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有什么聲音一直在響，不知道多少聲，羅轉終于有了反應，他先看向電話，然后才發現是門鈴。

　　他眨了眨眼，終于回過了神：“來了。”

　　打開門，于勾幾乎是擠進來的：“你竟然在家，怎么不接電話？”

　　“哦，抱歉，我剛才，可能有些喝多了吧。”

　　于勾懷疑的看了他一眼：“算了，段暄呢？”

　　“他現在不在，怎么了？”

　　“他真的沒有生病？好吧，不管是真的假的，讓他趕快給我去趟醫院，或者我找人給他開一個證明。”

　　羅轉疑惑的看著他：“到底是怎么了？”

　　“羅轉，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段暄哪一天不去訓練都沒關系，但不能是今天，就算他想轉會，也不能是今天，這讓新東家看到了是什么樣子？你們不是還沒有和都靈隊談嗎？既然還沒有談僵，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他不懂就算了，你怎么也跟著不懂？”

　　“等等，等等，你說什么，轉會？他沒有要轉會啊，是，是有其他的隊找我，但他沒有說過要轉會。”想到亞瑟，他心中酸澀，還是道，“可能，也是不會轉的。”

　　“不轉？”

　　“不轉。”

　　“那他為什么沒有去訓練？”

　　“這個……”

　　“好吧，我不管什么原因，你跟我來看。”

　　打開電腦，聯絡到網絡上，輸入足球、段暄，立刻就有鋪天蓋地的新聞。

　　上一場和尤文圖斯的比賽，段暄火了，但，即使他踢進了兩個世界波，不過也只是他個人的表演。

　　速度快，射門刁鉆，反應靈活，這些都是受人們津津樂道的，但他并沒有和世界級的巨星直接過手，尤金？無論弗格森對做過什么預言，但那是未來，而不是現在。布馮？喔，他當然是世界級的門將，但就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只要是門將，就不可能永保球門不失，這就和籃球上沒有完美的防守一樣。

　　但是昨天和AC米蘭的那場就不一樣了，同樣是兩個進球，可那兩個球，都是他從巨星手中搶過來的——羅納爾迪尼奧還被搶了兩次！

　　雖然他上場還不到半個小時，但無論是防守還是進攻都是絕對的恐怖。

　　進攻上是已經不用說了，防守上，世界級的前鋒和中場都不是他的對手！

　　而且，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出場了，第一次可以說是靈魂附體，可以說是人品爆發，可以說是意外是巧合，但第二次，有那么多巧合嗎？就算是巧合，也是值得追捧的巧合了。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那么今天段暄面對的就是一路鮮花，一片掌聲。但在這場比賽上，他表現的無比囂張，囂張到最后其主教練都將他換了下來！

　　到這里，已經很熱鬧了，而更熱鬧的是，今天等在基地外，準備找新聞的記者興奮的發現他們關注的對象沒有出現！

　　沒有采訪到人，但是，他們的收獲更大！

　　球員不參加訓練，這在平時就可以炒作了，更何況是在被中途換下場的第二天，更何況還是發生在剛剛將一干巨星斬于馬下冉冉升起的新星身上！

　　記者們那個興奮啊，這時候又有有渠道的記者，得到了段暄昨天晚上就下車了的消息，哎喲，那個熱鬧啊，不等報紙趕出來，網上已經是一片喧騰了，中國和意大利明明有七個多小時的時差，但就是能鬧騰到一起，讓人充分的領教到了什么叫做八卦無國界，吵架無隔閡。

　　對于真正的業內人士，口水仗是可以不予理會的，但段暄轉會的消息卻不能不在意。

　　而在這眾多的新聞、爭執、標題中，段暄好像鐵定要轉會了，不轉會都不行了。

　　這一點，無論是反對他的還是贊同他的，無論是討厭他的還是喜歡他的，都是認定了。

　　把足球搞成個人舞臺，在中途下車，第二天就不參加訓練，無論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你怎么還能在都靈呆下去？就算你能呆，你的隊友同意嗎？你的教練同意嗎？

　　在進了兩球的情況下被換下來，都不理解你，不配合你，不支持你，這樣的球隊你呆著還有什么意思，你怎么還能留下來，走吧，讓他們后悔吧，他們早晚會知道自己錯失過什么！

　　兩方各執一詞，但說的都是同樣的內容。

　　羅轉不用都看，只要大概的了解一下，就可以想象了。

　　“他昨天晚上真的沒有回來？”

　　羅轉沒有說話，于勾也不用他回答了：“你怎么可以讓他不回來？他哪一天在外面游蕩都可以，只有昨天不可以，你不知道嗎？”

