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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閣下請伸手》第10章
10

「夏裏恩少爺,好涼的風。」露西梳理在頭側的兩撮大捲髮被風吹的搖搖晃晃,她靠在窗邊,欣喜地朝望向地面。

「是啊,我也很喜歡這個窗戶……」

夏裏恩話還沒說完,塔底下就傳來『砰』聲巨響。

「主人真是的。」露西歎口氣。

「別理他,他進不來的……至少暫時進不來。」夏裏恩歎氣。

搬入萬華塔,至今已經兩年,他覺得在這裏很好,這裏只有他住,每層都放了滿滿的書,除了必要的王城結界檢視工作非得讓他出塔不可,不然平時他只會待在塔里,把喜歡的書啃過一本又一本。

領地的工作,他放棄一半,剩下那些誰要處理他不管,沒人做也就罷了、讓錫爾去煩惱吧。至於黃金樹的事務,他更不想插手,黑花跟他聯絡過幾次,夏裏恩聽出妹妹有意想接,自然樂見其成。

不過看她來信中有提到,如果讓戴歐一起幫忙,說不定祖父會不高興。而夏裏恩的意見則是:如果錫爾討厭戴歐插手黃金樹的事務,一開始就不會讓你嫁了,他那麽精明,一定早料到有這種可能。

去年黑花的第一個兒子出生,是個小不點男孩,結果如大家所預料,不是吸血鬼、而是貪狼,因為還很小的關係,感覺有點笨。按照當初約定,她把兒子抓來給夏裏恩看,結果小男孩在房裏追著自己的尾巴打轉,還把墨水當飲料喝,弄得整張嘴變成黑色。

戴歐告訴夏裏恩,進門時他看見錫爾偷拉他兒子的尾巴,然後小孩開始放聲大哭時,又裝出什麽也沒做的表情。

小琴看夏裏恩搬到萬華塔,一直追問自己是不是跟祖父吵架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說自己比較喜歡塔。反正不過就在遂星堡後方,拍幾下翅膀就到了的距離,小琴直到最近,都還會抱著枕頭從視窗飛進來,要跟夏裏恩一起睡。

也許是體質關係,小琴的成長速度是其他兄姐的一半,但也不是沒聽過這種現象,據說成長速度越慢,體內所醞釀的魔力就會越飽滿,也許以後將會成為法爾貝特家最強的存在也未可知。

不過現在還是個愛哭愛笑小女孩,夏裏恩私自希望,這種可愛的特質永遠都不要因成長而消失。

威坦自從被扔到人間界之後,就再也沒回來,史提蘭那裏的密探工作,自然也告吹了,從使役魔的回報中看出,他現在正跟人類生活在一起,不知道整天被食物包圍的感覺如何,總有一天要問問他。

對了、說到史提蘭,在今年初,決定了由他繼任科霍特的王位,而史提蘭同父異母的二哥諾特別克,則出任宰相。聽說那天史提蘭派車到研究院把諾特接出來時,這位新任宰相有夠不給面子,堅持自己用走的。反正他們兄弟不合的傳聞真不算新鮮事,不過就是讓小酒館裏暢飲的客人,多幾條八卦可講。

另外要說這兩年來,遂星堡內有什麽改變的話,就是……父親……骸傑回來了。也許是巧合吧,在前任魔王退位後沒幾天,那個看起來要比自己還小的父親,竟突如其來的出現在面前,然後厚著臉皮說『以後請多多指教。』

到底要多多指教什麽啊!他到底回來要做什麽?之後又要何去何從?

不過……夏裏恩心裏還是有一小部分妥協了:回來就好。

『砰!』

又一聲巨響。

夏裏恩望著露西:「你可以去告訴祖父,讓他別再炸我的結界嗎?」

露西搖頭時,兩邊的捲髮晃的厲害。「主人對大少爺您只針對他設的結界好像有所不滿,我想他是想看看您過的好不好。」

「好吧、隨他去,我的結界會自動再生,看他要弄幾個月都行。」夏裏恩無奈地歪了下脖子,「你去跟他說我好得不得了,有吃有睡,肥的跟食用豚一樣。」錫爾大概只是來看本來要給祖母的塔變成了什麽樣子,可是他不想給他進來。

他還不想……這麽快,見錫爾的面。

「少爺如果這樣算跟食用豚相同,那養食用豚的牧場可都要餓死啦、宰了也賣不到多少錢。」露西笑道。

「小露西也變得很會說話了呢,整天應付祖父很辛苦吧?」

「要叫我『露西姊姊』喔,大少爺。其實主人挺不錯的不是嗎?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少了主人的惡作劇還不習慣呢。」露西好脾氣地道。

「你能不在意就好。」

露西從來就沒有抱怨過遂星堡裏誰的不是,也許是傻大姊般大而化之的個性使然,就算吃了點虧也能一笑置之。

「大少爺您不再回城堡裏住了嗎?」露西從窗邊離開些,幫忙把剛送過來的幾疊信件整齊地放好在夏裏恩的辦公桌上。

「我在這裏很好啊,既輕鬆又沒人打擾,反正我不擅長交際,正好可以藉此不去參加宴會。」夏裏恩微笑道。

「宴會?」露西像是愣了下,「已經很少辦了、至少這兩年很少,要不、來的都是幾個主人最要好的朋友。」

夏裏恩點頭。

「要是主人走了,我們僕人會很寂寞的,少爺跟小姐們也是吧?」露西突然憂愁地抿起唇。

「祖父跟你說啦?」那件事。

「……應該說,我們感覺的出來,主人比往常更安靜,而且他還送我漂亮的別針跟緞帶,雖然我很喜歡,可是如果主人願意留下,我寧願把東西退回去。」露西用指尖繞繞深草色的發尾。

「他活太長了不是嗎?」

「也許是,主人背著大家都看不見的東西,從先先先(中略)王時期開始。」

「以前我沒想過,原來他也會痛苦,因為他看起來太完美了,所以大家都忘記這一點……包括我,所以總是想著過份的要求。」

「主人應該不希望被誰知道,若依我瞭解他的程度,他會想帶著一大堆秘密躺進棺材。」露西拉扯了下臉皮,想讓表情不那麽嚴肅。

「那我最好先練習學會那天到來時,怎麽不讓自己哭。」夏裏恩展出俊逸的笑顏。

這兩年他想了很多事、也學習不去想很多事,錫爾那時說的沒錯,他不可能永遠陪伴自己,所以、如果不振作起來的話,一定會被取笑吧?

