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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器
林君弘在站台上看著下面挽著手的兩個女人,一個看起來雖然還是年輕貌美,但眼角紅紅的帶著捨不得,強忍著安慰著身邊的另一個人,林君弘其實知道,這個世界對女人改嫁的事情是很寬容的,母親要是沒有自己這個包袱的話大可以另找一個,但這些年每每提到這些問題,女人只是笑笑不接話。
王淑華就忍不住哭紅了眼睛,望著車上的乾兒子怎麼看都是捨不得,林君弘雖然不是什麼絕世美男子,但勝在週身的氣質,加上修真的緣故身體內沒有一絲雜質,看著潔白猶如皎月,這時候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看著跟王子似的,王淑華嘮嘮叨叨說了許多就是不忍心放手,最後還是火車要開了沒辦法只能看著他走。
林君弘從窗戶探出腦袋一看,果然兩個母親還在原地望著他這邊,看見他探出頭就朝著他使勁揮手,雖然並不是一去不回的遠行但三個人的愁死卻一分不少,林君弘上輩子畢竟是庶出,雖然小娘親也是無比的疼愛她,但有大房夫人在身邊即使表達母子之情也不能肆無忌憚的,更多的時候顯得含蓄而卑微,而父親雖然也是寵愛有加但更多的還是嚴父的形象,這輩子憑空多了兩位疼愛他的母親,林君弘心底也是捨不得離開他們的。
直到看不到那兩個熟悉的身影,林君弘才摸了摸眼角朝著自己的位置走過去,這時候他才有些後悔起來,因為正趕上學生人潮這時候火車上人山人海的,林君弘兩輩子都是備受照顧的人,即使上輩子出遠門尋藥也是有單獨的馬車做的,哪裡習慣各種紛雜的味道,尤其是有些人可不管什麼火車交規大口大口的抽煙,更是薰的林君弘差點沒有吐出來。
他現在有些懊悔自己還要帶上一個大箱子,應該讓家裡直接寄過去學校才是,可惜帶都帶上來了,現在就是塞進空間也得被人發現不可,他可著勁朝著自己的臥鋪倉走過去,這才發現他上錯了口子,要是從臥鋪那邊的車廂上的話也就沒有這個苦頭吃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了車廂口,找到自己的臥鋪進去一看,卻發現兩邊的下面都已經坐了人了。
林君弘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該是自己的位置,那個臥鋪上坐著一個四十多的女人,懷裡頭抱著一個小嬰兒,這時候正用奶嘴餵著奶,見他進來連忙站起來說道:「這位小弟弟,這是你的位置吧,我帶著一個孩子,睡上頭不太方便,能跟你換一個位置嗎?」
林君弘倒是不在意這些,還覺得上鋪不用被人踩著床還能方便些,看了看桌面上鋪的到處都是的嬰兒用品沒說什麼就點了點頭,女人感激的笑了笑,畢竟下鋪要花費的錢比上鋪要貴上幾十塊,想了想又拿著桌上的零食給林君弘吃,林君弘只說不用。
對面兩個臥鋪上頭睡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大姑娘,這時候抱著自己的MP3閉著眼睛聽歌,下頭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一臉橫肉看著挺凶狠的樣子,林君弘看了看臥鋪的被子還算乾淨,但還是拿了一條毯子出來鋪上,心裡頭再次感慨果然出門跟在家是不一樣的,要不是乾媽想得周全他這晚上還真不能睡了。
隨手拿出一本西醫著作來看,林君弘現在還是覺得西醫挺神奇的,有些治療的方式居然是完全的摘除部分器官,對中醫來說其實很不可思議,沒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下頭的嬰兒卻大聲哭了起來,火車內的氣味混雜其實很不適合孩子,對面上鋪的女孩拉起被子摀住腦袋,下頭的男人卻沒有那麼和氣,猛地一踢桌子說道:「有完沒完了,有孩子就別坐火車,快點讓他別哭了。」
