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如果要評選2009年五月足球界的最佳風云人物，一定是段暄，但如果要評選最佳經理的話，楊耀名也絕對是當仁不讓的。

　　其實現在也有很多詞匯加到他身上了，什么慧眼識英才了，什么從付華到段暄啦，什么從中甲到中超啦……等等等等，總之，就是把他刻畫成了一個危難時刻挽救于絕境，手腕高超艱苦奮斗的卓越人物了。

　　此時的楊耀名還真有那么點卓越的意味，一身得體的黑色西裝，月白色的襯衣，寶石藍的領帶打出了一個“男士的微笑”的領結。沒有了平時的不正經，彬彬風度中甚至有一種優雅的味道。

　　楊耀名平時是不喜歡這種正規的穿著的，此時會是如此……恩，任誰和未來的岳父見面都要正式一些，特別是那岳父還有些不平凡，并且，不怎么好說話的時候。

　　“最近經常看到紫荊花的新聞，看來你是下了一番功夫了。”

　　“不過是些小打小鬧，讓您見笑了。”

　　“最近很忙吧。”

　　藍玉和去拿茶壺，楊耀名連忙伸手端起給他續杯，一邊回答：“還好，有小柯幫忙，我算是輕松了很多。”

　　“我想著你也很輕松。”藍玉和笑瞇瞇的說，“否則也沒有時間和人在裕祥見面了。”

　　楊耀名的眼皮一跳，裕祥，是他上次和段暄見面的酒店。

　　“是我糊涂了。”他放下茶壺，慢慢的說，語氣和聲音都沒有半點的異樣，倒令藍玉和有些詫異。

　　“你的確是糊涂，你既然選了小非，就應該想到我是什么人，就應該想到自己要怎么做，你一向聰明，不會真不知道吧。”

　　楊耀名苦笑，他怎么能不知道？這幾個月的每一天，他都在預想今天這樣的場面。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有一種安心感——終于曝光了。

　　“我知道現在的風俗，你如果偶爾在外面玩玩我也可以裝作沒看到，但是，你知道什么事都有個界限，你不能過了。”藍玉和喝了口茶，看了他一眼，“還是說，你現在已經控制不住了？”

　　楊耀名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勉強抑制住心中的恐懼，開口道：“意大利的都靈隊缺一個好的前鋒，報價一百五十萬歐元，我覺得這非常不錯。”

　　“恩，的確不錯，你簽下他也沒花三十萬，一轉眼就是五十倍的利潤，如果每個球員都是這樣就好了。”

　　藍玉和哈哈大笑，楊耀名也跟著笑，笑的無比自然，笑的無比開心。

　　都靈要買，紫荊花要賣，記者們一窩蜂的擁到基地。王文幾乎是沖到了楊耀名的辦公室：“小楊，我實在不能理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王導，你來的正好，我這里有一罐別人送的極品毛尖……”

　　“現在還說什么毛尖？咱們以前說的什么，你都忘了？”

　　“王導，段暄那樣的咱們也留不住。”

　　“是留不住，但起碼能留過這個夏天！是，現在球隊也梳理的差不多了，上次不用段暄上場，咱們也踢贏了金牛，但這不是說咱們可以沒有段暄！咱們的人之所以敢在球場上敢拼敢干，就是知道后面有個段暄給他們撐腰！球隊現在正在關鍵時期，不穩定下來，前面做的就白費了！”

　　楊耀名沒有說話，王文又道：“就算你想賣段暄，也可以再等等啊，他馬上就要和德國隊比賽了，到時候還愁沒有人買嗎？咱們再等等，別說一百五十萬，三百萬歐元也賣的出去！”

　　“他要表現不好呢？”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冷了下來，王文瞪了他半天：“楊經理，你真讓我失望！”

　　說完，氣沖沖的走了，楊耀名拿著茶葉，微微的笑了起來。

　　是啊，失望，他對自己也非常失望，明明有一個溫柔嫻淑的女友，卻愛上了別人。第一次動心，可能永遠也不會這么喜歡了，卻連保護他的力量都沒有，他自己也覺得過去的人生是一場失敗。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別看段暄現在也有了點名氣，有了追捧者，但真的說起來，卻什么都不算，藍玉和要想對付他的話，只要一場小車禍就能完全解決，甚至只要幾個地痞無賴就可以了。