然後遊刃有餘地處理自己能做的,不再想拼命、不期待得到稱讚,因為他是為了自己的領民在做事,那是種義務,他該做的。

領民們辛勤工作,而他過如此優渥的生活,理所當然的要負起責任。

與能不能幫上錫爾其實沒有什麽太大的關連,身為法爾貝特家的長子,是個就算不繼承爵位,也無法推去的擔子。

再過幾年,也許威坦就回來了,他可以教他怎麽寫官方函與重要通知,這個他已經十分駕輕就熟了。若是共同管理領地,領民們也會比較放心吧?

「大少爺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耶?」露西瞪大眼,望著夏裏恩的目光像在瞧什麽稀奇玩意兒。

「什麽不一樣?」

「以前像水晶杯、現在是鋼杯。」露西豎起食指。

「你喜歡洗哪種?」

「偶爾會不小心碰撞到食器,我喜歡不會破的那種。」露西走近窗邊,由背後拉出一雙綴著班點紋路,粗骨架的墨綠肉翼,從大開的窗口一躍而下。

別看露西纖細,其實是鱗毒龍一族的女孩,在到法爾貝特家幫傭前,曾為前線戰士。但打了一場就退下來了,好像是因為受不了那種血肉橫飛的地獄景。

夏裏恩吸口氣,整天與書跟古老皮卷為伴,偶爾想念錫爾,就從窗戶望出去,比遂星堡還要高的萬華塔,能夠剛好看見古堡全貌。

閒暇時就專心研究結界術,通常就拿萬華塔做實驗,外頭的結界做了一道又一道,而且還故意設限讓錫爾進不來。

他想自己不在,錫爾可能有點無聊,有時晃過來,就炸掉他一圈防護,也許這對他鍛鍊結界術有些幫助,每當外頭被拆掉一層,裏頭就多做一道。結界反應施術者的精神,越安定結構越密、越專心張力越強,配合吸血一族本身的強大魔力,做出半永久的堅固防禦,夏裏恩靠製造結界來鍛鍊心靈。

他痛恨自己脆弱的神經,所以才想改變,兩年前難受到嘔出血來的情況,他不允許自己再有第二次。

轉回辦公桌前,檔依舊推得很高,甚至有一部分傾斜在粗磚牆上。萬華塔的結構很簡單,每層的空間都是圓柱型,並不是很大,甚至放了桌椅與檔之後、塞下自己就全滿,所以並不加多餘的擺飾。

但是這種沒有多餘浪費的配置,讓夏裏恩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單調的淺麥色磚牆、深棕地毯、一落落處理完的文件、與豎直歸類的皮卷,日夜安靜地陪伴。黑花對這裏肯定大搖其頭、威坦重重歎氣,而小琴則一直想把決鬥廳的阿福(空盔甲武士)弄到這兒來陪他。

夏裏恩隨手翻弄信件,發現封紫色外皮、用金漆封上的邀請函。金漆上的標記是個由荊棘編成的皇冠,那是王都森羅萬象的記號。

「王都啊……」夏裏恩伸長指甲指甲剔開金漆,抽出裏頭的卡片,上面寫著是邀請夏裏恩參加史提蘭陛下繼任王位一周年紀念舞會。

附注:會中備有深遠守護王女提供的『一見鍾情酒』,正是與您鍾情物件提升親密度的聖品!

「……一見鍾情酒?」夏裏恩抽動嘴角,這是什麽玩意兒?

信末的龍飛鳳舞的簽名是魔王史提蘭。但夏裏恩知道,陛下一日得理萬機,內容應該都是文書官幫他先抄好,然後再呈上去給史提蘭簽名的吧。

宴會啊、自己也好久,沒有參與這樣的活動了呢。

夏裏恩重看一次函,認真地考慮要不要參加。也該讓小琴對社交活動積極點了,她要是認真打扮起來,絕對是可愛的要把人融化的蜜糖。



「露西不去嗎……」小琴嘟著嘴,眼裏的淚水開始蓄積。

「父親也不去,露西得負責照顧他啊,要不然在中庭迷路怎麽辦?」夏裏恩連忙拿出手絹,壓了壓小琴眼眶邊。他這個小妹妹在上馬車前,才聽說露西並沒有要跟她一起到魔宮參加宴會,就開始一臉要哭要哭的模樣了。

「父親給他迷路就好了啦,蝙蝠會找到他的,我要露西、我要露西一起去嘛!」小琴抓著夏裏恩的袖子,想將大哥拖回城堡裏帶露西。

夏裏恩知道露西對小琴的意義,不只是管家、不只是會照顧她的大姊姊,更是……『母親』。小時候被母親拋下的回憶,也讓小琴受了傷,因為有露西在,才能逐漸復原,但也造成有時候她沒有露西就不行的個性。

