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對于香港人來說，明星并不稀罕，在街上漫步就很可能看到某個拍攝現場，到飯店里吃飯就很可能遇到某個天王。至于說機場，那更是明星出現的高發地帶，但是這一天，香港機場登記的人們卻沒了平時的鎮靜，他們頻頻的向一個方向看去，還有人拿出了相機。

　　那里有一男一女，那男的實在平常，那女的卻十分美麗，特別是那一頭秀發，簡直可以令電視上的廣告模特羞愧。

　　終于有一個膽大的走了過去：“小姐，可以和你合張影嗎？”

　　那女的抬起頭，神情中有些不悅，用一種清麗而又華麗的聲音道：“我不是小姐。”

　　“啊啊，對不起。”那人連忙換成普通話，“我不是故意的，女士。”

　　“我也不是女士，我是先生！”

　　這美麗的會被人誤會的自然就是段暄，對于是男是女他并沒有太大的感覺，但總被人誤認，就不舒服了。

　　“啊？！”

　　“抱歉不能和你合影。”他旁邊的羅轉連忙道。

　　那人正要離去，突然又聽到那華麗的聲音道：“但是可以給你簽名！”

　　“啊？”

　　“你要嗎？”

　　那人回過頭，就看到段暄斜著眼，抬著下顎，以一種高傲的姿態看著他，這人本來是個要強的，最厭惡的，就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但此時不僅沒有討厭，還覺得心跳加速，臉上發燒。

　　“不要就算了。”

　　“我要我要！”他連忙道，伸手去摸筆和本，然后著迷的看著段暄以那種獨特的方式畫下一大串的字符。有他這個榜樣，其他人更以為遇到了巨星，紛紛上來索要簽名，羅轉看了下時間，也沒有阻止。

　　這一段段暄的心情都不太好，現在難得來了興致，就不要掃了他的興吧，馬上就要登機了，就算記者得到了消息，也來不及了。

　　在和德國的那場熱身賽上，段暄的表現不是很出色，或者說沒有人們原本期待的出色。

　　本來，是沒有人對這場熱身賽抱有期望的。

　　德國隊，雖然不能說是歷來的奪冠熱門，但幾乎年年都能打入八強！

　　中國隊，只有一次打入了世界杯，今年更是連亞洲的確的十強賽都沒有進入！

　　會有人以為這兩只球隊是在一個水平線上嗎？會有人以為中國隊能咸魚翻身嗎？

　　“如果是女足，估計沒問題，但男足……今天不是愚人節吧！”

　　這樣的回答可以說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但是在段暄被征召后，特別是他參與的比賽錄像漸漸的流傳后，就慢慢的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只要拿到球就交給段暄，我想，我們也不會沒有收獲的。”

　　“他的遠射是我們最有力的武器！”

　　“對于這一次的熱身賽我開始有期望了。”

　　段暄的粉絲們更是打出了：“有段暄，一切皆有可能！”的標語。本來不受人待見的熱身比賽一下成了熱點，黃牛票價瘋狂上漲，贊助商不用找自動的擁了上來。

　　報紙、網絡、各大媒體都在評價，總歸一句話，如果不讓段暄首發，主教練就是傻X。

　　于是，段暄首發了，但，表現卻非常的平常。沒有驚艷的超長距離射門，沒有華麗的過人，更沒有迅捷的速度，相反，倒是接球配合上的漏洞頻頻出現，好在上半場的時候，他還踢進去了一個定位球，否則還不知道要怎么討伐呢。

　　但即使這樣，原本的一致擁護也出現了不同的聲音，經過一番混亂的爭吵，最后的說法是，段暄在中超也許可以算的上牛人，但在和真正的高水平的球員相比，還是非常欠缺的。

　　幾個原本對他非常支持的足球雜志，立刻轉變了聲音，開始對他的意大利之行表示悲觀。當然他的粉絲們大多還是支持他的，只是這些屬于外貌系的小姑娘們根本就是沖著段暄來的，對于足球了解用匱乏來形容都很可能是褒獎，她們的聲音大多也就是：“不能因為一場比賽就否定我們的段暄啊，他還沒到意大利呢，你們怎么能這么說他呢？現在不正是應該支持他的時候？而且熱身賽上，不就我們段段踢進球了嗎？”

　　這些話立刻就被在足球上研究多年，連那些球星走路是先抬左腳還是抬右腳都能找出理論根據的球迷們給駁了個體無完膚。當然，因為段暄還進了一個球，所以，總算沒有把他給釘到恥辱架上，在對段暄表達了充分的失望之后，他們把目標轉到了其他的球員以及足協身上。

　　辯護的、駁斥的，鄙視的、贊揚的。

　　在熱身賽上表現不出色的段暄惹來了更多的新聞，絕對到了只要出門就有可能被包圍的境地。

　　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正常離境是不可能的，幾個通國際航班的大型機場都有記者駐扎，到最后，他們只能坐上北京到香港的直通車，從香港出發。

