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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戀沈醉千年前/說不出口的愛》第44章
天為誰春

 床上的人雙眉微蹙,似乎未聽見我的話,只是惱怒地望著赫連裳.

 “皇上——,皇上——讓老臣為診脈吧——”地上的老人滿臉哀戚,只差沒對著身邊的男人磕頭了。

 “答應吧——”我握緊了他的手。

 “朕說最後一次,滾出去!”攝人的眼神像刀子插在赫連裳的身上。

 “不行啊——皇上——你的傷勢——”

 “滾!”鮮血隨著這聲怒斥又噴了出來。

 那一口接一口的鮮紅刺痛了雙目,在我眼前彌漫成一片血海。“君洛北!”我終於忍不住沖他大喊了,“你要死也別死在我的面前!”

 眼前的人面容鬆動,眼神有刹那恍惚,盯著我的眸子失去了焦距,“十一年了……”

 我一愣,眼前的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數年,滿目哀傷。

 “你終於開口叫我名字了……這一聲,我已經等了十一年。”跟隨表情一起蒼老的聲音,仿佛褪下了多年重擔,白眉之下的雙眸氤氳出一片水霧。

 心,被一隻無形的大掌狠狠的揪住,闊別多年的眼淚順著眼角刷地流了出來。第一次牽手,他溫潤的掌心傳遞給我新婚的美好憧憬;第一次相見,銀色面具下紅唇揚起的無限風情足以蠱惑任何女子;第一次擁抱,他寬闊的胸膛圓了我少女時代的夢想;可我永遠忘不了真相血淋淋攤在陽光下的那一刻,他摟著另一名女子,墨發白衫,連背影都清冷得無比高貴。

 太陽註定遇不到月亮,黑夜註定遇不到白天,君凰越註定變成君洛北,周韻芯註定變成秦讕,這是天註定還是人註定?註定我們相見、相識、相知。周韻芯註定是君凰越的劫數。這個註定,從婚禮當天第一次執手就註定了。

 雙眼漸漸模糊,如果註定花開花謝,我願只做花下的泥土,不參與繁華起落,只默默觀望;如果註定流雲匆匆,我願化為無邊的藍天,任憑風吹雨落,笑看世間悲歡離合。

 手心突然失去了力量,像流沙在掌心滑落,我驀然回過神,白髮遮掩下的雙目緊閉,白玉般的手指癱軟在金色的棉被上。“洛北——”我驚慌地呼喊,眼前的人卻毫無反應,嘴角的鮮血不斷冒了出來。

 赫連裳沖上前推開我,大殿裡陷入一片混亂,我呆呆立在角落裡,腦海中紛亂不堪。宮人進進出出,金色中暈開大片大片血紅,那雙幽深直抵蒼穹盡頭的黑眸緊緊閉合著,長長的銀髮垂在床邊,削瘦的臉頰不見任何血色。

 一名宮人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回頭,是先前那名太監。“姑娘,項爺在門外等你。”他壓著聲音道,眼神飄向床上的君洛北,眉宇間憂心忡忡。

 我低聲道謝,望瞭望床上的人,往殿外走去。

 “靈兒好像撐不住了!”彥琪焦急地迎向我。

 我凝住心神看向彥琪懷中的小人兒,酷似無間的小臉通紅,額頭佈滿了冷汗,已然昏迷了過去。

  “快想想法子吧!”彥琪催促我道。

 天色驟然暗了下來,滾滾烏雲仿佛從天邊飄了過來壓上了我的心頭。“再等等吧。”我撇開眼,忍住胸口窒息般的疼痛。此刻的赫連裳哪還顧得了別人。

 不知站了多久,一名滿頭花白的老人形容悲愴地從宮門裡走了出來, 雙眼黯然,“皇上讓你進去。”老人停在我面前。

  “皇上的傷勢是不是五年前的臨城之役造成的?”我忍不住追問事情的真相。

  赫連裳神色複雜地看著我,“姑娘都已知道了還何必多問?”   