「乖、別這樣,那裏有很多好吃的點心,也可以認識新朋友,快上車吧,要是遲到了,對陛下很失禮的。」夏裏恩揉揉小琴的頭安撫。

「可是……露西也一定想去參加舞會嘛……」小琴繼續扁嘴,一點也不高興。

「露西是想休息一會兒啦、她每天忙東忙西、又得照顧你很累呀,趁這個機會讓她放假不是很好嗎?」

「嗚……」

「別任性,快上車,不然打你屁股。」在夏裏恩還在努力跟小妹妹交涉中時,身後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

「祖、祖父?」夏裏恩訝異地回過頭,竟看見錫爾穿著正式服裝、提著手杖、臉上的單片眼鏡反射夕陽光輝。

「再不上車就真的要遲到了,還是你打算用飛的去?」錫爾說著,一名僕人給他牽來另一輛車。

「是。」夏裏恩雖疑惑著,先前露西跟自己說,錫爾不太像有要去參加這種宴會的意願,莫非是臨時起意?「琴、聽話,先上車再說,我保證你會喜歡舞會的,聽說陛下請了很多表演者來。」

好說歹說,總算讓小琴乖乖坐上車,當夏裏恩也要上去時,卻聽錫爾說:「你過來坐這台。」

「……是。」

「那就快點。」錫爾催促。

夏裏恩替小琴將車門關上,囑咐車夫要注意安全,再走近另一輛更有派頭的車邊,這時錫爾已經先上去了,他隨後跟上,也鑽進車裏,由車夫給他們帶上門。

馬車開始動,沒怎麽顛簸,大概是輪子較一般車大的關係。

「您最近好嗎?」夏裏恩率先開口問。

「沒什麽特別的。」錫爾望著窗外不斷往後流泄的景色。

夏裏恩泛出微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以這麽自然的態度面對錫爾,喜歡歸喜歡、愛歸愛、感傷也會感傷,但是這種波動已經變得可以控制。對了、這個就叫做『自信』吧?

錫爾以往一直想教會自己的,大概就是這項。

「變得比較可愛了。」錫爾還是望著窗外。

「感謝您的稱讚。」夏裏恩回答。

「我想看黑花,你負責叫她回來。」

「後天怎麽樣?讓他們一家來這裏度假吧,城後的幾間房正好一併叫人打掃了。」夏裏恩說,「威坦那邊怎麽辦?聽說過的樂不思蜀,大概有點難。」

「我會叫史提蘭小鬼抓他回來。」

「真不愧是您,連魔王陛下都喚的動。」夏裏恩知道錫爾從不誇口,說出的事就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那是他自己要把餌吞下,願者上鉤。」錫爾淡淡地道。

「我會想念您的。」夏裏恩明白那一天終將到來,所以他才要把在外的所有孩子都叫回,「請不用擔心。」

「我有說過會擔心你嗎?」

「沒有。」夏裏恩輕鬆地聳肩。

錫爾掏出一個紅絨盒子,安靜地遞給夏裏恩,夏裏恩打開,裏面是只戒指。

「我很確定,這個是你的。」

黃鑽戒指,鑽底用銀線繪出遂星堡的輪廓。與之前的銀鑽同款不同色。

也許是本來就有的、也許是錫爾後來又命人打造的,但夏裏恩很開心地將戒指套在右手食指上,這次……非常合適。

「謝謝。」夏裏恩盯著散發溫柔光芒的黃鑽,「我盡力就是。」

一路上他們並沒有再交談,夏裏恩感覺自己應該有更懂錫爾一些,但他不會說出口,之後可能也再也沒機會說了,不過他仍舊決定要保有這個秘密。

車輪喀啦喀啦地翻滾,敲出輕快地曲子,一路往王城前進。



夏裏恩對於自己居然有頗高的知名度而感到訝異,他每週至少會來巡一次王城的防禦結界沒錯,不過卻幾乎沒有跟任何人交談,更因為王城守軍都認識他,會直接放行,所以連招呼的機會也無。

可是現在卻一進王城的宴會大廳,許多他認識或不認識的賓客便一齊圍上寒暄。

「聽說您在萬華塔中,獨自研究艱難的結界術嗎?」看起來似研究院的部門主持之類的男性推著厚眼鏡,問的頗熱烈。

「不、也沒有特別艱難……」夏裏恩退了步,不想讓口水噴到。

「法爾貝特先生您好,聽說現在遂星堡領地的事都是由您主持是嗎?如果您需要找個幫手,在下推薦我兒……」插嘴的是個位階較低,但看起來充滿自信的貴族,熱情地來跟夏裏恩握手。

「咦?目前還不……」

「啊、夏裏恩!」一個清亮的聲音介入,蓄著紅色雜亂短髮的青年奔來,將夏裏恩抓到旁邊,「上次模擬演習多謝你幫忙啊!」

「賽伯拉斯少佐。」夏裏恩微笑。

「你有沒有那種可以防止被姊姊們淩虐的結界?比如說把自己藏起來讓她們看不見啦、還是她們哭時讓我看不見啦……」少佐苦著臉。

夏裏恩知道對方有四個姊姊,個個才貌雙全。

「如果您堅持要訂做的話,我回去可以研究看看……」

「喔好吧,反正我會逃。」少佐翻了個白眼,「那就先這樣啦,祝你玩的愉快。」

對方說完,又一溜煙走了。

夏裏恩想,這個少佐是魔王跟前的紅人,卻沒什麽特別的架子,這倒不錯,看來是個可以輕鬆談話的物件。

這時輕音樂停下,由魔王史提蘭開始為今晚的宴會致詞,夏裏恩轉頭找尋錫爾的身影,發現他在跟大軍門羅低聲耳語。

等史提蘭發表要大家今夜盡情放縱狂歡後,宰相諾特別克接著開始介紹一項餘興節目,他命人搬來個奇怪的箱子,從裏頭抽出一張有六十四方格內填有數位的卡片,身後則放了跟卡片樣式一樣的大型看板。

