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背叛

夕陽的光輝籠罩細紗，西邊的天際晚霞彌漫，似是熾烈燃燒的火焰，又明又亮，讓人移不開眼.陣陣清風帶著月季花的幽香，彌漫了整間院落.窗前，筆墨淺淺，少女的神態專注且認真，所有的注意都放在筆下的白紙上，對帖臨摹，她就不信自己寫不出一手好字.

女兒家閨中的培養，本就不是個可以懶散的事.甦瑾妍嘴角微揚，自信中帶著不羈，只要她想，自不是難事.

茉莉將涼茶放在甦瑾妍手邊，本想提醒她一句時辰不早了，但見她表投入，終是沒有開口.不想打擾她，輕緩的退出屋子，至廊下，瞧見對面台階上坐著的女孩，招手就喚道:"金鈴."

低頭正理著繡線的金鈴聽到　喚，忙起身跑過去，頷首道:"茉莉姐姐找我?"

"可見著了你丁香姐姐?怎麼給姑娘送了碗銀耳羹後就沒了影?"著還左右瞧了瞧.

金鈴"哦"了一聲，回道:"方才我見著丁香姐姐從廚房出來，手裡捧了好幾塊木板，我還好奇著上前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呢."

茉莉似是對這話有些不太理解，抱木板?皺了皺眉又道:"那她什麼了?"

"丁香姐姐，那幾塊木板看著新，回頭讓人做個匣子再描寫彩繪也是精致."金鈴著嘻嘻一笑，補充道:"不過我瞧著那木板很大，甭是做匣子，就是箱子都夠了."

茉莉狐疑，忍不住問:"哪來的木板?"

"早前去領柴火的時候，見著許多廢棄的木板，聽是前陣子三姑娘屋子裡置家具多出來的.當時我見著就覺得可惜，到底還是丁香姐聰明."完想著了什麼就嘆了一聲，幽幽道:"唉~她定然是沒了法子，想著將木塊給她娘做匣子，保不準還能賣個錢."

"賣錢?怎麼，丁香她……缺銀子?"茉莉怔怔地望著金鈴，眉宇間皆是迷茫.

"咦，姐姐您不知道?今天下午，她嫂子過來，是她爺爺沒了."

茉莉詫然，大驚道:"沒了?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從四姑娘那剛回來不久的事.我是在外面撞著她，見她眼眶的，這才多問了幾句.她家爺爺要入土，早前又欠了別人銀子，來問丁香姐要錢的.我剛出去的時候，聽到洗衣房的李婆子道，她見著丁香和她嫂子吵了起來，因為她嫂子若是沒有銀兩，就得將她家裡的妹給賣了."

"怎，怎麼她都不和我?"茉莉呐呐低語，腦中似是一個晴天霹靂.丁香家裡出了這樣的大事，還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她這是怎麼了?

她的月錢上次就已經透支過了，體己更是全部都送到了家去.前陣子的時候茉莉還能聽到丁香抱怨，她家嫂子如何如何精明，回回見她都排著理由討銀子.現在居然起了要將她妹妹給賣了的心思，那丁香定然是心急如焚.

茉莉的面色也沉了幾分，輕道:"我知道了."

金鈴應了聲，又撓了撓後腦杓，邊往回走邊不解地道:"咦，丁香姐都出去好半天了，怎麼還不見回來?"

茉莉的眼神投向院門口，眼底有絲黯然.

玉蘭閣裡外空曠清亮，移植了許多罕見花草，泥土松軟.丁香抱著一被青布裹住，方方正正的東西蹲在台階旁，目光不時地望向門口，見沒有動靜，便又低頭等待.

旁處站了幾個黃衣丫鬟，盯著丁香那方向便道:"她來了這麼久，到底是什麼事?"

"誰曉得，七姑娘身邊的人，想來能有什麼好事?"

"白日的時候方奪了姑娘的棋盤走，現在也不知是要什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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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家姑娘的好東西多，七姑娘眼，自然惦記著.偏是我們家姑娘好話，對別人好，真是要什麼給什麼，否則若是換了旁人，還不得跟七姑娘急?"