 果然是!預料中的答案擊得我搖搖欲墜。

  “他現在怎樣了?”我抓住赫連裳,恍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老人輕歎一聲,無力地搖了搖頭,“快進去吧,皇上醒來後唯一的話就是見你。”

  黑暗的天色沉沉地壓了下來,我跨過高高的門檻,腳底下一陣虛軟。大殿裡恢復了之前的空蕩,白色帳幔從頭頂的橫樑直直地垂了下來。

  穿過帳幔,恍若穿過一個世紀的時光,墜入一雙黑洞裡。躺在寂寥中的蒼白身影,高貴的孤獨如影隨形。

 我見過冷漠的你,平淡的你,微笑的你,悲哀的你,盛怒的你。這裡面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也許這些不過是你為了演戲而戴上的各種面具。我只想問一句,十一年前的那個盛夏之夜,把我攔腰抱起的君凰越是不是真正的你?

 那一個美麗的夜晚,讓我回到了十六歲。

 時光荏苒,我們都不再年輕

 一聲簡單的呼喚,卻讓你等待了十年。

 跨過前世,跨過今生,跨過愛,跨過恨,歲月無盡頭,流光無盡頭,我們的緣分卻早已走到了盡頭。

 ……

 如果一眼可以萬年,我祈求時光留住眼前的雙眸。

 “芯兒……”他叫我,聲音不復從前的活力。

 我走近床邊。

 黑眸裡溫潤潮濕,像三月的細雨。這才是真正的他,我終於不用隔著面具去揣測了。可惜,來得太晚。

 “躺上來吧。”他的聲音很小很小。

 兩次結為夫妻,卻從未同被而眠。唯一的有次肌膚之親,卻各自在心裡蒙上了厚厚的塵埃。掀開錦被,我緩緩躺了上去,落進身側的懷抱,清瘦的胸膛讓我潸然淚下。

  “我死後,把我燒成灰,放一撮到你的荷包裡,讓我可以陪你走到最後。”身後的人說道。

  按住我欲轉身的肩膀,他繼續道:“三十三年來,我生命中唯一的陽光來過又走了。還好,最後我還是抓住了。”

 眼淚瘋狂地外湧,冰涼的手指撫上了眼角,“別哭,”輕輕抹去淚滴,“別讓我到死都為你擔心。”

  再也忍不住,我轉過身摟住那具虛弱的軀體,掌心下的銀髮化為千絲萬縷的哀傷刺入心口。

  “洛北——”遲到了十一年的呼喚。

 “嗯。”

 “洛北——”

 “嗯。”

 ……

 聲音在時光的分秒流逝中越來越輕。

  “我其實並不想要這皇位。”

  “我知道。”

  “答應我一個請求。”

  “好。”他從未對我提過任何請求。

  “幫我管理蘭朝。”

  我的身子一僵。

  “後宮嬪妃除了煙行素,剩下全部是你當年選進來的,當朝重臣大部分是你當年開七科後培養出來的,以你的本事操縱他們綽綽有餘。”

  “如今你還掛牽這些身外之物?”我蹙眉。“沒有你的這些年,蘭朝是我唯一的寄託,我把所有的精力都傾注給了蘭朝的百姓。託付與你,是因我沒有物色好合適的繼承人,我相信你以後一定能幫我選出一個造福百姓的好皇帝。”

  一襲話說得太長,枕邊人又猛地咳嗽起來。眼看鮮血從他的嘴角越流越多,我的淚也越流越多。

  “好、好,我答應你,一定不會讓你幾十年的心血白費,一定為蘭朝百姓再找出一位像你一樣的好皇帝來。”我哽咽道,恐慌地用衣袖按住他不停冒血的嘴角。

  “我不是一個好皇帝,更不是一個好丈夫。”漆黑的雙瞳裡神光不再,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裡。

  “你錯愛我一次,我卻誤了你一生。”我絕望地看著他,鮮血染紅了我與他交纏的黑白頭髮。

  “傻瓜。”他的手指搭上我的右臉,摩挲著三道傷痕,“往後可不能再這麼傻了……”

  聲音漸漸隱沒。

  我從不知道,他睡著的時候這麼安靜,就像現在這樣,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歲月忽晚(大結局)

  天邊泛起白白的亮光,黎明過後太陽既出。金光驅散黑夜的寒冷,卻永遠化不開身邊人的冰冷。他帶著十一年的悲傷,去了另一個乾淨的世界。那裡沒有束縛和壓力,沒有無奈和壓抑,更沒有血腥和殺戮。他潔白的發、削瘦的五官,依然是那個世界裡最高貴的存在。

