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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雪》第9章
第八章

  飛機在紐西蘭北島的奧克蘭機場降落,一出艙門,熟悉的冷空氣撲面而來,洪曉媛舒適的籲了一口氣。

  “臺灣好悶熱,我還是喜歡外國的天氣,幸好這次回臺灣只是短暫停留,否則我都不敢出門了。”

  雷克斯沒有回應她,只是望著一下飛機就集合大夥兒的夏雪。

  “大家跟我來,接駁巴士已經在機場門口等候。”帶著大家領完行李,夏雪領著他們朝大門走去。

  那輛接駁巴士可以容納二十人,黃色的車身漆著一隻代表紐西蘭的國鳥KiwiBird(奇異鳥)。

  雷克斯跟洪曉媛坐在第二排,他們的位子就在夏雪跟葉子強的正後方。

  “今晚我們會住在這裡的旅館,明天才會南下。現在你們從左邊看到的是奧克蘭最有名的地標天空之塔,它旁邊

的麥雅斯公園,是最佳的日光浴地點。”夏雪拿起車上的麥克風介紹窗外景色,從敞開的車窗吹進來的風輕輕拂著他

額前的劉海,雷克斯沒發現自己就這麼看呆了。

  “你聽得好專心喔,呵呵。你看,旁邊的山坡上都是羊耶。”洪曉媛指著窗外,她的聲音終於把雷克斯的神智拉

回來,跟著望向窗外。

  “紐西蘭的羊比這個國家的人口還多喔。”夏雪望著洪曉媛,微笑回答她。

  “好可愛喔,這只好肥喔。”洪曉媛沉醉的輕呼。

  雷克斯的視線又轉向夏雪的方向時,他已經坐回位子上,葉子強似乎遞了什麼東西給他,他倆的笑語聲斷續飄進

雷克斯耳裡。

  “我睡一下。”雷克斯無預警的往後一靠,按捺住內心不知為何而生的煩躁,低聲說道。

  “好。”洪曉媛不疑有他的應了聲,雙眼依舊牢牢的黏在可愛的羊群身上。

  “現在外面的氣候很舒服,如果戴上毛帽、穿上雪衣,其實溫度是可以忍受的,並不會感到寒冷。現在已經算是

紐西蘭的初春,但我們要去的Whakapapa火山,直到現在還在下雪。想想現在臺灣是酷暑,這裡卻在落白雪,還真是名

符其實的“夏雪”。”夏雪繼續介紹著,“其實,我的本名就叫夏雪,這也是一個巧合喔。”

  車內傳出一陣驚呼,包括洪曉媛,大夥兒都不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

  而閉上眼假寐的雷克斯,則沒有放過從夏雪嘴裡吐出來的任何一個字。

  夏雪,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七年來,連作夢都不放過他的兩個字。

  一直到經過了十五小時飛行的現在,還是沒從再見他的震驚中回神。

  與其說震驚,不如說有一種釋放的感覺,看到他還好好的活著,甚至回復到從前的開朗,他內心一直以來壓著的

大石頭終於放下,畢竟他對他七年前最後的記憶,是那樣的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知道夏雪過得好比一切都重要,這也是他一直固執的要調查他下落的原因,或許他終於可以讓自己從七年前的惡

夢裡解放。

  “好了,這裡是紐西蘭的國家紀念館,我們下車參觀一下。”

  車門打開,團員魚貫下車,雷克斯睜開眼,跟著洪曉媛下車,夏雪還留在車上跟葉子強談事情。

  雷克斯想問他為什麼不下車,但想想這又不關他的事,現在的他倆,只是導遊跟團員的關係,應該連朋友都談不

上了。

  我知道不是學長的錯,但是我好恨、好恨你……我妹妹才十四歲啊,我恨你為什麼不放過我?

