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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溺》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君子遠庖廚,伍子昂說要親自下廚給皇上做菜可把范伍氏擔心壞了。她從小帶大的孩子何時下過廚,拿過刀了?在屋裡歇了會便出來的柳雙同樣也是擔心不已。小廝們一遍遍回來通稟,說王爺手法嫻熟、煎、炸、燉、煮皆有模有樣。雖不知味道如何,可菜色卻是極為不錯,令人垂涎。這讓范伍氏和柳雙納悶不已。不過先不管伍子昂是何時學會做菜的,先把皇上伺候妥帖了才是最緊要的。

  與此同時,被伍子華帶到書房的秦歌看了幾樣伍子華拿來的所謂稀罕玩意後,便沒了心情。這是伍子昂的書房,啊更願意瞧瞧伍子昂平日裡會用到的東西、會看的書。伍子華原本也不是帶皇上來看稀罕玩意的,在皇上對兄長的筆墨紙硯、書畫琴笛表現濃濃的興趣後,他就安安靜靜地退到了一邊。來到書桌後,看著桌上有一副未寫完的字,秦歌從筆架上挑出一支毛筆。伍子華立刻上前研磨。

  「梁王平日裡還喜好舞文弄墨一番?」那潑皮何時有了這等閒情雅興了。

  伍子華斟酌道:「兄長在梁州時結交了七賢者,慢慢便有了興致。不過也僅是閒暇之時偶爾寫寫字、作作詩。兄長常念叨,他最不擅長的便是吟詩作畫,登不上大雅。」

  執筆看了會那兩個蒼勁有力的「青山」二字,秦歌心中的悶氣散了一些。落筆,手腕靈動,「青山」變成了「青山無畏星火,夕陽不懼日暮」。儘管女貞國的公主已在進京的途中,儘管梁王府內有一位名冠京城的玉夫人,那又如何?他是帝王,即便星火燎了青山、日暮沒了夕陽,這天下仍是他的天下,子昂終會成為萬人之上的子昂。

  不同的筆鋒落下的是神韻相似的字。憋在胸口的悶氣在轉念之間成了多餘。今日莫名的一頓脾氣,怕是嚇壞了子昂吧,難為他了。秦歌捲起袖子,伍子華機靈地換上一張新的宣紙,並把寫好的字小心放到一旁的矮幾上。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皇上左手腕的那串白色的手珠,顆顆圓潤,不是珍珠、不是玉,很像是兄長在梁州無事時抓他在淞河邊撿的那些河石,伍子華的心窩子抽抽了幾下。猛然想起兄長的手腕上有一條從不離身的白玉手珠,他的心窩又咯登咯登幾聲響。

  提筆停在半空,秦歌問:「梁王平日裡還會下廚做菜?」

  伍子華心肝一顫,回道:「臣從不知兄長會做菜。臣到廚房看看去。」

  「去吧。」筆有落下的意思。

  伍子華的額頭上莫名地冒出了細汗,躬身退下。溫桂瞧出了門道,莞爾一笑,也跟著退下了。

  墨汁滴在了宣紙上,秦歌雙目灼灼地寫下一首詩:秦王六黜威四海,歌舞歡鬧獨影哀;子夜楚歌徒悲切,昂然回笑故王牌。

  秦始皇滅了六國一統天下又如何?歡歌笑語時他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孤獨人。楚霸王滅了秦國又怎樣?四面楚國時他甚至保不住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同樣是孤家寡人,可與前朝的君王相比,他有心意相通之人陪他、伴他。而這種相伴,會是一生一世。

  放下筆,秦歌猜測伍子昂看到這首詩時會如何?可會發現這首詩暗藏的秘密?會吧。那人心思縝密,機靈無比豈會發現不了。剛剛是他無理取鬧了,不該把女貞國公主前來一事的火氣撒在伍子昂身上。原本只是想來看看他的王府,看看老夫人,可見到「王妃」後,他卻無法克制自己的脾氣。這首詩就當做是他說不出口的歉意吧。彎身吹了吹未乾的字跡,秦歌微微一笑。沒想到他也有寫詩道歉的時候,不過感覺還不壞。

  書房內無人,秦歌便撤去了帝王的威儀。在伍子昂的書房內,就好似那人在他身邊,看什麼都倍感親切。在書房內轉了一圈,秦歌停在了有整整一面牆那麼大的書架前。尋了半年,他抽出一本看起來很舊的書,應是子昂常讀的吧。不知是何書。翻過書面,秦歌愣了,書名為《斷腸人》。子昂還會讀這種書?他翻到序頁,是一人的題詩:

  三春風雨落飄搖,夢裡多少凝窗嬈;

  哀哀月娘油燈盡,孤魂無語欲斷腸。

  世事無常,嘆!嘆!嘆!

