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議和。。。
裝肚子疼被識破,唐思揪著我的耳朵,惡狠狠地說:"以前裝心痛,現在裝肚子痛,連經痛你都裝,真裝上癮了?"
我拍掉他的手,往師傅和陶清的方向縮,尋求庇護。
"這個……不是非常之時須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嘛……"我弱弱辯駁一句。師傅揉了揉我的發心,歎了口氣,"這句話,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陶清哼了一聲,頗有威嚴道:"還吃飯嗎!"
唐思喬羽對看一眼,一別臉,相看兩不順,各自抱了飯碗遠遠分開坐著吃。
嘖,別扭個什麼勁啊,真動武了也沒敢往死里打嘛,每一招都留了回勁,分明是純屬發泄,互相喂招,不過這麼一鬧,氣氛便不像剛開始那麼尷尬了,我既躲進了師傅懷里,也就順勢靠著不走了。
飯後陶清拉著唐思喬羽去做他們方才被我打斷的未竟事業,師傅說要找墨惟,被我一把拉住了。
"墨惟墨惟……每次都說要找墨惟那個狗東西。"我呸了一口,"師傅你想我對他好點就別總是拿他當借口!害得我聽到這個名字就生理性厭惡!"
"呃……"師傅望著我,默默地沉默了……
我往他懷里又挪了幾分,手下感覺,他似乎清減了不少,與我正是一對凹凸。以往墨惟說我在師傅面前就收起狼爪子變成小野貓,如今,大概是變成肥貓了……
我准備了一肚子的說辭,正想與師傅敘敘舊情,便聽到外面通報墨惟求見。
咬牙切齒,閉眼腹誹了半晌,我睜眼怒道:"讓他圓潤地進來!"
門外傳來噗的一聲笑,墨惟掀了簾子進來,還算恭敬地給我行了禮,我不耐煩地揮揮手,"坐下坐下,有話快說說了快走!"
墨惟不分四季地揮著他的描金烏木扇,一派偽風流作態,這時聽了我的話,稍稍端正了神色,合起扇子,師傅也推開了"柔若無骨"貼在他身上的我,神情一凜,問道:"你連夜趕來,可有要事?"
墨惟正色道:"這幾日來我一直心神不甯,遙看武夷山色,青山秀色中似乎隱藏殺機。昨夜擺了一卦,卦象顯示,星沉地動,江山翻覆,乃凶兆!"
呸,還胸罩呢……
我擺擺手,不屑道:"墨惟,那套玩意兒不靠譜。隱藏殺機,是因為本來就有戰爭,卦象大凶,是因為你本就心神不甯,自然往不吉利地方向靠。你以前也看卦預測韓歆此生無後,定是斷袖,人家現在妻子兒子都有了,你怎麼說?所以說不准,不准!"
墨惟苦笑著摸了摸鼻子。"易學博大精深,外人難窺其中奧妙,你若不信我也無法。但就當前戰事來說,十分不妙。"
"何解?我們可是占了上風的。"
"是,至少表面上看來是。"墨惟神色凝重,"這兩個月來,集結在南面邊境的士兵已達十五萬之眾,這幾年天災**,國庫空虛又裁減軍備,全國兵力不過五十萬,分散在諸個封國郡縣不說,帝都能直接調動的兵力只有三十萬之數,如今十五萬囤積南方,北防空虛,隨時可能腹背受敵。"
"可北疆不是還有十五萬士兵嗎?"我不解。
"不,帝都守衛五萬,西南守軍三萬,北防只有七萬,但即便是十七萬也沒用,沒有能當重任的大將坐鎮,一旦涼國發動攻勢,兩線作戰,情況便十分不妙了。"
我愣了片刻,回頭看師傅。"他說的是真的?"
師傅沉重地點了點頭。"所以這個時候,不能內亂,要穩住徐立。"
"不,我是說,涼國侵邊的可能性有多高?"
"取決于陳國在對閩越之戰中的表現。陳國這些年雖然中落式微,但天朝上國威勢仍在,涼國未探清根底必不敢貿然出兵,一旦我們掀了底牌,情況就危險了。"墨惟眉心緊鎖,這一席話,把我原先的好心情打得煙消云散。
我對國事的理解,不過來源于師傅和墨惟的言行,來源于國子監的小道消息,對涼國和閩越國的了解與普通民眾並無區別,說到底,于國事我仍是個外行。
"那你說該怎麼辦?"我虛心求教。
"不能在閩越打。"墨惟堅定道,"退兵,議和。"
"啊?"我愣住了,張大了嘴,"議和?那不是示弱嗎?不是擺明告訴涼國我們不行了?"
