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棋盤

都不待人先去通傳，七姑娘轉眼就進了屋子，桑葚等人往前幾步，便聽得裡間三姑娘俏笑的聲音傳出，"妹妹這話的輕巧，這棋盤焉是想要就要的?大姐姐這是姐夫的好友所贈，用錢塘江的楓橋香榧所製，是榧祧L."

含笑著將棋子落下，目光沉靜地對眼前的甦瑾婭道:"四妹妹，該你了."

甦瑾妍一進屋就受了冷落，眉間微蹙，又覺得三姐姐這話的極為炫耀，得意之色不而喻.心中似是被什麼堵著一般，瞥了眼桌案上的嶄新棋盤便回道:"姐姐這話的真不好聽，一副棋盤還能有那麼多的來歷?"

甦瑾妤隻隨意地瞟了眼七妹妹，眉角隱含了幾分輕視，開口道:"妹妹不愛棋，自然不能明白惜棋之人的心境."

三姐姐漸漸變得高調，甦瑾妍也是早就察覺到的.可這還真是頭一回見她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如此明顯，比往日的時候失了幾分親和.理了理心緒，甦瑾妍斂眸，別過頭望向正取了棋子一臉深思的甦瑾婭，不解道:"四姐姐如何也愛上玩棋了?"

"七妹妹若是覺得好玩，看上幾局回頭閑著無趣的時候也可解解悶."沒有抬頭，甦瑾婭的目光隻專注地盯在眼前白相間的棋局上.

看了看甦瑾妤，又望了望甦瑾婭，總覺得這二人今日的神都很怪異.這般漫不經心，對於自己這個闖入的人絲毫未放在眼中，頗有些敷衍的感覺.對三姐姐，甦瑾妍是不抱任何心思的，可是四姐姐……心頭閃過幾分別扭，自己可是剛回絳綾閣連椅子都沒坐熱，聽著她被三姐姐喊了去就忙趕了過來.

不曾想，眼下的二人如此氣定神閑，反倒是自己闖的突兀，有些魯莽.

甦瑾婭的余光注意到七妹妹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意，心頭驟暖.縱然她什麼都沒，縱使她什麼都不問，但她關心自己的這份心思卻是如何都忽視不了.唇角微微勾起，眉角散去些許漠然，是什麼時候起，七妹妹變得如此貼心?

只是，她的關懷，她的緊張，自己終究回不了她.

不是沒有機會，是沒有了時間……

"妹妹若是喜歡，等我與四妹妹再下上兩副，這棋盤贈你便是."甦瑾妤將黑子落在四下都被白子圍著的正中間，緊接著朝對面嫣然一笑，挑眉道:"四妹妹，你分心了."

細白的手指輕巧地將一排白子徐徐收入手中，抬頭望向甦瑾妍，淺笑道:"瞧，七妹妹你一來，就奪了四妹妹的注意.這一局，她本不會輸的."

還不待甦瑾妍回話，甦瑾婭便搶先道:"姐姐技高一籌，這局本就是你穩贏.不過還是謝謝三姐你早前給了我一次機會，然是我不懂得珍惜，偏走了旁路."

甦瑾妍便是不懂棋藝，眼下望著那布滿了黑子的棋盤，也看不得出白子早就潰不成軍.面帶深意地打量起甦瑾妤，口氣也故作輕松道:"三姐姐的棋藝一向高超，四姐姐本就不精，你這樣，勝之不武！"

甦瑾婭卻面色坦然，站起來道:"姐姐給過我生路，我輸得心服口服."

甦瑾妤眉眼都沒有抬一下，隻慢慢將棋子收回，"妹妹才智過人，方入門便懂了這麼多，著實聰慧."

雖是褒獎的話，卻聽不出賞.

甦瑾妍盯著那案桌上的棋盤許久，倏然轉頭，望向甦瑾婭就道:"姐姐可還下?"

以為是七妹妹有此心境，甦瑾婭忙搖了頭.後者見此，目露狡黠，對著外面就喊道:"丁香."

"姑娘有何吩咐?"

