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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萼落得幾瓣秋》第8章
二,玲瓏冰雪(四)

  謝宣為人素來端嚴,不肯徇私,謝百同雖是他的親子,卻也是在沙場上浴血拼殺,一次次的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如今才做了一名不大不小的將官。他當年隨父親出征時,不過是軍中一名小卒。南軒自然是從未見過他的。可那日聽蘇清雪說起這兒時小友來,心裡只是不悅。彆扭著將蘇清雪強留下來住著。

  南軒在宮城之外自有無數眼線,早知自己與蘇清雪之事已是人盡皆知,不但如此,更又傳出許多說法來,當真是五花八門,匪夷所思。但確定無疑,蘇清雪如今留不留在宮中,已是無關緊要了。

  大約十日之後,南軒正在溫室殿裡陪蘇清雪下棋時,忽有內侍前來稟告,說是司律中郎將謝百同現已回京,乞請面聖,此時正在宣室殿外候著。南軒將手中十數枚水膽瑪瑙棋子扔回靈芝雲紋綠玉髓棋罐裡,丁丁當當一陣極悅耳的脆響,道:“清雪,左右你也是輸了。你也許多年不見謝將軍了,一起去瞧瞧罷。”蘇清雪抬眼看他分明便是一臉要當場捉姦的神情,自己心裡本就有鬼,哪裡敢說“不去”,只得答應一聲,也將纏絲瑪瑙棋子放下了,披了雪貂裘隨他出去。

  兩人入了宣室殿,便有司禮內侍宣召謝百同進殿。一旁的宮人奉了一鐘雙龍銀針、一鐘清水上來,躬身細步退下。自從前些時候一名宮人上錯了茶被發去暴室,宣室殿中人人都牢牢記住了陛下身邊那少年是不喝茶的,自然再沒人敢在他的茶鐘裡擱上半星茶葉。

  蘇清雪捧了那甕釜線足的細白茶盞在手裡,低了頭專心看著,心中只後悔自己有這不喜飲茶的惡習,若此時眼前有幾根茶葉沉沉浮浮,倒也能看上一會兒。只觀賞茶鐘外壁的冰裂紋絡消遣,耳中聽得謝百同叩拜,也不抬頭。

  南軒含著笑道:“謝將軍一路辛苦,不必多禮,請起。”留神看他容貌,俊美英挺,雙眼明淨,不似赳赳武夫的模樣。心裡暗暗哼了一聲。謝百同答了一句“謝陛下”,立起身來,略一抬眼見禦案左側居然坐著一人,似是個秀美少年,卻是不便多看。心下暗道不知陛下倒有這個喜好,流蘇兒自小在他身邊做伴讀,別給他作踐了去才好。謝百同今日到京,還未回府便進宮面聖,一時尚未聽到京城裡的風言風語,不知這人便是他那流蘇兒。

  南軒又隨口問了幾句軍中景況,謝百同一板一眼的答了。蘇清雪也未聽進耳去,只是對著那茶杯看著,不久看得膩了,輕輕晃動茶盞,仍是看著水面,居然隱隱瞧見光潔如玉的內壁上繪著龍鳳暗紋。

  又聽謝百同道:“末將臨行時,家父命我將秋庭的異況稟告陛下知道。”南軒挑了挑眉,心思急轉了轉,道:“你說。”蘇清雪也放下了茶盞,凝神去聽。謝百同道:“是。秋庭自三年之前大敗以來,元氣一直未複,而狼子野心更勝往昔,不時派遣小股騎兵前來滋擾。然自八月以來,卻公然大舉進犯,過了十一月,又忽然收兵,就此全無動靜。後來潛入秋庭國都探子傳回消息,原是秋庭國主大行,太子即位,大興刀兵,弄得怨聲載道,那國主從前最寵愛的小皇子聯合了許多臣子反他。現今秋庭國中內亂,無暇外顧。若是那小皇子登極,似於我結綠朝有莫大好處。”南軒聽他述說,與自己所知的並無二致,淡淡點頭道:“如此甚好。也是兩國黎民百姓之福。”

