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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帳篷裡,伍子昂正在給秦歌寫信。他已經寫好了一封,但那是官面上的信,是梁王要呈給皇上的信,而他現在寫的是給秦歌的信,是伍子昂給秦歌的信。鳳鳴國都距離大東朝的京城路途遙遠,此去來來回回起碼要八九個月的時間。每每一想到這裡,他都分外煎熬。可是為了他和秦歌的將來,為了他的「隻手遮天」,這樣的分離今後會常常出現。

  女貞國使團來京時,因為他府上的鹿兒酒,他和越勒耶套上了交情;此次送何歡回鳳鳴國,秦歌又給了他與鳳鳴王室攀交情的機會。權勢需要花時間,需要一點點地慢慢抓到手裡。對於他的「得寵」,朝中的頑固派人心惶惶,為了安撫這些人,秦歌在這個時候選擇派他送何歡回鳳鳴。待到他從鳳鳴回來的時候,詠春宴上的那些與他交好的剛剛進入仕途的那些人也基本上站穩了腳跟。只要他能順利地護送何歡回京,再得到鳳鳴與大東的盟書,秦歌要封賞「寵幸」他也就事出有因,那些眼紅他的人也無話可說。

  「呼……」

  吐了口氣,伍子昂抹上手腕上的羊脂玉手串,小鬼送來了消息,溫桂和孔謖輝出宮了。沒有人管著,秦歌會不會又不注意身子徹夜批閱奏摺了?算算日子,他趕不上柳雙生產的時候回去了,這樣也好,他不在京城,子英也能多些藉口陪陪柳雙。

  秦歌:

  我很想你,這一路上我都想快馬加鞭返回京城見你一面。但一想到我的梁後之路,我強忍了下來。你的用心,我不能辜負,兒女情長不是你要的。你要的是我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我的隻手遮天。為了這一日能早些到來,我什麼都能忍,唯獨一件事:那就是你心裡的人不再是我。

  秦歌,若有空,你就到咱倆的小院裡去坐坐。在我心裡,王府不是我的家,那處小小的院子才是我想要回去的地方。

  我想你,沒有你在身邊,每一晚都異常的難熬。睡不著的時候我就摸著你送我的手串,想著你我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迷迷糊糊地睡下,可夢裡一夢到你我就又醒了。因為我抱你的時候雙手落了空打到了我自己。

  秦歌,雖然宮裡的御廚做的菜不如我,但你也得多吃點兒。你不知我有多擔心,好在現在天熱了,你怕冷的手腳不會再凍傷,可天熱了我又擔心,擔心你吃不下睡不好。秦歌,答應我,答應我你會照顧好自己。

  把心裡的思念及擔憂一個字一個字的全部寫下來,伍子昂停不下筆。每一天都有很多話想對那人說,但為了避免麻煩,他不能天天給那人寫信。

  寫了快一個時辰,伍子昂才把信寫好了。把官面上的信交給專人送回京城,他把私信交給帶來的一名小鬼。

  帳篷外靜悄悄的,除了巡夜的侍衛外,大家都睡了,伍子昂和衣躺在床上了無睡意,滿腦子都是秦歌情動的模樣,還有他嘴角淡淡的笑。

  ……

  服侍了皇上睡下,溫桂放下床帳,吹滅了幾隻蠟燭,點了助眠的熏香這才輕聲退了出來。今夜是閻日值夜,他可以回去休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孔謖輝平時習慣靠著的牆角,溫桂平靜的面容下卻異常的擔心,自從王爺送何歡回鳳鳴之後已經十來天了,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孔統領。他和皇上稟報了此事 ,皇上只說孔統領請了假,孔統領回來後他要格外仔細孔統領的言行,有任何異常都要及時稟報。

  暗暗吐了口悶氣,溫桂出了寢宮,交代了今晚值夜的另外幾個太監晚上要注意的地方,他沒有往自己的住處走,而是去了孔謖輝的小院子。院子裡和前幾日一樣沒有半點的燈光,說明主人還沒有回來。

  在院子外頭張望了一會兒,溫桂進了院子,推開孔謖輝沒有上鎖的門。這人似乎毫不擔心有賊人會來,門從來都不鎖。很熟悉地進了屋摸黑走到桌邊,溫桂找出打火石,點燃了燭火。亮堂的屋內不像過去那樣亂七八糟,反倒異常幹淨整齊。溫桂取來掃帚,把前天剛剛掃過的地板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又拿拖布拖了,然後擦桌子、掃床。

