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觀眾朋友們，您現在收看的是意甲第三十五輪，都靈隊主場迎戰國際米蘭，現在是下半場第三十三分鐘，目前雙方的比分依然是零比零，從數據上來看，國際米蘭始終占據上風，他們的射門次數，控球時間都遠遠的超過都靈隊，但一直到目前為止，他們始終沒能進球。現在大家看到的就是國際米蘭的主教練，穆里尼奧，顯然，他對目前的情況非常不滿。”

　　鏡頭給穆里尼奧一個特寫，這位以狂人著稱的教練正皺著眉，死盯著球場，順著他的視線我們可以看到，他盯的人，正是段暄。

　　和上半場相比，段暄的跑動已經少多了，不過對于國際米蘭來說，非常可悲的是，他們依然不能突破他的防守，體力下降了，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可怕的感覺，他仿佛比拿著球的本人更知道球會向哪個方向跑，然后當球啟動的同時，他的人也會跟進。

　　明明表現出來的已經很累了，明明仿佛隨時都要倒地的樣子了，但卻依然在堅持，依然狠辣的鏟斷每一個球。

　　他有些趔趄的腳步通過攝像頭傳到大屏幕上了，那咬著牙的堅毅表情，連國米的球迷都不得不贊嘆，都靈隊更是自豪的唱起了他們的中國段之歌。這一幕，當然也感動著所有正在收看直播的觀眾。

　　“段段，我們不比了，我們不要比了”——這是段暄的正統粉絲。

　　“好樣子的，段暄，是男人就要挺住！”——這是正宗的中國球迷。

　　“段！我愛你！”——這是都靈的女性球迷。

　　“我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孩子是這么的愛足球啊。”王文對楊耀名道，因為第二天有比賽，紫荊花提前到了酒店，督促著球員去休息后，隊中的教練、經理就打開了電視。

　　“這可能，是有別的原因吧。”楊耀名說的有些不確切。

　　“博納羅蒂先生，我真沒想到比賽會是這個樣子。”在貴賓室中，國際米蘭的主席，弗朗西斯·D·杰羅姆道。

　　亞瑟微微的探了下身：“我也沒有想到，杰羅姆先生，當然，我更沒有想到您會大駕光臨。”

　　弗朗西斯哈哈的笑了起來：“我總是熱愛足球的啊。”

　　亞瑟也在微笑，國米也是注定能進入來年的歐冠了，但在聯賽上，是否是冠軍，也影響著收入，在以往國米也許不在意，但在經濟危機的現在，這些不多的獎金，對國米也開始重要了吧。

　　“不過說起來，博納羅蒂家真是好運啊，有你這位青年才俊，做生意沒話說，經營球隊也如此出色，接手這家球隊還不到兩年吧，已經打到這個位置上來了。對了，聽說這個中國人是一百五十萬買來的，真的很便宜啊，不知道中國還有這樣的人嗎？”

　　“足球上的事，我其實是不太清楚的。”亞瑟依然在微笑，但聲音已經有了幾分冷意，他自己也察覺了，于是再次道，“您知道，我畢竟是才接手，能有現在的成績，呵呵，真的是運氣啊。”

　　“恩，這樣的人都能被你找到，而且還是這么便宜的買來，啊，對了，如果你有要賣他的打算，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一定，不過，這么優秀的球員，如果被我賣了，霍爾和魯卡都是會罷工的。”說完，和弗朗西斯一起笑了起來。

　　嘴上說著絕對不會，但其實，賣掉段暄的念頭已經不止一次的出現過了。因為小林，他現在越來越多的關注球隊，那就免不了的要注意到已經成為主力的段暄，而每一次的注意，都讓他覺得怪異，就算不去看，只是想起，就仿佛有針在扎著他。

　　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正也已經到了意大利了，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的接受他，但他相信，他們早晚會是在一起的。他多年盼的，就是這個，現在終于要實現了，卻有一個阻礙攔在中間。

　　就算這個阻礙仿佛很會來事，沒有自動跳出來過，但是，還是讓他覺得不舒服。

　　“賣掉段暄，將他賣出意大利，那么，以后就是徹底沒有瓜葛了吧。”他是這樣想的，但是，每次要給魯卡打電話的時候，又會停下來，仿佛有什么在阻止著他。

　　“也許是因為現在球隊還離不開他吧。”

　　這是事實，但他覺得不只是這個原因，不過，他已經不想再想了。

　　“也是啊，這樣的球員是老板都不想放人的，跑到現在才表現出體力不支，真是太厲害了！”

　　“我覺得，他的體力應該沒問題。”

　　“咦？”

　　亞瑟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他想起了段暄背著他逃跑的那個晚上，背著他跑那么遠都沒有體力問題，現在，更不應該有問題吧。

