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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萼落得幾瓣秋》第4章
一、長袖弄花(四)

  自皇子時期就嚴守著律令的皇帝,為了一方小小的硯石破了宵禁,這件事同蘇清雪在明光宮留宿七日的消息,一起在宮禁中私下裡飛快地傳著,終於也緩緩地在各官署流傳開來了。

  許多人歎著皇帝沉湎于近妖異的美色,卻也有人認為這是皇帝為迷惑謝秋重故布的疑陣,開始積極地打探消息,對比雙方的勢力,思量自己應持的立場。而從各種管道獲知了這兩種不同態度的謝秋重,什麼都沒有說,仿佛不曾得知這件事已傳得人盡皆知的宮闈之事。

  慘淡淡的日頭剛剛落下,天便立刻冷了下來.到了掌燈時分,厚厚的雲層中飄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來。宣室殿的金明九重琉璃瓦在著滿眼紛飛的淒冷中勾著陰沉森肅的輪廓,殿脊的拱獸張牙舞爪地立著。

  小九正在廊下看幾名宮女捧了玉盂接那新雪,吩咐道:“待滿了半盂,好好地煮了,沏上新貢的石岩白送進去。記著,給蘇公子的那碗半星茶葉也不許……”話未說完,殿內忽傳來“咣”的一聲繡墩倒地的聲音,接著又聽得南軒的聲音怒道:“一門心思的討巧,倒是有眼色,朕沒讓他坐,誰許你自作主張——滾出去!”便見一個小內侍灰頭土臉連滾帶爬地從裡面出來。他看小九正在殿外待著,陪著笑湊上去道:“九公公,不是說皇上對蘇公子寵得什麼似的?這怎地連座兒都沒賜一個。”小九冷笑道:“猴崽子,小心伺候著是正經,該做的一樣別落,沒吩咐的,少去自討沒趣的好。人滾出去事小,腦袋滾下來可就不妙了。皇上捨不得發作蘇公子,發作底下的人什麼時候留過情。”

  說話間,眾宮女已取了雪水烹煮,沏了兩鐘茶,小心翼翼地送進殿去。南軒正沉著臉看摺子,蘇清雪立在一旁,腳邊扔了一本奏章。一旁侍立的眾宮人內侍都是垂手低眉,大氣不敢出。那宮女自是不敢將茶奉給蘇清雪,將兩盞茶都送在了禦案上。

  南軒取了一盞嘗了嘗,臉色微微和悅了些,將另一盞茶往蘇清雪那旁推了推,卻仍是沉著臉不言不語。蘇清雪也不惱,微微笑著端起那茶來,揭開瓷蓋來看見了根根青碧的茶葉,淡淡顰著眉將那茶鐘放下了。

  南軒橫他一眼,冷哼一聲道:“怎麼,朕令人專烹了來的雪水,還是入不了蘇公子的法眼麼。”自拿過蘇清雪那盞茶來看,登時便是面沉如水,劈頭將茶鐘向那奉茶宮女摔過去,怒道:“好個沒記性的東西!朕是怎麼吩咐的?這種東西留了做什麼,拖出去打死!”那宮女頭面上本被滾熱的茶水燙起了一連串的水泡,更是嚇黃了臉,一行血水一行淚地哭著求饒,已被內侍架起來往外拖去。

  蘇清雪知那宮女不過是撞在南軒氣頭上,算是代己受過,又見她淒慘,心中不忍,在禦案邊跪下道:“陛下……”南軒截口喝道:“沒你說話的份!朕要你看那份摺子,你這半日做了什麼?朕召你過來是為了喝茶的麼?”心中卻也覺得為了烹茶小事處死宮女太過嚴酷,揮手命人放開了她。那宮女帶著哭音謝恩不迭地去了。

  蘇清雪跪在當地,拿過地上的奏摺,不多時看完了,便依舊放回地上,仍是跪著不動,也不說話。他頭垂得低低的,額發拂下來遮住了眼睛。南軒又是高高地坐在二龍戲珠繡榻上,看不清他臉上神情,卻也不理會,只是冷道:“你盼了好久的東西終是看到了,還不開心麼。”

  蘇清雪肩頭微顫了一下,頭垂得更低,仍是不語。南軒卻從他發間看見了他晚雲黯淡的眼神,心下一顫,不由後悔對他如此冷語相向,撿起那奏摺,放軟了聲音道:“起來,不必跪著。”又有宮女重烹了茶來,這次半片茶葉也未放,只是一鐘雪水。南軒親捧了送到蘇清雪口邊,蘇清雪略向一旁避了避,卻躲不開,便就他手中飲了一口。原來蘇清雪不喜飲茶,素來只喝清水,尤愛新雨雪水,南軒早是知道的。

