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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戀沈醉千年前/說不出口的愛》第40章
結盟背後

 無間直到淩晨才回屋,我披著外衣起身,點亮了蠟燭。

  “怎麼還不睡?”他問。

  “你是不是有些話沒有跟我講?”我說。

  碧紗窗後,一燈如豆。無間的剪影在牆壁上拉得老長老長。

  “鳳非離跟你說了什麼?”他背著光站著,臉龐在暗影裡變得模糊不清。

  “他說的正是我要問你的。”我舉步走近他,手指攥緊了衣角。

  “我下午被叫回內城是為了處理鳳翼軍虎符的事。舅舅告訴我,虎符確實是在月城裡保存了二十年,可今早被人盜走了。”無間一邊脫外衣,一邊說起了別的事情。

  “青衣人是蒙古人,肯定沒有本事從內城盜走那麼重要的虎符,也就是說……月城出了內奸。”我也不想逼他,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

  “是的。”

  “那內奸找到了嗎?”

  “沒有。”無間的語氣很沉重。

  “內奸可以慢慢找,不過我看即使沒有這個內奸,月城與蒙古之間的關係也很微妙。”

  “何以見得?”無間從光影裡走出,目光定定地望著我。

  “蘭朝與蒙古的那場融冰退敵之戰,你功不可沒。”我突然之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有一瞬間的緊縮,隨即換上了沉思的情緒。

  我見他不說話,也不在意,繼續道:“你最大的功勞不是押運了大批木材到犁垠,而是把融冰退敵之計用在了蘭朝另外兩座緊挨月城邊境的城池上。蘭朝一旦重創蒙古,月城東北部失去了蒙古對蘭朝的牽制就變得岌岌可危。”

  說到這裡,無間的臉色開始僵硬起來。我斂下眼繼續道:“所以你通知月城提前做了埋伏,趁君洛北的注意力放在犁垠的時候一舉燒毀了邊境另外兩座城池,這樣即使蘭朝敗退了蒙古,短時間也無力再攻打月城。”

  ……

  夜涼如水,房間裡寂靜無聲。

  我的心突然空洞起來,再開口時,嗓音已是沙啞不堪:“兩座城池數萬性命……終是為你贏得了月城上層的認可,所以你才能成為月城百年來第一個外姓繼承人。”

  “不是那樣的。”急促低沉的聲音,隱隱有些煩躁不安。

  “也許不全是,畢竟多年前在沒有發生犁垠之戰前,你就有了資格接掌月城不是?”我想起了他告訴我的五年前拒絕繼位的話。

  “瀾兒,很多事情不是你認為的那樣簡單,我要是不那麼做,月城百年基業將岌岌可危,因為君洛北已經打定主意在擊退蒙古之後就乘勝攻擊月城與蘭朝接壤的城池。月城人口稀少,軍力薄弱,一直以來都倚靠險要地勢拒敵,君洛北挾勝仗之士氣,聯合犁垠等三城來襲,月城是怎麼也抵擋不住的。”

  “幸好月城還有深入敵腹的玉無間。”我抬眼斜睨著他,明明知道古往今來陷入王權爭霸的高位者都是身不由己,可還是忍不住為那些失去性命的無辜百姓傷心。

  “事已至此,即使你要怪我,我也無話可說。”無間的語氣十分疲倦,拖著步子往床榻邊走去。

  看著他垮下的肩膀,我的心裡一陣泛酸,我其實何嘗不知他內心的矛盾。

  “罷了,這些事情本也不該我管的,何況以你的身份,有的事情也不得不去做。”我揉了揉眼角,抹去心裡那些莫名的情緒,也打定主意不再繼續追問犁垠之戰後續的事情了,可關於那個神秘的傳說,我必須得問清楚。

  “關於月城那個天下一統的預言,你怎麼說?”