  赫連裳捧出一個匣子,裡面裝著身邊人的遺詔,以及一個瑩白瓷瓶。

  “五年前皇上受傷歸來的時候突然吩咐我尋找蝕骨粉的克制之法,如今我終於明白皇上的苦心了。”赫連裳望著我臉上的傷痕,取出瓷瓶遞給我,“裡面的藥汁,姑娘連抹七天就能化去臉上的傷痕,之後再連用七日就能容貌盡複。”

  我盯著眼前的瓷瓶,“容貌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皇上說姑娘看了遺詔自會明白。”赫連裳看盡世事的雙眼唏噓不已,放下匣子退到一旁。

  我拿起遺詔慢慢打開,裡面突然掉出一張白箋,潦草的字跡很明顯是匆忙之間寫上去的:“芯,我萬萬沒有想到還能在臨死前見到你。你的出現,對我既是拯救又是毀滅……瓷瓶裡的東西,你一定要用,五年前的臨城之役,我親眼見到蒙古士兵是如何羞辱你臉上的傷痕,那一刻我便發誓要用畢生之力去為你尋到複容之法……”

  白底紅字,鮮血寫就的何止這寥寥數語。

  手指輕輕撫上身邊人冰冷蒼白的額頭,捋順他兩鬢的銀髮,最後停在嘴角那道刺目的紅痕邊,“可有辦法讓皇上的身體保持十四日不壞?”我問赫連裳,眼前又開始模糊了。

  赫連裳微微沉吟,上前低聲道:“姑娘可是想等十四日後再昭告天下……”

  我揮手打斷他後面的話,把匣子裡的遺詔遞給他。大殿裡空涼無聲,沒有一個宮人,只有我和赫連裳兩人。一代帝王,竟然走得如此寂寞。

  看著赫連裳驚訝的眼神,我收回遺詔放進匣子裡,“現在可明白了?”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赫連裳忙不迭地俯身。

  我的心一怔,陌生而又熟悉的稱呼,只是更加提醒了我對君洛北最後的承諾。回頭望瞭望床上靜靜躺著的人影,我打起精神吩咐赫連裳,讓他對外宣稱皇上的病情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靠近內殿半步,我需要爭取一段時間來恢復成“莫思攸”。

  可是真當完好無損的“莫思攸”出現在鏡子裡時,我卻突然有一股衝動想把她毀去。如果沒有這個女人,如今的一切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不會有擂臺招親,也不會有分離,更不會有那麼多不堪的回憶,最重要的是,他不會英年早逝。

  蘭朝一北一南兩大軍隊勢力分別是葉檀和莫思攸的父親,朝中把持重要位置的文官全是我當年開七科後君洛北慢慢選拔上來的,他們都非常感念皇后當年提出的新政讓他們得到了如今的地位,所以我的攝政生涯開始得非常順利。遺詔公佈的時候,莫思攸的父親甚至激動得快要在大殿上昏倒。任何一個當爹的突然看見自己消失多年的女兒出現在眼前,而且還接管了整個國家的最高權力,不激動才是怪事了。

  隨之而來的國喪讓蘭朝上下陷入了一片悲哀,出殯那天,我見到了兩位久違的故人。一黑一藍,就連陽光下的剪影都完美得無可挑剔,要論如今天下最富有和最有權勢的男人,非他兩人莫屬了。

  今年初冬的陽光來得格外蒼白,淺淺的光亮艱難地從層層黑雲裡掙扎出來,寒風在濕冷的空氣裡低咽,吹得滿園子的月季零落飄飛,如血凝固之後的暗紅,與沒了生機的枯草,折折疊疊出浸透地心的寂涼。宮人早已被我遣開,蕭瑟中滿溢悲傷,三顆心以不同的方式在緬懷遠去的那個人。

  在那個人的信仰裡,愛情比生命更值得珍惜。

  要我說,全天下最傻的人莫過於他了。

  可是卻傻得那麼癡,那麼真,那麼毫無保留,那道銀白的高貴身影在我餘生的記憶裡佔據了最重要的位置。

  “都坐下吧,這亭子裡寬著呢。”我說。總需要有個人開口打破僵硬的氣氛。

  非離慢慢在我對面落座,數年未見,他的皮膚還是好得讓女人嫉妒,比以往更飄忽的眼神,屬於他的真正情緒也掩藏得更深了。旁邊那道偉岸的藍色身影卻沒有動靜,直直矗在亭子的臺階邊。