"不。"墨惟搖搖頭,"如今我們占了絕對優勢,這個時候議和,開出的條件對我們有利,也彰顯我們上國寬宏的態度。而再打下去,我們未必能勝,且輸不起。"
"不對不對!"我打斷他,"我們沒有理由輸,閩越國很快便會彈盡糧絕,他們的土地不到我們十分之一,人口不到我們十五分之一,兵力也只不到十萬,只要破了九雷陣,還有何懼?"
"但是卦象顯示,地牛翻身,血光沖天……"
"卦象不足信!"我仍然打斷他,"閩越百年來不曾地震過,怎麼可能這麼巧?"
墨惟歎了口氣,繼續分辯:"史書記載,閩越幾百年前也曾地震過。山地之間自有運動而成山勢起伏,運動自生能量,能量發諸于外故稱地牛翻身。有些地方弱震不斷,有些地方卻是不震則已,一震翻天覆地。閩越山地便有此種可能。"
我笑道:"你也說是可能。幾百年一次,怎麼會這次就碰上呢?走路怕天塌,睡覺怕地陷,這樣還怎麼做大事?"我輕輕推了師傅一下,"師傅你說呢?"
師傅與墨惟同出一門,看上去似乎也同意墨惟那套說辭。
"墨惟所言並非沒有道理,我于易學,天象,地理造詣不及師兄,閩越會否地震,難以斷言。"師傅垂下眼瞼,思索著,緩緩道,"師兄你也只是從星沉地動之卦象做此推斷,這番話要說服玉兒已是不易,更何況三軍勢頭正勁,要為這個聽上去有些荒誕的理由收兵,只怕多數人會不服。而議和之事,確實沒錯,理由,卻不能是所謂'百年不遇的地震’。"
師傅,也贊成議和了……
我苦惱地撓撓頭:"墨惟,你跟陛下說過沒有?"
"尚未,我原想與東籬合計過再做打算。"
"現在拿主意的人仍是他,問我也是白搭,再說,我們同意議和,閩越也未必同意。"
"他們會,只要我們給出他們要的東西。"墨惟肯定道。
"割地賠款,我們可干不出來。"我搖頭。
"不,只要通商。"師傅借口道,"開通從閩越到陳國的商道,甚至延伸到涼國。閩越物產豐富,但又有許多資源稀缺,幾十年來,邊防不振,關稅卻極重,故兩國皆有掠邊行為,後來幾任皇帝甚至直接斷了商貿往來,涼國與閩越國不能交易所需,或者說要繞過陳國,提高了風險和成本,閩越國國小,迫于生存才會與陳國開戰。只要同意開通邊貿,這一切便好談。"
聽師傅這麼說,好像又有點道理……
我想了想,"閩越國要通商,可以。那涼國要什麼?"
師傅答道:"涼國在北方苦寒之地,有利有弊,有的國主要的是閩越的茶,陳國的糧食,而有的國主,要的卻是陳國的土地,這個我們不能給,就只有戰。如今的涼國國主野心不小,卻也不敢太冒險,所以觀望許久遲遲不動,讓閩越打了頭陣,只要解除了閩越的威脅,涼國便不敢妄動干戈,否則,便會同時燒起兩邊戰火。"
我摸著下巴,低頭沉思了片刻道:"每多打一天仗便多一點傷亡,若能議和,自然是最好。墨惟你那套說辭正常人比較難接受,還是讓我師傅和阿澈說。"天象地理,太過玄虛,不如師傅的國際關系理論容易理解,這國與國的關系跟人與人差不多。
阿涼想搶大陳的房子和錢財,又擔心打不過大陳,正好小閩肚子餓也想搶大陳幾塊錢,于是阿涼賣了把匕首給小閩,唆使小閩去打劫大陳,他就在一旁觀望。只要大陳受了傷,他就和小閩聯手,如果大陳還老當益壯滅了小閩,他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大陳想不受傷,要麼徹底打敗小閩——這個不能打包票,要麼跟小閩講和,從他的百萬身家里拿出幾兩銀子給小閩墊肚子,這樣阿涼就沒轍了。
你看,那麼複雜的事,這麼解釋就簡單人性多了,我腦子比較簡單,接受不來太複雜的事。
"事不宜遲,東籬與我去中軍帳向陛下進言吧。"墨惟看向師傅,又要搶走我的男人了……
師傅將我輕輕推開,低頭看我的眼神,似乎比過去兩個月多了些柔情,看得我心底一圈圈地蕩漾。
"殿下,微臣告退……"這蕩漾著,連他改稱呼我"殿下"都不覺得那麼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