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他和他的巧克力(上)
壁爐里的火很旺,但在這么大的房間中,其實,是沒有太大作用的,不過地板上鋪著厚實的地毯,天花板上開著中央空調,那紅色的火焰,只是讓人在視覺上更有一種暖和感罷了。
小林跪坐在桌前,看著上一代門神最新出的書,他是個前鋒,說不上多有天分,也說不上多么優秀,他所擁有的,只是刻苦,非常非常的刻苦,刻苦到,幾乎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給了足球。
他是不準備做門將的,將來就算是退役了,也絕對不會做門將教練,但看一看門神的書,也許,有助于他能更好的射門?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幫助。
門外傳來了聲音,他放好書簽,站起來,走到門邊,正好,外面的人進屋。
“您回來了。”
他一邊打招呼,一邊接過那人的包,而那人,則在他的頭上印下一吻后,拿出一個東西。
“今天的禮物嗎?謝謝。”
那人笑笑,脫下外衣,向里屋走去,小林知道他是要去洗澡,這是他的習慣,那個人總是有很多習慣的,包括,每天回來的時候都要給他禮物。
他把包和大衣都放好,則把禮物放在了桌子上,不用打開,他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巧克力。
一直以來,都是巧克力,哦,有時候,還會是蛋糕,不過蛋糕不會是這種包裝,蛋糕的包裝,要更絢麗一些。
最開始收到巧克力是在一個情人節,當時,他在好笑怪異之余,也是,有些感動的,因此,就算是不愛,還是把那塊巧克力給吃了。
第二次收到,是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日子。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他的,不是他們相識的日子,也不是,他們相愛的日子,離中國的七夕節很近,但并不是在那一天。
一開始,他以為是他記錯了,還在真正是中國七夕節的那個夜晚說:“今天才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啊。”
而那個人,則明顯的愣了下,然后道:“哦,是嗎?正也,你是在暗示我嗎?”
那人笑,他也跟著笑,而他知道,是自己想錯了。
但到底是想錯了什么呢?在探究無果之后,也就不去在意了,直到收到的巧克力蛋糕在不知不覺中變多。
那人的名下有巧克力工廠,上百年的老店發展來的,口味純正,用來做情人間的禮物當然非常合適,但他不是女人,也不喜歡甜食,這一點,那個人是非常清楚的,一起出去用餐,從不為他點甜品。但是,卻總是送他巧克力,到底是為什么呢?
……其實,真要說起來,并不是想不到的,只是,他不愿去想,也沒有必要去想。
“你在做什么?”那人擦著頭發走了出來。
“沒什么,剛看了一會兒書。”
他走過去,自動的接過毛巾,跪坐在那人的身后,為他擦發,這一切,他做的很熟練,在第一次做的時候,就很熟練,因為他的母親,曾經就是這樣,為他的父親擦發的。
在他最開始的記憶中,父親是不怎么存在的,后來漸漸的清晰,但也只是一個身影,一個坐在那里看報紙的身影,而在這個身影之后,必然有母親溫柔的臉。
那時候,他是有些妒忌的,因為,母親的溫柔被分走了,再然后,則是羨慕的,因為母親總是說到父親,但是那個叫父親的男人卻越來越少的出現了。
“正也,你要堅強。”
“正也,你要相信。”
“正也,你、你要讓你的父親承認你!”
要讓你的父親承認!
這是他母親最在意的,從他開始懂事,就不斷的告訴他,要乖巧,要堅強,要勇敢。
他們生活在意大利,他的母親身上有一半的中國血液,但卻要求他在家的時候必須用日語。
在他六歲的時候,他的母親就送他去踢球,因為他的父親曾經是一個球員,因為他們家,在日本,開始經營俱樂部。
“你要為你的父親做到最好!”