  “鳳非離給你說的?”他轉過身問,眼睛裡晦暗不明。

  “你為什麼沒給我說?”我盯著他。

  “我覺得那是無稽之談,也不想影響你的心情。”

  “影響我什麼心情?連我轉世重生的事情都能發生,還有什麼不能發生的?”我走到他跟前。

  “瀾兒……”無間坐在了榻上,眉頭緊緊地蹙在了一起。

  “你擔心什麼呢,我絕對相信你對我的感情,也絕對相信你娶我不是為了統一天下。”我也皺緊了眉頭。

  “月城的聖典裡確實記錄了那樣的預言。”他終於還是承認了。

  “城主知道我毀容前的身份嗎?”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無間臉色變幻不定,終是點了點頭。

  “看來下任城主的位置你是坐定了。身為我這個天下一統的關鍵人物的未來夫婿,月城說什麼也要把你拱上城主的位置。”我黯然道,明知道一切都是巧合,可還是忍不住為自己的被利用而感到憤怒。

  “我不管那些預言,也不管舅舅的心思,我只知道,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好好在一起過日子了。”無間抓住了我的手,語氣堅定。

  我望著他,心情起伏不定。我不過就一個普通的女人,最大的幸福也就是有個疼愛自己的老公,有個活潑可愛的兒子,一家三口和睦美滿。我還用得著想那些天下大事、神秘預言嗎?想了就有用嗎?

  於是我不再多言,可是那晚卻第一次拒絕了無間的求歡。

  三月後,我與無間的婚禮在月城盛大舉行。婚禮當天,來喜和無暇巧妙地用頭髮和鮮花把我半邊臉上的傷痕隱去,遇兒蹦蹦跳跳地當了這場婚禮的花童。

  許多人都出席了這場婚禮,蘭朝和鳳國也各自派出了使者道賀。

  婚禮第二天,無間接任了月城城主之位,我也榮升為城主夫人,一時之間光環無限,我的平靜婚姻生活也由此開始了。無間每天忙完了內城的事就會寸步不離地陪著我和遇兒,我從不參與無間的政事,也從不出席內城的宴會和活動。一年過去,我這個城主夫人留給月城上下一種隱形人的印象,關於我相貌醜陋的傳聞也不脛而走。

  遇兒已經兩歲多了,古怪精靈,調皮得像個猴子。一年多來,我把大部分時間和心思都花在了他的身上。

  雖然我自己的事情乏善可陳,可我身邊許多人都發生了改變。無暇出嫁了,老公竟然是君洛沂。聽無間說,這是無暇自己的選擇,沒有任何政治聯姻的成分。我卻明白,無暇始終沒有放棄心中的那份情思,也許重回蘭朝是她的另一種變相的執著吧。還聽說,鳳國皇帝鳳非離誕下了一名公主。我心裡暗笑,幸好不是又產下了一對雙胞胎。

  夏天開始的時候,蘭朝主動向蒙古發起了百年來最為猛烈的一次攻擊,應驗了非離去年給我說的話。

  中秋過後十天,我檢查出已懷孕兩月。

  無間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異常興奮,不顧我反對給我多配了兩名丫鬟。

  “聽說景小姐要出嫁了。”

  “她不是放言說非城主不嫁嗎?”

  “咱們夫人雖說容貌很……可城主這麼愛夫人,怎麼可能娶景小姐。”

  “可是中秋那晚不是聽說城主醉在了景小姐的房裡?五公主知道後對城主不依不饒,嚷著要城主娶了她女兒呢!”

  “內城的人都知道景小姐愛慕城主,誰知道那晚的事是不是景小姐故意陷害城主的。”

  “還真不說定呢。”

  我在門邊靜靜地聽著新來兩丫鬟的八卦,顓孫景要出嫁的消息無間有跟我提過,好像對方是個蒙古貴族,可是那什麼醉酒的事情我卻是第一次聽說。

  “春花,秋月,你倆到底是來服侍夫人還是聊天的?”旁邊的來喜忍不住了,跳出去斥責倆丫鬟。

  我看來喜滿臉通紅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禁有些奇怪,不過丫鬟嘴碎閒聊罷了,她怎麼那麼緊張。難道丫鬟說的是真的?不久前的中秋之夜,無間是沒有回房,第二日早晨回來時滿身酒氣,他說醉得厲害不想吵到我便在書房睡了,我當時聽了也沒在意。

  “來喜,跟我進來。”我揮退了春花秋月,把來喜叫進了裡屋。“你知道什麼?”我在桌邊坐定,望著她。

  “姐姐……”來喜緊張地輕喚我,眼神閃躲。

  肯定有問題,這丫頭最不善於說謊了。我加重了語氣道:“我再問你一次。”

  “姐姐!”沒想到來喜一聲大喊,竟然沖我跪了下來,“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說!”我一掌拍到桌子上,怒視著來喜,究竟什麼事情連來喜也膽敢隱瞞我了。想到倆丫鬟剛才的話,我的心跳加快起來。