這個遊戲的玩法好像是,由主持者念出號碼,而參與者手上的卡片上若是有相同號,就會自動燒出洞來,若是橫、縱、斜不限,只要被燒出三條線,就可以得到獎品:一見鍾情的紅酒。

遊戲采志願參加的方式,想玩的可以去那個大箱前抽取卡片,在遊戲還沒正式開始抽號之前,可以自由跟人交換。

小琴在說明結束後,立刻就拉著夏裏恩一起去抽,本來在進來前還嘀咕著露西沒來就不好玩,結果這回在其他幾個同輩女孩的招呼下,便高高興興地提著裙子跑去拿飲料了,本來還想提醒她對人要注意禮貌的夏裏恩,看妹妹終於開心,也就不打算再說什麽了。

夏裏恩靠到桌邊拿菜吃,每道菜都既豪華又精緻,不禁想著如果要求廚子學幾道,會不會太強人所難。

音樂變換,居然讓宮廷樂團奏出小酒館裏,平民都耳熟能詳的小曲。一名女子緩步上臺,拖著半透明水藍的亮片綴裙,手腕至手肘,展開魔化狀態時的長鰭,尖銳的指甲上沾了藍色晶粉、頸上掛著紫靛玫瑰項鍊,絕美的臉蛋、襯上批散長髮,開口溢出哀戚柔美的歌聲。

是那位曾經在黃金樹工作的魚人,夏裏恩認得。

她現在已經貴為伯爵夫人。

你還會想起我的事嗎?

就在那深沈的夜裏

會聽見、會看見、那些有關我們一起的記憶

你怎能如此待我?你傷了我的心、讓我哭

克路登伯爵親自來到黃金樹洽談需要短期護衛的事時,遇見了正邊哼歌邊擦拭窗戶的魚人。就此對她一見傾心,展開猛烈的追求。

呐、兩人有相同的回憶不好嗎?只是徒增痛苦嗎?

你傷了我的心,讓我哭

不是約定好了嗎?連一點奇跡也沒有嗎?

我流著淚跑著,呐、兩人有相同的回憶不好嗎?

半年前,魚人終於答應嫁給伯爵。不過因為親族反對的關係,所以是個只有邀請親友的小婚禮,但對他們而言,其實只要交換誓言就足夠了。

你怎能如此待我?你傷了我的心、讓我哭

啊啊、現在我的視線,已經無法看清歪曲的景色

啊啊、現在你的聲音,只剩下了略過耳邊的風鳴

你讓我哭泣,一直一直……

酒杯中的白酒晃動、從中浮出水紋,夏裏恩呆愣,下一瞬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淚滴進杯裏。

好厲害的歌聲。

他苦笑著,抹去臉上的水漬。

眾人在歌聲停止後,猶如從夢中醒來一般拼命鼓掌。魚人用同樣緩慢的速度下了台,走向她丈夫懷中。伯爵的神情中滿是寵溺,談話間只要提到妻子,就不由自主的開始讚賞,魚人的臉則羞紅了。

「嗨、你是法爾貝特先生?」夏裏恩面前來了位少女,率性的聲音與態度、還有綁成雙邊長馬尾的紅發,都讓夏裏恩想起某位青年。

「我是,你姓賽伯拉斯是嗎?」

「以前是啦,現在不是了。」她做了無奈的聳肩,「你叫我依卡琺就可以了。」

「好吧,依卡琺小姐。」夏裏恩從善如流。

「我姊姊好不好啊?她在你們的黃金樹當銀葉團隊長,本來還想說難得從龍領回來可以看看她,結果又出任務去啦。」

「啊、是赫琉思小姐,她很好,非常傑出。打擾你們姊妹相聚的時間真不好意思,最近黃金樹的案子多得不得了,就連我妹妹與妹婿現在都還留在夕陽塔工作,脫不開身參加舞會呢。」

「唉、那她什麽時候才會結束工作啊?」

「如果依卡琺小姐需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去查。」夏裏恩親切地道。

「不麻煩嗎?」依卡琺眨了眨大眼。

「不會。」夏裏恩笑著,從手背上分離出只棕色小蝙蝠,蝙蝠拍動翅膀,往出口的方向去了,「大概一小時之後就能告訴你,令姐的工作表是何時休息。」

「真是太感謝了!」依卡琺笑開臉。

「這是應該的。」夏裏恩說。

音樂帶來輕快旋律,依卡琺隨著拍子晃呀晃,夏裏恩則伸手邀請:「依卡琺小姐,不知你是否願意跟我共……」

「我說你這個登徒子不要太過份了!你想對我的女人做什麽!」

耳邊傳來聲暴喝,震的夏裏恩耳膜發疼。一個削短綠發的男性,非常具有『野性』氣息地沖過來指著夏裏恩。

「咦?你的……女人?」夏裏恩微愣一秒,這麽說,這個傢伙是……

「佐九羅!最近本姑娘不斷的在讓你,很久沒發飆你忘了是嗎?」依卡琺握緊拳頭,夏裏恩幾乎能看見她額上冒出的青筋。

「原來是灰羽龍領的碎翼王,歡迎來到王都。我是夏裏恩•法爾貝特•萊斯。」夏裏恩相當有禮貌的道,對方的地位甚至比公爵更高,以特別領地的方式來看,儼然是一國之主。

「名字這麽長是要害我記不住嗎?誰管你是誰,我說你剛剛想對我的女人幹嘛?我告訴你,早在我在龍領把她咬回去的那天。她就已經變成我的東……嗚啊很痛啊!」碎翼王抱著被依卡琺揍的頭大叫。