"將這桌上的棋盤收好了，等會記得帶回去！"甦瑾妍著笑容越發燦爛，似是得了寶貝一般得意，挑眉對雙瞳呆滯的甦瑾妤道:"自家姐妹，我也不與姐姐客氣."

甦瑾妤手中還抓著的棋子驀然一松，暗道:她真的要?

甦瑾婭逮準了她眼中的不舍，笑了笑道:"姐姐你常去侯府，大姐送了那麼多好東西，姐姐你方才了將這棋盤給我，不會反悔吧?"將腦袋湊過去，清晰地觀賞對方臉上的僵硬.

進屋給甦瑾妍上茶的桑葚才走進，便發覺屋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四姑娘一臉閑適地站在旁邊，三姑娘與七姑娘對視，前者眼中有著訝然和悔意，後者則一臉笑意，帶了些許調皮.

怎麼了嗎?

桑葚緩緩上前，試圖喚回眼前人的注意，"七姑娘，請."

甦瑾妍便毫不客氣地吃了茶，順手又遞回給桑葚.見著丁香愣著沒有動靜，忍不住又皺眉道:"丁香，什麼時候你的膽子這般大，竟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丁香看得出三姑娘對眼前棋盤的不舍，在外面的時候又聽了它的來歷.自家姑娘突然這個話，她是很意外的.

因為闔府皆知，七姑娘不下棋.

這也是方才甦瑾妤為什麼能脫口就她若喜歡便贈予的原因.

卻不想，甦瑾妍便是當了真.

"錢塘江上的楓橋榧木，我還是頭一回聽，不會下擺著看看也好."甦瑾妍得一本正經，並不因為甦瑾妤的不舍與旁人的發怔而改口.

終於，甦瑾妤有了動靜，轉頭對桑葚吩咐道:"去裡間將我櫃子裡的桃花木匣取來，七妹妹最喜歡美玉，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話中之意，任是誰都聽得出來.

甦瑾妤望向甦瑾婭，很希望她能開口上幾句，可後者卻視而不見.

"不必了，姐姐的珍藏，自然都是心頭好，我又怎能奪人所愛?收了你的棋盤，我已是萬分感謝，再不能拿姐姐旁的東西了."甦瑾妍一臉單純，似是沒有聽懂她的話中深意，又催促著丁香上前.

見著主子眼中已經夾了幾分不耐與怒意，丁香再不敢耽擱，忙上前收拾棋子.

甦瑾妤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丁香利索地將棋子分開收於盒中，而後捧了棋盤退出去.甦瑾妍見著門簾落下，笑著轉身卻見著面色不虞的甦瑾妤，很是不解地就道:"咦，姐姐你不高興?難道方才只是隨口了給我，心中是不願意的?"完望向一旁的甦瑾婭，歪頭又問道:"四姐，三姐姐是這個意思嗎?"

"怎麼會，三姐給了你，自然就是你的."

甦瑾妍抿了抿唇，歡愉道:"我想也是，三姐姐怎麼可能會是那樣氣的人."完似是想著了什麼，轉身又道:"對了，原來姐姐你也喜歡美玉.前陣子哥哥方給了我兩塊佩玉，我瞧著甚是好看，回頭你來絳綾閣，我送姐姐一塊."

你送的東西，怎麼能同平陽侯府的相比?那而是他喜歡過的棋盤……意義大不一樣.

甦瑾妤眼下十分後悔，她怎麼就給忘了七妹妹的性子非常人，竟是將她同一般人相看?她便是不喜歡某物，但若是覺得稀奇罕見，也是喜歡佔為己用.

唉……

甦瑾妍是笑眯眯地走出的玉蘭閣，等回到絳綾閣，還不等進屋，轉身就對踫了棋盤的丁香道:"我有些餓，讓廚房做碗銀耳羹來."

丁香忙點頭，還不待應聲的時候又聽得前方的人道:"榧木很不一樣嗎，不曉得與一般的柴火相比如何?"歪頭似是好奇，隨口就補充道:"銀耳羹就用它來試試."嘴角含笑，尤帶了幾分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