　　幾個都比較熟悉段暄的人都覺得他不是體力問題，但其他人卻不是這樣看的。

　　“教練……”昆廷游移的開口。

　　“等等，再看看，真不行了我會把他換下來的。”

　　雖然開始并沒有拿冠軍的打算，但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又有誰會想到放棄？特別是對于一個教練，如果能拿到意甲聯賽的冠軍，那無疑是執教生涯的輝煌！

　　是的，就算輸了這一場，也不見得就會失去冠軍，但如果輸了就是丟了主動權，在以后，除了要保證自己不輸外，還要祈禱對手都輸掉，但如果贏了呢？那就換成對手祈禱了。

　　霍爾仍然坐在教練席上，但是身體不自覺的越挺越直，他知道現在應該把段暄換下來，但是他更知道，如果換下段暄，那么比賽很可能馬上就成一邊倒了，這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是心理問題了！

　　在過去的二十二輪中，都靈隊上下，已經不自覺的越來越依賴段暄了。

　　“這真不是個好現象。”霍爾暗自嘀咕，而在場外，段暄的粉絲早就對他開罵了——冷血、吸血鬼、黃世仁、葛朗臺！

　　這還是在二十五輪后，他第一次受到這么多的洗禮，而在比賽結束后，也有記者就此向他質疑，不過他的回答是：“我認為我是正確的，段的精神令我感動，他是一個真正的職業球員，而我也非常慶幸沒有將他換下，大家都看到了，這個結果，是如此的美妙。”

　　美妙，是的，很美妙，都靈隊贏了！

　　一比零，都靈在主場將國米斬下，十幾年來，第一次站到了積分的榜首！

　　這美妙的一球是在下半場第四十分鐘踢進去的，進球的是段暄。

　　第三十八分鐘的時候，他又一次斷下了國米的球，而當在把球斷下后，他沒有馬上的傳出去，也沒有馬上盤帶，從鏡頭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身子趔趄了一下，一個粉絲還發誓說看到了段暄的小腿在抽筋。

　　這個過程并不長，但是在足球運動中，一秒鐘有時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區別，那個球又被搶了回去，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將段暄的球搶走，連當事人路易斯都一愣，然后就是狂喜，這一次，這個中國人是真的不行了吧！

　　“進攻——”穆里尼奧在場邊大吼，不過他的話音沒落，路易斯腳下的球就再次被段暄鏟走了，但是這一次國米的人沒有沮喪，他們堅信，是真正進攻的時候了。

　　而就在國米球員向前場擁擠的時候，段暄也在向前進，當然，和國米的方向正相反。

　　“段暄帶著球向前跑，他的速度不快，弗朗很快就追上了他……哦，被甩開了！”

　　并不是多么花哨的動作，不過一個旋身，就把這位據說是肥羅的繼承人給轉趴下了。

　　但解說員林峰的聲音卻沒有太過興奮，因為在那個動作中，段暄的身體也晃了晃，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

　　而在轉趴下弗朗之后，一薩福諾維奇也趕到了，這位俄羅斯人沒有辜負他們民族的稱號，如同熊似的強壯。

　　“尼古拉在向段暄要球，小林正也也在向他要球，他可以傳球的！他可以傳球的！”

　　可以傳球嗎？可以吧。

　　應該傳球嗎？應該吧。

　　不到中場，作為后衛的他，是應該傳球的吧，霍爾是這樣告訴他的。但是，他非常的不想傳。

　　很難受，想吐，想喝水，不僅是肚子疼，仿佛全身都在疼，這還是從未有過的，五十年以來都沒有過。

　　好像，他也是生過病的吧，在赤峰的時候，三十歲、還是四十歲那年，因為巡游峰域，而受了風寒，不過是身體的溫度稍稍的有了一些高，然后就被一堆的靈醫給圍著，湍軒那一陣連公務都沒有處理，每天每天的抱著他，有那么幾天，他還想著，如果天天生病就好了。

　　只是生了病連床都不能下，還要和他不喜歡的二侍凌思夢行。身體上的不舒服，好像，也只有那么一次。

　　和記憶中的那次相比，現在要不舒服的多，他早就應該退場，就算教練不換他，他也可以舉手示意的，剛才科莫托還問過他，他知道自己可以隨時下場，但是，他不想。

　　他想踢球，他想踢完這一場，而且，他還想進球，是的，進球！

　　以前，他總覺得這種射門是愚蠢的，就算被換成了后衛，他也沒有太大的感覺，因為對于他，后衛和前鋒就是位置不同，只要一樣有錢、有獎金，那么踢什么都無所謂的。

　　可是在剛才，在罰那個點球的時候，他知道不一樣了，他清楚的感覺到了不同！

　　他想射門！想射門！

　　做后衛的他應該傳球，所以他一直在傳，剛才還在傳，有了那種感覺之后還在傳，但是現在他想射門！他想把這個球帶進球門！

　　“這家伙到底行不行啊。”

