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C音的詠唱(3)
真弓敲了敲米凱羅提的房門,道田立刻就出來了。
「嗨,真弓小姐。」
「辛苦你了。」
進到房裡,沙發上坐著經紀人達米亞尼。
「哎,那個人一直在這裡嗎?」道田苦著臉點頭,「是啊,好像不太信任我。」
「你太多心了。」
真弓笑著說:「他應該只是在擔心啦。」
「可是他真的是用討厭的眼神看著我耶。」
真弓拍拍道田的肩膀說:「你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讓我來。」
「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道田一離開房間,很今人驚訝地,達米亞尼也隨後走了。感覺好奇怪,真弓覺得達米亞尼好像是在監視著道田。
「莫非……」
真弓正在嘟噥時,浴室的門打開,米凱羅提的龐大身軀緩慢地出現。他全身赤裸,只在腰部圍著一條毛巾,真弓連忙移開目光。
米凱羅提則是漫不經心的圍著浴巾在房裡走來走去,還跟真弓說話。真弓當然對義大利語是一無所知,即使他會說日語,恐怕她也會聽不懂吧。
真弓一想到他那條浴巾萬一掉了,就忐忑不安著,等到米凱羅提終於穿上睡袍時,真弓心頭的石頭方才落地。
這時水上帶著奇怪的矮小男子,以一副非常興奮的樣子飛奔進來。
※ ※ ※
「就這樣,明天的演唱會可以依照預定計劃舉行了。」真弓一邊在家裡用餐,一邊說著。
「這麼說那個矮男人……」
「是個代打者。在詠歎調唱到最高音的時候,米凱羅提就只是張著口,而由藏在背景後面的最中先生發出聲音。他們的音質也很像,一定行得通,所以現正在加緊訓練中。」
「那不是在騙人嗎?」淳一帶著微笑說道。
「可是這也沒有辦法啊,讓歌迷的期待落空就太可憐了。這真是老天爺的幫忙耶,那個人竟然剛好在這時候來。」
「真的是。」淳一若有所思地說著。「你也要讓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在這次的演唱會中錄音,只是這次你可別又說要用身體來買。」
「你要怎麼錄音呢?」
「方法多的是。」淳一很有自信地說。這時客廳的門鈴響了。
「哎,會是誰呢?」
真弓站起,往客廳走去。一開門,道田站在那裡。他的西裝皺巴巴的,多處被撕裂,領帶歪斜,襯衫的鈕扣掉了,穿的不是皮鞋而是拖鞋。怎麼看都像是地下街的遊民。
「道田!怎麼啦?」
真弓驚訝地請道田進門,他這才露出放了心似的表情,頭髮也亂七八糟的,好像從災難中勉強拾回了一條命。
真弓讓他喝了一點威士忌後,他的頭腦方才清醒過來。
「到底是怎麼了?」
真弓問完後,道田抖著聲音說:「我……再也不幹了!對不起!」
「道田……」
「不管是不是工作,我都不要去做那傢伙的護衛了!」
「發生什麼事了?」
「那傢伙……米凱羅提想要把我……拖到床上去!」
「你說什麼?」真弓懷疑自己的耳朵。
「真的!那傢伙是同性戀。」
「米凱羅提?」
「是啊!真是太過分了。你去抓抓看那個大漢,我再怎麼反抗……都像是小孩和成人在打架。」
「那個人是同性戀……」真弓搖搖頭說:「人真是不可貌相呀。」
「這下就明白了。所以他們才會指定要女的護衛。」淳一咧著嘴笑道。
「水上先生也知道的,應該先跟我們說一下才對。」
「我再也不要靠近他的身邊了!」道田抱著手臂,宣示道。
「那麼你……有沒有被他得逞了?」淳一問道。
「沒有。幸好他的頭撞到床角,猛叫好痛好痛。當然是說義大利話,我不太清楚,我就趁這時候逃回來了。」
「太好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保全了我的貞潔。」
道田一本正經地說著,使得淳一和真弓不禁放聲大笑。
※ ※ ※
第三天,終於是演唱會當天了,真弓隨著米凱羅提在白天出了飯店,前往T會館表演廳。水上見了真弓便擔心地問道:「另一位警察沒事吧?」
「沒事,不過,好像有點受到驚嚇。」
「真對不起。達米亞尼跟我們說過米凱羅提有這個癖好。」
「我們如果也能事先知道這個情況就好了。」
「是的,我們忘了說……」
「我想已經沒事了。將來會由女警察組一個小隊來作業。」
「真是不好意思。真是很奇怪,再怎麼曲線玲瓏的美人,他都一點興趣也沒有。相反的,只要是有點溫柔感覺、堅實可靠的男人,他就眼睛發亮。我一看到那位警察,就覺得這樣子很危險……」
那麼道田那樣的人正好投同性戀者所好羅?