  “姐姐……”小丫頭竟然仍不肯說實話,只是伏在地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不說就滾出去,以後再也不要進這個房門。”我提高了音量,不信這丫頭還不說。

  “我、我說。”她終是忍不住了,哭喊了出來,“中秋那晚姑爺老不見回來,姐姐你不是讓我去瞧瞧到底怎麼了麼,結果我去到宴會廳的時候,正好看到景小姐扶著姑爺從側門出來。我當時不敢上前只好跟在他們後面,沒想到出了側門後姑爺突然點了景姑娘的睡穴,這時旁邊出來一位蒙著白紗的姑娘,她好像和姑爺很熟悉,看見姑爺後……”說到這裡,來喜抬著淚眼看了我一眼。

  “說下去。”我蹙緊眉頭橫了她一眼。

  “那姑娘看見姑爺後,就、就一把抱緊了姑爺。正在這時候,園子裡有侍衛高喊抓刺客,那蒙面姑娘好像對姑爺說了什麼,就見姑爺臉色陰暗地拖著她和景小姐離開了,去的方向正是離宴會廳不遠的五公主的府邸。”

  顓孫景是跟著她爹娘白林、顓孫成雨一起住的,無間應該是情急之下把蒙面姑娘和顓孫景一起帶進了顓孫景的房間。為了掩飾那蒙面姑娘,他只好在顓孫景的房裡呆了一晚,也就有了後來倆丫鬟嘴裡的八卦。

  “那你為什麼當晚回來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我看著來喜。

  她諾諾道:“回來的時候姐姐你已經睡了,我本想第二日早晨再告訴你的,沒想到早晨進房就聽見姑爺對你說醉酒睡在了書房。”

  “所以你一聽姑爺對我撒了謊,就不敢揭穿他了?”我斜睨著來喜,她默默地點著頭,我卻一把揪起了跪在了地上的人影,“恐怕你還沒有完全對我說實話吧?假如真是你所說的那樣,你也沒必要害怕揭穿姑爺。”

  來喜一聽我這麼說,眼神頓時慌亂起來,我竭力壓抑著怒氣看著她,手上也鬆開了她的衣領。

  “……那蒙面姑娘抱住姑爺的時候……姑爺、姑爺也回抱住了她。他倆……看上去很親密。”

  我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無間……

  不,我絕對相信無間的,我倆經歷了這麼多波折好不容易才可以在一起,他肯定不會背叛我們的婚姻。

  恰巧這時候無間抱著遇兒從外面走了進來,我讓來喜把遇兒帶了出去,關上房門。

  “怎麼了?”無間滿臉疑惑地問我。

  我便把來喜之前說的話一五一十地轉述了。

  他聽了之後臉色未變,只是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佈滿了濃濃的陰鬱。“顓孫景和我沒什麼的,那晚我確實為了救那姑娘才不得不躲到顓孫景的房裡。”

  “寧願被人誤會你對顓孫景做了什麼,也不願暴露那姑娘?”我心裡發酸,嗓音也跟著酸澀起來。

  “她曾救過我的命。”無間扭過頭道,似是不願與我對視,我卻瞥見他在衣袖下攥緊了拳頭,心裡頓時揪緊了,他果然如來喜說的那樣,很緊張那女子。

  我心裡氣結的時候反而臉上平靜無比。

  見我不說話,無間繼續道:“還記得犁垠之戰嗎,我失蹤了五月才回到蘭朝。我是故意在戰場上失蹤的,目的是為了去蒙古草原跟大汗談月城和蒙古結盟合作之事。舅舅不放心副城主去談,再三要求我去,我就借蘭蒙開戰之際去了趟草原。”

  “不要告訴我,你在草原上遇到了生命危險,恰好就是那蒙面女子救了你。”我有些不滿地道。

  “正是那樣的。我被草原一種不知名動物咬傷了,傷口裡有大量毒素,恰好托婭路過救了我。”無間的語氣頗為無奈。

  托婭?我記得在蘭朝的時候也見過一名叫托婭的蒙古女子,對著君洛北說話時不卑不亢,很是沉穩,看樣子在蒙古很有地位。

  “她跟蒙古大汗什麼關係?”我問。

  “托婭是大汗唯一的親侄女。”

  “難道就因為這層關係,所以你對她又摟又抱的?”我半眯著眼道。

  “她當時受傷了,所以我才抱住了她。”無間攤著雙手,臉上哭笑不得。

  我盯著他半天沒說話,事情他已經說了,聽上去確實很正常,我似乎沒有理由再刨根問底了。可是一想到無間摟住別的女人的場景,我的心裡就止不住地泛酸,撇了撇嘴角,我悶著頭出門找遇兒去了。