  雷克斯閉上眼,記憶中那雙浸滿淚水的雙眼,毫無預警的出現在腦際,憤恨的瞪視著他。

  夏雪恨他,所以應該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吧。

  望著站在車子下面等待他的未婚妻,雷克斯沒有回頭,雙腳跨了出去。

  還沒走進博物館,洪曉媛驚呼了一聲,“哎呀,我好像把相機放在車上了。”

  “我去拿吧,順便多拿件外套,裡面冷氣挺強的。”雷克斯體貼的建議。

  接駁巴士的門是敞開的,司機不在車上,應該是去附近晃蕩殺時間了。

  他的腳才跨上巴士的階梯,就聽到一個隱忍的請求。

  “子強,我不要這樣。”

  他的腳比腦子更快,等他發現那是夏雪的聲音而打算停下來時,已經站在最後一個階梯上,望著滿臉錯愕的夏雪

跟葉子強。

  夏雪一看到他,反射性的抓起自己的包包跑下車,葉子強則轉向一旁望著窗外,雷克斯感覺到空氣中一股濃厚的

尷尬與突兀,安靜的走向自己位子拿起相機跟外套,在下車前,還是忍不住開口問葉子強。

  “你……不下車追他嗎?”

  葉子強依舊望著窗外,悶聲回道:“不用了。”

  既然這人的態度充滿了敵意,雷克斯也不便說什麼,他點了點頭,三步並作兩步跑下車去。

  進到博物館裡,夏雪正在跟洪曉媛有說有笑的聊天,雷克斯站在他們後方的柱子旁,無聲望著他倆。

  這種感覺很奇妙,曉媛跟夏雪根本就忘了七年前他們見過面的事,那一天混亂的情況,恐怕也讓人無暇兼顧。

  他一直不敢想像有一天,夏雪會跟曉媛像這樣自然的談天。

  一個是佔據了他七年夢境的人,另一個是這七年來跟他在一起的人。

  他沒發現自己再度閃神,直到夏雪轉過來看到他。

  “你怎麼放著老婆不管呢?”他的接近,讓雷克斯有一種置身夢中的感覺。

  已經七年了,為什麼再次見面,他還是一樣沒變?望著那雙眼睛,竟然給他一種他們並沒有分開過的錯覺。

  雷克斯無法抑止痛苦的感覺,啃食著他的敏感神經,在他紊亂的腦子裡糾成一團時,夏雪已經走到他面前。

  “我跟曉媛還沒結婚。”他忍不住出聲提醒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執著的澄清這件事。

  “這只是早晚的問題,但稱謂是需要先適應的。”夏雪不在意的露出微笑,“學長怎麼會想來看夏雪呢?”

  “咦?你們認識?怎麼這麼巧啊?”洪曉媛跟著走過來,驚訝的望著他倆。“是我想看夏雪,我一直很喜歡雪,

所以當我聽到你叫夏雪的時候,就覺得好親切喔。雷,你有個叫夏雪的學弟,怎麼都沒跟我說?”

  “若沒有在這裡遇到,我還真的忘了。”雷克斯回避夏雪的目光,避重就輕的扯謊。

  夏雪的內心抽痛了一下,但是臉上的笑容沒變。

  雷克斯忘記這一切是很正常的,全世界只有他自己把他們在一起的時光牢牢鎖在記憶寶盒裡,不敢也不想忘記。

  但是這對雷克斯而言,只是人生中一個被遺忘在記憶裡的遊戲,曲終人散後,連鮮花都不屑給予。

  “對啊,我進高中的時候,學長已經高三了,他應該也不記得我了吧。”他接過雷克斯的話圓場,雷克斯一聽,

把視線轉到一旁。

  在夏雪的眼中,他應該是個讓人亟欲忘記的惡夢吧?如果不是他,這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如果他不招惹他的

話,那個像天使一樣可愛的小女孩,現在應該二十一歲了。

  雷克斯,你覺得我長大以後,也可能交到男朋友嗎?