「夏裏恩,真的非常對不起,這傢伙是……」依卡琺面對夏裏恩時滿臉歉意。

「你的丈夫。」夏裏恩微笑。所以她剛才才說,現在已經不姓賽伯拉斯了。

依卡琺垮下臉,「沒錯……我到底為什麽會嫁給這個白癡我自己也不曉得。」

「啊、你又罵我了!我是你的主人耶!你應該要乖乖聽我的話才對啊!喂!依卡!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依卡琺用力推開碎翼王不斷咆哮著的嘴,「真是拿他沒辦法,要是讓這笨蛋在這裏變成龍的話,整個王廳會全毀的,所以……」她回頭對碎翼王說:「佐九羅,帶我去跳舞吧。」

「……我不會跳。」碎翼王鼓著腮幫子,好像要他跳舞是種刁難。

「轉圈圈總會吧?」

「要轉多少圈?」

「這個嘛……」

夏裏恩看他們進入舞池,微笑地歎了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他都在恍神中度過,偶爾聽見幾首熟悉曲目,不自覺跟著哼幾句,有女孩約他跳舞,他也跳,但不專心,渴了拿酒就喝,最後乾脆繞著餐桌轉,把剛才因為客氣沒吃的食物都嚐一點。

他發現剛才遇見的紅發少佐也正在做同樣的事,趁著其他人都在聊天跳舞,無暇顧及餐桌時大快朵頤,看對方豪快吞吃的模樣,夏裏恩忍不住嘴邊露出微笑。

舞池中饗過一曲又一曲的的樂音,他故意不去尋找錫爾的身影,因為他覺得若是看見對方跟誰親密擁舞,他會不開心。自覺現在心情還算不錯,兩三杯酒下肚後,飄飄然的感覺很舒服,若是現在立刻就能躺到柔軟的床上去,再拿本書蓋臉,不知會有多好。

樂曲突然變得小聲緩慢,宰相走上台,宣佈現在是玩遊戲的時間,本來因配合氣氛而昏暗的光線,一下全亮了起來。

有參與遊戲的賓客,紛紛掏出那些寫有數位的卡片,宰相用溫柔好聽的聲音,宣佈抽中的號碼。夏裏恩本來不甚在意,畢竟是陪著小琴去拿的,但看自己抽到的卡片上,隨著宣佈號碼而不斷燒灼出一個個洞,居然也感到一絲絲興奮。

連成三條線……

咦?

這不就是了嗎?



「祖父……」夏裏恩找到靠在窗邊往下俯視的錫爾。

「嗯?」錫爾沐浴從窗口外灑落的月光下,顯的超脫悠然。

「這個、」夏裏恩將高腳杯遞到錫爾面前,裏面裝著芳香醇厚的紅酒。

錫爾接過,嗅了下,便將酒液隨手往窗外潑去,「哼、騙小孩的玩意兒。」回頭見到夏裏恩失落的表情,才說:「我不喝加料的酒。」

「咦?」夏裏恩不明所以地望著錫爾。

「大概是魔王小鬼弄的吧?什麽一見鍾情酒,不過是放了些興奮藥而已,酒本身是不錯,卻給藥破壞了。」錫爾嗤之以鼻。

「還好您沒喝,要是肚子痛就糟了。」夏裏恩安下心笑道。

錫爾這時卻突然問:「為什麽要給我?」

「要是我說,只是想尊敬長輩,您會相信嗎?」夏裏恩微笑。

「你真的很不會說謊耶……」錫爾閉了下眼,緩緩道:「要不要回去了?」

「啊、好啊,我去找找琴,您稍等……」

「讓她自己在這裏吧,琴也不小了,別老是把她當孩子看,而且她自己也可以搭車回去。」錫爾說完,就轉身往出口附近移動。

夏裏恩追上,「我怕她找不到我們會哭。」

「她沒這麽笨,哭也會挑場合,尤其是有個傻大哥就吃這一套的時候,你看她對黑花跟威坦有那樣嗎?」錫爾冷笑。

「這、我……」

「別寵壞她,該叫她做事時,還是得強硬點,她可是未來唯一一個魔力有可能超越我的小鬼,資質與研究院的李差不多,再過一陣子,就送她到鏡水廳去上點課吧,會有説明的。」錫爾邊走邊說。

「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

「不願意就打她兩下屁股。」

「這我可捨不得。」夏裏恩失笑。

兩人剛出城門,立刻就有士兵通報在外等待的車夫,駕著他們來時乘坐的黑馬車過來,車夫先下來,恭敬地幫兩人拉開車門,這時錫爾卻解下別針與領巾,拋給年輕的車夫。

「主、主人?」車夫捧著那些高級事物不知所措。

「已經六年了吧,為我工作……」

「是!」車夫站的直挺挺的。

「戴上那些,進去見見世面吧。」

「可、可是、我的衣服……」

「琴設計的衣服會讓你覺得丟臉嗎?」

「沒、沒這回事!在下非常喜歡這套衣服!」車夫大聲回答。

「那就去吧,車我會自己駕。」錫爾說完,卻只輕聲跟負責拉車的雙蹄馬說,「好好走回去。」然後就上車了。

夏裏恩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因為錫爾本來就常不按牌理出牌,一時興起也算不得什麽,便也跟著上了車。