　　這個聲音并不是來自都靈，而是來自國米的替補席，在看到段暄搖搖晃晃的向前帶球，并且將弗朗轉趴后，體能教練賈斯丁不由得出口道，當然，他這句話立刻招來了其他人的側目。

　　而就這么一愣神，在回頭的時候已經看不到段暄了。反而是廣播中傳出丹尼爾興奮的聲音：“中國段加速了！”

　　在一薩福諾維奇要撞上來的剎那，段暄猛地加速，可憐的俄羅斯人已經做好了撞擊準備，但就這么差之毫厘的被甩在了后面。

　　而段暄這猛地一快，也將原本的包圍撕開個口子，原本要圍上來的國米球員只能跟在他后面跑。

　　“老天，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還能跑的這么快！”

　　丹尼爾喊出了幾乎所有人的疑惑，而就在這種驚嘆中，段暄直接將球帶進了大門，門將想要阻攔，但只落了個和俄羅斯人一樣的下場。

　　“GOOOOOOO——————————”丹尼爾的聲音聲嘶力竭，林峰更是恨不得將話筒吞到肚里的吼：“觀眾朋友們！觀眾朋友們！段暄進球了！段暄進球了！在經過了二十二輪之后，在從前鋒轉到后衛之后，我們的段暄，又一次進球了！現在是下半場第四十分鐘，他已經奔跑了八十七分鐘，他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但就是在這種狀況下，他還是把球帶從后場帶進了前場，就是在這種狀況下，他還是甩下了國際米蘭前鋒的弗朗，國際米蘭的后衛一薩福諾維奇，還是甩下了所有的國際米蘭的球員，把球帶進了國米的大門！”

　　“這是最偉大的進球！最偉大的極限！最偉大的挑戰！最偉大的……”

　　顯然，林峰已經語無倫次了，但是沒有人在乎這個，電視前的觀眾不是在痛哭就是在跳舞，都靈隊的替補席上更是一群人抱到了一起。

　　穆里尼奧臉色鐵青的轉過頭，還有什么是更令人沮喪的？你壓著對手踢了幾十分鐘，然后讓對方在最后一秒射進了球門——沒有什么比這更糟糕了！

　　都靈隊的人瘋狂的向段暄跑去，是的，這個球，段暄還是獨了，但這是他經過了二十二輪之后，第一次的自己帶球向前沖，這是至關重要的一球，就算他是為了顯示自己，大家也能理解，也能接受，并且為他開心！

　　小林正也第一個沖了上去，他一把抱著段暄，其他人也圍了上來。

　　擁擠、汗臭、再加上本來的惡心……段暄推身邊的人，但大家只以為他怕被壓，反而摟的更緊了，倒是裁判注意到有些異樣，向這邊湊了過來。

　　“走開——”段暄想吼，但他一張嘴，嘩的一下，嘴中的東西就都噴了出來……

　　這絕對是意甲，或者說是世界足壇上最少見的一幕，在那瞬間，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國米的球員忘了悲傷，都靈的球員忘了喜悅，就連解說員，也找不到了聲音。

　　寂靜、寂靜——

　　人們呆呆的看著段暄吐了一口，又一口，一連吐了四五口，才停住，然后他擦了擦嘴角，對披薩諾道：“對不起，能給我拿些水嗎？”

　　因為方位的關系，披薩諾雖然也湊的近，但并沒有“中獎”，不過其他人就沒這么運氣了，隊長科莫托好些，只是肩膀上沾了一些，尼古拉運氣差點，被噴了半臉。

　　不過相比于裁判和小林正也，他們都是幸運的。

　　其實，裁判和他們的距離還是有些遠的，但誰讓他當時往前湊了呢？再加上第一口的沖力最大，于是，一點沒浪費的，第一口全部招呼在了主裁威斯的臉上。

　　至于剩下的沒有沖力的那幾口，就落到了抱的很緊的小林正也的頭上，倒是段暄自己，成最干凈的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裁判抹了把臉，然后，就仿佛被打破了魔咒似的，嘩然了起來。

　　“哦，上帝！”

　　“老天！”

　　“哈哈……”

　　“紅牌！紅牌！”

　　……

　　要說起來，此時裁判真有給段暄紅牌的心，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此時給了段暄紅牌，都靈隊是一定要和他打官司——他不怕打官司，但如果給了紅牌，他就是沒理了！