幾人正嚼著舌根，甦瑾妤則帶了桑葚和甘枝走進玉蘭閣.丁香聽到腳步聲，忙站起了身，含笑地走近對方，行禮道:"三姑娘."

甦瑾妤睨她一眼，許是想起了早前的事，心中有些不舒暢，敷衍般道:"是七妹妹有什麼事嗎?"

"不是七姑娘，是奴婢有事找姑娘您."完低頭看了看懷裡的東西，又觀察起周圍，暗示此地不宜多談.

進了內室，甦瑾妤隨手坐下，望向丁香.

後者察覺到目光，將懷裡的青布包裹心翼翼的解開.抬頭意料之中的見到三姑娘眸中的晶亮，丁香笑道:"三姑娘，您的棋盤."舉止恭敬，帶著討好的意味.

甦瑾妤目中一喜，轉而又迅速恢復了常色，擰眉道:"這是我給了七妹妹的，你這樣取來是何意思?"

丁香便哈著腰上前，聲道:"七姑娘喜歡的是棋子，對這棋盤並不上心.奴婢看得出姑娘您才是它的知音，特地來物歸原主."完似有顧慮，又補充道:"姑娘且放心，只要七姑娘不見著它，是斷不會出差錯的."

甦瑾妤伸手接過棋盤，將它置於案幾上，貪戀地摸了摸上面的紋路，嘴角露出一抹失而復得的喜悅.抬頭，目光卻是凌厲，別有深意地道:"你的膽量不."並不糾結這棋盤從何而來，因為不管怎樣，都透出七妹妹對它的輕視.

不重視卻強奪了去，甦瑾妤心中隱隱生出怒意.

丁香低頭就道:"先前多虧了姑娘您心善，朱媽媽才會透支月錢給奴婢.奴婢不是那些個白眼狼，自是記得您的好，今後姑娘有什麼需要奴婢效勞的，吩咐一聲便是."

她一臉討好，甦瑾妤卻不是個輕易相信的人.對她來，花心思籠絡過來的人，和毛遂自薦投靠過來的人，二者大相徑庭.

"丁香，你這話得可欠妥，你是七妹妹的人，我如何能差使你?"著讓一旁的甘枝將棋盤收好，又吩咐桑葚取了銀子給她，笑著道:"送出去的東西我本不該收回，但看在你念著我的份上，今日且留下了."

甦瑾妤完，端起茶杯，斂神沉思.

丁香拿到銀子的那一刻，心中確實是歡喜的.但三姑娘的這一番話，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忘了七姑娘嗎?可是，早前她對自己表現的好，難道不是想收了自己?大家族裡的事她聽過不少，心中頓時迷惘，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沒什麼事就先回去吧，否則七妹妹怪罪就不好了."甦瑾妤打發眼前的人離開.

不得已，丁香只能帶著早前準備好的一肚子話和疑惑走出玉蘭閣，方走到拐彎處，轉身回眸，卻見著老太太院子裡的阿菊走了進去.

三姑娘，真是集眾人寵愛於一身.

七姑娘獨有大太太寵著，又能如何?到底比不了三姑娘.且既然她都不顧主僕之，那自己還戀著她，堅持那份忠貞做什麼?若不是為了生存，誰願意進府為奴?丁香不想她的妹妹和自己走一樣的路，一輩子任人打罵差使.

自己一定會有法子的，主子冷漠，茉莉又頻頻在姑娘面前擠兌自己.難道沒了那個廟，自己就真活不成了?丁香掂了掂子裡的銀兩，早前僅剩的幾分猶豫和矛盾瞬間被拋之腦後.

回到絳綾閣，正見到七姑娘趴在窗柩前逗著鸚鵡.

丁香瞠目結舌，這不就是早前那隻快要病死後來飛走的鳥麼?步子往前，便聽得甦瑾妍喃喃的話語:"茉莉，你瞧，一隻鳥都懂得感恩，知道什麼叫忠誠.我對它雖好，可它只有一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