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日上三竿秦歌才醒了過來。這是伍子昂離京後他睡得最好的一晚。醒來時床邊已經沒人了,秦歌看著空的身邊,一時回不過神來。
「皇上,您醒了嗎?」
「進來吧。」
溫桂抬著熱水盆進來,笑著說:「皇上,王爺一早就出宮了。說是回府交代一聲,再進宮見皇上。」秦歌這才回過神來,心下沒來由的一陣輕鬆,難道昨夜不是做夢?
溫桂服侍皇上下床更衣,道:「皇上,王爺說待會有事要和皇上詳談。」
秦歌擦擦臉:「今日任何人不得打擾朕。子昂進宮後讓他到東暖閣去。」
「是,皇上。」
秦歌猶豫了片刻,問:「讓你打聽的事打聽的如何了?」
「奴才打聽了。這幾日皇上心情不愉,奴才便沒說。」說著,溫桂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子交給了皇上。
秦歌接過後翻開隨意看了幾頁,然後放進衣襟內:「到宮外找個牢靠的大夫。」
「奴才知道了。」
秦歌用過早膳後在東暖閣沒有等太久就等來了伍子昂。回府和姑奶奶請了安,又匆匆吃過早飯,和三弟聊了幾句,伍子昂就又立刻進宮了,一句都沒有過問成親之事。來到東暖閣,看到氣色不錯的秦歌,伍子昂很是開心。
東暖閣位置較偏,是秦歌獨自處理政務的地方,也意味著不讓人打擾。兩人坐在一起,多了些親近,也多了些不自在。
兩人安靜地喝了兩杯茶,秦歌先打破了尷尬。
「梁州之行如何?」
伍子昂看著秦歌傻笑,回道:「不做好皇上交代的事,我哪裡敢回來。皇上放心便是。」
秦歌冷了臉,這潑皮一直看他作甚。
「朕已經下旨升都察院給事中趙平為吏部尚書、吏部郎中方奎為吏部侍郎。」
見秦歌不高興了,伍子昂趕緊正色道:「此事子華告訴我了,張清則的事他也告訴我了。」
秦歌說:「吏部尚書和侍郎是肥缺,很多人都盯著它。這兩人沒什麼大的才能,但勝在謹慎。梁州七賢要在朝中擔任要職,必須得讓人心服口服。朕先把他們安排在各州縣任職,也好看看他們的能力。」
伍子昂贊同道:「我也有這個打算。梁州七賢雖有一定的聲望,但還遠遠不夠。回京之前我已經同他們說過,他們也同意到州縣去歷練。皇上英明,不管派他們做什麼,他們都樂意。」
秦歌一聽很滿意,說:「淮南布政使一職朕打算留給陳唏言先師的孫子唐牧。吏部尚書和侍郎之職落空,那些有心人的心裡定會不滿。這個唐牧也算是有些能力,讓他到淮南,定了陳唏言的心。這樣朕也好把那三萬近衛軍交給你。」
伍子昂愣了:「皇上?」
秦歌道:「你雖與兵部的人交好,但那不過是你早年與他們有些交情罷了,其中也不乏有些你父的舊情。你手上有了兵馬,你與他們的交情才能更緊密。而你手上有了兵馬,那些不滿你的人也才會忌憚你。要想當權臣,手上無兵怎成?三萬兵馬多是不多,但作為朕的近衛軍,那就非同小可了。」
伍子昂溫柔地笑了:「我讓皇上費心了。」他的心裡不斷湧上快讓他克制不住的抱住皇上猛親一通的衝動。皇上事事都在為他考慮,不疑、不忌,更從不強迫他。他何德何能。
秦歌沉溺在伍子昂笑中的溫柔裡,有些怔忡。他馬上別開眼,清清嗓子道:「朕不單單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朕。」
伍子昂從懷裡掏出一張帕子,帕子裡裹著東西,他遞過去:「昨晚我忘了給皇上。」
秦歌驚訝地接過:「是什麼?」他打開。裡面的東西讓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皇上什麼都不缺。我也不知送皇上什麼好。」伍子昂把帕子裡的東西拿起來,然後拉過秦歌的左手,把東西套在了秦歌的手腕上。不如秦歌送給他的那串手珠珍貴,不過是二十顆極為普通的河石。這二十顆河石顆顆圓潤光亮,倒也要費些心思才能撿來,可對帝王來說,卻是極為劣質之物。但秦歌卻是怔怔地看著這串手珠,伍子昂不會平白無故地送他這麼一串好不值錢的東西。
果然,伍子昂說:「送皇上再貴重的禮,不如送皇上一份誠心。這石頭是我在梁州的淞河邊上撿的,這手珠也是我自己做的,皇上您別嫌棄。」
秦歌收回手,放下袖子,淡淡道:「你的心意,朕知道了。」他的臉上沒有明顯的情緒變化,只是拿過了茶碗,以此掩飾內心的激盪。伍子昂沒有一絲失落,秦歌肯戴著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兩人之間又出現了沉默,這回是伍子昂先打破了沉默。好似那串手珠不過是一樁小事,他正經地說:「皇上,閻羅王已經和我一道回京,您何時召見他?」
秦歌沒有抬眼,只道:「就今日吧。」
「那就今晚吧。」
「嗯。」
又是一陣沉默。待手腕的熱度消退了一些後,秦歌這才放下茶碗抬眼道:「除了梁州七賢外,還有什麼可用之人你要幫朕留心。」
「我會留心。」
「你剛回來,先歇歇。過幾日朕會下旨,命你進內閣。下個月朕要去『天御山』祭春,你留在京城替朕處理朝務。」
「皇上?」伍子昂驚愕,難道秦歌不讓他一道去?
秦歌嚴肅道:「你想剛回京就成為別人的眼中釘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伍子昂垮下臉:「是,皇上。」他還想春祭的時候和秦歌二人到個無人之處踏青呢。
接著,秦歌又說了句讓伍子昂哀怨的話:「你剛回京就往宮裡跑,該回去陪陪老夫人。」
秦歌是不是在生他的氣?不然為何他趕他走?伍子昂把疑問硬生生地壓下去,苦著臉起身:「是,我這就回去陪姑奶奶。」說著,就要走。
剛轉身,他又不甘地回頭,以為秦歌會留他。哪知秦歌卻又喝起了茶。哀怨地慢慢出了東暖閣,在溫桂不解的眼神下,伍子昂出了宮。想破頭也想不明白之前還好好的秦歌為何突然要趕他走。
伍子昂走後,秦歌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極為明顯的笑。他拉起袖子,看著左手腕上的那串手珠,嘴角上揚的弧度愈發的明顯。這個潑皮從梁州回來之後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了。不予深思這背後的「陰謀」,秦歌此刻的龍顏可謂是欣喜不已。這串手珠遠比他收到的任何禮物要來的珍貴。
之所以把子昂「趕」走,是因為他壓抑不住內心的甜蜜。不管子昂對他的舉止有多麼親密,這種甜蜜都是他自己的小秘密。哪怕是子昂,他也不願與他分享。但不管是昨晚的子昂,還是剛剛的子昂,都令他升出了一種被愛著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心悸,讓他回味。對於自己無法掌控的事情,秦歌選擇了順其自然。他與子昂,一個是君,一個是臣,現在這樣,很好,很好。
「溫桂。」
「奴才在。」
「給朕拿酒。」
「皇上?」
「還不去。」
「是!」
這個時候,他很想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