  “我看我還是晚點再見你吧,有的時候,心有靈犀也不見得都是好事。”非離站起身說道。

  “不用,我去外面。”低沉的聲音來得比往昔更加渾厚,無間慢慢朝園子的門口走去。

  非離給了我一個詢問的眼神,我聳聳肩,示意他重新坐下。先不見無間也好,我根本沒想到他會和非離同時來找我,有些心情,還來不及去整理。

  “我真沒想到,你容貌恢復後連身份也恢復了。”非離歎息不已。

  “我只不過是答應了君……洛北。”短短一個名字,讓我再開口講出時已宛如一塊巨石壓在了心口上。

  非離聽了不語,我歎了口氣道:“他一輩子就為了這個皇位,這個位子背後有太多他放心不下的東西了。”

  “我理解。”非離介面。

  我默默望著他,鳳國這些年在他的統治下已經越來越強大了,天下人都在說,隱居要去月城,當官要去蘭朝,經商要去鳳國。也許我可以……一個念頭突然在心裡萌生,我忍不住為自己的想法激動起來。

  “怎麼了?”非離看出了我的情緒波動。

  我定了定神,慢慢說出了我的想法。

  “這,這太荒謬了,我不同意!估計蘭朝上下也沒有一個人會同意!”非離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連音量都提高了。

  “一點也不荒謬。”我平靜地盯著他,“百姓關心的只是自己的生存問題,只要讓他們富足安康,沒有戰亂,沒有嚴厲的壓迫剝削,他們才不管誰當皇帝,更不要說鳳國和蘭朝幾百年前本是同一個國家。”

  “不,我還是不同意!”非離的臉隱隱漲紅了,“你完全可以做好的!”

  “我做不好!”我也急了,握拳砸在桌子上,“我根本就沒有治理天下的熱情和心思,這樣下去遲早會葬送了君洛北的心血。”

  “你是不想與外面那人作對吧?”非離撇開眼望著園子的門口,“五年前的臨城之戰後,月城與蘭朝更成了死對頭,只要蘭朝攻打蒙古,月城一定從旁騷擾,這也是忽必烈還能苟延殘喘至今的最大原因。”

  “如果你答應了我的要求,忽必烈的末日就不遠了。”我低下眼簾,掩住心裡翻騰的情緒。該死的忽必烈,剜他千萬刀都不足以發洩我心中的仇恨。

  “我不答應你的要求也可以滅了忽必烈,我可以調遣軍隊幫你北上伐蒙。”非離認真地盯著我。

  看來一時間不能說服非離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的要求你可以回去再想想,不過你剛說的聯合伐蒙的事情我倒很贊成,而且最好趁著國喪未過的時機殺忽必烈一個措手不及,他肯定不會想到蘭朝會在先帝駕崩新後攝政的動盪時期舉兵北上。”

  非離點頭起身,“那我馬上回去準備。”看來他似乎很想離開。也對,我剛剛的那個要求在他看來太不可思議了。

  門口的那人……我有些出神地望著遠方,五年了,靈兒一天天長大,每天看著那張與他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就感覺他從未與我分開過。唯一想念的,是遇兒,今年他該八歲了……

  我慢慢地往前面走去,轉過月洞門,牆邊竹林裡一道筆挺的背影正對著我。墨黑的髮辮直直地垂在腰後。記不得多少年了,自我第一次為他結辮,他就未再換過任何別的髮型。

  一股強烈的冷風刮了過來,卷著地上的竹葉不停盤旋,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今年的冬天,比任何時候都要冷。

  他警覺地轉過身,琥珀色的雙瞳靜得猶如兩口枯井,沒有任何生機。見來人是我,他的眼神略有鬆動。我的心卻被他這一瞬間的放鬆激起了無數漣漪,呼吸不自覺地放慢了。活了四十年,我突然有點不瞭解自己了,為何見著這個自己曾經發誓要永遠斷絕關係的男人,心裡卻沒有任何抗拒的情緒,反而隱隱蟄伏著一種連自己都很難說清的期待,是更年期多愁善感的毛病發作了,還是經歷了君洛北的死亡心裡變得脆弱了?