這句話在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是迷茫,第十遍的時候是厭煩,而在第一百遍,則已經成了習慣。
要為父親做到最好,要,做到最好。
在他十三歲的時候,在少年隊中,已經算是有了一些成績,也就是在那年,他被自己的父親召回日本,從此,開始為那個球隊拼搏。
少年隊、青年隊,然后是成年隊。
努力就有收獲,就算他離世界足球越來越遠,但在日本國內,他已漸漸成名,而且成了典范。
刻苦訓練,沒有緋聞,忠誠……
并不是刻意的,只是,很多東西已經成了習慣。
然后,在那一年,他又一次見到了亞瑟。
如果不是再次見面,他幾乎就要忘了這個人,如果不是那標志性的一金一藍的眼睛,他也無法相信,眼前的亞瑟,就是那個沉默的少年。
這句話也許有些奇怪,因為亞瑟要比他大,但是在印象中,他總覺得那個少年,特別的……沒有存在感,還有一些畏縮。
第一次見到亞瑟是在什么時候他已經忘了,有記憶的是,好像不知不覺中,就有個人總是在看他練球。
他一直都是沒有天分的,所以一直都要最努力,加練,在他童年時就成了習慣,無論刮風下雨,他總是要練夠次數的,而漸漸的,那人就成了夕陽似的背景,不留心就不會看到,但是始終存在。
第一次說話是在什么時候呢?啊,對了,是在一個下雨的下午。那天,他依然在練習,只是總覺得有些奇怪,在要結束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是那個背景似的人不在。
是有些別扭的,還有一些的,寂寞和擔心,以前那個人總是在的,那個人和他一樣,無論刮風下雨都在的,今天不出現,是因為有事情耽擱了,還是,生病了?
沒想到的是,卻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那人,非常的狼狽,衣衫扭曲,臉上帶著明顯的痕跡,很顯然,剛被打過。
那人走的很困難,一走一歪,然后終于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
他奔過去,那人抬起頭,他頓時被駭住了,銀色,那人的眼眸,竟是銀色的!一金一藍已經夠怪異了,銀色的眼眸,更是恐怖。
“很少見啊,我第一次看到銀色的眼眸啊。”
為什么會這樣說呢?明明害怕,為什么聲調卻還是平穩的呢?也許,是因為這人的表情和母親有些類似,平靜、空洞,就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似的,在一個又一個的夜晚,他總看到母親,就那樣站在窗前。
“我以前總想啊,東方人都是黑色的眼眸,那為什么西方人不是銀色的呢?現在終于見到銀色的了,這說明你是正宗的西方人嗎?”當看到那人僵硬的表情后,他繼續說著,非常奇異的,當他說完,那銀色又再次恢復了正常。
心中偷偷的松了口氣,但還是用輕松的語調道:“原來是會變的啊。我叫小林正也,你叫什么?”
“……亞瑟。”
就這樣認識了,不過也沒有太多的交談,他們相處的模式還是那樣,在固定的時間,到固定的地點,他踢球,他在旁邊看。
那時候,西方世界的人到東方的少,東方世界的人在西方的也不是很多,雖然他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統,口音也完全沒有異樣,但是還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在他只是小角色的時候無人理會,而當他漸漸的踢出一些成績,受到教練的注意,那些原本排斥他的、孤立他的,開始了對他的打壓。
“你好像覺得無所謂?”在有一次他被球隊中的其他人聯手教訓了一次,而依然執拗的練習后,那人帶著點異樣的說。
“有什么關系呢?他們就算打了我,也不會有什么進步,我只要努力,總有一天,會超越他們。”
“正也,不要和別人比較,你只要努力,總有一天,會超過他們的!”他的母親總是這樣告訴他,其實,對這句話他是很厭煩的,但在那個時候,他張口說的,卻是這么一句。
“是嗎?那你努力吧。”那人說完,第一次沒有看完他練習就走了,再之后呢?再之后他就回日本了,再見時,已是八年之后。
八年,他成了日本的球星,但亞瑟比他的變化更大,當年那個狼狽的、沉默的少年,成了博納羅蒂家的家主!
在那個宴會上,就連那位他一直覺得,連仰慕都非常困難的父親,謙卑的跟在那個人的身后,而那人,卻表現的一直都很淡漠。
“小林正也?”
“啊,是亞瑟君啊!”
“我就知道,你會記得我的。”
那人非常高興的樣子,他微笑,其實忘了,但一金一藍的眼睛畢竟少見。
他和他交談著,而那個一直都不承認他的父親,非常困惑的看著他,他知道,有什么東西,從那一刻,要不一樣了。
亞瑟喜歡他,這是他從最開始就知道的,但他卻始終裝作不知道,所有的暗示都被他裝糊涂,而明示……在那人不能開口之前,就被他化解了。因為他知道,這是他今生,最大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