　　要說香港也是狗仔隊的發達地，但這里的人除了賽馬，對其他的體育運動基本上是不在意的，對于他們來說，段暄的吸引力還比不上一個三六小明星的艷照，所以，很奇異的，兩人到了這里就沒有再受到什么騷擾，當然，羅轉一路上也非常小心就是了。

　　因為轉會的事情，段暄本來就不多的足球興趣更是減到了最低點，因此在熱身賽上表現失常，雖然他進了一個球，但中國隊最后還是以一比四的大比分敗北，這還是在對方根本沒有用上全部主力的情況下。

　　對方有沒有派出主力段暄不在乎，但是他不能接受自己輸了，雖然他本來就沒有培養出對足球的足夠的愛，但，輸球更讓他無法接受！再加上電視天天拿著他說事，他也就越來越煩躁，如果不是有羅轉極力安撫，天知道他會不會制造幾起爆炸案。

　　這樣灰溜溜的離開——段暄就是認為自己現在是夾著尾巴逃跑，他覺得非常沒有面子，誰知道來到這里竟有人要他的簽名，而且還這么熱情，他的虛榮感立刻得到了充分的滿足，在一個個簽名中也就漸漸的忘了自己輸球的事了。

　　幾分鐘，播音中開始有通告，羅轉拉了段暄一下：“我們該走了。”

　　“哦。”

　　畫完最后一個簽名，段暄丟下筆，對著人群揮了揮手，轉身離開，黑色的長發在空中劃出一道帶著光芒的瀑布，看的一堆人目瞪口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這些人才回過神：

　　“這到底是誰啊。”

　　“不知道呀。”

　　“他簽名上寫的啥名字啊。”

　　“看不懂啊……”

　　……

　　“說起來，我還沒有一張他的簽名呢。”

　　在一對人研究段暄的身份的時候，機場的一個偏僻角落里，有人發出這樣的感嘆，那人穿了件淺藍色的襯衫，袖子卷到了手肘處，左手上戴了一個銀色剝殼的手表，即使在物價高昂的香港，普通人見了這款手表也要驚嘆幾分，也因此，襯得這個裝扮十分隨意的人多了幾分貴氣。

　　這人的容貌一般，但自有一種男人的悍性，這在男性普遍偏軟弱的香港是非常少見的，再加上他身邊還有個看起來非常不錯的酷哥，即使在角落里，也引得幾個少婦頻頻回頭。

　　這兩個，就是楊耀名和柯志堅了。

　　羅轉雖然處事妥當，但要把引得無數記者亂叮的段暄保護的滴水不露還是缺乏力量的，他們之所以能平靜的離開，也和楊耀名的幕后安排很有關系。

　　“下個月我就要和小非結婚了，你做我的伴郎吧。”看著窗外的飛機沖上藍天，楊耀名開口道。

　　“……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你本來就是那個老狐貍的人，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為什么要怪你？而且，的確是我對不起小非的。”

　　“……你只要以后對她好就好了。”柯志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他知道楊耀名所說的對不起并不是身體上的背叛，而是精神上的背離。

　　“我會對她好的，但我還是對不起她。”

　　“藍老，沒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楊耀名呵呵的笑了起來：“小柯，你這是在勸我把他追回來嗎？能聽到你這么說，我總算不算太失敗！但是，小柯，我已經三十多了，我沒有時間再去賭了，更何況，根本就不可能贏。那個孩子是無心的，他對我可能有那么一點點的在意，但對我的喜歡，甚至還比不上一根棒棒糖，我在他眼中也就是一個還過得去，可以上床的人。你知道當我對他說我要結婚的時候，他對我說什么嗎？”

　　柯志堅沒有說話，楊耀名慘笑道：“‘哦’。對，就是一個哦，這就是他的回答！他睜著一雙對我點點頭，然后就沒有了任何表示。你說讓我同這樣的他去賭博嗎？你說讓我和這樣的他去面對這個他媽的世界嗎？也許當我拼死拼活的時候，他也不過是睜著一雙對我點點頭。”

　　“這樣的賭博，你讓我有什么勇氣參加？你讓我怎么敢參加？你不知道，我當時甚至有掐死他的沖動！但凡他有一點點的……”說到這里，他突然停了下來，柯志堅也不開口。過了好一會兒，他吐了口氣，然后才慢慢的說：“當然，這也是我在給自己找借口，我舍不得現在的地位，舍不得現在的房子車子以及未來可以展望的一切，是的，我舍不得……”說完，他閉上眼，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來：“走吧，咱們也該回去了。”

　　他離開機場，又一架飛機沖上了藍天，他沒有回頭，只是他的嘴角泌出一點血絲，不知不覺中，他咬斷了自己的一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