  風越來越大,吹得對面的人衣袂翻飛,卻不見他有任何動作,只是默默地站著,眼神忽明忽暗地望著我,整個身體仿佛要定格在婆娑的竹葉間。熟悉得連我閉上雙眼都能畫出的五官,經歷歲月的滄桑,磨礪得更加棱角分明,兩鬢些許的斑白散發出強烈的成熟男人氣息。

  時間,在每個人的臉上都留下了痕跡,也在每個人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回憶。君洛北執拗的性格到頭來陪上了終生的遺憾,難道我也要與他一般嗎,捏著曾經的過往執迷不悟?人說四十而不惑,年輕的時候我可以任性驕傲,可以不顧一切,如今還能嗎?靈兒大了,每天都要問起她的爹爹,兩歲那年的慘烈事件雖然不是百分之百刻在了她的腦海,可她知道我不是她娘。等她再大一點,許多事我就再無力去隱瞞了,當年的臨城之戰,全天下誰人不知?那件事,需要眼前的人親自對靈兒解釋。而且每當靈兒問及一次爹爹,我的心就痛一次,不知道遇兒有沒有想起我這個娘。曾經辛苦懷胎十月,以生命為代價才生下的孩子,我竟然狠心離開了他五年之久。

  “遇兒……來了嗎?”我問道,心裡湧起強烈的愧疚和自責,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來了。”提到孩子,無間的表情瞬間柔和起來,看得我心裡一酸,遇兒跟他感情一定很好了。

  “遇兒他……有問起過他娘嗎?”我忐忑地問道,心裡無限後悔,萬一遇兒忘記我了怎麼辦?畢竟他當時也才三歲。

  “有。”

  我有些懊惱地望著無間,他是故意的嗎,明知道我有多渴望知道孩子的消息,卻惜字如金地只回了我短短三個字。

  “他在哪?”我咬唇。

  “客棧。”

  還是這麼少言,我狠狠地瞪著他:“帶路。”卻見他嘴角掀起些微的弧度,我一愣,……他這是在笑嗎?

  來到客棧時,無間的姨娘顓孫成雨竟然也在,高瘦的身影默默立在一張輪椅的背後,眼神黯然,全然沒有了以前的森冷陰寒。輪椅上坐著的正是顓孫成雨的丈夫白槿,多年未見,白槿的臉上多了許多皺紋,眉目之間憂鬱重重。早在多年前,我便懷疑白槿就是行素的父親白林,無間接下來的話正式肯定了我的猜測。

  “我姨父還有個名字叫白林。”

  我百味複雜地盯著輪椅上的老人,兩邊都是自己的妻子及女兒,該何去何從,他的憂鬱是不是由此而來?國喪之後我打算遣散整個後宮,也正好放行素自由。她留在宮中這麼多年,一直就想借助君洛北的勢力找回白林吧,她肯定早在青樓的時候就從青芙嘴裡得知了白林的下落,可是憑她和她娘當時的本事是萬萬沒可能從月城五公主顓孫成雨的手上奪回白林的。

  “你們此行來蘭朝是……?”我疑惑地看向顓孫成雨,這個女人可是這場認親大戰的關鍵人物。

  顓孫成雨的雙眼寒光頓現,複又沉寂了下去,撇開臉不看我。我只好轉向無間,行素兩母女掛念了白林整整三十年,終於等來了可能相見的一天。

  “其實就是你想的那樣。”無間沖我點頭。

  我一聽大喜,“太好了,我這就安排人叫行素和她娘過來。”

