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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第13章
第十三章

  陪皇上用了早膳,在大臣們到東暖閣議事之前,伍子昂又從偏門出了宮。雖說皇上讓他拉近與文官的關係,不過也不急於這一時。回到客棧,二弟三弟已經走了。伍子昂換了身衣裳,讓伍獻幫他刮了臉,精精神神地提了禮物帶著伍渙去了京城守備的軍營。

  一見到他,關渡笑著上前給了他一拳:「梁王這次回京可是讓京城雞飛狗跳,不得安生啊。」

  伍子昂也笑著給了他一拳:「有關老弟在京城,我能跳到哪去?」

  說著,兩人走到椅子處坐下,伍子昂把禮物放到桌上:「我知道關老弟為我的事操碎了心,這可是我讓人一早從『千里香』買的雞,算是賠禮。」

  「好你個梁王,得了那麼些賞賜就拿小小的一隻雞來打發我。怎麼說也得請兄弟我到『滿盈樓』吃一頓才成!」話是這樣說,關渡卻催人去拿酒,這廂已經拆了油布包,對著香噴噴的雞流口水了。也不等手下拿筷子,關渡伸手就撕了條雞腿大口吃了起來。

  待酒菜上來後,關渡讓屬下出去,伍渙也退到了外面,留下兩人說私事。關渡嚼著雞肉,臉色變得嚴肅:「皇上這回收了你的封地,卻沒削你的爵位,究竟是為了何?你心裡可有計較了?」

  伍子昂苦笑道:「朝中要求削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皇上顧及舊情,因而遲遲沒有下詔。前陣子朝中大臣們又上摺請皇上削王,我正好擅自回京,撞在了刀尖上。皇上也有削王之意,這回能留著我的爵位全靠過去與皇上的那幾分情誼了。」

  關渡皺眉道:「你說你沒事回京做什麼?好好在梁州當你的梁王,天高皇帝遠,你何苦回京受這無妄之災?」

  伍子昂煩悶地喝了口酒:「就算我躲在梁州,皇上要削王我也躲不了。難道要我謀反嗎?不如多回京,讓皇上記得那份舊情。」說完,他釋懷地笑笑:「雖然封地沒有了,可皇上還留了我的爵位,我知足了。」

  關渡嘆道:「我就怕到時候皇上連你的爵位也要削了。這次你被囚禁在宮中,除了柳尚書外,文官無一人為你求情。這幾日皇上因賈康乙一事,龍顏大怒,那些人尚且忍著。等這件事過去,他們說不定又要上奏讓皇上削你的王位。我擔心啊。」

  伍子昂又喝了口悶酒,笑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唉,」關渡也不好說什麼了,在朝為官,有些事就是這樣無可奈何,「老兄,回了京,凡事多留個心眼。京城不比梁州,很多人盯著你呢。兄弟我能幫上的一定幫。子英在我這裡,你儘管放心。」

  「呵呵。」伍子昂捶了關渡一拳,「好兄弟。」

  「呵呵。」

  從關渡那裡出來,伍子昂精心準備了幾份禮物去看望了驃騎大將軍朱康炎和大將軍莊嘯,從莊嘯府上出來後,為了不引來太多麻煩,他沒有去兵部找侍郎張德,而是去了柳府。還沒到柳府,柳府大門就打開了,柳冉帶著家奴親自出來迎接。伍子昂送上禮物,柳冉接得有點心虛。一邊招呼管家上最好的茶,一邊引著伍子昂進了正廳。

  「子昂,在宮裡這幾日還好吧。我真是十分擔心你啊。」柳冉激動地熱淚盈眶。

  伍子昂溫笑道:「皇上讓我思過,但沒有剋扣我的用度。您瞧,這幾日我都胖了。」

  柳冉呵呵笑起來:「嗯嗯,似乎是胖了些。姑奶奶的身子可還好?」

  「好,有您惦記著怎會不好。柳叔,您似乎瘦了,為了我的事,讓您操勞了。子昂慚愧。」說著,伍子昂就起身賠禮。

  柳冉急忙扶起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子昂快別這麼說。都是一家人,我不幫你誰幫你。」

  「這一拜是子昂應該的。」撥開柳冉扶自己的手,伍子昂躬身一拜,然後雙手把柳冉扶到主位上。歉意道:「子昂剛出宮,禮數不周還望柳叔不怪。待姑奶奶上京後,子昂會帶著聘禮來拜訪柳叔。」

  「呵呵,好,好。」兩人都避開了退婚一事,對此柳冉樂見其成。見伍子昂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曾退婚一事,他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還會去提。

  說完了不痛不癢的話,柳冉問:「要不要去見見雙兒?她很掛念你。」

  伍子昂猶豫了一下,道:「還是不了。我來探望柳叔可能已經有人在皇上面前說我一出宮就急著往柳家小姐的閨房跑。」想到皇上傷了的手指,伍子昂有些迴避這個時候去見柳雙。

  柳冉點點頭:「確實如此。子昂還是小心些的好。那我也不留你吃飯了,你快快離開吧。過幾日你再來。」

  「好,柳叔,那我就先告辭了。等這事過了,我再來探望您。代我問雙妹好,讓她不要為我擔心。」

  「好,我會告訴她,你快走吧。」

  躬身行禮後,伍子昂大步離開了柳府。得知他來了又走了,柳雙在屋內垂淚。柳冉說出了伍子昂的擔心,讓她不要多想,但柳雙卻認定伍子昂是在意那件事。

  離開柳府,伍子昂沒有去看他的新府邸,而是又進了宮。略顯急切地抵達了東暖閣,得知皇上正在與內閣的幾位大臣們議事,伍子昂被溫桂請到了東暖閣的隔間等候。聽著內閣大臣們就昨晚一些奏摺批閱的意見表示疑慮或不解時,伍子昂偷笑,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讓皇上來做定奪,天下之事皇上都管了,那還要內閣大臣及文武百官有何用。他不過是把一些官員們可以處理的事情駁了回去,竟讓他們這般無措。