  看到來喜的時候我順便問她有沒有發覺托婭那晚受傷了,她告訴我說那姑娘穿著一身白衫白裙,沒有見到有血跡之類的傷痕。我的心一凝,難道是內傷?而且托婭如果是刺客,根本不會在夜裡穿著一身招搖的白色衣服。還有,托婭如此尊貴的身份,蒙古大汗哪捨得她隻身冒險。

  最重要的是,月城和蒙古在結盟的關係下,還用得著偷偷摸摸地當刺客嗎?

  晚上我把這個疑惑問了無間,無間沉默了半天才告訴我,托婭是背著大汗偷偷來月城找他的。

  “還不承認你跟她關係匪淺?”我覺得自己像個潑婦。

  “蘭朝今次攻打蒙古來勢洶洶,兩月下來蒙古損失慘重,大汗準備把托婭嫁給君洛北,聯姻求和。”

  “月城怎麼不出兵解圍?”不知道為什麼,我很篤定君洛北不會答應聯姻。

  “鳳非離不知道為何和君洛北達成了協定,在我月城南方集結了大量兵力,一旦我調動兵力攻蘭救蒙,鳳非離就會趁機攻我月城南方,到那時我就兩面受敵了。”

  “所以你只好按兵不動,讓蘭朝跟蒙古拼個你死我活?”我睜大了眼睛望著他。

  他咬著牙點頭。

  “雖然你為了月城著想,可是現在你置盟軍不顧,小心將來四面楚歌。”我急道,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去追問托婭的事了。

  “鳳國與蘭朝一向不和,沒想到鳳非離這次竟然願意幫助君洛北。”無間撐著額頭道。

  “只准你與蒙古結盟,就不准蘭、鳳交好了?”我忍不住諷刺道,心裡因今天得知的一些事情對無間隱隱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也知道事態嚴重,照這麼發展下去,君洛北滅了蒙古就會對付我月城了。可是我現在一旦發兵救蒙,月城亡得更快。”無間看上去也很是焦急,我這才明白他平日都是故意在我面前隱藏情緒的。

  “可是情況已經容不得月城再拖了,唯今之計只有孤注一擲——幫助蒙古逼退君洛北,重新穩定三分天下的局面。”我看著無間道。

  “月城人少地貧,一直都是依靠各處險要地勢抗拒外敵,只能自保。如果要出兵助蒙,除非說服鳳非離在月城南邊按兵不動。”

  說到這裡,無間把視線定在了我的身上,眼裡的意思不言而喻。

  “鳳非離能聽我的?”我懷疑地問他。

  “他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顧。”無間輕聲道,眼簾低垂。

  我黯然不語了。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在無間進退兩難,在月城生死存亡面前,我只能厚著臉皮去找非離了。

一箭雙雕

  因我有孕在身,非離派了十多名護衛和四名丫鬟跟著我一起出使鳳國,來喜因為要照顧遇兒沒能跟來。考慮到北疆戰事吃緊,一旦大雪降臨蒙古後方糧草吃緊,君洛北繼續強勢推進戰爭的前線,蒙古離敗就不遠了,我便下令馬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鳳國。趕車的馬夫最開始一臉煞白地說城主有交代馬車不能趕得太快,在我威脅要他回家種地後他才加快了行程。

  想到在我離開月城時無間猶豫難舍的表情,我忍不住低頭撫上了小腹,希望這一胎會是個女孩。兒女雙全,這應該是一位母親最驕傲的事情了。

  剛到鳳國都城麗陽的城門口就見到了非離前來迎接的身影。明黃束腰龍袍,十二章紋裡九龍騰翔,間以五色祥雲和蝙蝠。十二旒皇冠上的白玉珠子齊齊垂下,擋住了他的眉眼,讓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我沒有想到,非離竟會這麼鄭重地龍袍加身以國禮來迎接我,看來我也只有端起月城皇后的架子與他走一遭過場了。下來馬車時,我分明看到了非離背後那些大臣盯著我右臉難以置信的眼神,心下莞爾,對著非離隔著珠簾的臉開始了客氣的寒暄。

