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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有喜》第85章
87只不過……

燕離是不是在閩越干著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我覺得相愛相守還需要相互信任,相互坦誠,當然也要有個人空間。他們自己有點小秘密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如果這個秘密關系到我……

我摸了摸袖子里的哨子,慶幸還有完全隸屬于我的勢力能夠使用。

直接問他們兩個的話,打草驚蛇了還未必能得到確切答案,還是讓五六一去查查閩越那邊的動靜吧。

國師求見的時候,我剛看完五六一的報告。

“陛下,求賢令已然送達各州縣,國子監也已開始翻修,七月底太學府便能修成。”老國師立于階下,緩緩道來。

我將字條收入袖中,垂著眼瞼沉思片刻,開口道:“朕不諳政事,登基以來,朝中大小諸事多勞國師了。”

國師怔了一下,抬頭不著痕跡地掃了我一眼,又顫巍巍地作勢要跪,我也作勢扶了一把。

“為陛下盡忠職守,乃微臣本分……”

“國師過謙了。”我淡淡一笑,雙手負于身後,指尖觸到字條,想法又堅定了幾分。“朕有一事要國師幫忙,還希望國師切莫推辭。”

國師驚疑不定地看著地下,沒敢立刻回複,好一會兒才回說:“凡有利于江山社稷之事,微臣絕不推辭。”

呵,老狐狸。搬出江山社稷當擋箭牌了。

我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這事與江山社稷扯不上什麼關系,乃是朕一點私心。朕長于民間,受義父養育之恩,只是義父早逝未能盡孝。我朝以孝治天下,朕為百姓楷模,不敢于孝有虧。因此想把義父墓穴遷回帝都,聊表思念。”

國師松了口氣,微笑道:“陛下所言甚是,此乃人之常情,微臣自然竭盡所能。”

“只是登基之始,國庫空虛,如今與民休息,不宜再勞民傷財大興土木,朕主張低調行事。”

國師溫和點頭:“陛□恤百姓,乃萬民之福。”

“朕本擬將此事托付與國師,但國師近來忙于求賢令之事,恐無暇□,因此朕決意親自前往。”

“什麼?”國師一愣。

我繼續說:“江南此去無多路,往返半月足矣。只是國事初定,朝中不可無君,朕外出之事不宜外泄,就勞煩國師多加隱瞞了。”

“什麼?”國師繼續發愣。

我笑得溫良恭儉讓,“相信國師定然不會讓朕失望的。”

五六一回報,燕離在閩越境內頻繁出入于毒蟲異獸繁多的山谷,更與不知名男子同食同寢,多次與喬羽有書信往來卻瞞著我……

我這南下,到底說是捉奸好,還是私訪好。若大張旗鼓地南下,喬羽這邊必然會傳消息給燕離,那里有了准備,我就只能撲空了。若要秘密南下,卻也瞞不過這兩個枕邊人,更瞞不過滿朝文武,尤其是國師那只老狐狸。

不過也讓我想到這麼個餿主意,打著孝順的旗幟哄得國師站我這邊,幫我瞞住滿朝文武。回頭來,我左邊告訴喬羽自己要迎義父回帝都,他也不會起疑,而他身為衛尉不能擅離職守,只能駐守京師。右邊讓唐思自己一人去江南,待送他出了帝都,他向江南我向閩越,三邊都瞞過了,我就自由了。

安全問題,有五六一就夠了。

按著計劃行事,兩天後,我已經一人一馬奔走在朝著閩越的方向上了。

唐思那里我倒也沒有騙他,當年義父過世時被火化了,骨灰盒是街上撿來的,如此便草草埋葬,後來師傅陪我去過一次,立了個碑,就在山崖邊上,背山面水,風水視野都算好,唐思按著我的指示去找,應該能夠找到。

路過洛城的時候我停下來歇了一晚,站在李府門口看了許久,想了很多。

那時候師傅還在,陶二忙得腳不沾地,每個月也總有那麼幾天回來。唐三和喬四互相看不順眼,明著是三兒欺負四兒,其實想來,明知道容易唐三容易被激怒還故意撩撥他一句的四兒才是真惡劣,總是在我郁郁寡歡的時候鬧一出雞飛蛋打,我菊花一緊,哪里還顧得上蛋疼,什麼憂思被這一打岔就成了喜劇——他們也是用心良苦得緊,燕離寸步不離地治我的傷,他們則用另一種方式治愈我的心病。

時間是一座山,只有跳出山外,才能看清過去的真面目。

因為看清,所以難過,因為難過,所以懂得。

當上皇帝後,我學會了更多。冕旒垂在眼前,殿下群臣朝拜,同樣是各自心思。師傅曾經說過,“置冕旒以蔽明”,“人至察則無徒”,為上者不可察察為明。

浮生一夢,難得糊塗。

其實對于感情何嘗又不如是。

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一個人,所謂的完美,是彼此契合的不完美,和包容這種不完美的心。

如果再遇到同樣的事,或許我該握住那人的手,無所謂地笑曰:“那又如何呢,關鍵是我們相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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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是閩越到陳國的第一站,大路仍在施工,但已有不少閩越人來往此間。

燕離住在閩越境內一個偏僻的小村莊,但因為大路開修剛好經過此地,村里頓時熱鬧了許多,往來的人也多了起來。

村里臨時設了個驛站,我在驛站下馬,環視了村莊一圈,找到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問起燕離的住所。

孩子仰著頭迷茫地看著我,原來是語言不通,甚至驛站的人對陳國預言也一知半解。我無法,只有吹了哨子,躲在偏僻處等五六一現身帶路。

燕離住的地方離驛站很有些距離,我牽著馬徐行,往來奔跑的孩子見了我和五六一都停下來躲在一旁偷看。

“燕離在這里呆了三四個月,一直沒有離開嗎?”我疑惑地問五六一。

“是。只有密宗宗主來過一次。”

費解……

這村莊後面的山谷凶險無比,燕離到底來這里做什麼?