  夏鈴天真的表情,像縈繞不散的魅影,緊緊揪著他的痛覺神經。

  失去摯愛的痛,不是沒失去的人可以懂的,何況單親家庭的夏雪跟夏鈴比一般兄妹靠得更緊。

  “時間差不多了,該出發往下一個地方囉。”夏雪突然開口,像是要逃避什麼,頭也不回的走回大廳集合團員們



  十五分鐘後,接駁巴士繼續駕駛在公路上。

  紐西蘭的人口是臺灣的六分之一,面積卻是臺灣的七點五倍大,一路上,他們鮮少看到居民,偶爾只看到一輛車

跟他們擦身而過。

  洪曉媛疲累的靠著雷克斯的肩膀睡著,車子裡聽得到斷斷續續的交談聲,除此之外,一片寂然。

  雷克斯盯著車窗外的景物,突然聽到前座的葉子強低聲道歉。

  “雪,剛剛對不起。”

  “沒關係。”夏雪的聲音又輕又低,雷克斯必須很努力,才能聽見他說的話。

  接下來,他們沒有講話,車子裡又恢復了原本的安寧。

  雷克斯無法入睡,他可以看到窗子上反射著夏雪的側臉,但無法猜透他此刻的心情。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一整天為什麼都如此心浮氣躁,而且對前座的一點風吹草動都在意萬分。

  雷克斯,拜託,你已經要結婚了。

  他第N次痛斥自己,卻無法說服自己真的不在意。

  遠遠的馬路上出現了一個黑點,靠近後才發現是一輛吉普車,車旁有兩個人朝他們揮手,比了個想搭順風車的手

勢,看來他們的車子出了點問題。

  接駁車司機皺起眉,用眼神詢問夏雪。

  出乎意料的,夏雪還沒來得及給任何指示時,那兩個人竟然從吉普車裡拿出兩把來福槍,司機嚇得煞一聲停住車

,那兩人就這麼踢開車門跑了上來。

  “閉嘴!閉上你們的嘴!”兩人中等身材,壯碩的那個,身高有一百九十公分高,他的三分頭染成綠色,看起來很

像顏色奇怪的草坪。

  “統統閉嘴!否則我馬上開槍!”操著純正的英國口音,一聽就知道是早期英國移民過來的後代。

  那些尖叫的人都捂緊了嘴,有人已經被嚇得哭了出來。

  夏雪臉色蒼白的瞪著那兩個人,沒想到竟然碰到攔車搶劫,運氣會不會太差了?

  “把身上的東西都交出來!”另一個帶著毛帽、比較瘦削的男人大吼了一聲,把手上的袋子甩到前面。

  “不准耍花樣!否則在你們頭上轟個洞!”那個三分頭的用槍敲著車窗,大夥兒睜著一雙驚懼的雙眼盯著他倆瞧,

就連聽不懂英文的都猜得到他們在說什麼。

  “我可以幫他們翻譯嗎?”夏雪鎮定的望著他們,開口請求,那兩個點了頭表示同意。

  夏雪轉過來,望著大夥兒道:“大家不要擔心,把身上的鈔票都掏出來,照著做,等到他們一離開,我馬上報警

,一定不會讓你們損失太大。”

  有人贊成,有人不贊成,但現下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夏雪從那兩人手上遞過袋子,先把自己的錢丟進去,再傳

給下一個。

  雷克斯從頭到尾都緊握著洪曉媛的手,她垂著頭低聲啜泣。

  就在夏雪要把袋子傳給雷克斯的時候,突然沖出一個旅客的孩子,她才三歲,從機場開始,就特別喜歡黏著夏雪



  “小鈴!”她媽媽驚呼,沒想到女兒竟然會掙脫自己,往前跑去。

  時間突然變得好慢,雷克斯不敢置信的轉過頭去,他以為自己在作夢,不然為何會聽到那個名字。

  小鈴?

