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他是平南王
長安,時隔五年,他回來了,可是一切,似乎還是離開時的模樣。
皇上依舊是九五之尊霸氣威嚴,除了眼角越發多越發深的皺紋與越來越了然淡漠的眼神外,其他都如五年前一般,就連提到那個孩子與小詞時的模樣,也還是如當年一般。
小詞,時隔五年,你成了什麼模樣………………
皇宮如城,空蕩蕩的場地最是易來風,皇后與後宮幾位妃嬪收拾好了行裝讓宮人放到了出行的馬車上後,一同向著慶安宮而來。
被宮婢簇擁而來的皇后身旁,有一名面系著白色紗巾的瘦弱女子,看起略顯樸實清雅的裝扮與瘦弱苗條的身形,與身旁的三位妃嬪和皇后都大不匹配,身著金色紗衣,裡面的杭州絲綢白袍若隱若現,腰間用一條集萃山淡藍軟紗輕輕挽住,略施脂粉,一頭烏黑的髮絲翩垂芊細腰間,頭綰風流別致飛雲髻,輕攏慢拈的雲鬢裡插著紫水晶缺月木蘭簪,項上掛著圈玲瓏剔透瓔珞串,身著淡紫色對襟連衣裙,繡著連珠團花錦紋,內罩玉色煙蘿銀絲輕紗衫,襯著月白微粉色睡蓮短腰襦,腰間用一條集萃山淡藍軟紗輕輕挽住。這身皇后娘娘特地為她挑選的行頭,是她唯一一件算得上珍貴的衣裳,但這份珍貴對身旁幾位貴人而言,不值一提。
走在長廊間,她甚至有些抗拒有些落寞,似乎長廊前頭那座宮殿,是一個吃人的惡魔一般,讓一個年方十九的姑娘發自心底的恐懼不安。
「小白,別怕,皇上英明,既然答應了讓你隨行,定不會與你惱怒,你且跟在我身後,小心行事便可。」皇后見身旁的女子面色緊張身子發抖,便拉過了女子緊張攏在身前的手,柔聲勸慰著。
「那不是……」站在皇后身後的林妃手指的長廊外,嘴唇失態的張開著久久不言。
「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林妃你這個一驚一乍的性子,也要改改了。」皇后的話被林妃打斷,自然生出了一些惱怒情緒,加上林妃一直仗著大皇子的地位在後宮裡目中無人,皇后對她向來不喜,所有沒問原由,這逮著林妃的失態講她教訓了一通。
「皇后,臣妾知錯了,您看那,那不是平南王嗎?」林妃被皇后逮住話柄,雖有不服卻有不好發作,只得認了錯。
順著林妃所指之處看了過去,皇后與景妃旦妃都是滿臉驚愕,誰不知這個平南王放逐到了大漠,這怎麼又回來了,公主對這位叔叔並沒有多少印象,看到皇后一臉驚愕的她也順著她們的目光看了過去,只看到一名男子在慶安宮外的青石板廣場地上走著,看這方向,顯然是剛剛才從慶安宮走出來的。想到慶安宮,她就不由得想到了那張只見過一次臉,心中滿是恐懼不願在想下去。
感受到手心裡那只手的顫動,皇后最先回過了神,又開始柔聲勸慰起公主起來。
「五年前皇上曾有聖旨的,算算,五年的時間也是過去了,你們稍後切莫與皇上提起平南王,今日就當作沒看到這一幕,聽到沒有。」
皇后厲聲厲色威嚴畢露,知道平南王那些事的三位妃嬪自然滿口應承。唯有公主白一臉的好奇。
「小白,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聽到了嗎?」皇后柔聲寬慰著白,拉著她的手邁開了步子。
公主白是皇上的禁忌,平南王就是大慶的禁忌,此行去青州本是高興的事,皇后不想因此惹得皇上不愉快也是自然。
那年平南王那件通敵賣國的事死了多少人,要不是有納蘭將軍,要不是平南王沒有反抗束手就擒,只怕會死更多的人,如今五年過去了,再為這件事死人,是不值當的。大漠貧寒,是真的貧寒,去年草原上的蠻人又遷到了大漠,相比那裡的生活就更難了……哎…………皇后長歎了一口氣,始終都沒發把方才見到的那個背影一頭白髮與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聯繫起來。
林妃景妃旦妃知道當年平南王通敵一事,也比常人聽到了多一點的風聲,對這個被三軍一直奉為三軍的男子,她們雖然好奇,卻沒有打算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誰都知道,提起議論平南王,在大慶的律例上,都是大罪。
…………………………
長公主府,已經收拾好了行裝的長公主正坐在大堂裡喝著茶,茶剛剛喝了一口,一個下人就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劃破了炎熱的空氣,傳入了滿臉驚愕的長公主耳中,把她拉回了現實。
