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雁手足無措的解釋著,那聲音彷彿一縷纏繞了千年的絲,繞著,繞著,終於穿過了重重宮闕,結在城外那棵梨花樹下。
到底,失去是一種幸福,還是不幸,也唯有未來才能驗證了。
那一個初春的夜晚,無楨的一個夢死了,那隻飛過輪迴的痴情的白蝶,那個梨花下纏綿悱惻的夢,死在夜半之時。
夢殤了……
冷寂的長街,東風已老,柳絮漫天,夜風攜帶著白色柳絮和細細塵沙,穿過大街小巷,低訴著春夜的惆悵。
墨塵從沒像今夜一般覺得冷,春季裡,憑的讓人覺得淒涼。
難道是他方才損耗了五千年的修行?還是因為他剛剛埋葬了一個深愛自己的人的夢?
五千年,五千年的修為換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不值麼?不,沒有什麼值不值得,至少他有那麼一世是幸福的。
墨塵默默忍耐著體內一陣陣氣血翻騰,自損功力的做法就如同將自己身體裡的血活生生抽去一般,輕咳了兩聲,他對著冷寂的夜悠然一笑。
墨色的衣裾擦過白裡泛青的粗糙石面,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
墨塵在靜寂的京城裡一個人走著,走著。
穿過了無人的祭壇,穿過了白日繁華的街道,畫舫在楊柳岸邊靜靜停泊著。
九炫和龍帝似乎還沒歇息,暖融融的燈火下,隱隱聽見龍帝清冷的聲音低徊如歌:「炫兒,傷好了沒有,胸口還會不會痛?」
無甚起伏的語調,卻透露了太多不尋常的關切和擔憂。
隔著雕花的窗櫺望進去,似乎還能看見龍帝伸手輕輕撥了撥九炫的前發,詫異地說:「咦,你小時候貪玩跌傷的那個疤還在呢……」
而那邊,九炫卻有點窘,臉漲的紅紅地。想說沒事,卻又沉溺於對方的溫柔,一時間喉嚨哽住了,半響作不了聲。
還是別去打擾他們吧。
墨塵打消了主意,轉身又悄悄走了出去。
天上懸著滿天星子,心頭卻掠過一絲悵然。
原來,幸福是如此簡單而又容易得到的事。看似遙不可及,卻又近在咫尺。
那些沉迷紅塵的痴兒,有生之年都在拚命追逐著自己所思所愛,如同瞬息而死的蜉蝣,撲夜而去的螢火。而那永不死心的子青蚨,也在沒日沒夜地渡著茫茫滄海。
生命苦短,剎那曇華。一彈指已是一輪迴。所以由不得自己猶豫,由不得自己後悔,只怕稍一遲疑,已是白駒過隙,時過境遷。
指尖拈起一朵飛絮,仰頭,是漫天狂舞不息的白絮,紛紛揚揚,鋪天蓋地地落下來,看起來就像當年奈何谷裡的那一場雪。
有道是:古佛拈花方一笑,痴人說夢已三生。
而我呢?萬年來我又渡過了凡人的幾生幾世?萬丈紅塵,看遍了無數繁華凋落,荒蕪獨生。活膩了,活厭了,活累了,獨自一人尋尋覓覓,何處有他的影子啊?
夜夜有夢,夢裡有雪,雪中有他,卻為何離他越來越遠,夢裡的微笑也越來越憂傷。
楊箏,楊箏,碧落與黃泉,你究竟去了那一方?
剎那間,墨塵心痛不能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