  “夏雪哥哥!”三歲的李歆鈴晃著圓滾滾的腦袋,腳步不穩的朝夏雪跑去,小臉上蕩著開心的笑容。

  “你……”綠頭髮的搶匪驚嚇之餘,手上的槍直直指向小女孩,在她媽媽緊緊捂住嘴驚喘的下一秒,夏雪已經從

座位上翻下來,緊緊摟住小女孩。

  “說了不准動,你想變成蜂窩嗎?”金髮那個吼了一聲,雙腳用力踹上夏雪的後背,把他踩在地上。

  “這個小女孩只是想跟我玩,不要嚇到她。”夏雪轉過頭,額頭上滲著汗,冷靜的懇求。

  “廢話那麼多!”綠發的男人已經失去耐性,用槍硬是要分開夏雪跟小女孩,小女孩被弄痛了,皺起小臉,眼看就

要哭了出來。

  “小鈴,你看!”

  小女孩的注意力被雷克斯的聲音吸引,她轉過小臉,看到他手上拿著一隻粉紅色的水鑽小熊吊飾。

  “小鈴喜歡這個嗎?”雷克斯一邊注意那兩個男人的舉動,一邊緊緊握著洪曉媛皮包上的小熊,像是用食物吸引

貓的主人。

  小女孩呆呆的點了點頭,走向雷克斯,伸出小手。

  “來,喜歡就給你,但是要乖乖在這玩,知道嗎?”雷克斯趕緊把小女孩抱過來,用眼神示意夏雪,他輕輕點了

點頭,從地上站起來。

  “你過來!”沒想到那個金髮男人竟然一把攫住夏雪,用手肘勒住他的脖子,“這傢伙是人質,你們敢有什麼舉動

,我就先斃了他!”

  雷克斯全身緊繃的瞪著他懷裡的夏雪,夏雪白著一張臉,卻鎮定的沒有發出聲音激怒歹徒。

  那該死的傢伙該不會傷了他哪裡吧?雷克斯感到全身的血液即將沸騰。

  “喂!你在做什麼!”綠發的搶匪掃視到角落一個鬼鬼祟祟的婦人,用力吼了一聲。

  所有人都轉過去,發現她手裡握著手機,似乎正要撥電話報警。

  “找死是不是!”綠發的大步走向她,一拳打得她鼻血直流。

  “看來你們對於他的死活不痛不癢囉……”車子前方的金髮男人用力勒緊夏雪,他倒抽了口氣,眼底開始泛起因

生理反應而產生的淚液。

  能吸進來的空氣越來越少,夏雪的手緊緊抓著男人的手,從喉嚨深處發出類似哀鳴的呻吟。

  “放開他!我有錢!我給你們!”

  洪曉媛睜著充滿恐懼的雙眼,望著身邊突然站起來的人,雷克斯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子裡回蕩。

  “你有錢?”金髮的滿意的彎起唇角望過來,夏雪也跟著看向他,眼底帶著不解與迷惑。

  “等等,我好像看過他……”那個綠色頭髮的沉浸在記憶裡,突然嚷了聲道:“我知道了,他是雷氏企業的人,

昨天電視上還訪問到他們公司稱霸歐洲的事。”

  兩人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更貪婪。

  “原來這車子裡有一隻超大肥羊,看來我們一直都搞錯物件了。”

  “雷克斯……”洪曉媛無法壓抑絕望的驚呼,雷克斯會成為這兩個歹徒的目標啊。

  夏雪依舊定定的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自告奮勇,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自己的死活,應該跟雷克斯沒有

關係,不是嗎?