「快快讓二哥哥進來,不不不,我要親自去迎接,來人,將這些碎片掃了去。」說完,這位向來端莊高貴此時卻是慌亂緊張如少女的長公主提起了拖地的裙擺,不顧形象的朝著長公主大門飛奔而去。
長公主高大的朱門外,矗立著一個中年男子,依舊寬厚的雙肩,依舊魁梧的身形,依舊如山屹立,依舊沉默如海,長公主看著背對著長公主府的男子,一雙鳳眼滿是熱淚。
「二哥哥……」闊別了五年,長公主對這位仁厚寵愛他的二哥哥的思念,早已經將她裹成了一隻吐絲的蠶,五年了,五年了,終於能再當著他的面叫一身二哥哥了…………
一滴熱淚,滑落臉頰。
平南王轉身,看到了闊別五年的一張臉,他眯著通紅的雙眼,給了這個妹妹一個大大的笑容。
雅致的玉顏上畫著清淡的梅花妝,原本殊璃清麗的臉蛋上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澀顯現出了絲絲嫵媚,勾魂懾魄;若是原似嫡仙般風姿卓越傾國傾城,現卻似誤落凡塵沾染了絲絲塵緣的仙子般另男子遽然失了魂魄,平南王緊緊盯著那雙燦然的星光水眸。心中泛起了一絲苦澀。
「小詞,別來無恙。」
長公主緊緊抿著嘴唇,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聽到這一聲小詞,沒想到這個世間,還能有個男子可以這般溫柔的叫著自己小詞。
「二哥哥,這些年,你受苦了。」長公主看著平南王那一頭華髮,畫著青山黛的柳葉眉蹙成了彎彎的曲線,兩滴熱淚,又不由自主的滑了下來。
當年的二哥哥,是如何的威猛蓋世,是何如的英俊瀟灑意氣風發讓長安的女子癡迷,可就是這樣的男子,這才五年,就成了而今的這般模樣。
感受到長公主目光中的惆悵淒涼,平南王嘴角又長揚了幾分,他走到了這位讓很對人畏懼的長公主面前,伸出了他的手,滿是寵溺的揉了揉長公主的後腦勺。怕將長公主髮髻揉亂的他很是小心謹慎,只是輕揉了兩下後,他便收回了手,如一個哥哥安慰妹妹一般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包由黃紙包著紅絲帶系著的東西搖晃討好著舉到了長公主眼前說道:「看,你最喜歡吃的榮錦記糕點。」
雙目看著那包被平南王放在懷中壓得有些變形的糕點,長公主破涕為笑,她接過那包糕點後拉著平南王的手挽著他走進了長公主府,一路邊走邊拆開糕點的她將糕點舉到了平南王面前,就如一個妹妹將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分享給哥哥一般,就如當年一般…………
平南王笑著習慣性的拿起了有些變形的糕點中最小的一塊放到了嘴邊說道:"你,還是一點沒變。"
「不,我變了,很多人都說,我變漂亮了,也變得惡毒了。」長公主有些撒嬌有些惱怒的吃著糕點,像當年一般,看似無理取鬧,卻透著一股成熟。
「堂堂長公主被說惡毒,皇上定然繞不了那個人。」平南王細嚼慢嚥的吃著那塊糕點,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這榮錦記的糕點,不如當年的好吃了。」
「二哥哥,你變了。」聽著平南王的話,長公主心中的那股激動終於散去。
「五年光陰,誰能不變呢?」平南王嬉笑,隨著長公主緩緩走進了大堂中。
「這些年,你受苦了,大漠那個地方,不知你怎麼會呆下去的,不若我向皇兄求情,讓他召你回來。」方一坐定,長公主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漠雖然貧寒淒苦,我還是能熬得住的,這次我回來,是為了一個人。」當見面的寒暄過後與多年未見的激情與感慨都消散了後,一些不得不說的話,讓多年未見的兩人,語氣都有些沉重了起來。
「你還是放不下?」長公主目光緊鎖著方才因茶盞打碎而濺濕了的紅毯,思緒惆悵若失。
「動了情,又豈能這麼容易放下,我來見你,除了敘舊,還想求你一件事。」平南王知道她想起了當年那些不愉快的事,雖然為難,卻也還是說了出來。
「為了那個孩子?」長公主如皇上一般鎖眉,對那個孩子與腦子浮現的那張臉很是不喜。
「嗯,皇上已經答應給他一個前程了,我想求你,在我離開長安後,替我好好照顧他。」平南王起身,走到了長公主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