  秦歌蹙了眉頭,字跡是伍子昂的字跡。有千言萬語要對某個佳人(月娘)說,卻無法說出口,只能看著佳人一日日憔悴,哀哀欲絕。快速翻到了下一頁,這不看還好,一看秦歌的怒火騰地竄了上來。

  憑窗嘆,回眸卻見君含笑;

  雙頰紅,旋身羞見君襦蕭;

  獅子橋邊,春風猶弄娟帕紅;

  煙花叢中,夏蟬清擾旖旎嬌。

  「啪」地合上書,秦歌的心窩一陣陣刺痛。君含笑、君襦蕭,他放佛看見伍子昂站在樹下,嘴角含笑、滿目寵溺地看著一位正坐在窗邊憂思的女子。那女子發現了他,懊惱地躲了起來,羞得連男子腰間的青蕭也不敢瞟上一眼。也許就在梁州的某處獅子橋邊,春風吹落了女子手中的紅絹帕,碰巧被迎面而來的男子拾到了。本就是一見鍾情的兩人,再見更是傾心。花叢中,乾柴點燃烈火的男女濃情蜜意,一發不可收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夏蟬的鳴叫擾了女子旖旎的嬌媚。

  咬了牙,復又翻開,第二篇仍是一首情詩。比第一篇更露骨,更讓他噁心。第三篇、第四篇……秦歌越翻越快,翻到後面纏綿變成了幽思、情意變成了閨怨,句句哭訴、聲聲痛哭。埋怨情郎的薄倖、更多的卻是等著有朝一日情郎能回頭。而最後一首詩,像極了女子臨終前的遺言。

  斷腸崖邊斷腸草,斷腸深處孤雁嚎;

  可恨月老不分緣,冷睥月奴奈何橋。

  微微勾起嘴角,秦歌的雙眼沈得讓人看不出半點情緒。月奴……秦歌翻到序頁──「哀哀月娘油燈盡」 「三春風雨落飄搖」──三春,便是三年。伍子昂離開京城不就是三年嗎?呵呵,呵呵呵,好一個伍子昂,好一個哀月娘。是京中的哪一個女子吧。看起來應是個出身不高的女子。不然梁王離京為何不把她帶走,而是只能留她在京中因為情郎的離去黯然傷神直到油盡燈枯?

  或者是哪個秦樓楚館裡的紅塵女,不然梁王早就把她娶進家門,不會「夢裡多少凝窗嬈」。只能在夢中思念她的妖嬈。三年來不經傳召大膽回宮原來並不是想見皇上,而是要見那個魂牽夢繞的月娘。可惜的是因為皇上的「冷落」,不便在京中久留的他無法去見她。相思化成了孤魂奔到月娘身邊,想把這滿腹的委屈與無奈說與她聽,讓她不要多想,奈何魂魄不能言語,眼睜睜看著她因為誤會含恨死去。怪不得那本書已經舊得沒了棱角,不知梁王夜深人靜、輾轉反側時翻看了多少遍,相思了多少回。

  秦歌笑了。他這個皇上居然因「無知」而壞了一份好姻緣。都說「寧毀十座廟,不拆一門親」,梁王妃一看便是賢淑女子,如果那個月娘沒有死的話,梁王現在說不定已經納新婦入門了。笑著把書放回原處,秦歌走到桌前拿起他之前寫好的那首詩,面無表情地撕了個粉碎,丟在了紙簍裡。再拿過「青山無畏星火,夕陽不懼日暮」,秦歌同樣撕了個粉碎。

  沒有受騙的憤怒,沒有受傷的哀戚,他甚至連過多的情緒都沒有。他不會懷疑伍子昂對他的忠心,也許子昂是喜歡他的,只不過他不是子昂的第一,更不是唯一。一日日沉溺在子昂的溫柔中,他放鬆了警惕,輕易釋放了感情。他忘了,君王要無情,既然做不到無情,那就不要多情。不過是又回到年前,回到子昂回京前的日子。

  垂眸看著殘屑,秦歌直接拿起紙簍走到炭火盆前,把裡面的紙屑全部倒了進去。火苗竄起,不一會又矮了下去,一如秦歌的心緒。在陡然的洶湧澎湃後瞬間歸於平靜,或者說是冷靜。他不是女子,不會像書中的女子為情郎的薄倖而終日垂淚直到憂鬱而死。他是秦歌,是大東朝的皇帝。是他先愛上了伍子昂,便沒有什麼好說的。

  「皇上,飯菜已經備齊,可以用膳了。」

  溫桂推開了書房的門,就見皇上一手拿著紙簍站在炭火盆前,背脊直挺,卻讓他心底沒來由地發慌。

  「皇上,飯菜已經備齊,可以用膳了。」

  「朕知道了。」

  鬆手,紙簍在地上滾了幾圈。秦歌轉身,面色平靜地出了書房,並隨手關上了房門。連他自己都驚嘆於自己的平靜。曇花如夢,原來是這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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