  謝百同躬身道:“是,陛下聖明。”南軒看了他一會兒,道:“聽說謝將軍能有今日,得來非易,是從尋常兵士做起的。”謝百同道:“末將曾在蘇大將軍帳下做過親兵。”南軒“哦”了一聲,那聲音裡卻含著許多疑惑的意思。當年雞鹿塞一役極是慘烈,上至蘇虹,下至小卒,無一人生還。不知謝百同現今何以能夠站在這裡。

  謝百同聽他話聲,知他所想何事,道:“當日在雞鹿塞戰況不利,蘇大將軍派了一隊人馬回大營請援,末將便是其中之一。”南軒正要介面,忽然聽得身邊有細小的銳聲,略略轉眼看去,卻是蘇清雪的指甲抓在案緣。南軒悄悄握住了他手,只覺他微冷的手在自己掌心微微顫抖著,安慰的緊了一緊。

  謝百同續道:“家父救援去遲,心中一直抱愧無已,沒一刻放得下。末將這次回京,也正要去雲陽侯府拜望。”耳中卻聽得南軒爽然笑道:“如此說來,有勞謝將軍掛懷惦念,朕替他多謝你了。”謝百同一驚,不由得抬起了頭來。

  蘇清雪聽南軒如此說,自不能再裝傻,轉頭對謝百同微笑道:“謝將軍,別來可好。”謝百同細看他容貌,心中一喜,跟著便是驚疑不定,道:“你是流蘇兒!”蘇清雪微笑道:“是。你還記得我。”聽他終是叫出“流蘇兒”三字來,心中只是重重歎氣。覺得有片指甲刺進自己手心,哪裡敢去看南軒臉色。

  謝百同又是困惑,又是疑慮,滿心想問個清楚,可在這天子明堂之上,又當著陛下之面,如何問得出口。耳中又聽南軒說道:“謝將軍遠路而來,人困馬乏,朕原該體恤的,這便回府歇息去罷。”只得行禮辭出。

  謝百同下殿后,宣室殿中一時極靜。南軒盯住了蘇清雪不做聲,蘇清雪抽回手來,低頭數完了廣袖上繡著的的勾連如意,共是一十八枚,一時覺得無趣,又捧起那茶盞來。南軒惱道:“放下。”蘇清雪便將茶盞放下了,仍是不肯抬頭看他。南軒道:“你過來些。”蘇清雪略向他挪過去幾分。南軒道:“你怕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蘇清雪咬了咬牙,暗想這是在宣室殿中,他也不能將自己怎樣,便抬起了眼看他,道:“你要怎麼樣?”南軒道:“他平日就是那般叫你的?”蘇清雪道:“不錯。”南軒狠狠盯著他,道:“你同他有私情?”蘇清雪冷道:“我自十歲便給你一雙眼睛死死盯住了,我同他有私情,是我自四歲起便對他以身相許,還是他那三年裡日日往返軍前與競州之間?”

  南軒微怔道:“你一直不敢看他,那是為了什麼?”蘇清雪扭過了頭去,冷冰冰的道:“若他認出了我來,又叫出從前那稱呼,誰知道你又多想些什麼?”兩人一時都不說話,心下均覺自相識以來,數這場誤會鬧得最是可笑。南軒看他薄薄的耳廓淺淺浮了一層粉紅起來,心下登時軟了,歎道:“罷了。我還是陪你回溫室殿下棋去罷,這次我多讓你幾子算作賠罪。”

  蘇清雪又在宮中留了幾日,將近除夕時,說什麼也不肯再住著了。南軒本來怕他孤寂,想留他在宮裡過年,但一是拗不過他,二是知道便是留下了他,自己也沒多少空閒陪他。年關前後雖無國事纏身,種種的祭祀虛禮卻都是少不得他這皇帝陛下的。便令人好好的送了蘇清雪回府。

  蘇清雪自從回京,大多數時候是住在明光宮的飛霜閣,留在自己的雲陽侯府的時候反倒少些,碧衣早已是慣了,只是眼神幽怨些,也不說什麼。蘇清雪將四名小婢打發回家去,自同碧衣兩人在府裡,夜來紅袖添香,素手捧硯,倒也自得其樂。

  除夕那夜,飄飄搖搖的下起好大的雪來,碧衣各處貼了桃符,便去廚下做菜。正燉著珍珠魚丸時,忽聽得外面腳步聲響,笑道:“公子餓了麼?先拿點心墊著些。這年夜飯不備整齊了可是不能動筷子的。”外面那人道:“你家公子在哪裡?”一頭說著,已進了廚房來。