  之後我跟著非離到了他的書房,當他摘去皇冠露出臉龐時,我嘴角浮上了微笑,眼前之人是我熟悉的非離,不是另一個影子。

  “我想過月城可能會找人來跟我談判,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是你親自前來。”非離一邊說一邊指著牆邊的一方軟榻示意我落座。

  “連你都說是談判了,當然是熟人之間談起來比較好一點。”我說。

  “你來鳳國兩次都是為了別人,什麼時候你能放下身上的包袱活得自在一點呢?”非離挨著我落座,眼神定在了我的右臉上。

  “我覺得我活得很自在啊。”我側目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那不叫自在,叫理智,近似于無情的理智。”他突然低下了聲音。

  我眨了眨眼睛。理智?一個實際心理年紀都三十好幾的人了,能不理智嗎?“我只是沒了年少時候的衝動罷了。”我歎了口氣道。

  “你能有多大?”非離說得不以為然。

  我掐著指頭算了算,從沒想過自己能有這番奇遇,穿來這裡竟有五年了。

  “三十三了……”我唏噓不已。

  聽聞我的話,非離有一刹那的失神。

  “你好像才二十五?”我揶揄地看著他。這個時代的女人,一旦過了三十歲基本就算中年婦女了,如果我按正常情況及笄就出嫁,現在孩子都快十八歲了,也難怪他會失神。

  “年紀並不代表什麼的。”非離有些狼狽地別過頭,耳根泛紅。

  我見著他難得的害羞,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年紀是不代表什麼的,只不過我可是比你大了整整八歲哦,當你還在尿褲子的時候我都上學堂讀書了。”

  “你——”非離似乎有點惱羞成怒,霍地拂袖站了起來。

  “好好,說正經的——你打定主意幫蘭朝拖住月城了嗎?”我收斂了表情問他道。

  他聽到這話馬上恢復了平日淡然的表情,清眉秋泓,明淨的臉,映著窗外的陽光,倒像是玉雕瓷刻的一般,那眉眼更是年輕細緻到不可思議。

  “你知道我為什麼答應君洛北的請求嗎?”他問。

  我哭笑不得,拂了拂劉海,“你這不是白問麼,我怎麼知道你跟他的心思。”

  “你是真不知道嗎?”他走近一步,微微低著頭看著我。眼睛裡像是停住了江南三月柔軟繾綣的時光,潤得發亮。

  我被他看得心裡一窒,有些不知所措地縮著脖子往後仰了仰,“真不知道。”

  “你要真不知道我就告訴你。”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樣東西遞到我眼前。

  半透明的紅褐色中飄散著迷人的香氣,每一片花瓣無不精雕細琢,其上還有數滴晶瑩剔透的晨露,鮮活得仿佛剛從枝頭摘下。

  “它、它……”我站起身驚訝地望著他手中那朵久違的瓊花,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記憶排山倒海地襲來,鮮亮的紅竟讓我感覺刺目的疼。

  “就是它。君洛北當日就是拿著它來找我的。”

  “它終是被撈起來了……”我有些失神地望著眼前的瓊花,君洛北歸還它給非離是何用意?

  “君洛北說,他曾試過把這個在你生日那天送還給你,不想你卻讓侍女丟了出去。”非離定定地望著我道。

  我吃驚地望著非離,難道——那日君洛北送莫思攸的生日禮物就是這朵瓊花?我的心,止不住輕顫起來。那日午後我被他撞見自己裸身午睡,莫名其妙的一場爭吵之後我連他送的生日禮物看也沒看就讓侍女丟出了宮外,沒想到竟然是這朵瓊花!也就是說,早在那時——君洛北就猜出了我的真實身份,……比無間更早認出了我。

  胸口因這個認識揪痛起來,一個滿頭白髮的悲傷身影就這麼清晰地浮上了眼前。仿佛被一把大錘擊中了胸口,劇痛伴隨著眼前一陣黑暗向我襲來。

  “瀾兒!”非離擔憂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擺擺手穩住身子,勉強扯出一抹微笑道:“你不可能因為他送還瓊花就答應了與他合作吧?”