馬車開始輕輕晃著,往公爵領地回去,夏裏恩雖知道雙蹄馬有認路的本事,卻從來沒真讓單匹自行拉車前往目的地。

「今天的宴會,有許多不同的客人呢。」夏裏恩隨口聊起。

「有些不過是跳樑小丑,但這樣也好,讓那些蠻族見識我王都的軍備,新王登基正好是他們趁勢作亂的開端,此刻恩威並施,倒也不算太差的方法。」錫爾說。

「看來新王陛下也花了不少心思呢。」

「那些不過是常識吧。」

「原來如……嗯、唔……」夏裏恩話還沒說完,就被不知何時靠過來的錫爾奪去口唇。

領口遭扯開、絲巾滑落、肩膀被壓住,就連整齊紮進褲中的襯衫也被掀出,流暢迅速的動作,只在一個交纏的吻間完成。

「……呃、咦?啊……那個……」

「不要嗎?」

「這樣問太狡猾了吧!」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算了。」夏裏恩自己獻上吻,「早該知道您把車夫遣開的意圖。」

「早一點察覺的話,你就不會上車嗎?」錫爾挑開夏裏恩衫前鈕扣,手指擦上胸前,輕輕撫弄柔軟的凸起。

「把我丟下去我都會再爬上來的。」夏裏恩眯起單眼,「……這不是第一次喔?」

「很難說。」錫爾舔吻方才揉搓之地,身下的顫抖傳來。

「……那是什……嗯、」舌在紅荑上來回舔弄,夏裏恩的臉開始燙了,聽見那裏被親吻的細響,開始連腰附近都麻起來。

「哪種的第一次呢……」錫爾只手壓上夏裏恩的褲頭,解開、拉下,握住尚未準備好的熱源。

「啊……」夏裏恩手臂靠在錫爾肩上,得用力吸氣才能好好說話,「聽起來、非常的……嗯啊、不懷好意……」

「你有沒有聽說過,其實用手比用嘴要舒服?」錫爾吻過夏裏恩耳畔,明明車內只有兩人,卻仍故意發出性感低聲。

手指靈巧地按擦過前方凹槽、再夾住上端,前後擦動,直到膨脹流出蜜水後,便順著濕滑的觸感來回撫摸。

「嗚嗯、嗚……呼、」沒來得及說什麽,嘴又被錫爾堵住,濕溽柔軟的舌滑入、挑弄、唇被吮的有些疼,卻又欲罷不能地索討,口裏的敏感處被搜遍,伴隨身體中心的一陣陣被掀起的熱潮,夏裏恩露出平時絕對見不到的、溫軟情色的模樣。

「不愧有我的血統。」錫爾的舌尖溜過夏裏恩的唇角,「性格跟容貌都是絕品。」

「……拐著彎稱讚自己好玩嗎……嗚、」下腹膨脹處被稍重的捏了下,當成吐槽的懲罰。

「你應該要老實的承認,那是事實。」錫爾微笑,拇指沾著黏滑液體仔細將整個莖處塗的更濕,這樣握住上下擦動時,更不受到阻礙。

「我……跟您最不像。」夏裏恩咬著下唇,免得自己忍不住叫太大聲。也不是說怕被別人聽見,而是希望自己別表現的那麽丟臉,但他也知道這麽做只是徒勞無功。

「很高興你終於明白這一點。」牙啃過夏裏恩的耳殼,不小心弄出點血,錫爾只得若無其事地舔去。

「哇、啊……」被舔到奇怪的地方,夏裏恩不自覺地縮起脖子。

「耳朵?」錫爾挖掘到好東西,秉持一貫喜歡欺負人的天性,執拗地往夏裏恩的敏感處繼續舔去。

「……嗯、啊、不要……」夏裏恩拿手要擋住耳朵,卻被擒住,「咿……咿、」咬緊牙關,唾沫卻從唇縫滴落。

錫爾邊親吻他的頰、邊將夏裏恩從後方攬進懷中,「還好車上挺寬敞。」他扳開夏裏恩的腿,手指摸往膝蓋內側,舌不斷舔著頸骨,慎重地像下一秒就要將之咬穿。

夏裏恩被逗的全身發軟,明明燥熱又興奮,淚水卻開始從眼角泌出,呻吟中帶著哽咽,「呀……啊、」身體被攤成被一覽無遺的姿勢,但他又看不見後方的錫爾,鼻頭開始酸,真的有想哭的感覺了。

「我不會客氣的喔……」錫爾在夏裏恩耳畔低吟,沾滿滑膩的液體,毫不留情地往後方滑去,若有似無的先來回撫觸,接著兩隻指頭鑽入柔軟緊密的通道,略微粗魯地撐開,在聽見混和哭泣與淫靡混和的鼻音時,才稍微放慢速度。

戰慄感傳遍全身,夏裏恩甚至縮緊腳指,體內被用如此猥褻的方式愛撫,居然還感到舒服。方才遭疼愛過的前端因為內部被入侵的刺激,正昂揚地瑟瑟顫抖,勉力轉回頭,唇又被錫爾溫柔地接個正著,舌給甜蜜的壓榨,總覺得這樣已經不是在接吻,而是更瘋狂的吞噬。

「嗚……您……啊、啊啊……」

「哭泣也不錯,這時特別可愛。」錫爾說。

包覆在前方的手,偶爾重重扣著根部揉搓,夏裏恩被折磨的弓起身,卻又被迫拉回。

「我……呃、我……大概……」漲大飽滿的分身給握住,內部正給修長的手指肆意入侵,夏裏恩的淚水滑落,卻只被錫爾當成催情裝飾,欲火沖的自己腦子裏七暈八素,沒想到自己衿持的哀求會有多撩人。