  碧衣一驚,想不出誰竟會在除夕來訪,抬頭看他臉孔,只覺頗有幾分眼熟,卻認不出來。那人又道:“流……蘇公子在哪裡?怎地書房和臥室都不見人。”碧衣驚疑不定的道:“公子在後園賞雪。”那人道:“多謝。”轉身便往後園去,對府中路徑竟是頗為熟悉。碧衣看著他背影,忽然想了起來,那是謝宣謝大將軍的公子,從前常隨父親過來的。

  謝百同腳下一步步的踩著積雪,皺起了眉頭四處觀看,一路所見,同前面一樣,只是荒涼冷寂。這裡到底是堂堂的雲陽侯府邸,居然任它這般破敗下去,也不加修繕,不知蘇清雪打的是什麼主意。若不是他方才恰好看見了那道炊煙,便要以為蘇清雪不在此居住,就此折回了。

  後園中倒比別處看著整齊許多。深冬草木凋敝,便是餘下些殘跡,也給大雪掩住了,幾株合歡樹掉光了葉子,細細的枝椏伸展得荒疏。這一色的冷白枯瘦,倒有幾分像是刻意打理出來的。蘇清雪裹了日常穿的雪貂裘,席地抱膝坐在一張長案前,仰頭望著碎雪自半天鉛雲裡星屑一般簌簌落下。他左手持了一隻白玉酒杯,卻不曾往唇邊送過,雪白的指尖輕輕扣著同色的杯壁,頭髮未束,黑鴉鴉的散了滿身,一派的意態悠然。身前的案上已是薄薄的落了一層雪。

  謝百同立在月亮門裡向他望去,只覺天地間忽然只剩了黑白兩色,那分明的荒寂清冷之中,又有一雙澄澈的眸子極遙遠的看了過來,極溫柔卻又極冷淡,似水似月,非水非月,卻是水底月影,月鏡水痕。

  正恍惚間,忽聽有人笑道:“謝白頭,你既來了,怎麼不過來,站在那裡做什麼。”語聲裡帶了些戲謔的意思。謝百同一驚回神,見蘇清雪正笑吟吟的望著自己,手中酒杯已放在了案上,一身墨發也不知何時挽了起來。不由臉上一紅,幸好天色已暗,看不分明。當下便走近去。

  謝百同看案上擱了一把玉夔螭紋壺,酒杯卻有兩隻,問道:“你在等人?”暗想朝裡宮中慶賀除夕的花樣名目極是繁多,陛下怕是夜半也脫不出身來。蘇清雪微微一笑,卻道:“沒有。是碧衣一併拿過來的,說是成雙成對吉利些。請坐罷。”謝百同便在案前席地坐了,地上盡是積雪,登時便覺一股寒氣欺上身來,看蘇清雪身形細瘦,發間更落了許多細小的雪花,不覺道:“雪這麼大,你不冷麼?”

  蘇清雪笑吟吟的道:“‘不覺寒暑之切膚,利欲之感情’,正是酒之大德。喝幾杯暖暖身子麼?”說著執了玉壺給他斟酒,手臂伸出一半,卻又頓住了,微笑道:“我倒忘了,謝叔叔從不飲酒的,你也……”謝百同道:“我是喝的。”蘇清雪點點頭,替他斟了一杯。謝百同端起酒杯來,見是色如胭脂,晶瑩溫潤,不覺微搖了搖頭。那酒入口甘穠,滑到舌上時,已極是醇美,待到咽下喉時,卻忽覺咽喉一陣刺熱,便如給刀子割了一般。心下一陣驚疑。

  蘇清雪看他神色,知他心裡想些什麼,微笑道:“這是珍珠紅,酒性極烈,最容易喝醉的。白頭适才當它是閨閣女子所飲之物麼?這可小看它了。”謝百同贊道:“當真是好酒,我看錯了,該當自罰三杯。”蘇清雪笑道:“你想多喝些,也用不著如此騙法。”又將他杯子斟滿了。一邊道:“謝叔叔不禁你飲酒麼?”