  “當然沒有那麼簡單。”非離鬆開手道,“他告訴了我一個故事。因為那個故事,我答應了幫他拖住月城。”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非離望著我憂鬱不已的雙眼,我竟然很害怕聽到那個故事。

  “曾經有個男人,他因皇位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後來好不容易那女人又回到了他的身邊。他本以為是上天給了自己一次機會彌補以前的錯誤,誰料那女人寧願毀容也不願再次留在他身邊,而且還義無反顧地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於是他發誓,從此忘記那名女子,但一定要取得這天下。”

  “取得了這天下又怎樣……”我呢喃道,眼眶莫名地酸澀起來。

  “他因霸業失去了愛人,如果不取得這天下,……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我閉上眼睛,那些盤旋在腦中的記憶突然悉數化為了悲傷順著眼角湧了出來。

  “雖然他一早的目標就是這天下,可如今驅使他去這麼做的理由已經完全改變了。”溫潤的指尖沿著右臉上的疤痕輕移,一滴一滴,彈去那些瘋湧的疼痛。

  事到如今,我該怎麼開口。

  “我知道你來見我的目的。”幽幽的聲音,伴著一聲歎息,“可是我只有讓你失望了。”

  我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清眉秋泓,兩潭深淵裡氤氳著陰鬱的霧氣。

  “只因,我與他,同是天涯淪落人。”

  ……

  如果早知道見了非離會聽見這番話,我寧願不知道月城的困境,甚至寧願讓月城自生自滅。我為何這麼糊塗,身為一個現代人,竟然還看不開朝代更迭的必然規律。

  尖銳的疼痛突然從小腹傳來,緊接著一股濕熱從兩腿間湧了出來。

  “瀾兒!”非離一聲輕呼奔到了我的身側,雙眼驚恐地盯著我的腳下。

  鮮血像吐信的蛇,蜿蜒匍匐在我的腳邊。

  “非離!”我也慌了,“孩子、孩子……”我捂住小腹喊了起來。

  “鎮靜,深呼吸!”明黃的身影立即攔腰抱起了我,往書房外奔去。

  眼淚止不住又流了出來,三十幾年來我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無助,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我緊緊拽著非離的衣襟,嘴裡慌亂地重複著他的名字。

  “乖,別怕。”耳邊傳來竭力鎮定的低沉聲音,伴著急促的喘息,我覺得自己好像要飛了起來。我知道,非離已經把腳底的速度提到了最高點。

  “御醫——御醫——”腦海中的意識被劇痛襲擊得恍恍惚惚的時候,我聽到了非離急促的大喊聲。

  ……

  一個時辰後。

  “瀾兒……”非離抓住我的手,雙目通紅。

  “不關你的事。”我閉著眼道。孩子還是沒能保住。

  “我不知你又有身孕了,不然不會說那些話來刺激你……”

  “別說了。”我出言打斷他,事已至此,不管再說什麼都挽不回了。“幫我通知無間吧,我想回家。”

  “該死的玉無間,明知道你有身孕竟然還讓你長途顛簸趕來鳳國,你沒了孩子縱然與心情一時激動有關,但如果不是長途跋涉太辛苦,事情也不至於如此。”非離憤憤地說道,把我的手抓得更緊了。

  我緘默不語,無間怎能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月城有難,他也身不由己。

  “我已經把你的隨從都軟禁起來了,你就安心在宮裡休養身體吧,玉無間沒有那麼容易就倒下的。”非離鬆開手幫我掖好被角,言下之意竟是不打算通知無間來接我了。

  我氣結地看著他。

  “想早點回去就趕緊把身子養起來。”非離斂下眼簾,對我的氣惱故意視而不見。

  二十天后傳來君洛北大勝蒙古的消息,我聽了心下黯然,不禁為月城擔憂起來。不想才過五天,竟然又傳來蘭朝皇宮叛亂的消息,七王爺君洛藍策反御林軍佔領了皇宮,並且囚禁了朝中擁君派的文武大臣。君洛藍是君洛北的七弟,魏流昔的表弟,在君洛北登基之後一直在皇城裡安分守己不見任何謀反的心思,不想這次趁著君洛北攻蒙竟然舉起了倒戈大旗。

  君洛藍叛變,月城正好解危,直覺告訴我——事情絕對不可能是巧合。想到君洛藍與魏家的關係,再想起無間早在幾年前就與魏流昔過從甚密,我突然意識到,這場蘭朝皇宮突起的叛亂一定有無間的參與和推動。也就是說,無間早就為月城之危布下了解決的棋子,那他又何必暗示我走一趟鳳國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無間用我來迷惑君洛北和非離,讓他倆以為月城真的束手無策需要我一個女人出馬做說客了。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好個一箭雙雕!

  想通了事情的原委,我的心裡突然空落起來。為著這天下爭權奪利之人的心計,也為著我竟然不知不覺做了無間手中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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