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女貞,越勒耶沖尋人的手下們大吼大叫:「你們這群廢物!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再去給我找!」逃回來的他馬上帶著兵馬返回樹林裡尋人,可哪裡還有伍子昂的身影,只剩下滿地的侍衛屍體。
越勒耶的眼睛通紅,心裡難過地要死,又擔心地要死,若伍子昂出個什麼事他上天入地也要把刺客抓出來給伍子昂陪葬。
侍衛們在一條河邊發現了打鬥的痕跡,又找到了伍子昂從越勒耶身上扯下的那件衣裳,上面滿是已經幹了的深褐色血水。想到伍子昂可能掉河裡了,越勒耶又派了一撥人沿著河道往下游處尋找。可又是十多天過去,依然沒有伍子昂的消息。當然不會有了,伍子昂這個時候已經去了元和了。
一天找不到伍子昂,越勒耶的脾氣就一天比一天大。越勒楚早已知道了此事,也派人前來獵場尋找,出於安全起見,越勒楚又下旨宣越勒耶回王都。想到那不明身份的刺客,和這陣子王兄對他的態度,越勒耶以要親自尋找伍子昂為由,拒絕回去。還把越勒楚派來的人都趕了回去,這下子越勒楚更不高興了,只覺得這個弟弟是越來越胡鬧。
就在越勒耶急得要殺人時,他的部下終於帶來了消息,卻不是好消息。他們在下游的河邊發現了伍子昂的鞋,還發現了一具疑似刺客的屍體。那人一身的黑衣,很像那天偷襲越勒耶的刺客,最重要的是那刺客的肚子上插著伍子昂的匕首。之所以敢肯定那匕首是伍子昂的,是因為那匕首是越勒耶送給伍子昂的。
他們把那具被水泡得面目全非,已經腐爛的屍體帶了回來,仔細檢查過後,越勒耶手下的一名軍醫在屍體的還未完全腐爛的手臂上發現了一塊烙印的殘跡。儘管那烙印爛的只有三分之一了,可越勒耶一看到那烙印的樣子,拳頭就恨地作響。他太熟悉那個烙印了,因為他身上也有!
當初為王兄奪取王位時,為了表示對王兄的忠誠,他在自己的手臂上親手烙下這枚代表著女貞男兒最赤膽忠心的烙印。之後,王兄身邊的親隨都會有這樣一個烙印,包括王兄的親衛隊。越勒耶的心在那一刻寒了。他燒了那具屍體,把尋到那具屍體的幾名侍衛秘密處死,以防洩露出半點風聲給王兄知道。然後召集了他的親隨商議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越勒耶帶著他送給伍子昂的那把匕首返回了王都。
深夜,出來清醒清醒的溫桂看到孔謖輝靠著牆角睡著了,他眼底閃過心疼。悄聲走過去,還未靠近,對方就醒了。
「我擾了你了?」四下無人,溫桂摸上孔謖輝凹陷的雙頰,「累了吧。你躺我腿上睡會兒吧。」
「呵,」孔謖輝抓過溫桂的手啃了啃,聲音因疲倦而略顯沙啞,「我還好,以前有比現在還累的時候。倒是你,來,靠著我眯一會兒。」他坐下,把溫桂拉到了懷裡。
兩人席地而坐,依偎在孔謖輝的懷裡,溫桂抱著他,把頭埋了起來。孔謖輝知道他這是怎麼了,摸著他露出的後頸低聲說:「皇上會沒事的。」
溫桂的聲音帶了哽咽:「已經七個多月了……我很怕……」
孔謖輝重重地吐了口氣,只能幹澀地說:「皇上會沒事的。」他自認自己做不到像皇上愛王爺那樣愛溫桂。普天之下,也不會有幾個男子會為了心愛的人去冒險懷上孩子。皇上對王爺的深情令他動容,也令他無法承受。
兩人默默地相擁在一起,從皇上臥房裡出來的閻日看到兩人後,僅是微微愣了下,隨後很是正常地提了熱壺又進去了。皇上的寢宮如今成了幾人的秘密天地,沒有人會嚼舌根,沒有人會心懷鬼胎。每一個人都努力地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小心地等待著皇上生產那一天的到來。
溫桂的腦袋動了動,悶聲:「夜,刺客好幾天都沒來了。」
孔謖輝笑了,手好色地順著溫桂的領子向裡探去,感受著溫桂身子的輕顫,他說:「怎麼?你想他們了?」
自從來到元和後就沒有和孔謖輝親熱過的溫桂忍著險些溢出的呻吟,扭扭身子,讓孔謖輝的手出來。可對方卻趁機更深地探入,在他光滑的背身上流連忘返。
「唔……別……別……」溫桂的耳根紅了
孔謖輝忍著胯間已經抬頭的慾望,暗啞地說:「讓我摸一會兒,不會有人笑話你的。你還沒回答我為何突然問起刺客來了?」
溫桂抱緊孔謖輝,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埋起來,不要別人看到。他微顫地說:「閻渙……去了兩個多月了……我想著,刺客不來了,會不會……和,唔……和,王爺,有關……」
孔謖輝的手頓住,然後他抽出手,擁緊溫桂,吐了口氣藉以舒緩胯間的難受。「這個時候伍渙一定早已告訴王爺了,王爺肯定會不顧一切地往這裡趕,說不定不出幾日王爺就到了。」
「王爺一定要趕在皇上生產前回來。」溫桂的話中帶了鼻音,「若皇上成產的時候王爺都不在身邊,皇上太……」
「不會的,王爺一定會及時趕回來的。」抬起溫桂的頭,在他嘴角印了個吻,孔謖輝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腿上,摀住他的眼睛,「睡會兒吧。」