　　羅轉只有苦笑，是的，他當然知道，事實上，當他看到那個孩子在球場上奔馳，在他看著他橫沖直撞，在興奮激動的同時，更有痛心和害怕。

　　多少年的夢想。

　　在他少年時代，就希望能看到自己國家的隊伍登上世界舞臺，但，從少年到青年，到現在……如果是在他的家鄉，如果他當年沒有考出來，沒有做經濟人，甚至，他現在也要是孩子的父親了。

　　這么久，他也沒能看到中國真正的進入世界，那唯一的，在家門口的一次，曾令他痛哭，曾令他覺得，此生無憾，他甚至將那個外國老頭當偶像的崇拜，但是當一切結束，只有尷尬。

　　一年又一年，沒有更好，只有更差。

　　然后，他盼望著能有一個英雄，每一個走出去的球員都令他激動，都令他去翻查他們的歷史，研究他們的數據，并不是想和他們攀上什么關系，只是想知道的多些、再多些。

　　但，有到德國的，有到英國的，還有的到了豪門，只是，無論到哪里，無論是在哪個級別的聯賽里，最終，還是尷尬。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非常喜歡曼聯，因為那里有一個黑頭發黃皮膚的，但那是其他國家的，是其他人的英雄。

　　他發現了付華，令他驚喜的是，這個人不僅有才華更有夢想。于是，他想著，總要不一樣了，總有不一樣的了。

　　這個人就算不是英雄，但，總能給人一種希望，這個人有夢想，那總有些不同吧。

　　于是，費盡心機，于是，全職陪護，在最初的時候，他是依靠到快餐店打工來支持的——以付華最初的薪水，他會在省城餓死！

　　但，還是一樣，沒有任何的不同，那個曾經眼睛發亮的少年最后還是選擇了金錢。

　　不是說他的選擇錯誤。其實，在一個個的深夜去回想，也可以理解。

　　除了金錢，中國足球還有什么？

　　有榮譽嗎？有尊嚴嗎？

　　為了一個夢想，有必要賠上一生嗎？

　　他是經紀人，所以可以把這個夢延續到三十歲、四十歲，甚至一生，因為他不用為自己的后半輩子拼打，可是那些球員不一樣，他們只有這么十年，再延長，也不到十五年。

　　在看不到未來，一片黑暗的環境中，他們只有那一個選擇。

　　而現在，他終于又一次的看到了黑頭發黑眼睛，看到他發出越來越亮的光芒，那就是，一個想了多年的夢，終于實現了。

　　如果他只是一個單純的球迷，他會說：“好，加油，段暄，繼續這樣來！”

　　或者，他只是單純的單選的經紀人也可以這樣說。就算這意味著段暄得罪了整個球隊，就算這意味著段暄很可能再次坐上替補席，但是，馬上就要到冬季轉會了，他們大可以挑選別的球隊。

　　當然，這是夸張是驕傲是傲慢，但是，被壓抑了這么久，為什么不能爆發一次？

　　就算是被人非議被人爭論，又怎么樣？這個世界，總是憑實力說話的，從弗格森到穆里尼奧，哪一個沒爭議？從馬拉多納到羅納爾迪尼奧，哪一個沒非議？

　　是的，段暄意氣了，段暄獨了，但這統統不是問題，只要他有技術，那么早晚有一天，他會融入這個世界。

　　不過，他并不是。

　　他知道那個孩子是怎么樣的天真，知道他是怎么樣的任性。

　　也許，現實總會教會他，什么是真正的足球，但，他不想讓他走那樣的路。

　　所以他擔心，他害怕。

　　他擔心他受傷，他害怕他會被孤立。

　　本來，他是準備和他長談的，他在時間差不多的時候還趕到了都靈隊的基地，但是，卻沒有接到他，問其他人，也都是很含糊，只說他半途就下車了。他著急的打電話去問，那邊卻是一樣的含糊。

　　在他問出“是不是一個人”的時候，他其實，是希望得到否定答案的，他明知道段暄一個人在米蘭會怎么危險，但他還是自私的希望如此。

　　他以為那個人是亞瑟，除了亞瑟，他真的沒有想到其他人。

　　雖然心痛，但是也放心了，和亞瑟在一起，段暄的安全不會有問題，球隊那邊，也不會有問題。

　　但是現在證明，他都想錯了，段暄昨天沒有和亞瑟在一起，而且，今天還沒有向俱樂部請假！

　　昨天也就算了，為什么今天還沒有請假？這一次，他真真實實的聽到了亞瑟的聲音的，也就是為了這個，他才沒有幫段暄請假，他害怕畫蛇添足！

　　“羅轉，你其實，很喜歡段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