  伍子昂又暗自嘆息,皇上太勤勉了,把臣子的事情都搶過來做,也難怪會如此疲累。時日長了,這些人豈不是光會高呼萬歲,一事無能?想到自己不在皇上身邊,皇上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伍子昂就很為皇上難過,可轉念一想,他又有些高興。若有另一個皇上的貼心人出現,他怕是會傷心吧。

  「皇上,這是臣等共同商議後推舉出來的吏部尚書和吏部侍郎的人選。請皇上過目。」

  「嗯。先放在這吧。」

  「皇上,梁王手上有三萬兵馬,這三萬兵馬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安置?」

  「梁王手上的三萬兵馬朕打算建一支近衛營,作為朕的內侍護衛,直接聽命於朕。至於由誰來替朕掌管這三萬人馬,朕還在考慮。各位卿家若無要事的話,可退下了。」

  「是,皇上。」

  還有話想說的陳唏言和寇余把話憋了回去,躬身退下。在他們都退下後,秦歌捂著額頭靠在身後的軟枕上,今早朝議回來之後他的頭就痛得厲害。不想喝那苦死人的藥,他一直忍著沒有說。

  「皇上,梁王來了,在偏閣內候著呢。」

  一聽伍子昂來了,秦歌放下手,雙眼發亮:「快宣。」

  溫桂笑著放下簾子,讓自己冷靜,秦歌在門簾再次被掀開時,已經恢復成了冷靜自若的帝王。「朕還當你今日會忙得沒有時間進宮。」

  伍子昂笑道:「一天之內把兵部走個遍,明日皇上的桌上還不多幾份參我的摺子。」很自覺地走到皇上身邊坐下,伍子昂小聲問:「陳大人他們選的吏部尚書和吏部侍郎是誰?」

  秦歌冷哼了聲,把那名單丟了過去:「朕不用瞧也知道他們選的是誰。」

  伍子昂打開一看,不解地問:「這兩人怎麼了?」

  秦歌揉按額角,冷道:「一個是陳唏言先師的孫子,一個是樞密院參侍郎戶學謙的小舅子。除了選他們的親隨,他們會把兩個位置交給別人嗎?」

  伍子昂闔上名單,起身走到皇上身邊:「皇上,您不舒服?」

  「沒什麼。」秦歌放下手,「你可有好的人選推舉給朕?」

  伍子昂突然神秘笑道:「我給皇上按按,皇上閉著眼聽我說可行?」

  那雙能把自己溺死的溫柔眼睛,秦歌哪裡能拒絕得了,何況他並不想拒絕。他閉了眼睛,身子已經在身後那人還沒碰到他時就有些發熱了。

  輕輕揉按皇上的額角,伍子昂道:「在梁州確實認識幾位賢士。但他們對入朝為官卻不大有心。有『梁州七賢』之譽,若皇上中意的話,我可以為皇上去做說客。」

  「哦?這七人朕聽起過,聽說他們各個勢才而傲,你還與他們相熟?」秦歌的聲音有些低啞。

  伍子昂向後挪了挪,讓皇上坐得更舒服些,這才道:「那些都是以訛傳訛。我嘗嘗與他們喝酒,他們是看不得官場上不乾淨的事,所以有心避諱。不過皇上聖明,若他們能入朝為官,皇上定會讓他們施展所長。」

  秦歌笑了下,伍子昂揉按的手略一停頓,就聽皇上說:「你這拍馬屁的功力三年不見倒漸長了。」

  伍子昂立刻高呼冤枉:「皇上,我說的是肺腑之言。」

  抬手,秦歌淡淡道:「既然你說他們是賢士,那就讓朕看看他們的本事吧。」

  「謝皇上。等年節過後,我就回梁州當說客去。」

  秦歌睜眼:「為何要等年節過後?」

  「因為我要在京城陪皇上過年,過了年之後才會梁州。」

  胸口一緊,秦歌又閉上眼睛,嘴角是難掩的愉悅。「那吏部尚書和侍郎之位就等到年節過後再說吧。還有那三萬近衛軍統領的人選,你那若有合適的,也舉薦來。」

  伍子昂側頭看著皇上問:「皇上不怕大臣們說皇上偏袒我?」

  「要說便說。就算朕不用你的人,他們也會說朕偏袒你,除非朕貶你為庶民,他們才會放心。」想到那些心裡各個打著小九九的人,秦歌就心煩,語氣也不好了。

  伍子昂笑了,手上的力道放輕:「那就讓他們說去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無話敢說。」

  「朕知道。」

  不再提那些煩心的事,秦歌享受這難得的溫情時刻。在伍子昂前腳踏入柳府時,他就已經得到了消息。沒有問伍子昂是否與柳雙見了面,沒有問伍子昂見了她是否激動難抑。他把自己深愛的人給了那個女人,那他享受這個男人一點溫柔毫不過分。

  兩人在東暖閣吃了飯,秦歌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擾,與伍子昂兩人躲到仁心堂去下棋聊天,順便商討國事。而因為伍子昂在無法專心做事的秦歌,把一些不重要的事丟給了手下的官員們。在皇上交代溫公公讓哪位官員做什麼什麼時,伍子昂在心裡偷笑,他要纏著皇上學會把一些國事丟給別人去勞心,皇上本可以不那麼辛勞。

  沒有發現伍子昂的「陰謀」,秦歌沉浸在兩人獨處的短暫幸福中。無法說出口的愛戀依然苦澀,但能時常見到這人,這苦似乎也沒有以前那麼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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