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于勾看著羅轉，羅轉看著電腦，沒有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慢慢的開口：“看出來了？”

　　于勾拿出根煙，點上火，他的臉色很平靜，但打火機打了好幾下也沒打出火，最后還是羅轉接過來，幫他打著的。

　　“謝謝。”他吸了一口，吐出一層層的白煙，才道：“這么明顯，怎么會看不出來，要是你們長得像的話，我還能想其他的，哈哈，哈哈哈。”

　　羅轉也跟著笑了幾聲。

　　于勾抽著煙，停了停，才道：“昨天段暄沒回來，是和其他人在一起吧，不是和女人……對吧。”

　　羅轉苦笑。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既然喜歡他，又幫他做這么多，卻不表白，難道你等著他向你表白嗎？”他長長的出了口氣，搖搖頭，“很難，那小子，缺根筋的，就仿佛，過去十幾年都白活了。”

　　“我沒有想過表白。”

　　“什么？”

　　“我沒有想過，我就想，這樣，就挺好。”

　　“……靠，我遇到了一個圣母嗎？”

　　“圣母？呵呵，只是，我和家中有一個約定。”

　　“什么？”

　　“我早晚還是要回去成家的，我只有一個妹妹，沒有兄弟，我們家，還是要靠我傳宗接代的。”

　　“靠，都什么年代了，真想要種也可以去試管嬰兒啊。”

　　“我父母都是農村人，我的思想也是比較保守的。”

　　“你、你他媽的真不知道讓人說什么！”

　　羅轉一徑的微笑，仿佛，真的不在意似的。

　　傳宗接代？家庭？的確。

　　但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讓段暄受任何傷害。

　　其實，還是怪他，如果那時候不把段暄帶回家，就好了。

　　在中國隊和德國隊舉行那場友誼賽之前，他的父母一直認為段暄是女人，所以，就算是認為段暄任性蠻橫不好侍候，但既然自家兒子喜歡，也就無可奈何了。

　　可是，當報道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他的父母也不得不相信了。

　　在證實了之后就是爆發。連羅轉也沒有想到他的父母會那么憤怒。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你是我兒子，你就要回來給我結婚生孩子，哪怕你找個破鞋，你也要給我找個女人回來，我們老羅家的根不能在你這里斷了！你大了，我管不住你了，但你不要以為我沒有辦法，你要真敢和那個人在一起，我就去跳樓！我就要讓這天下人都看看那個不男不女的怪物造了什么孽！”

　　在那一天，和搟面杖一起加在他身上的，還有這些話。

　　從小，他就被父母告誡，他是羅家唯一的兒子，他要爭氣，他要支起家門，所以，就算是再愛足球，再有心渴望，他也只有好好學習，最后還選了一個當年很熱門的專業——企業管理。

　　在大學中他唯一的收獲就是當了足球俱樂部的經理，認識了一些圈子里的人，然后，不知不覺的成了經紀人。

　　當年，他的父母也有怨言，但卻沒說什么，他的父親是這樣對他說的：“你大了，找什么工作，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我和你媽也沒文化，沒辦法幫你，能恩養你上大學，已經是盡了全力了。”

　　他當年任性了，但始終記得，當他為父母在城中買了套房子時，父母的自豪，以及鄰里的羨慕，也因此，他始終沒有減少付華要支付的經紀人的費用，以前，他還想過，如果在那之后，他只要百分之五，會不會，付華會多堅持一段時間？

　　在段暄出現之前，他的人生就是那樣，足球，成家。

　　足球是他的夢想，成家是現實。他早晚會有一個妻子，然后，有一個孩子，即使他還沒想過，但他知道，會有的。

　　而當段暄出現之后，當他意識到他喜歡上他之后，當他發現這個孩子，也是接受男人的時候，他開始想要走別的路。

　　他想過和家中的決裂——父母也許一時不能接受，但慢慢的，總會妥協吧，這是他自私的想法。

　　他沒有想到會那么的決絕。

　　他可以被人指點，既然走上了，那么就無所謂了，可是段暄呢？他怎么可以讓那么一個干凈的純凈的孩子披上那樣的污穢？那才是真正的毀了他。

　　而且，親生父親的命，他也是背不起的。

　　他知道他的父親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知道他說的出，做得到。

　　于是，他對自己的父親說，一切都是他的錯，那個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他對自己的父親說，這是他最后的夢。