  “你也過來!”綠頭髮的擠到車子的最前面,粗魯的朝雷克斯下令。

  “那你們放開他!”雷克斯固執的瞪著架在夏雪脖子上的手臂,沉聲命令。

  “我們怎麼做,不關你的事!”綠發那個真的動了怒,手上的槍用力擊在雷克斯肩上,雷克斯彎低身子,睜著一雙

憤恨的眼睛瞪著他。

  “我們現在就去最近的銀行,你乖乖下車去提錢,如果你敢向銀行裡的任何一個人求助,這整車的人都會被我宰

了,聽懂沒!”金髮的說完,伸出手拍了拍夏雪的臉道:“包括他。”

  那男人竟然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因為對面的雷克斯瞬間變了臉色。

  “學長……”夏雪朝他無聲的搖著頭,他不希望雷克斯向這傢伙屈服,任人宰割。

  雷克斯回他一個安撫的微笑,然後就被那綠頭髮的拖到最前面去。

  車子在三十分鐘後停在一家銀行門前,金髮的示意司機開車門,一邊交代雷克斯。

  “我給你五分鐘,領了錢馬上出來,不准搞花樣,否則……”他的手象徵性的在夏雪的臉頰上劃了兩下,雷克斯

見狀,捏緊了拳。

  每個人都縮在自己的位子上,那個流鼻血的婦人則枕在另一個女人大腿上,仍在低聲哭泣。

  雷克斯順利走進銀行,到視窗領了提款單,因為金額過大的款項無法從提款機領取。

  一個老人突然走近他道:“先生,可以請你幫我看看這個退休金的額度跟保險內容嗎?我的眼睛不太好。”

  雷克斯不動聲色的接過來,朝窗外瞄了一眼,那兩個人就站在靠車門的地方盯著他。

  雷克斯花了兩分鐘跟老人講解,但老人不知是重聽還是領悟力差,一直重複問同樣的問題,雷克斯感覺冷汗慢慢

下滑,他的時間不夠了。

  “他在做什麼!”金髮的低聲咒駡,推了夏雪一把,“你馬上去告訴他一分鐘內回來,否則我把大家都斃了,快去

!”

  夏雪走進銀行,聽到了自己的喘息聲,但他力保鎮定,絕不能讓任何人察覺他的異狀,否則……

  他想到三歲的李歆鈴,痛楚瞬間刺穿了他的四肢。

  他無法保護自己的妹妹,至少要保護她,絕不能再讓任何一個小女孩的人生尚未綻放,就枯萎凋零。

  聽到自動門打開的聲音,雷克斯反射性的抬起頭,對上夏雪的臉。

  還好,他在這裡,這就表示他暫時沒事。

  雷克斯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完全沒想到洪曉媛依舊身處危險之中。

  “他們要你馬上回去。”他說中文,不怕那個老人聽見。

  “好,知道了。”雷克斯點了點頭。

  此時,銀行門口分秒不差的停下一輛車,那是銀行的運鈔車,車門一打開,跳下兩個持槍保安。

  雷克斯跟夏雪互望一眼,雷克斯用眼神告訴夏雪說不定這是逃脫的機會。

  “但是,車上的人都是人質。”夏雪猜到他的心,趕緊出聲提醒。

  “要我說一句實話嗎?我只要你平安就好,其他的人,我顧不了。”雷克斯說完,丟下他,朝門口的那兩個保安

走去,夏雪愣在原地,錯過了阻止雷克斯的機會。

  剛剛學長說的是什麼意思?

  夏雪還在咀嚼雷克斯話中的涵義時,眼角餘光瞄到窗戶旁有一個閃亮的東西。

  “學長!”夏雪朝著已經站在保安面前的雷克斯大叫一聲。

  那是槍的狙擊視窗透過陽光的折射,那個金髮男人手上的槍正對著雷克斯。

  決定是一瞬間的事,或者說在腦子做出判斷前,他已經先跨一步。

  砰一聲槍響,銀行裡的人全都蹲低身子,企圖減低耳膜的壓力。

  夏雪看到雷克斯轉過來,他嘴裡似乎喊著什麼,但是四周的聲音突然消失,他看到每個人的嘴一開一合,卻聽不

到任何聲音,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肋骨下方傳來的灼熱刺痛,他突然吸不進空氣,痛苦的閉上眼,在身體即將撞到地

面時,被一雙手接住。

  在他睜開的眼睛裡,倒映著雷克斯極度驚恐的臉,他沒有力氣出聲,只能伸出手,輕輕勾住他的脖子。

  你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人,還好你沒事……

  在他的意識被黑暗吞沒之前,一切聲音終於各歸各位。

  “把門口那輛遊覽車攔下來!”

