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理賠官司
桃花街工人的住處裡已經裡一圈外一圈的圍滿了人,撥開層層圍觀工人,淩茗瑾進入到了屋子內。
屋子內倒是沒有多少人,因為地下全是血水,而就在一張桌子旁,就躺著一個男子。
男子全身已經被血染透,身體周圍凹凸不平的地窪裡也全是血水,工人的住處本就是簡陋搭建而成,這一下雨便會有雨水從屋外流進,將滿地的血水沖散到了屋子各處。
讓人作嘔的血腥味,桌子上,地上都還有著散落在地來不及收起的骰子。
「李德。」
李德是工地的監工,平素這些工人都是他負責的,現在出了人命,淩茗瑾第一個要找的自然是他。
「在在在。」
人群中,一名穿著青色麻布衣的男子走了出來。
「什麼情況,速與我道來。」淩茗瑾不顧形象的抹了一下自己臉上的雨水,任臉上的胭脂將自己的手掌染成了淡紅色。
她的身份註定了她不會怕血腥。
「是這樣的,死的這名工人叫趙四,今日下雨無法開工,所以有些工人聚在一起賭博,開始還好好的,誰知還沒過一會兒,這個趙四就與另一個名叫程鵬的工人吵了起來,開始大家也沒在意,畢竟這麼多工人在一起,有爭吵也是常事,誰知吵著吵著,程鵬居然是拿出了板凳,狠狠的就朝著趙四的腦袋砸了過去,事發突然,趙四也沒反應過來,一下就被程鵬砸倒在地,說來程鵬那兔崽子那是動作快,在我們剛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對著趙四又下狠手,又對著他的腦袋砸了幾下。等到大家都圍攏的時候,發覺趙四已經斷氣了。」
李德緊張的咽了咽口水,一邊說著一邊抬眼看著淩茗瑾注意著她的神情,畢竟工地裡出了人命他是監工,也是要擔些責任的。
若是因此要扣自己月錢,那他真是沒地方哭了。
淩茗瑾聽完了李德的敘述大概明白了事發的經過後,只是冷冷的看了李德一眼,淡淡的說道:「程鵬呢?」
被這冷冷的眼神一看,李德心裡打了個寒顫,以往淩茗瑾每次來工地都是和藹和親有說有笑,何時有過這神情。
他心裡慌亂了,眼光開始閃躲了,說話也更加緊張了。
「程鵬他……他趁著我們慌亂的時候,跑了。」
殺人犯就這麼跑了,他自然要緊張。
「跑了?你可派人去追了?可報了案?」淩茗瑾眉頭一擰,怒視李德。
「派了,現在還沒回來,已經讓人去報案了,估計現在已經到了府衙了。」李德被淩茗瑾這一看更是心虛,生怕淩茗瑾會罷了自己的監工職位,他大氣不敢出,頭也不敢抬,只能直直的看著地面那汪血水,不知該如何應對淩茗瑾的怒火。
淩茗瑾向來不是個易怒的人,所以李德恐懼的怒火並沒有劈頭蓋臉的潑下來,她只是下了幾個命令。
一是誰都不得進入這間屋子,不能破快案發現場。
二是所有人都不得離開,要等著府衙派人來立案。
三是今後在工地裡,不得賭博。
這三條命令一下,在場所有的工人都附和著點頭,生拍淩茗瑾怪罪。
等了很久,府衙裡的人才姍姍來遲。
胡先俊並沒有來,來的只是府衙裡的師爺與一名仵作還有六名官差。
入了屋子後,師爺先是詢問了淩茗瑾一遍案發經過,然後又在工人群裡收集了些人證證言,而仵作在進屋後就打開了隨時帶的那個箱子,然後讓官差將兩張桌子合攏了起來把趙四的屍體放了上去。
抬起滿身血水的趙四的時候,官差們都是一臉厭惡,這些官差淩茗瑾都很熟,都是那次在城門處招工的那幾名官差。
最後要問的,自然就是兇手,師爺比較細心,讓李德把程鵬的家住何處平時喜好都說了一遍。
這次招工的宮人多,李德不可能每個都熟識記得那麼清,問來問去也只知道程鵬是安州北面程米村的村名,家中又妻有母。
知道家住何處就好辦了,師爺當即下令,讓兩名官差去了程米村緝拿。
而其他死命官差,則是抬著趙四的屍身回了府衙,與師爺一同走的是淩茗瑾與李德,她身為工地現在最大的管事人,工地出了人命審案她自然是要在場的。
在府衙大堂上,淩茗瑾第一次看到了身著官服的胡先俊,趙四的屍體被官差放在了大堂上,仵作拿出了他的驗屍報告給了胡先俊。
師爺是盤問的人,也在胡先俊看了驗屍報告後與他說了大概的情況,胡先俊聽完後對李德盤問了經過,又問了淩茗瑾幾句,然後就等著那兩名官差帶著殺人犯回來。