　　他承諾，絕對不和段暄發生什么關系。

　　那時候，他要陪正在失落中的段暄，要磨著父母同意，很難熬，但，總算熬了過來，其實，不是沒想過，到了國外就天空海闊了的，不是沒有想過，讓時間沖淡一切改變一切的。

　　只是，一切發生的這么快，快的他不知道如何行動，快的他，就算要行動了，又不敢出手。

　　他知道，還是自己太弱了，他已經有一種，漸漸的要跟不上那個孩子的感覺了。

　　“算了，不說這些了，你們的事情自己解決，老子才不摻和呢，我們先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解決了吧，段暄在哪兒，把他叫回來吧。”

　　“我現在聯系不上他。”

　　“你……”

　　“不過我可以先發一個聲明，表示段暄沒有轉會的意愿，沒有去訓練，也是因為身體關系，不是和教練鬧了矛盾。”

　　“你以經紀人發的聲明，有用嗎？”

　　“總要發一個吧。”

　　“……說的也是，不過，段暄真的不轉會嗎？有人已經在聯系你了吧，都有人找到我這里了。”

　　“恩，從上一次開始就有了，你覺得應該轉會嗎？”

　　“怎么說呢，從我個人的角度當然是不希望轉啦，你們要是離開意大利，我不就少了份工作嗎？”說著，他哈哈的笑了起來，“不過昨天那個樣子，那孩子……再留下來會比較辛苦的。”

　　“轉了就不辛苦嗎？”

　　“也是會辛苦，他那個性子不改，早晚都是要辛苦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包容他的，更何況，歐洲最不缺的就是有才華有性格的球員。好好和他談一次吧，不要總慣他。”

　　“恩。”

　　于是，當段暄被亞瑟送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羅轉坐在桌前等他。

　　“咦，你在？你今天不是要去什么學校嗎？”雖然自己不去，但日期還是記得的。

　　“就算我去了，現在也要回來了。”

　　“哦。”

　　“段暄，我們談談。”

　　“怎么今天都要找我談。”嘴中嘟囔著，但他還是坐了下來。

　　擔心他是被記者圍上了，羅轉立刻道：“還有誰找你談了？他們都找你談了什么？”

　　“亞瑟啊，他找我說什么，這一個月我要是他的，真奇怪，為什么我要是他的？”

　　“你同意了？”

　　“我才沒有呢，這多不公平，后來他說，這一個月他也只會是我的，我才同意的。”段暄得意的說著，“他還說會再給我一輛車，不過那樣咱們要先換個房子，這里太小了，連車子都沒地方停，喔，對了，這一次他們給我……恩，往賬上打錢了吧，夠不夠換地方？”

　　羅轉看著他，沒有說，段暄嘟起了嘴：“還不夠，都怪那個老頭，一早就把我換下來了，要是讓我踢到終場，一定還能進球的！”

　　“……段暄，有些事情，我沒有和你談，但是現在，我覺得要和你說了。關于那個亞瑟，我們一會兒再說，不過現在我先告訴你，你不要收他的東西，巧克力蛋糕之類的無所謂，汽車這樣的……是一定不能收的。”

　　“為什么？”

　　“因為……”看著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羅轉有些不忍，覺得自己正在像一塊白布上潑墨，但他還是道，“因為，會被看不起。”

　　“他敢！”段暄騰的站了起來，瞪大了眼，“他敢看不起我，他一個普通人，一點靈力都沒有，要是敢看不起我，我就燒了他，不過……為什么？”

　　“這個有些復雜，我以后和你詳細解釋，不過你記著了。”

　　段暄更加不高興了，但還是坐了下來，他不想羅轉鬧不愉快，而且，他相信羅轉不會騙他，但，他還是覺得疑惑，那汽車是他自己愿意給的，為什么要看不起他呢？如果不愿意的話，他可以不給啊。就像那一天，他愿意救他才會救，如果不愿意，就不救了，他也沒有因為救了他就看不起他了，不過，這里的人都是比較弱就是了。

　　“還有，段暄，霍爾教練提前把你換下來是為了你好，足球，不是一個人踢的，你昨天表現的很出色，很好，可是，那不對。”

　　“是他們不給我傳球的。”

　　“你不能總要求別人給你傳球，你給別人傳過球嗎？”

　　段暄撇了撇嘴，嘟囔：“就算傳了，他們也不見得能踢進去。”

　　“段暄，你這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貝克漢姆給我說了，足球是集體的，要大家一起踢，我以后會給他們傳球啦！不說了，我餓了，你要不讓我吃巧克力，就給我煎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