  沒有了主人的屋子儘管十分的乾淨,可溫桂就是覺得少了些什麼。自從他跟著皇上、王爺遇到險些見了閻王的孔謖輝後,這五年多來兩人一直是隨侍在皇上的左右,突然有一天這人不在了,少了有人跟他說「勞煩溫公公給我拿些吃食」,溫桂只覺得非常的不習慣。一個人在孔謖輝的屋子裡,溫桂有些想念和那人拌嘴的日子。

  「有什麼事需要離開這麼久呢?」收拾完的溫桂呆坐在床邊喃喃低語,「孔統領不是說他的親人早就過世了嗎?還是……」想到那時候那人渾身是傷,身上帶毒還被人追殺,溫桂就不禁打了個寒顫,孔統領不會出事了吧。若真是那樣可怎麼辦?王爺不在京城,皇上對孔統領似乎又起了懷疑之心,萬一……越想越害怕的溫桂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來,可當他一抬頭,卻發現面前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啊啊!!」

  尖叫聲被對方捂在了手裡,同一時間,溫桂被對方的另一隻手給牢牢鎖住了。當他看清了對方的臉時,他腳下一軟若不是被對方抱著,他一定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溫公公多日未見在下,似乎甚是想念在下啊。」來人惡劣地開口,放開了捂著溫桂的那隻手,卻沒有放開摟在溫桂腰上的手。

  「孔統領!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咱家差點被你嚇死!」溫桂面紅耳赤地低吼,心因為對方的這句話而跳得厲害。

  「溫公公還沒回答在下有沒有想念在下呢。」突然回來的孔謖輝不打算放過溫桂,壞笑地問。

  溫桂向兩邊瞟了瞟,結舌:「咱家,嗯,孔統領一聲不響地就不見了,咱家是想問問,呃,問問孔統領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孔統領畢竟與咱家,相識多年,咱家關心關心,也是,應該的。」這時候,他發現自己被孔謖輝雙手摟著腰,溫桂的臉更紅了,急忙就要掙脫。

  孔謖輝放開了手,臉上的不正經變成了為難:「在下最近是遇到些麻煩,可能需要溫公公幫個忙。」

  「麻煩?什麼麻煩?」溫桂的眼裡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擔心與焦急。

  孔謖輝盯著他的雙眸閃過莫名的情緒,他嘆口氣:「算了,溫公公一定不願意的。」

  「你都還沒有說怎麼知道我不願意?」溫桂急了,「只要不是對皇上不利的,我都願意!」連「咱家」都忘了。

  「真的?」詢問中隱隱有一絲期待。

  「孔統領快說吧!」見這人平平安安的,提著的心放下一半。

  孔謖輝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嚴肅,他彎身,湊到個頭不及他下巴的溫桂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溫桂的眼睛瞪大了。當他說完後,溫桂為難地說:「皇上那邊我要伺候著,就是出宮也得有皇上的旨意……」

  「若我能跟皇上討了旨意,溫公公可否願意出宮幫我?」

  稍稍避開噴在耳朵上的熱氣,溫桂詫異地問:「皇上能答應嗎?」

  「溫公公只管回答願意還是不願意。」

  溫桂差點就要說出「願意」了,可一想到皇上讓他監視孔謖輝,他又不願意了。他不能背叛皇上,又不願意背叛孔謖輝,他低下頭,半天不說話。

  「唉,人情冷暖啊……溫公公剛才還說只要不是對皇上不利的,就都答應,現在卻又不做聲,這不是耍人呢麼。」

  孔謖輝的眼睛裡是與他的口吻全然不符的捉弄。

  溫桂還是低著頭,低聲道:「我,剛才是我失言……我是總管,要操心宮裡的事,我哪裡能隨便離開。」他突然發現自己做不到監視孔謖輝,做不到把孔謖輝的一言一行全部稟報給皇上,這人平日裡雖然總愛欺負他,可是……他做不到。

  「溫公公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能勉強。」孔謖輝轉過身,背對著溫桂淡淡道,「夜深了,溫大總管是不是該回去歇著了?」

  溫桂的身子瞬間一震,他咬了咬牙關:「我是該回去了,孔統領也歇息吧。」然後他低著頭走了。

  透過開著的窗子看著肩膀垮下的人離開了,孔謖輝的嘴角上揚,然後發出了低低的笑聲,接著笑聲越來越大。欺負溫大總管可是會上癮的。

  第二天一早,當幾乎一夜沒睡的溫桂來到皇上的寢宮伺候皇上更衣時,他非常意外地看到孔謖輝竟然也在,而且還窩在他習慣靠著的那個的牆角。心不知為何怦怦直跳,可接著就是一陣刺痛,總之是十分的不舒服。