「可是米凱羅提喜歡的多半是英俊瀟灑的美男子。」水上又補充說:「所以我本來以為這次應該不會有問題。他一定是太飢渴了。」
演唱會是在晚上七點舉行,但從下午一點開始是與交響樂團的排演。米凱羅提中午在燒肉店擺平了三人份的肉片以後,他說在排演前一向吃得不多,而拒絕了追加,便前往表演廳。
米凱羅提由真弓帶領的女性警察輪流陪伴著,而且達米亞尼也幾乎都在旁邊警戒,所以在下藥的事件過後就沒有再發生問題。終究還是不知道那名歹徒是誰……
到了表演廳時,最中球夫已經乘坐別的車子來了,正在休息室等著。
「指揮和樂團知道這件事嗎?」真弓問水上。
「不,知道他的只有我們倆。這必須列為最高機密,因此我也交代說記者不能靠近這裡。」
「那麼排演的時候呢?」
「最中會在舞台上的樹後面,而且要依照正式演出時演唱。否則讓指揮知道是替身就完了。」
「可是藏在那裡,從觀眾席不是看得見嗎?」
「那沒有關係。歌劇中本來就有提詞的人向演出者提詞的慣例,所以大家會以為他是在提詞。」
「原來如此。」
「好了,排演了。」水上招呼道,「最中,你現在什麼都還不需要唱。全盤演練時,你不要浪費聲帶,小聲地唱就行了。只有在最後要發出C音以上的曲子,才要照正式表演唱出來。那時,就是你表現的時候,全靠你了。」
「包在我身上。」
舞台上有城廓、樹木等佈景紛然陳列著,在正式演出時才會依序將適合歌曲的景物擺上舞台。交饗樂團在舞台和座席之間較低一階的樂團席入座。由於席區狹小,所以編製並不大。指揮是位中年人,他的名字真弓從未聽過。說來真弓知道的指揮家,也只有卡拉揚和小澤征爾。
(註1:卡拉揚--赫伯特·馮·卡拉揚(Herbert von Karajan,1908年4月5日-1989年7月16日),出生於薩爾茨堡,是一位奧地利指揮家、鍵盤樂器演奏家和導演。卡拉揚在指揮舞台上活躍70年。他帶領過歐洲眾多頂尖的樂團,並且曾和柏林愛樂樂團有過長達34年的合作關係。他熱衷於錄音和導演,為後人留下了大量的音像資料[到1988年為止他發行超過1億張唱片約700款錄音],包括眾多的管弦樂,歌劇錄音和歌劇電影,涵括從巴洛克到後浪漫主義歐洲作曲家的作品。其中一些作品,如貝多芬的交響曲還被多次錄製。卡拉揚在音樂界享有盛譽,甚至在中文世界被人稱為「指揮帝王」)
(註2:小澤征爾(1935年9月1日-),日裔指揮家。妻子是活躍六十年代的前時裝模特兒入江美樹。演員小澤征悅是其兒子。舞台演員及散文家小澤征良是他的長女。
1935年出生在滿洲奉天滿鐵附屬地千代田公園旁(今中國瀋陽和平區中山公園旁)。
1959年在日本東京的桐朋學園短期大學向齋藤秀雄學音樂,畢業後去歐洲及美國深造。他獲得了一份獎學金,師從赫伯特·馮·卡拉揚。
1961年,小澤征爾成為了倫納德·伯恩斯坦在紐約愛樂管弦樂團的助手。
1965年到1970年,為多倫多交響樂團的音樂指導。
1969年到1976年在舊金山交響樂團。
1973年到2002年在波士頓交響樂團。
2002年後,成為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的音樂總監。指揮了2002年維也納新年音樂會。)
排演進行得很順利。有時米凱羅提會對節拍有點要求,其他則幾乎沒有什麼問題,一次就通過了。
「接著高音部分的排演要和正式演出相同,從『波西米亞人』開始……」
水上一說,米凱羅提就靠到舞台上的樹木旁邊,因為最中藏在那裡。這首曲子比較長,在舞台旁邊傾聽的真弓根本不知道哪裡是C音。
「快到了。」耳邊突然傳來聲音,真弓嚇了一跳。
「你在幹什麼?」
「跟你說過了,我要錄音呀。」
「不要妨礙人家。」
「我知道啦。問題的所在就快來了。」
高亢的聲音逐漸往上升,閃亮且有力的聲音響徹表演廳。
「好棒!」
「完全都聽不出來不是他唱的。」
曲子結束時,指揮亦擊掌叫道:「太好了!」
照這個情況就沒問題了,真弓笑笑地想著。
※ ※ ※
「就剩一個小時了。」
水上猶如洗手間客滿進不去似的,在休息室裡來回踱步。
「沒問題的啦,別那麼煩躁不安。」真弓這麼安撫他。
「我並沒有特別擔心……」
他說著,卻還是不停地走動。這時米凱羅提和達米亞尼在低聲交談著。最中球夫是不是也緊張起來了呢?
「我去一下洗手間……」最中說著就離開了休息室。
真弓有件事一直不能釋懷,那就是淳一到底打算做什麼。
把米凱羅提的歌錄起來,複製好幾卷錄音帶,賣給狂熱的歌迷,或許能賺到一些錢。可是這對於淳一的工作來說,未免太小兒科了。既然是職業小偷,除非是油水豐厚的工作,否則應該是不會沾手的……
說到他,也真是的,什麼都不跟我說。不過原本小偷通常就不會跟警察商量工作上的事情。
這時休息室的電話響了,水上跑過去拿起電話筒說:「喂……我是。啊?什麼?」
水上變了臉色。「你,你是什麼人?喂喂!」
「怎麼了?」
真弓衝過來問道,水上則青著臉說:「最中被綁架了!」
「什麼?」
「如果要他回來,要準備二百萬!啊,怎麼辦!」水上抱著頭說。
「可是離正式開演已經不到一個小時了。」
「那個人說要在這之前調好錢。那根本不可能!對方怎麼會知道有替身的事啊?」
「對呀,應該只有我們知道……」
話還沒說完,真弓恍然大悟。是淳一!
一定是他。說是要錄音什麼的……絕不再寬貸了!真弓咬唇。我可是拔槍射擊零點六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