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月十五日，剛受過冷空氣襲擊的省城是非常寒冷的，氣溫低到了零下，雖然陽光明媚，但卻絲毫不會給人溫暖的感覺。人們穿著棉衣來去匆匆，鼻口處噴吐著白氣。

　　而在二七路附近，卻是熱火朝天，人頭聳動，雖然這里并沒有更暖和一些，但高聲叫嚷的人們卻驅走了寒意。

　　今天，省城的紫荊花會和山西的三六舉行一次友誼賽，而對外的說法則是賀歲杯。目前全國球市低迷，今天之所以會如此熱鬧，一是省城向來被認作是全國的金牌球市，這里有一批非常忠心的觀眾，無論紫荊花是在中甲還是在中超，他們都不為所動的支持；而另一個原因則是，這次的球賽是免費的。

　　早在七天前，紫荊花和金日球場的人就聯手派發大批量的票，還制作了大量的傳單，現在又正是寒假期間。火力充足的大學生們是完全不介意冷空氣的。

　　更衣室內，王文正在布置戰術：“這次我們還是用我們慣常的打法，442，包昆有傷，這一次就由趙兵首發。其余的話我也不多說了，雖然是友誼賽，但你們也不想在家門口輸了吧。都給我好好踢，別想著踢完了就放假，如果這一次的比賽輸了，你們就等著過完年就回來吧！”

　　“放心吧，王導，三六就靠身體蠻橫，一點技術都沒有，對他們，我們還是沒問題的。”

　　張勇勝笑道，王文瞪了他一眼：“那更要注意，上個賽季栽在他們手里的還少？還有，注意別受傷了。”

　　其他人紛紛點頭，張勇勝在下面小聲嘀咕：“要不是怕受傷，他們可能贏得過那幾個強隊嗎？”

　　旁邊的王平拉了他一下：“你呀，少說點吧，難道真想到醫院里去躺幾天？”

　　時間到了，隊員們出場，主場優勢在這里表現的一覽無遺，紫荊花的隊員一出場，立刻迎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人們大聲的叫著紫荊，有的叫著隊長王平的名字，還有人高呼著主力隊員的名字。

　　這種情況令楊耀名點了點頭，其實，他是不同意舉辦這種友誼賽的，這么冷的天，球員容易受傷，而且這種比賽輸贏都對聯賽成績沒有影響，可以說無謂的很。

　　但是出于商業上的考慮，公司的董事都非常執拗，而省城有關的官員，也對此呈歡迎態度。所以，再不愿意，他也只有同意。好在這只是一場秀，只要好看就好。

　　他是這樣想的，幾乎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但是比賽一開始，就出現了火藥味。

　　三六的人拼的很兇，事實上是太兇了，開場不到五分鐘，就把紫荊花的后衛劉陽給踢了下去，而此后的頻頻犯規，也證明這絕不是意外。

　　“怎么回事？”

　　在第十分鐘的時候，楊耀名終于忍不住了：“三六的人在搞什么鬼？準備爭冠軍杯嗎？”

　　柯志堅的臉色也不好看：“我打電話問一下。”

　　柯志堅撥通了電話，楊耀名伸出手：“把電話給我，我來。”

　　柯志堅撥打的是三六的經理馬維的電話，聽到楊耀名的聲音，對方有些發愣，不過立刻就反應了過來，用熱情的語氣道：“哎喲，楊經理啊，真是沒想到，這次的比賽我沒能到現場，現在正守著電話等消息呢？怎么樣？我可是聽說了，到場的觀眾可是很多呢，我們這邊還有球迷專門組織了過去觀看呢。現場激烈？哎呀，這才夠意思啊，球迷們大冷天的坐在那里，為的不就是看場痛快的比賽嗎？要是溫吞吞的，那還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有人犯規？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們三六，我們的技術糙，也就只有靠快靠沖了，英超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哎喲，我這邊又有電話來了，等等讓我先接了，楊經理啊，有空一起坐下來喝酒啊。”

　　馬維那邊掛了電話，楊耀名的臉色鐵青，從他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好，柯志堅還是問道：“怎么說？”

　　“那個老混蛋，竟他媽的說是什么英超特色，奶奶的他們三六加在一起，比的上人家英超的一個小手指頭比不上！”

　　柯志堅道：“馬維好大喜功，最愛面子，他們又新換了教練，估計，就是想用這場比賽給臉上增點光吧。”

　　“他媽的！”楊耀名咒罵了句。他知道三六去年的情況不好，可以說拼了老命才沒降級，為此，他們連經理帶教練都換了，不是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三六要燒幾把火，但，誰會把火燒到友誼賽上？那是平白無故的多敵人！為了面子做到這個地步，對方混蛋的讓他想砍人。

　　“現在怎么辦？要和王導說一聲嗎？”