  謝百同心頭微微迷惘,輕搖了搖頭。

  他記著幼時常常給父親帶著到這雲陽侯府來,也是在這後園,也是這麼一張長案,席地而坐。流蘇兒有時是在的,安安靜靜的坐在父親身邊,偷偷嘗一口父親杯裡的酒,辣得直咳嗽,偶爾也拖了自己去掏蟋蟀;更多的時候,他是在宮裡陪著太子。

  這後園中便常是只有三個人。那時父親同蘇伯伯意興勃發的說什麼,自己聽不懂,只是在園中玩耍,聽著那兩人時不時的同聲大笑。記得最清楚的是蘇伯母常常送上一碟極可口的小點心來,同蘇伯伯極溫柔的相視一笑便即離去。她容貌並不如何美麗,一雙蛾眉卻足稱閉月——流蘇兒也生著那樣的眉。

  蘇伯伯善飲,白衣一襲,言談時常常一盞一盞的飲下去,把盞臨風,說的便是他罷?父親面前也擺著一杯酒,滿的。父親到訪時,那杯酒是滿的,天晚告辭時,那酒杯仍是滿的。後來自己漸漸大了,因著蘇伯伯的緣故,對海量之人總是佩服的;更因著父親的緣故,一直是滴酒未沾。

  直到那日自己從雞鹿塞拼死殺回大營來。

  自己這一生永遠不會明白,父親為何遲遲不下令發兵救援;雖然自己後來在父親帳中找到一封謝太尉——那時是執金吾——的親筆書信,可仍然是不能明白。於是,四日之後,遲去了兩日的援兵帶回了蘇伯伯從不離身的心愛兵器,長劍“清雪”,短劍“流霜”。父親自那日見了“清雪”劍上的頸血,此後再無歡容。

  那晚自己隨便抓了一人喝酒。那酒也是極烈,灌一口下去,自口唇至肚腸,痛得似是給利刃剖成了兩半,立時便辣出了不絕的眼淚來。給自己酒的人也是九死一生揀了一條命出來的,卻未嘲笑自己流淚,抬眼看去,那人早是劇抖著肩膀轉過了臉去。那夜兩人都是爛醉。生平本是最厭常喝得爛醉如泥之人,那時才知道,這爛醉的滋味竟是這般美妙,便是第二日醒來時的頭痛欲裂也痛得爽快——是的,爽快。

  謝百同不覺攥緊了杯子,一口將杯中之物飲盡了,極烈。卻聽蘇清雪道:“你難得回京一次,又是除夕,怎不在家中好好同家人敘敘,卻到我這裡來。”謝百同回過神來,道:“我爹在軍前,家裡沒人。”明白蘇清雪的意思,又道:“我同謝太尉府上的人從來便不熟。”蘇清雪知他母親在他八歲時便去了,點了點頭,又替他滿了一杯。道:“謝叔叔這些年好麼?”

  謝百同默然搖頭,半晌道:“爹一直是精神不濟,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已經許久不能理事了。軍中若有事務,多是我同幾位老將軍一同議定的。現下如此倒也不妨,若戰事再舉,可真教人頭疼了。”蘇清雪陪他飲了三杯,便不再喝,只是把玩著那玲瓏可愛的酒杯,淡淡笑道:“我還道陪我喝酒的是司律中郎將,想不到竟是位實實在在的大將軍麼?”

  謝百同不答,半晌道:“流蘇兒,我們也好些年不見了。”蘇清雪點頭,道:“是,整整三年了罷。”謝百同道:“陛下對你……”話只說了一半,碧衣忽然到了後園中,道:“公子,謝將軍,飯菜都備好了。”蘇清雪立起身來,微笑道:“你沒吃晚飯罷?”謝百同點頭,隨了他過去,桌上再聊時,耳中聽著各處劈劈啪啪的鞭炮聲,卻不過是閒談。

  半月之後便是上元佳節,晚間謝百同依舊來雲陽侯府探望蘇清雪,一面飲酒,一面同他閑說一些軍前之事。正談得歡愉時,謝百同忽道:“我失陪一會兒。”蘇清雪笑微微的道:“隨意便是。”謝百同起身出去。不多時便聽得腳步聲回轉,蘇清雪將杯中之酒飲下一半,微笑道:“白頭,你回來得倒快。”卻無人作答。蘇清雪微怔抬頭,卻見是南軒立在當地,手中提了一隻精巧的盒子。