女人也是急著哄孩子,但越是哄孩子越是哭得厲害,對面的男人罵罵咧咧的更是讓她幾乎哭出來,林君弘想著一個女人帶著孩子還真不容易,又想到當年母親帶著自己逃亡的時候,他要不是普通孩子估計也沒有那麼順利的離開,想著他跳下上鋪,笑著說道:「要不讓我看看,我是中醫師,這孩子可能有些不舒服。」
女人聽他這麼說有些將信將疑的,但想到這小伙子剛才把下鋪讓給了自己對他印象還是很不錯的,再說眼看著難道還會把孩子拐走,便伸手讓給他抱著,林君弘摸了摸嬰兒的額頭,伸手在他身邊輕輕按摩起來,一會兒的功夫那孩子果然不哭了,反倒是露出甜甜的笑容咯咯笑起來,林君弘被他無邪的笑容一看原本被火車味道弄得鬱悶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那女人一看樂了,笑著說道:「這孩子一哭起來誰哄著都沒用,怎麼到了你手裡就這麼乖了,小弟弟,你真的是中醫師啊,沒看出來你小小年紀真有本事。」
林君弘看那孩子也挺喜歡,伸手按了按他的脈搏才還給他的母親,一邊說道:「孩子雖然要注意保暖,但現在正是熱著的時候,穿太多嬰兒也是會覺得煩躁的,我看你的孩子還有些缺鈣,等下了火車可以給他吃一些補鈣的藥劑,醫院裡頭應該都有得賣,夏天太陽毒,早晨的時候你可以帶他出去走走,這對孩子的身體好。」
女人一一應下了,看他的眼神變了很多,比一開始也熱絡起來,又問了一些照顧孩子要注意的事情,一邊感慨著說道:「真沒想到在火車上還遇見了一個小大夫,我還想這孩子半夜老是無緣無故的哭,下車之後要帶著去醫院看看呢,這倒是省了好大一筆醫藥費,現在啊一送醫院先給你化驗這個那個的,誰知道那些幹啥用,偏偏我們鄉下人家也不懂那麼多……小大夫,你這是去橫城讀大學吧,這個時候好多人都去上學,不過你看著年紀還小。」
林君弘笑了笑沒有解釋那麼多,都是從箱子裡頭拿出一個保溫杯,那也是他乾媽塞進來一定讓帶的,其實開始到橫城也就是過一夜的功夫,就是不吃不喝也能到,不過她不放心愣是讓帶了兩天份的吃食才放心:「大姐,這是紅豆湯,你要不要也來一碗,我看你似乎月子也沒坐好。」
「可不是,小大夫要不給我看看,那時候我那口子去了橫城打工,家裡只有我一個人,也沒個長輩照顧,生孩子的時候就操勞了一些,這可不是帶著孩子去找他爸爸嗎,以後就好了,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女人說著也不客氣的接過那個紙杯,喝了一口直誇好喝,林君弘又給她把了把脈,幸好女人該注意的還是注意了,只是營養有些跟不上罷了。
那個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奇怪的看了一眼林君弘,腦袋裡想到開市那家最著名的醫館裡頭尤為年紀差不多的小大夫,可惜他的病那些大夫也看不出來,最好的醫生又不是他能看得起的,看了一眼對面的少年,男人凶狠的臉上想要擠出一個笑容,看著倒是更加可怖了,嚇得對面的女人往後挪了挪。
「這位小哥,原來你是大夫啊,能幫我也悄悄嗎,最近身體也不太舒坦。」男人說話的時候帶著一絲討好,林君弘看了他皺了皺眉頭,卻還是搭上了他伸出來的手腕,一般而言他是不會拒絕已經到了門口的病人的,這一看倒是真看出點問題來,這個男人居然是生了那種病。
「怎麼樣?」男人連忙問道,林君弘卻收回手淡淡說道,「人的病分三種,一種是人體機能使用到了一定程度,因為衰老和疲倦開始壞死,第二種是因為外來因素導致人體病變,也就是通常我們所見的感冒傷寒等病症,第三種卻很不常見,人到了某些地方,沾染上了陰氣邪氣,也就是所謂的陰邪入體,這種病西醫一般看不出來,中醫只能看出人體陰陽不調之症。」