這不是審案,因為無法含冤,而且人證物證俱全,只需要簡單的走個過場便行。
又是等了許久,一名官差才帶來了一名婦女。
原來程鵬並未有回家,現在雨下得這麼大,他去了何處也沒人知道。
被官差帶回來的這個婦人是程鵬的妻子,而另一名官差現在已經去了趙四家,去叫他的家人來收屍。
雖然有兇手,但畢竟是在淩茗瑾的工地上出的案子,所以必要的賠償還是要的。
不久後,趙四的妻子老母被帶到了府衙。
趙四的妻子是一個身體瘦弱女子眉眼中卻能一眼看出婦人今精明能幹的痕跡,本來已經是白髮蒼蒼的老母冒著大雨而來實是不該,但為了多討些賠償費,她們也就豁出去了。
一入府衙見到木板上躺著永遠也不會再睜開眼的丈夫,這個精明的女人發出一聲悲愴的呼聲,在她身後的老人更是步履闌珊的走到了趙四身前一把跪了下來痛苦。
胡先俊聽得哭聲,只得無奈的以手捂頭,等著她們冷靜下來。
「我的兒啊,好好的你怎麼就去了啊,你讓我們娘倆怎麼活啊,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老人的哭聲比女人來得更悲哀,雖然淩茗瑾並無過錯,聽著這樣的哭聲,也不覺心裡發酸,覺得這一家子人確實不易。
又是等了許久,哭聲太漸漸的小了起來,見時刻也差不多了,胡先俊拍響了驚堂木,說道:「堂下金氏,你夫在蕭老闆的工地幹活,在今日停工時與人賭博續而發生了爭鬥大打出手丟了性命,目前兇手在逃,趙四的屍身你先領回去吧,若是尋到了兇手,本官會讓人通知你們的。」
金氏就是趙四的妻子。
金氏聽胡先俊要甩手,哪裡肯幹,胡先俊話音未落,她便又大聲痛哭了起來。
「趙四是我們一家的頂樑柱,現在他死了,讓我們娘倆怎麼活啊,知州大人,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金氏一家是受害人,說的話也在理,胡先俊就算想要呵斥她喧嘩都沒有理由,連連拍了幾下驚堂木後,他說道:「淩老闆是工地的管事人,這事你可與她協商,若有需要,本官再從中調節,你且說說,要多少補償費?」
「趙四家裡唯一的勞動力,現在他死了,留下我跟老母親,難以生計,三百兩是要的。」金氏心中權衡了許久,道出了這個數字,安州曾有過這樣的例子,好像也就是賠了二百兩的樣子,現在她開口三百兩,還是想要個議價的餘地。
「淩老闆,你看如何?」胡先俊乾咳了一聲,轉頭看向淩茗瑾。
「三百兩,怕是多了點吧,趙四是在工地死的,若是起因是我工地,三百兩斷是不夠的,但他是在賭博時與人爭鬥被殺,與我工地並無干係,我能來這裡付賠償費,已經是做了好人了。」
若是放在以前,三百兩淩茗瑾是眼皮都不會眨一下,但是現在家裡的銀票都被蕭明軒帶走,她當時也只是拿了一些出來急用,現在正是她拮据的時候。
胡先俊一鄂,沒想到一向出手大方的淩茗瑾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吝嗇起來,本想發怒的他一想到前幾日蕭明軒與那名鼎鼎大名的蕭峰的關係,不覺背上一寒,再次拍響了驚堂木。
「金氏,按理說趙四出事與淩老闆全無干係,但淩老闆念你是一個婦道人家又有老母需要撫養,便答應賠償一些賠償費,但本官治理安州多年,最高的賠償也就二百兩,你這般開價斷是不行的。」
金氏一鄂,續而拍腿大哭,看淩茗瑾與胡先俊這個樣子,是要壓價了,想著她是三步並兩步的奔到了趙四的屍體前,趴著痛苦了起來。
一直在哭泣的老母這時候說話了:「大人啊,我家貧寒,我兒是唯一的頂樑柱,現在他倒了,若是我們生活沒了著落,叫我們娘倆怎麼活啊!」
老母聲淚俱下,說著悲痛,聞著哀傷。
淩茗瑾雖心有不忍,但也明白這個時候斷是不能心軟的,她想,若是等自己度過了這個劫難發達了,再來補償這兩位吧。
其實她心裡有個更好的方案,只是不知這個精明的金氏會不會答應。
「我只是代蕭老闆管理工地,我也是給他做工的人,實在是沒多少銀子賠給你們,不過你們若是要個生計活,這倒是好辦,等一品閣開業了,你們可以去那裡做事,這點我倒是可以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