  他聽到保安嚷了一聲,還有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婦人的驚聲尖叫,遠方則傳來人馬雜遝、東西被碰翻的聲響。

  最後,一個聲音衝破了這些雜音,成為敲打他耳膜唯一有意義的長嚎。

  “夏雪!”

  在那人把他緊緊摟進懷裡的那一刻,他的眼淚突然沖出眼眶。

  他夢想這一刻已經好久了,他一直希望重回這個懷抱,像那晚在旅館裡、在他家床上,相依相偎的緊緊靠著彼此

,就算雷克斯對他沒有一點感覺,也無法抹煞他深愛那個人的事實。

  深深愛過,就不會遺忘。

  夏雪被送進奧克蘭最大的私立醫院,那兩個開槍的傢伙在跟警方纏鬥了幾小時後終於伏法,整團的人都被帶進警

察局靜候通知。

  葉子強是最想留在夏雪身邊的人,但身為導遊之一的他,有義務留在警察局,跟在紐西蘭的大使館及臺灣的公司

聯繫。

  雷克斯自告奮勇陪在醫院,洪曉媛本來想跟著他,卻因為驚嚇過度發了燒,被安排住進私人病房。

  雷克斯沒有離開急診室門口一步,看著醫護人員急忙的沖進沖出,感覺自己的心隨時會因為他們說的一句話被扯

成兩半。

  他不懂,夏雪為什麼要幫自己擋那一槍,他真的不懂。

  在他的理解裡,夏雪應該對他深惡痛絕,不是嗎?

  看到夏雪跟葉子強的互動,他以為這兩個人在一起。說實話,這個領悟,讓他整趟旅程都食不知味,仿佛陷入某

種不知名的情緒泥沼,無法動彈。

  當他聽到槍響的時候,還沒回頭的他,隱約察覺了什麼。

  他知道槍絕對是那兩人朝著自己開的,但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難道是……

  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比他的一輩子都長,他在心底發了瘋似的祈禱——

  拜託,不要是他,神啊,求求你……

  然後,他看到了夏雪。

  夏雪身上白色的外套隨著他奔跑的動作,畫出一個弧形,好像一隻永遠不會停在他窗前的彩蝶。

  夏雪的眼睛看著他,露出了微笑,像是確定了他沒事,接著就像一隻中槍的小鳥,直直墜落下來。

  不,不可以,為什麼……

  雷克斯聽到世界崩毀的聲音,他懷疑這個透心的痛會把他的命奪走。

  夏雪在他面前中槍,這應該是夢吧?

  直到他伸出的雙臂穩穩的接住了他,他才確定這一切不是夢,或者說,這一切比他七年來做的惡夢,都來得戰慄

駭人。

  那雙總是透著笑意的眼睛終於閉上,兩行眼淚從眼角滑落,然後所有的畫面都靜止了。

  他不知道現在厲聲狂吼的究竟是他自己,還是他腦子裡的幻覺?

  他的雙手緊緊抱著夏雪失溫的身體,血液慢慢染紅了腳下的地板。

  急診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雷克斯反射性的抬起頭,眼底有著掩不住的驚惶失措。

  “Yuki先生的肝臟已經破裂,如果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合適的肝臟替換,恐怕……”

  只要他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我們一輩子都不見面,也不要緊。

  雷克斯睜著眼,望著宣判死刑的醫生,想到自己這七年來連作夢都不敢忘記的祈禱。

  但是,老天從來沒有傾聽他任何一個祈求,即便這個要求是這麼、這麼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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