  對著銅鏡看著溫桂低頭給自己更衣,秦歌淡淡開口:「溫桂,剛剛孔謖輝向朕請求,要你出宮幫他一個忙,朕允了。」

  「皇上?!」溫桂猛然抬頭,震驚,慌亂。

  秦歌面無表情地說:「朕一直未曾問過孔謖輝的來歷,他也從未對朕說過。朕允你同他一道出宮便是趁此機會查清他的底細。他在朕身邊雖然已經多年,但這陣子不太平,朕不得不小心謹慎。朕不能留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在身邊。」

  「皇上……」溫桂惶惶然的。

  秦歌又道:「當然,朕派你去也不全是查探他的底細,孔謖輝這幾年對朕很忠心,他向朕開了這個口,朕也不便回絕。只要能證明他不會對朕不利,朕不會介意他的出身。朕知你與他共事多年,讓你監視他也是難為了你,那你就更要為他證明他對朕的忠心,若他真有了什麼麻煩,你也可代朕替他解決,免了他的後顧之憂。」

  溫桂的雙眼頓時一亮,他相信孔謖輝對皇上絕無二心,若能證明孔謖輝的忠心,那……溫桂跪了下來,伏地磕頭道:「奴才願意去,奴才願意為皇上分憂。」

  「一會兒你收拾收拾便隨孔謖輝出宮吧。」秦歌伸出遞出一個腰牌,「這是能證明你身份的東西,有麻煩的時候就拿出這個,切記,出宮在外儘量不要洩露出你的身份。」

  「奴才記下了,奴才謝皇上恩。」溫桂雙手不穩地接過。

  「起來吧。」

  溫桂站了起來,雙眼泛紅地說:「皇上,王爺不在京城,奴才又不在您身邊伺候,您一定要注意您的龍體。」說到最後,已是哽嚥了。

  「去吧。」

  「是。奴才,那奴才走了。」

  溫桂擦擦眼睛,收好腰牌,又跪下磕了三個頭,然後走了。

  他一走,孔謖輝走了進來,下跪叩謝。秦歌沈聲道:「朕習慣了溫桂在身邊伺候,你要把他毫髮無傷地給朕帶回來。」

  「皇上放心便是,謝皇上成全。」

  「你要的人朕已經交代了閻日,你去找他。」

  「謝皇上。」

  孔謖輝站了起來,很嚴肅地說:「屬下此去僅是解決前塵之事。」

  秦歌點了點頭,孔謖輝走了,他沒有等溫桂而是先行離開了皇宮。

  在秦歌抵達御書房後,溫桂拿著皇上給他的腰牌,以為皇上辦差為由坐著馬車出宮了。當馬車行駛了一段路,路過一條小巷子時,一道人影閃進了他的車裡。馬車朝城外駛去,直奔梁王伍子昂在城郊的私人別院。

  在溫桂走後,秦歌命閻日暫時接替溫桂的植物,擔任太監總管。這位總是面色慘白,跟幽魂一樣走路沒有聲響的小太監突然一步登天,羨煞了不少人。在眾人議論紛紛溫桂是不是被皇上給貶了,或是被閻日給擠兌了的時候,閻羅殿的勢力正式地滲入了皇宮大內。

  ……

  「啊!!救我……救我……」

  站在門外聽著裡面的慘叫聲,溫桂身上的寒毛全部豎了起來,起皮疙瘩也起來了。他扭過頭小聲問身旁的人:「裡面的人,是誰?」

  「噓……」孔謖輝拉著他來到窗邊,指指窗戶紙上的一個圓洞小聲說:「看著,記得不要出聲。」

  「哦。」溫桂湊了過去,一隻眼睛看向屋內,當他看到屋內在喊救命的人時,他的臉刷的紅了,連連倒退了兩步。窗戶正對的床上有一個全身赤裸,四肢被綁在床上的人!那人凌亂的頭髮遮住了面容,不過就剛剛那一眼溫桂仍看出那人是男子。

  「噓……」有一聲噤聲,孔謖輝在窗戶上又弄了一個洞,摟著溫桂的肩膀把他拉過來,「仔細看著,別出聲。」

  溫桂不情願地貓眼過去。

  這時候,房間裡的一扇門開了,一個蒙著面的人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五名壯漢。那人指了指床上的男子,對壯漢打了個手勢,然後就離開了,並關上了門。

  「咕咚」,溫桂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吞嚥聲,這是要做什麼?然後他的眼睛瞬間圓睜,身體僵硬,摟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扣住了他,溫桂退無可退。不是讓他來幫忙嗎?為什麼要在這裡看活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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