「怎麽樣呢?」錫爾明知故問,對方身體每一敏感處,都在他的試探下無所遁形。

夏裏恩的腰不停打顫,前端泌出的白液越來越多,黏稠地沾滿下身與車椅,身上最薄嫩的肌膚被如此對待,就連本來不是最脆弱的地方,也隨之變的無法抵抗撫摸。

「要……嗚嗚、啊……」

平常溫和清新的形象蕩然無存,感受身體被擺佈的同時,目光也癡迷起來,「我……我好喜歡……你。」

「我知道了。」錫爾親吻夏裏恩的發後。

「我好喜歡你……所以……」夏裏恩啜泣著。

「我知道了喔。」

錫爾抽開本來停留在夏裏恩體內的手指,摸往胸前,在挺立的乳首上碾壓,另一隻手還在飽挺之處溜達,露出的地方粉潤潮濕,泊泊淌出更多體液。

「嗚啊、啊……呃、呼……嗚、我要……」

只要再過幾秒,夏裏恩理性就會完全被摧毀,錫爾對於這套倒是駕輕就熟,卻比以往都要認真。

比血緣更濃稠的迷戀……嗎?

「我想邊舔著你的耳朵,然後抱你。」錫爾沁出魔魅笑聲,「可以吧?」

夏裏恩還聽的見錫爾惡意的問話,卻幾乎無法答覆,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

錫爾終於鬆開夏裏恩的熱源,在將指頭伸進對方口裏的同時,感覺那纖腰晃的更加厲害,已經無法忍耐的地方斷續灑出液體。

「嗯……呼、啊啊……」在幾乎達到高潮中途,另一個強硬的刺激介入已經對危險快感服從的柔順軀體,燒灼的硬塊緩慢頂入,夏裏恩發出驚喘。

被吞縛之處遭絞緊,差點讓錫爾拴不住欲望,他眯起眼,想著夏裏恩真的對這種的很不行,在完全貫穿後,暫時停止不動,將舌伸入夏裏恩的耳殼時,內部竟開始痙攣收縮。

「啊、裏……面……裏、」對這種感覺不知所措,夏裏恩慌張了起來。

「更緊了……放輕鬆點,才比較好動啊。」過於強烈的緊窒讓錫爾有些目眩,這種生澀感到底得怎麽養才辦的到啊?

「可……是、」夏裏恩的猶疑帶著模糊與甜美,他把頭埋在車座椅上,單腳支撐在地,另一腿卻曲起跪倒,由後方的錫爾看來,是相當活色生香的一景。

好不容易將莖處往後抽些,錫爾開始小幅度的搖晃,感受到黏膜正劇烈收縮,內心泛起一股扭曲的滿足感。

(這是『我的』男孩。)

「呃、嗚啊、哈啊……啊、嗚啊……」夏裏恩沙啞地哭叫著,體內與堅挺的東西摩擦,竟讓他放鬆開來,希望律動越來越強,但在這時,本來被填滿的秘穴卻頓時變的空洞,沒想到錫爾竟捨得在這時離開。

嘗到非比尋常快感的夏裏恩,只得拼命撐著已經潰不成軍的身體,終於哀求侵犯:「我……還要、錫……爾……」

(『錫爾』)