　　誰都能看出來，段暄不是故意的，他很累、很疲憊，在這種極限的狀態下吐了……雖然吐的不是地方，雖然吐的不是時候，但人們也會贊揚他的體育精神，大家都看到了，他有多么拼搏，因為拼搏，他才能踢到現在，才會出現這種極限反應。

　　如果給了他紅牌，那輿論會一面倒的倒向段暄，在這種情況下，足總是不會偏向他的。

　　因此，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轉過身，去擦臉了。

　　而這時，都靈隊的也反應了過來，隊醫助理，紛紛拿著毛巾、礦泉水、擔架往這邊趕。

　　“對不起，我推你們了。”段暄接過水道，第一次有一種無臉見人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是害羞，但是大家都看到了，他的臉紅了。

　　“算了，不過你今天要請我們喝酒。”

　　“是啊是啊，請喝酒。”

　　一幫沒有被波及到的人起哄，尼古拉脾氣好，一邊擦臉一邊道，“我一定要多喝兩倍。小林，你需要多喝四杯。”

　　小林笑了笑：“我要喝八杯。”

　　大家一起笑了起來，在嘻嘻哈哈的笑聲中，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臨上場時，霍爾道：“段，你沒有問題吧。”

　　段暄點點頭：“恩，我現在舒服多了，剛才肚子疼。”

　　“肚子疼，你不是累的？”

　　段暄瞪著眼，非常不解：“什么累的？”

　　霍爾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擺了擺手，段暄聳聳肩，去追先走一步的隊友了，而當他走進場地的時候，仿佛聽到一個咆哮：“以后誰也不準給他吃蛋糕！”

　　段暄回過頭，只看到昆廷在對他擺手，其他人好像也沒什么異樣，那么，就是他聽錯了吧。

　　眾人擦頭發、喝水，用去了足足五分鐘的時間，國米對此很有意見，但裁判也要換衣服擦臉，所以，他們連申訴的人都沒有，不過這沒有關系，事后，穆里尼奧就開始展現他毒蛇的功力：“我真不知道威斯是怎么想的，也許他覺得中國人的口水很好吃？也許我們明天都可以在足球場上隨地大小便了！”

　　這句話惹來了眾多人的炮轟，除了國米的球迷，大多數人都是站在段暄這邊的，當然，日本人那里也有些抗議，他們是這么說：“我們要承認，段暄是很有體育精神的，但是，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他其實，是不用那么疲憊的，他可以傳球的……”

　　不用說，由于日本人的參加，事情變得更加熱鬧了，而小林正也，也在中國徹底的紅了，只是這紅的有些發黑，他的照片被無數人惡搞，日本人抗議，中國人的這種行為是不理智的，中國人反駁，和日本人對話，不需要理智！因為你要和瘋子理智的話，結果就是把自己搞瘋！

　　網絡上那個熱鬧啊，歐洲的媒體也熱鬧，讓人們想不到的是，這件事熱鬧的頂峰，不在意大利，而在英國！

　　“也許只有葡萄牙人才會覺得球場是隨地大小便的地方，因為我們經常看到他在這里噴吐不潔物！”

　　說這句話的是詹姆斯·馮·米勒，和霍爾一樣，也是德國人，不過其性格，卻和霍爾大相徑庭。

　　這么說吧，如果問英格蘭的記者這兩年有什么是最遺憾的，那就是穆里尼奧的離開，或者說詹姆斯沒能早兩年趕來，要是那樣的話，他們就太幸福了！不過即使如此，他們也很令其他國家的同行羨慕了，走了個穆里尼奧，又來了個詹姆斯，永遠不缺新聞。

　　穆里尼奧是狂妄，而詹姆斯是不僅狂妄，還冷酷，而其狂妄程度，讓人不由得懷疑他的精神。

　　穆里尼奧自小立志：“我要當世界上最好的足球教練！”

　　詹姆斯自小立志：“我要當世界上最好的教練！”

　　是的，少了足球，他的目標就是，無論什么，都要最好的，而且要是最好的教練，為什么不是冠軍？不是球員？哦，就算是冠軍，也是需要教練的，而且，無論是體育運動還是其他的什么，都有年齡限制，當你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是無法再沖擊了，但教練則沒有這個限制，他可以干到六十歲、七十歲、八十歲，或者直接干到墳墓里！

　　詹姆斯的計劃是這樣的：在四十歲之前，他要成為最好的足球教練；而在五十歲之前呢，他要成為最好的籃球教練；在六十歲的時候，他希望他訓練出來的運動員成為奧運會上的跳水冠軍；六十歲之后？他還沒有定下計劃！

　　當他第一次向眾人說自己的計劃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相信，而現在……哦，人們當然還是不信的，可是，已經很少再嘲諷他了，因為，他用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帶著水晶宮，沖上了英超，而此時，他還不到三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