  “順便叫上青芙那賤人,要不是她告密,事情怎會變成這樣!”顓孫成雨突然陰沉地插嘴說道。

  我挑了挑眉,沒想到顓孫成雨這麼仇視青芙。

  “姨娘,青芙可是我的手下,還請姨娘對她客氣點。”無間在一旁出聲,沉靜的氣勢不怒而威,看來這些年的帝王生涯改變了他不少。

  顓孫成雨聽後立即板下了臉,卻也沒再多說,白林在這時突然輕輕拍了拍顓孫成雨的手背,顓孫成雨的臉上頓時多雲轉晴了。

  我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很明顯白林對顓孫成雨懷有很深的感情,可瞧他眉宇間的憂鬱,應該也在掛念行素母女吧。想到這裡,我的心突然一動,情不自禁地偷偷看向無間,卻見他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琥珀色的雙眼如深秋的湖泊,清幽得無邊無際。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眼前的白林等人,愛恨糾纏幾十年,最後終於願意放下包袱徹底面對的時候,卻都已滿臉皺紋,青春不在。我的實際年齡比白林只小了十來歲,恍然回首間,我的歲月竟然也“忽已晚”了。

  心裡突然莫名地輕鬆起來,仿佛梗阻多年的一個死結突然被解開了。

  ……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當遇兒真的不認識我這個娘時,我一下子仿佛掉進了萬年冰窖,填滿了滿心的酸楚和痛苦。

  “姨,你怎麼哭了?”遇兒疑惑又心慌地看著我,又回頭望瞭望他父親,“爹爹,是不是遇兒不讓姨抱,姨就傷心了?”

  剛在客棧後院見著正安靜看書的遇兒時,我忍不住沖上去抱住了他,沒想到他奮力掙扎出我的懷抱,還以陌生和防備的眼神看著我,“你是誰?”清脆的童音不復小時候的奶聲奶氣,更少了對我的依賴和撒嬌,讓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該如何對他解釋這一切?

  “不是,是姨很久沒看見你,太激動了,她很開心的。”無間蹲在遇兒的身邊輕言輕語地哄著。

  “開心還會哭?每次遇兒看見娘的畫像就很開心,然後就會一直笑,才沒有哭呢!”遇兒皺起了輕羽般的雙眉,不解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遇兒,你、你有你娘的畫像?”我激動地撲了過去。

  “是啊,爹爹說娘因為生爹爹的氣,就帶著妹妹出去散心了,所以遇兒只好每天對著娘的畫像說話,懇求娘原諒爹爹早日回家。”

  眼淚流得更快,我顫抖著看向無間,沒想到他會對遇兒如此解釋我的離開,記得當年我曾負氣地讓無間對遇兒說他娘死在了戰場上。無間,他似乎永遠都在維護我,維護我的任性,維護我的衝動,維護我的……面子。

  “雖然姨也很漂亮,但遇兒的娘比姨更漂亮哦,遇兒可以拿娘的畫像給姨看。”小人兒神氣地說完話後一溜煙往房間裡跑去。

  我錯愕地看著遇兒的背影,難道這些年無間把孩子的審美觀都給扭曲了?我之前毀容的醜陋模樣遇兒竟然覺得比我現在更好看?

  畫像很快就被拿了出來,當畫中人慢慢在我眼前展開的時候,我卻驚呆了,無間畫給孩子的竟然是“周韻芯”的模樣!

  “我告訴遇兒,她娘叫秦瀾,沒毀容前就是這個模樣。”無間靜靜地站到了我的身後。

  我的心一酸,無間一定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恢復容貌了,所以才給遇兒畫了我最初的模樣。“我現在的臉跟畫中人差太遠了。”

  “我可以跟遇兒解釋,他娘毀容多年,他爹的記憶出了點小差錯……”幾不可聞的聲音淺淺在我耳後響起,一股灼熱的呼吸倏地罩上了我的耳根,我的心跳瞬間加快,兩頰情不自禁地發燙起來。

  該死的,他為什麼還是如多年前一樣,不管我做了什麼,他總能雲淡風輕地對待,讓我心裡萌生出強烈的罪惡感,不過,也多了另一種熟悉的感覺,五年別離的溝壑仿佛在一瞬間被抹平了。

  這種熟悉的感覺,叫夫妻。

  婚姻賦予本來陌生的兩個男女一種名為包容和理解的情感,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情感的名字從愛情變成親情,不管中間經歷多少酸甜苦辣,情這個字是永遠不變的,停下驕傲的腳步轉一轉身,你會發現它一直安靜地守在你的背後。

  “不知道兩個孩子會不會覺得我倆講給他們的故事太長了?”我轉身,看著守望我多年的那份“安靜”,嘴角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會,不過可以慢慢講,一直講到他們也遇見自己心愛的人那一天。”無間狠狠地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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