那個關鍵的,詞語。

過去曾經失去的記憶,一下子如同細河終於匯流入海似的湧進夏裏恩的腦中,當初尖銳難以承受的情感、溫柔肌膚相親的觸覺、還有瘋狂愛戀的執著。

全部。回來了。

現在已經,可以堅強的、抬頭挺胸來,面對。

「那就給你。」錫爾再次如夏裏恩所願的深入那個溫暖地帶,即使律動發出激烈的撞擊聲,夏裏恩卻也已經絲毫不感覺疼痛,只有緊縮時戰慄地迎合,並配合一進一出地扭動腰部。

錫爾從後方摟緊可憐顫抖的軀體,夏裏恩口裏不斷溢出惱人的吟叫。

「你……喜歡我嗎?」

像在加深亢奮,卻又似真誠提問,錫爾扣住夏裏恩的手指。

「喜、歡……我、一直……」夏裏恩的胸口上下起伏的厲害,淚水不住往下滑落,「……好喜歡你……一直……以後、到……永遠。」

錫爾滿意地揚起嘴角。



「嗚哇、嗚啊、呀、呀呀!」長著狼耳朵的稚齡男孩,嘴裏含糊不清地想表示什麽,只是沒人聽的懂。

「黑花,克洛咬我。」夏裏恩把濕答答的手背從男孩口中搶回來,順便跟男孩的母親告上一狀,但還是寵溺地將他抱在懷中。

「那是愛情表現,他一定很喜歡夏裏恩。」黑花用力伸了個懶腰,拿起紅茶啜飲。

久違的法爾貝特兄弟姊妹的月光茶會,在黃金樹的週期性業務終於全部轉移負責人之後,又再度開始了。

「我也喜歡大哥。」小琴拿著餅乾跳下椅子,一把摟住夏裏恩的頸項。

「我也喜歡琴。」夏裏恩在小琴臉上親了下,回頭望向正檢視薔薇園中新換雕像的威坦,「還有洋芋片嗎?我喜歡人間界的零食。」

「不是全拿來孝敬你了嗎夏裏恩,下回我會記得多帶幾箱回來。」從人間界回來一周的威坦,變的比以往要溫和不少,而且很意外的,他並沒有否認這一點。

「人間界有趣嗎?」陪著妻子一同喝茶的戴歐,雖然不屬於吸血鬼家族,但其他人顯然已經將他當成真正的親人看待,所以參與月光茶會並不顯突兀,

「人類很有趣,很弱小,也很聰明,欲望不輸給魔族,但有時卻有讓人驚訝的良善。總之是一種矛盾到了極點的生物。」威坦忠實地說出感想。

「新娘的事情,你跟祖父報備過後,他怎麽說?」夏裏恩拿了餅乾剝成小片,逗了懷中的克洛一會兒,最後還是進了小貪狼嘴裏。

「沒怎麽樣,只點頭而已,誰知道他打什麽壞主意。」威坦擺出不耐煩的臉。

「別的可不敢說,不過我賭你最瞭解我打什麽壞主意。」

一個聲音無聲無息地突然出現在威坦背後,夏裏恩則微笑地拉起克洛的手,讓小手對那人招招。

威坦有些狼狽地閃身,無論如何,他就是沒辦法跟讓自己跟錫爾太親。一方面是感覺哪里怪不舒服、另一方面是種難以釋懷的複雜情緒。

「喔、貪狼小鬼。」在錫爾靠近克洛時,克洛就像反射感覺到危機似的,從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威嚇聲,卻又不住往夏裏恩懷中縮去。

「不會怎麽樣的……應該。」夏裏恩拍拍克洛的背。

錫爾伸手,摸的卻是夏裏恩的頭髮,「剪短一點吧,都蓋住眼睛了。」

「明天剪。」夏裏恩回答。

黑花跟威坦兩人,同時都感到一股惡寒,不管是因為溫柔行為的錫爾,還是因為感覺好像有點甜蜜的夏裏恩。

「那這樣我就看不到了。」錫爾的語氣似乎帶點惋惜。

法爾貝特家的四個孩子,同時心中都一凜。

「你會有我的書房跟書庫內所有鑰匙,明天起,就從萬華塔搬回來,懂了嗎?」

夏裏恩愣愣地望著錫爾一會兒,然後從椅子上起身,終究點了頭。

「你為黃金樹正式負責人,別讓替你工作的人失望。」錫爾轉向黑花。

「……知道了啦。」黑花說完,咬著下唇。

「你是公爵,該怎麽不給你哥添麻煩,應該不用我多說才對。」錫爾拿手杖指著威坦,一會兒才放下。

「至於你……」錫爾稍微彎下腰,看著小琴,「你有很好的資質。」

「我沒有!你為什麽要走?」小琴用一種跟平時完全不同的口氣質問。

「你有,你自己知道,到鏡水廳把它那套學全,然後超越,你會成為全魔界最厲害的術者。」錫爾拍了她兩下頭。

「……我最討厭你了!」小琴轉身跑向大廳。沒有哭比哭更嚴重。

錫爾說完就離開了,臨走前他沒有多看夏裏恩一眼。

威坦一會兒看著他的大哥,大聲抱怨:「我啊……現在不爽到了極點耶、那個該死的臭老頭……以前我真的很希望他去死……可是……」

黑花開始抱著戴歐泣不成聲,夏裏恩則把克洛先安放在椅子上,然後對威坦攤手。威坦將他拉過,抱的很緊,因為他知道夏裏恩是跟錫爾最親近的。

沒有哭比哭更嚴重。



夏裏恩努力讓自己先別繞到錫爾的臥房,而是先進入書房。有那麽一點期待,錫爾會如同往常,坐在裏面,給檔簽字。

誰都不在。

垂下眼瞼,書桌上被清的乾淨,一隻鑰匙明顯地放在桌面,那是是書庫的萬能鑰匙,只要有這只,所有的櫃子都能開啟,可以堪稱是遂星堡裏最珍貴的東西。

夏裏恩把鑰匙收進口袋,視線環繞四周,到處都充滿錫爾的氣味,與曾經在此活動的痕跡。不過從今天開始後,就再也……

終於讓自己接受錫爾已經不在了的這個事實,夏裏恩搖了搖頭,指尖搓著發上的緞帶,他步出房間,朝錫爾的臥房前進。

在把他的身體放進棺材中安置前,夏裏恩想他還有幾許時間,能好好端詳那張漂亮的臉孔。他應該把黑花他們都叫來,可是卻自私地不想這麽做。

夏裏恩期望能多獨處一會兒。

臥房門上的金龍依舊,在這間房裏,他曾被錫爾吻過、擁抱過、也被開玩笑過,現在那些已經變成,重要的回憶了。

房門無聲無息地向後退開,夏裏恩挺直脊背步入……

「這衣服太大了、眼鏡也太大了、什麽都太大了。」一個銀髮青年盤坐在床,用力抖著件絲質襯衫,滿臉堆著不高興。

「……祖、父……您怎麽……」夏裏恩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現在是什麽模樣,是開心嗎?還是震驚?或者他又想哭了?

「你是誰啊?」青年轉頭,他有著與錫爾相當神似的容貌……不、他就是錫爾,所有與錫爾熟識的人,絕對都會這樣一致認定。

可是為什麽?

「咦?」夏裏恩呆住。

「我只記得自己把魔力跟大多的記憶捨棄了,因為反覆背著那些太累,我想過自在的生活……話說回來,你到底是誰啊?」

「我是……」夏裏恩走向青年,「遂星堡的主人。」他朝青年伸手,撫摸頭髮跟臉頰,心想這種『捨棄』對自己而言,意義到底為何?

夏裏恩明白錫爾身上的東西有多重,所以拋棄一切重新開始,這是『重生』,也是『死去』。而且他忘記自己,還有那些牽絆。

「我叫夏裏恩,你要……重新,記住我。」夏裏恩哭了。

「為什麽你總是要讓我的惡作劇得逞?」青年極其自然地抹去夏裏恩的淚,「這樣一點成就感也沒有,不是嗎?」

夏裏恩不知道錫爾到底還記住多少東西,或者真的忘卻多少東西,他只哽咽著低聲喃念:「請不要戲弄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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