溫桂閉上眼睛,累極的他不一會兒就意識模糊了。
服侍了皇上起夜的申木提著夜壺出來,一看溫總管枕在孔統領腿上睡著了,他收拾完後給兩人拿了一張毯子。
「謝了。」輕聲說了一句,孔謖輝給溫桂嚴嚴實實地蓋上,讓他好睡。
申木小聲說:「孔統領帶溫總管去睡會兒吧。皇上挺好的,我和閻日守著就是了。」
孔謖輝抬頭道:「不必,我不累,他也睡不沈,一會兒就會醒。申公公也辛苦了,抓緊時間休息吧。」
申木也不再勸說,返回了臥房。
孔謖輝一手搭在溫桂的身上,一手握著劍,靠在牆根閉目養神,但耳朵卻是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皇上生產在即,半點都馬虎不得。眯了一會兒,孔謖輝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神凌厲。在臥房內守著的閻日也在下一刻出來了。
「誰在外頭!」閻日看了孔謖輝一眼,來到寢宮的門口。
「公公,山莊外有一人求見皇上。他說他是從女貞來的,好像是梁王出事了。」
什麼?!梁王出事了!孔謖輝立刻站了起來,驚醒了溫桂。他趕緊拽起溫桂:「快起來!有人從女貞來了!」溫桂瞬間清醒。
閻日打開門,外面是一名扮作守衛的小鬼,他急問:「來人現在何處?」
小鬼回道:「屬下把他關了起來,他說他是梁王身邊的人,梁王在女貞出事了,他冒死回來稟報皇上。這是他拿出的令牌。」這人雙手遞出一樣東西,閻日一看,迅速搶過,這是王爺的令牌!
「王爺出事了?!」溫桂的身子晃了幾晃。
孔謖輝壓下心驚立刻說:「速速把人帶過來!不要驚動他人。」
「是!」小鬼轉身快速離開。
孔謖輝走到閻日身邊低聲說:「穩住!千萬不要驚動皇上。先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人來了之後我帶他到溫桂房裡,你隨後過來。」
「好。」閻日深吸幾口氣,快步返回臥房,去看看皇上是否醒了。
床上,秦歌沉睡著,申木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守著。閻日對申木耳語道:「外面有點事,我和孔統領去處理一下,你守著皇上,我很快回來。」
「你去吧,皇上這裡有我呢,放心。」申木輕輕推了推閻日,閻日瞧了眼皇上暫時不會醒來,放心地退了出來,並關上了臥房的門。
很快,兩名小鬼押著一名滿臉絡腮鬍的中年女貞漢子來了。一看到此人,閻日、溫桂和孔謖輝都很是驚訝,這是王爺在女貞找的人嗎?先不說他一身的塵土,整個人看上去髒兮兮的,那把鬍子還粘著飯粒!揮退了小鬼,孔謖輝一手把這人拽到了溫桂的房裡,一進去他就直接問:「王爺怎麼了?!」
剛剛還弓著身,哆哆嗦嗦的漢子突然掙開孔謖輝的牽制,直起了腰。孔謖輝和閻日心下一驚,拔出了劍。
「緊張什麼?是我。」漢子出人意料地冒出令三人熟悉的聲音。
三人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漢子取下鬍子,摘下假髮。
「王,王爺?」溫桂不敢置信地瞪著漢子,心要跳出來了。
「王爺?」孔謖輝很想問問對方怎麼這個樣子回來。
而閻日則是遞了一塊濕布子過去給王爺擦臉。
冷冷地瞅了閻日一眼,伍子昂扯過帕子在臉上擦,一個多月沒卸易容,根本擦不掉。唯一冷靜的閻日又趕緊端了盆水。
三人明顯地察覺出王爺的心情很不好,不,不只是不好,而是處於憤怒中。三人誰也沒有說話,專心卸妝的伍子昂也不說話。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把臉弄乾淨了,伍子昂這才出聲:「皇上呢?」
溫桂瑟縮地說:「皇上正在睡。」
「我一路上都沒洗,去燒水,我要先洗洗,再給我準備一身乾淨衣裳。我是秘密回來,沒有人知道,孔謖輝,你去想辦法。」
孔謖輝二話不說地離開了,溫桂瞄了眼王爺,又瞄了低著頭的閻日,不安地離開,擔心王爺會怎麼對閻日。
孔謖輝和溫桂都離開了,伍子昂把髒了的布巾丟到一邊,轉身看向閻日。閻日一聲不吭地跪在了地上,他早就知道王爺不會輕饒他。
小小的斗室內,氣氛冷凝。伍子昂脫下又髒又破的外衣,走到床邊坐下。這一路上都沒怎麼休息,玩命地往回趕,伍子昂看上去整個人憔悴了許多,真像個中年漢子了。
「過來。」聲音的沙啞絲毫不減弱伍子昂的憤怒。
閻日跪著來到伍子昂的跟前,眼前飛起一腳,他被踹了出去。
「砰!」
身子彈起後重重地跌落在地上,閻日悶哼一聲,顧不上擦嘴角湧出的血,又立刻跪好。
「過來。」
嚥下血水,閻日跪走過去,伍子昂的那一腳沒有留情。他剛靠近,伍子昂又是一腳,閻日的身子落在他剛剛落下的地方,血,滴了下來。
「過來!」伍子昂緊握的拳青筋直冒。他不是不想去看秦歌,他恨不得趕緊把那人擁入懷中狠狠吻住他。但現在不行,不發出胸中的這股悶氣,他會瘋,會被嚇瘋!