　　不用出人命，不用鬧大，只要以后總會受傷，無法正常的奔跑，那段暄，就等于毀了。

　　新聞？粉絲？

　　開始的時候也許有記者報道，也許有支持者要求嚴懲兇手，嚴查主謀，但當他一次次的在操場上摔倒，當他一次次的坐冷板凳，甚至連大名單也進不了的時候，還有誰會記得他？

　　也許憑著段暄的容貌還可以進演藝界，但那么天真的人……

　　楊耀名搖搖頭不再去想，放下那罐茶葉，拿起了電話，他要和羅轉商量一下，意大利不是國內，語言就是個大問題。

　　段暄要出國，一般的球迷都是比較支持的：

　　“出去好，可以真切的感受一下正宗的足球氣氛。”

　　“他早就該出去了，在中超，早晚要學壞！”

　　“他在中超就是糟蹋了。”

　　“希望他出去，出去了就別回來了。”

　　……

　　而斷腸斷袖鮮花們就是另一種態度了，斷袖們還好點，斷腸鮮花一提到這點就恨不得要哭：

　　“我也知道出去對他有好處，但是，我以后只能通過電視看他了。”一個小姑娘眼睛發紅，說的懇懇切切。

　　“我不想他走，現在無論他在哪里比賽我都能跟過去，到了意大利……我連英語都沒過四級！”說到最后，聲音中帶著憤恨，也不知道在恨什么。

　　“段暄！段暄！不要走！不要走！”這一位恨不得抱著攝像頭哭。

　　……

　　因為段暄要走的消息，中國的媒體又熱鬧了一把，但是在這個熱鬧中卻缺少了主角，一向很配合采訪的段暄這一次卻不見了身影。紫荊花中沒有他，國家隊里沒有他，有人就想他是不是已經到了意大利，但目前還沒有收到這方面的消息。

　　段暄哪兒都沒去，他就在羅轉的家里。

　　這幾天，他除了看電視，就是吃蛋糕，既不去紫荊花訓練，也不到國家隊報道，就天天守在電視機前，從早看到晚，餓了就隨手抓身邊的東西吃，困了就歪一會兒。

　　他過的很頹廢，但羅轉卻不忍心說他，直到這一天，再不去國家隊就來不及了，羅轉才開口：“段暄，不要再看電視了，我們去洗澡吧，我幫你洗頭發，好不好？”

　　段暄回過頭，神情帶著一點迷茫：“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賣我。”

　　羅轉心中一痛，臉上還帶著笑：“這就是職業足球，轉會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他說他要結婚了，所以，我不能再留在這里了，為什么？”

　　羅轉不知道怎么回答，段暄又道：“他結婚是他的事情，為什么我就要走？我沒有不讓他結婚啊。”

　　羅轉蹲在他身邊，慢慢的說：“段暄，你喜歡他嗎？”

　　段暄皺著眉，很費解的樣子：“喜歡？我不知道，他不是軒，我和他只夢行過……六次，七次，只有七次。我不知道，但是這里，不舒服。”他摸著自己的胸口，又緩慢而肯定的說了一遍，“不舒服。”

　　羅轉摸著他的頭，輕輕的在他的頭皮上按摩著：“那，你是喜歡上他了嗎？”

　　段暄閉上眼，靠在他的懷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軒，他是唯一一個沒有看不起我的人。”

　　“沒有人看不起你。”

　　“有，在赤峰的時候，除了軒，他們都看不起我，就算我是君，他們也看不起我……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也討厭他們，我不和他們夢行，軒說這樣是不對的，我才不管呢，我討厭他們！”迷茫、困惑再加上羅轉一直以來給他的安心感，他不知不覺的就說出了要保守的秘密。

　　羅轉心中驚異，卻沒有功夫去想，只是心疼道：“不會了，以后，以后不會有人看不起你了，這里的人都很喜歡你的。”

　　“恩，我喜歡這里，但是這里沒有軒……我想軒，但是不能見他。我喜歡這里，那個人卻要賣我，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他不是賣你，只是……只是轉會，很正常的，很多球員都是要轉會的，很少有球員在一家俱樂部踢球到退役的。你到了意大利，也還是會有人喜歡你的，我們都喜歡你。”他說著，情不自禁的在段暄的額頭上親了親，段暄嘟著嘴：“是嗎？”

　　“是的。”

　　“你也喜歡我嗎？”

　　“……是的，我喜歡你，一直都……”

　　“那就好。”

　　段暄說著，漸漸的睡了過去，羅轉靠在沙發上抱著他，久久的坐在那里。

　　早就不是喜歡了，是比喜歡多很多倍的愛，可是他卻不能說，以前是不能把他拉進這樣的境地，現在，卻是不知道要怎么說。

　　這個孩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他的喜歡，更像是一種依戀，不過對于他，能被依戀，已經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