  蘇清雪一時怔住,見南軒面色不善,待要張口分辯,卻又不知從何辯起;況且自己若有辯白的言語,豈不是分明坐實了此事麼。半晌隻道:“你怎麼一個人都不帶,自己便過來了。”南軒不答,只是沉沉的看著他。謝百同恰在此時回來,見陛下忽然到了,心裡一驚。正要行禮時,便聽南軒沉聲道:“夜已深了,謝將軍想必也乏了,這就回府歇息罷。”謝百同心知自己若替蘇清雪開脫,只有越描越黑而已,當下便行禮離去。

  兩人默不作聲的對視片刻,南軒冷道:“是我擾了你了。”將手中的八寶錦盒放下,轉身便走。將要走過那月亮門時,腳下不舍似的略略一頓,便覺蘇清雪的手臂自後面纏上了腰來。南軒停了步子,半晌反手將他抱住了。蘇清雪將額頭抵在他背心處,卻不說話,只是不動。南軒轉過身來抱住了他,心裡先自軟了三分,道:“這麼天寒地凍的,你在園子裡做什麼。回房去罷。”蘇清雪低低答應一聲,拿起那錦盒,帶了南軒到房裡去。

  南軒在榻上坐了,將蘇清雪抱在懷裡。蘇清雪素來不慣如此,此時卻也不抗拒。看一眼那盒子,道:“你又帶了什麼稀奇物事過來?”南軒道:“也沒什麼,不過是一些甜食,拿來給你嘗嘗。”將那盒子打開,見是梅花攢心的五格,盛著香藥藤花、砌香櫻桃等數樣蜜餞果品。南軒知他喜歡略酸的食物,揀了一塊雜絲梅餅送到蘇清雪嘴邊。蘇清雪就他手裡吃了,卻含住了他手指,軟軟的舔舐他指尖的糖霜。

  南軒心裡一震,將懷裡這人緊緊擁住了。蘇清雪這次回來,不知為何,對自己再不是從前一般溫順乖巧的相待,倒真如同一捧冰雪般,看在眼裡是剔透玲瓏,七寶光華,想捧在掌心親近疼愛時,卻總是被他深深淺淺的冷了心。只有方才的動作,才是從前一樣的親近。一時說不出話來。

  蘇清雪松開他手指,低聲道:“你明知道我跟他沒什麼。”南軒道:“是,我知道。”停了一會兒,又道:“可你叫他‘白頭’,一聲聲的便如說著白頭不離的誓言一般,我實在是不愛聽。他竟敢叫你……那日在宣室殿裡初初聽到,我真想割了他的舌頭下來。”蘇清雪微笑道:“他從小便這樣叫慣了。你也太霸道了些。”南軒低笑道:“霸道便霸道。你非要叫人‘白頭’不可,那便只許叫我。”蘇清雪微微一笑,在他耳邊呵了一口氣,輕輕的一字一字說得清楚:“南,軒……”南軒心裡突地一跳,低頭便去吻他口唇。蘇清雪宛轉的應承他,任由他將自己越抱越緊。

  一室寂靜,只聽得細微熱切的情聲。案上紅燭忽“撲”的一聲爆出一朵燭花來,南軒不舍的放開了懷中之人,深喘一口氣,低頭看蘇清雪濕紅了雙頰,半張著口微微喘息,喉頭一緊,貼在他耳邊低促道:“流蘇兒,今晚我留在你這裡……”蘇清雪肩頭微抖,點了點頭。南軒再不說話,回身將他放在榻上,覆了上去,一夜任情顛倒。

  兩人自有情好之事,到如今已有六年,蘇清雪仍是不慣如女子般給南軒壓住了百般搓弄,歡好之時,總是閉了眼睛。那夜卻一直拿了煙水迷蒙的眸子看著他。

  待得兩人分開時,蠟燭早已燃盡了。南軒歇了一會兒,取了帕子細細替他拭盡了汗水。再去看時,蘇清雪已是睡熟了。南軒低頭輕輕吻他鬢角,低低的道:“流蘇兒,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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