　　他們現在是在特設的貴賓室里，周圍沒有其他人，說話也不用有顧忌，楊耀名想了想，道：“王導知道怎么做的，他是老教練了。”

　　王文的確覺得事情不對勁兒了，雖然在更衣室里說的嚴肅，但無論是他還是球員都知道，這是一場表演性質的比賽，哪怕是輸了，只要場面好看，都沒有關系。所以他特意點出了主場，點出了三六的特點。但是現在，對方顯然是連好看都不準備讓給他們了。

　　只是雖然看出來了，王文一時卻有些措手，不是不知道怎么遏制三六，但，為了一場友誼賽，讓球員冒著有可能受傷的風險顯然是不智的。

　　場上的球員也有些茫然，對方這架勢不像在踢友誼賽，更像是在拼冠軍，兇猛的讓人招架不住。

　　有些球員在后退，有些球員頻頻像教練席這邊看，有些球員想爭搶一下，但又覺得不值。

　　場面成了一團散沙，三六更是高歌猛進，有威力的射門一個接一個，不到十五分鐘，就有了七次有威力的射門，喜得從山西跟過來的球迷拼著嗓子的叫，一時間球場上只聽到關于三六的聲音。

　　紫荊花陷入了完全的龜縮，這句話甚至是對他們的夸獎，因為他們連龜縮都算不上。獨自作戰，措手茫然，用一句行話來形容，就是如同夢游。

　　省城的球迷們憤怒了，他們冒著寒風坐在這里，不是來看自己的球隊被戲耍的，不是來看自己的球隊變成龜兒子的。有的開始大聲咒罵，甚至有幾個年輕人在女朋友的拉扯下開始退場。

　　雖然三六的射門率一向很低，而且門柱大神還總喜歡和他們過不去，但他們長久的努力還是有了收獲。

　　在第二十二分鐘的時候，三六的前鋒秦忌一個頭球，終于攻破了由陳浩和門柱大神共同把守的大門，比分變成了零比一。

　　而隨著這一個進球，省城的球迷也徹底憤怒了，作為球迷，他們知道這是友誼賽，他們也知道友誼賽就是友誼第一，好看第一，但，他們不能忍受只看到友誼，而且是完全窩囊的友誼，這種友誼不是友誼而是投降，是奴才，是卑躬屈膝！

　　有人開始大聲咒罵，有人開始讓新來的前鋒滾蛋，甚至有人喊出了王文下課。

　　在這種威壓下，紫荊花的球員更迷茫了，如果剛才是夢游的話，那么現在就是深度夢游，極度夢游，不到五分鐘，三六就又進了一個球。

　　“防守！防守！”王文站了起來，頂住滿場的噓聲叫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觀看了，他必須給出一個明確的指示，否則想追都沒的追！

　　有了明確的指示，紫荊花的球員表現的總算正常了一些，雖然還是不敢和三六的人拼搶，但他們的腳法還是要比對方好些的，在不停的轉腳、踢出界外球等一系列熬時間的動作下，終于把剩下的二十分鐘給熬了過去，但在最后的傷停補時階段，還是被三六又踢進去了一個球。

　　等到上半場結束，原本滿席的體育場已經空了一半，其中更有一部分是從山西趕過來的三六的球迷。

　　在球員退場的時候，紫荊花的球員們面對的是鋪天的謾罵和指責，而三六的球員則獲得了英雄似的待遇，甚至有紫荊花的球迷為他們鼓掌。

　　“王導，我們下面不能再這么著了，三六的這幫人就是混蛋！”一進更衣室，張勇勝就大聲道，他剛才沒有上場，在下面看的跳腳。

　　“閉嘴吧！”王平照他腦袋上打了一下，“怎么，覺得我們還不如你？”

　　張勇勝立刻縮了頭：“王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說這球踢的憋屈，三六的人不按規矩來。”

　　“規矩？什么是規矩？”王文臉色一沉，道，“你們覺得友誼賽就是過家家嗎？是，是有這樣的先例，但這不是規矩，人家現在不想和你們玩過家家了，怎么，你們就傻臉了？看看你們剛才的表現，三六拼搶的兇，你們呢？怕受傷？那么連防守都忘了？三個進球！”

　　王文的吐沫星子幾乎噴到張勇勝的臉上，但他不敢擦，心里直叫倒霉。

　　“三六那樣的水平就能讓他們進三個球！這要換成啟動、金牛，是不是就要變成六個、九個？”

　　王文一向是嚴厲的，他的話不多，但當他發火的時候，卻更為迅猛，五分鐘的時間就把紫荊花的隊員罵的狗血噴頭，到最后了才道：“下半場我們踢防守反擊，三六的技術糙，你們有的是拿到球的機會，拿到球就要迅速進攻，一定要把他們的勢頭給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