「咳咳……」
忍不住咳出幾口血水,閻日從地上爬起來,跪下,緩緩向床邊跪走過去。
「王爺。」
門被人擅自推開,外面站著的是申木。
看到閻日,申木眉頭微蹙,然後進來關了門。
伍子昂冷冷地說:「申公公要為他求情嗎?」
申木搖頭,低聲道:「王爺,皇上身邊現在只有奴才幾人伺候。奴才知道您是怪閻公公,你不僅怪他,您也怪我。」
「我是怪你們!」伍子昂不客氣地說,「你是鳳鳴王的人,我不會動你。但他,我絕不輕饒!」
申木走過去跪下,抬頭平靜地看著伍子昂,說:「王爺,奴才知道您是擔心王爺,您是怪我們瞞著您。這件事閻公公和奴才也做好了被王爺責罰的準備。只是王爺要罰也得等到皇上生下孩子之後啊。皇上身邊伺候的人不多,您打死了閻公公,就少一個人伺候皇上。這兩個月,奴才們都幾乎是不闔眼的伺候皇上,可即便是這樣,仍是會有疏忽的地方。等皇上生產之後,更需要人仔細伺候,王爺再氣也不能拿皇上的身子開玩笑啊。」
「你在威脅本王?」
被貶,不過是給外人看。此時的伍子昂是申木從未見過的。
申木躬身磕了一個頭,說:「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擔心皇上。皇上日日思念王爺,王爺您終於回來了,難道不想去看看皇上嗎?」
伍子昂緊握的拳頭鬆開,又更緊地握住。
這時候,溫桂也進來了,擔心地看了眼垂著頭的閻日,他也跪了下來:「王爺,奴才不是想給閻日求情,只是這件事閻日也是不得已。皇上調理的時候王爺在去鳳鳴的路上,皇上調理之後一直病著,閻日看著皇上受了那麼大的罪,實在不忍再做出讓皇上不悅的事,傷了皇上的身子。那陣子容太醫也說了皇上絕對不能動氣,必須安心靜養。」
伍子昂低吼:「他不得以!那我從鳳鳴回來的時候他為何不告訴我!」
溫桂眼裡有了淚,說:「王爺,您瞭解皇上,皇上一心要您的孩子,奴才們能攔得住嗎?只要調理了身子,又服下鳳丹,皇上就一定會有孕。鳳鳴王在信上說王爺的勢頭太沖了,定會引來禍患,提醒皇上找個機會讓王爺遠離京城。一是避風頭,二也是讓王爺緩緩。皇上讓王爺去女貞是為了支開王爺,但也是讓王爺出去避禍。若王爺知道皇上有孕了,一定不會離開。奴才們並不知此事,是鳴王殿下看了鳳鳴王給皇上的遺信時才告訴奴才們的。」
溫桂哭出了聲:「王爺,是奴才們沒用。奴才勸不了皇上,這件事不只是閻日的錯,奴才也有錯。奴才得不到皇上的信任,連皇上有了身孕奴才都不知道,險些害了皇上。」
伍子昂一拳砸在案桌上:「你們何錯之有?!錯的都是我!」
「你是在怪朕嗎?」一道根本不該出現在此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那人穿著純白色的絲質裡衣,一手扶著腰,一手搭著何歡的手緩緩走了進來,在床上的另一端坐下,與伍子昂隔著一張案桌。閻日、申木和溫桂一個激靈站了起來。閻日趕緊擦擦嘴角的血,生怕沖了皇上。
而伍子昂在看到那人時已經完全呆住了,他呆呆地看著那人豐腴了許多的身子,呆呆地看著那人在絲綢下分外明顯的高高隆起的腹部。所有的怒火在見到這人的第一眼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這人,唯一能聽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