聽著他的話男人的臉色從一開始的緊張變成了灰白,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拿出一支煙狠狠的抽了一口,見林君弘眼神帶著不悅又掐滅了,呵呵笑了兩聲說道:「小大夫還真有兩下子,我這也是沒辦法,祖傳下來的手藝就是幹這個的,但我從來都是只拿東西……雖然也是不敬,但這罪名總也小點兒,誰知道這些年來越發不行了,單單子嗣這方面就是。」
男人似乎下定了決心,看了一眼林君弘說道:「別的我不求,但總不能讓我老劉家斷了根,只要小大夫能讓我留下個種,要我做什麼都成,這些年我也攢下不少,以後也都不做這個行當了,您說這樣能成嗎?」
林君弘暗暗一笑,其實盜墓者死亡一般都是從墓穴帶出了異種病毒或者是中了機關,所謂的陰邪入體也是針對這種長年累月接觸的人,他見男人說得誠心便點了點頭說道:「也不是不行,你大概是不喜歡曬太陽吧,回家之後把帶出來的用具都曬上一遍,自己更是要經常曬,去寺廟裡頭求些東西添些香油,停了行當就能成。」
男人有些驚喜的叫了起來,要知道他這可是西醫下了死診斷,中醫也無能為力的病症,真的這樣就能成,林君弘拿出包裡頭的紙筆寫了一個藥方,想了想又從包裡頭拿出一顆藥丸,那是他之前煉製的辟邪丹,據說是古時候盜墓者使用的靈藥,可以保護他們不受地底陰氣的侵蝕:「你先吃了這顆,以後按著這個方子吃上一個月看看。」
男人毫無猶豫的接過來吞了下去,拿著單子跟寶藏似的藏在懷裡頭,林君弘倒是很滿意他的行徑,笑著問道:「怎麼你不怕我給你吃的是毒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點我老劉頭還是明白的,小大夫,我別的沒有,這是剛從別人手裡頭收來的,其實這種陰損的活兒我早就不想幹了,這次出來也都沒下地,這點東西是人家的添頭,不過我看你是個大夫應該會喜歡。」老劉頭笑呵呵的說道,拿出一個巴掌大的袋子,上頭繡著五色金龍,一看就知道來歷不凡,最重要的是裡頭居然放著一顆顆青綠色的種子,不知過了多少年依舊光鮮如舊。
什麼東西在地底那麼多年居然沒有腐爛,竟然還散發著生命力,林君弘下意識的接了過來看了看,隨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還回去,這次老劉頭卻是不收了,推脫著說道:「這算不得什麼好東西,我是想著中醫師應該會喜歡,小哥,這是我的名片,在橫城開了家古董店餬口,要是你說的事情真的能成,以後你來我的店裡隨便挑件東西,我送你。」
林君弘對他的印象倒是比一開始好了許多,也不推辭收了下去,轉身也給他倒了一輩子的紅豆湯,男人原本囔囔著那是男人喝的,但一聽對那啥啥有好處乾淨喝得一乾二淨,還問還有沒有,弄得林君弘哭笑不得。
上頭那個姑娘也不知道聽見他們說話沒有,反正是靠在自己被窩裡頭不說話,林君弘倒是也不在意,畢竟要是沒有那孩子作為引子的話,他自己也是靠在上頭不下來,光在看醫書了,一打開話茬才發現,那個老劉頭還真的會說,加上南來北往的經歷豐富,一會兒的功夫說得原本怕他的女人都忍不住催著他繼續說道了。
林君弘聽著他說各地的風俗習慣,其中不免有各地的傳說故事什麼的,以前他遊歷的時候也聽過,那時候還以為都只是傳說罷了,等他修真之後才知道,斗轉星移也是修真人士可以做到的,那些鬼怪傳說也或許真的存在,偶爾聽到感興趣的他就多問幾句,老劉頭說話的時候不像原本那麼嚴肅,車廂內看著倒是比一開始和睦許多。
排除火車上異樣的味道和擁擠的人群,在包間內的經歷其實還算是愉快的,外頭是飛逝而過的風景,林君弘看著也頗為新奇,不過也是他們包廂裡頭是空調間,不然這麼熱的日子誰有心情看風景,林君弘估摸著明天上午就能到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出生的那個城市究竟是怎麼樣的,看電視上頭都是講那個城市多麼多麼的繁華。
帶著對未來生活的期待,少年人慢慢陷入沉眠,一夜好夢的少年並不知道,他剛剛離開的城市有一人找他找的快要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