算來已有一季不曾見他了,究竟是什麼事,讓他連豆豆都能放下……

燕離的小木屋蓋在山腳下,與村落隔了一條淺淺的山溪,我把馬拴在橋邊的大樹下,走過獨木橋再走幾十步就到了木屋下。

南方多雨,屋頂都是兩邊傾斜,屋簷嗒嗒滴著水,彙成一股水流蜿蜒著彙入山溪中。屋簷下的木格子窗向上開啟,用一根竹枝撐著,白色的薄紗是窗簾,被撩起在一邊,用鐵鉤勾起,下擺被山風一吹,悠悠晃動。

我遠遠站在橋邊,聽到稚嫩的聲音借著山風送來,說的是我聽不懂的語言,夾雜著蹩腳的陳國話,似乎與人交談著什麼。

木屋門吱呀一聲被拉開,我朝五六一使了個眼色,他一點頭,消失在竹林之後。

四個六七歲模樣的閩越男童從門內走出,回身對著門內的人說了什麼,表情恭敬地鞠了個躬。我躲在樹後,只看到白色的衣袂曳過蒼翠色的竹木門,熟悉的聲音說著陌生的語言,清朗而溫潤,就像流淌過鵝卵石表面的山泉。

那四人歡笑著從我跟前走過,木屋的門被輕輕合上,沒有上鎖,又被風吹開了一絲縫隙。

我深深呼吸,悄悄地靠近,藏身于竹林之後,目光穿過一片蒼翠,落在薄紗輕飄的窗台邊上,只看到一個朦朧的剪影坐在桌邊,手握著一盞清茶,輕輕轉了兩圈,在唇邊停下。

垂落在頰邊的烏黑發絲擋住了面容,但那聲音……

師傅,是我太想你了,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夢嗎?

恍惚回到了李府的沈園,被竹林掩映的庭院,師傅在午後沏一盞茶,備上我喜愛的糕點幾碟,手邊捧著一卷書,或者桌上擺上一盤棋,在我被唐三喬四燕五逼得走投無路時無奈而寵溺地將我納入懷中……

我們李府的沈大公子不一樣呐,清約莊重,溫柔似水,清雅如菊……

我緊緊抓著樹干,愣愣看著窗邊的身影,不敢上前,怕打碎了夢境,不敢說話,怕吵醒了我和他。

遠遠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我一驚,下意識地往後一縮,把自己藏得更隱蔽。

墨藍色的身影漸漸清晰,燕離手中捧著一個檀木缽,快速向這邊走來,眉心微皺,像是有心事,並沒有發現我的存在,他徑自走進小木屋,聲音清楚地傳了過來。

“我剛剛看到允兒他們四個,你身體還沒好,怎麼能教他們陳國文字,太傷神了。”燕離不留情面地斥責。

“他們四人好學又聰穎,也不是什麼傷神的事,咳咳……”

“是你好為人師吧!”燕離還是燕離,扮演大夫這個角色的時候,從不對誰假以辭色。“你幾乎是五髒俱損,比李瑩玉那次還懸,若不是有我的傀儡蟲吊命,有我父親的金蠶王回魂,現在哪里還能談笑風生!”

“是是……”輕笑一聲,歎息著搖搖頭,“你辛苦了,可要來杯鐵觀音?”

燕離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比李瑩玉還能苦中作樂。今天胸腔還疼嗎?”

“種了靈蠱之後,這幾天已經好了許多。你昨日提起玉兒二十七次,今日又是第十三次了,那麼想她,為什麼不回去。”

“我得確定你是真正活下來才能帶你回去見她,免得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絕望。那次兵行險招,是我瞞著她用傀儡蟲先把你醫死才能保住內髒不腐,若不能治好你,我大概也沒臉去見她了。”

“呵呵……生死有命,即便回天乏術,也怪不得你。”

“你倒看得開,只是我燕神醫手中從未醫死過人,我可不想讓你成為我的汙點。李瑩玉那沒良心的小白眼狼,第一次為了我吼二哥,第二次為了你也吼他,你該知道我一向不喜歡你。”燕離哼了一聲。

我知道,你總是喜歡在我身上種些標示所有權的印記,然後讓師傅看著刺眼……

“那是因為玉兒對他太有信心。”

“嗤,有信心會懷疑他?”燕離嗤之以鼻。

“在玉兒心里,始終相信有兩個人不會離開她,一個是喬羽,一個是陶清。玉兒開心的時候會想到我,無助的時候,卻會想到陶清。她對陶清的感情,遠比你想象的深。她對我有依戀,對陶清,有依賴。”

“你……”燕離驚愕著,沉默了。

那時我站在竹林中,背靠著樹干,緩緩滑坐在地上。

午後的陽光穿過樹葉,落成一束灑在我的身前。

師傅的死而複生,師傅的一字一句,將我激蕩起的心潮緩緩壓下,恢複了一池悠悠淡淡的漣漪。

在我最好的年華里,遇見了五個我愛也愛我的男人。

或者依戀,或者依賴,差別只是稱呼,同樣的是感情。

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大家一起放棄的奢望。

李府的那一年,是我們最美好的回憶,若能一生一世一家人,或許也是一種別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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