  自取了綠石硯那日來,南軒對蘇清雪雖是一般的寵溺,卻恨他不愛惜自己,又捨不得拿他怎樣,將氣全出在身邊一眾內侍宮人頭上,已是不知多少人吃了多少苦頭。事後想來,又怕蘇清雪知道自己是遷怒而不快,恰好晚間下了雪,南軒忙命人烹煮雪水,想要討蘇清雪歡喜。

  不想當日劉齊遞上請旨賜死蘇清雪的摺子來,南軒一怒將他下了廷尉府獄,說給蘇清雪聽時,他卻全然不在意,還道不宜重罰劉齊。南軒又是恨他作踐自己,又是惱他辜負自己一片回護之心,相識十餘年來初次對他發了火。可看他這般默然不語地跪在自己腳邊,又是不由得大悔。

  當下拉他坐在自己身邊,柔聲道:“怎樣,是不是比井水河水好些。”蘇清雪仍是低著頭,道:“陛下吩咐準備的,哪有不好的。”南軒歎了一聲,道:“清雪這次真的生氣了麼。”礙著這許多內侍宮人,也不好如何軟語哄勸。

  蘇清雪仰起臉來看著他,輕道:“陛下將劉齊交給我處置,好麼。”南軒看著他清冷的眼,忍不住怒氣又升,道:“你又要做什麼,還嫌不夠麼?”蘇清雪不語,停了一會兒,起身往殿外走去。南軒氣道:“你去哪裡。”蘇清雪回身道:“我累了,要回去睡了。”言罷袍袖微拂出了殿去。

  南軒直是給他氣得怔住,半晌怒氣衝衝地取了一本奏摺來看,卻是不知其意,抬手甩在了禦案上,也離了宣室殿回寢宮去。一路氣惱素來溫順乖巧的清雪竟會如此不近情理,越想越怒,賭氣命人召陳婕妤來侍寢。

  南軒進了寢殿時,卻看見蘇清雪正坐在書案前畫些什麼,滿心怒氣不知怎地就消了大半,走過去自後面抱住了他,道:“清雪怎麼會在這裡。”看他畫的是一個胖嘟嘟的娃娃,蘇清雪正拿了朱砂筆塗那可愛娃娃的紅肚兜。

  蘇清雪停下筆來,微笑道:“我惹陛下生了氣,自然是來請罪的。”南軒歎一口氣,道:“清雪,你真是把我弄糊塗了。”輕輕在他手心劃了“甘泉”二字,道:“若是為了這個,你那綠石硯鬧出的事也該夠了;若是惱了劉齊,要怎樣處置我都替你做,何必自己出頭再生事端。你當劉齊自己有膽子上這種摺子惹我麼,背後不定有多少人撐著。昭兒的父親陳蘭言素來同他走得很近。”想起令人召了陳昭兒,不久便要過來,暗暗叫苦,口中卻笑道:“若鬧大了,我也只好把你扔進冷宮去,求個清淨罷。”

  蘇清雪向南軒倚了倚,淡淡道:“陛下總不能為了一封摺子斬殺大臣,可我卻也氣他不過。陛下雖寵我,可誤過一日早朝,少閱過一份摺子麼。既都沒有,陛下私事豈容外臣置喙。縱有議論,也輪不到他一名小小賊曹。說不宜重罰,是不能斷了朝廷言路,冷了群臣之心;劉齊妄議宮事,卻也不能不罰。陛下若親自處置他,讓人知道陛下為此事動了真氣,豈不是失了身份。陛下將此事交給我罷,我總不會胡鬧就是了。我今後要在朝廷裡,也總要歷練歷練才是。”蘇清雪口中說著,袖子垂下去遮住了與南軒相握的手,以手指在南軒手心寫道:“劉齊無大罪,重懲不合你素日風範,豈不引謝秋重疑心。”

  南軒略一思索,道:“既如此說,答應了你就是……”

  話未說完,有內侍進來奏報導:“婕妤陳氏到了。”南軒登時便是額頭見汗,急忙道:“就說朕已歇下了,讓她回去罷。”又偷偷看了一眼蘇清雪,心虛道:“清雪畫的這個娃娃真是好看,只是怎地想起畫這個來了。”

  蘇清雪嘴邊浮起一絲笑來,“哼”了一聲,道:“我回來時,恰恰遇見了謝昭儀帶著小皇子,覺得甚是可愛,便畫了下來。陛下看可像麼。”南軒尷尬笑道:“很像,很像,像得很。清雪若喜歡他,我便送給你了。”蘇清雪嚇了一跳,道:“這是什麼話,孩子也有送人的麼。我又怎麼敢收。”南軒神色一冷,道:“謝家女人的孩子,我早晚容他不得。”那謝昭儀正是謝秋重的甥女。

  蘇清雪舒展了一下身體,神情自若的道:“那我也不要。別人的孩子有什麼好,我要自己的。”南軒喝道:“不許!”一把將他橫抱了,大步往寢室去。蘇清雪掙著道:“你有多少嬪妃,皇子公主也有了三四個,我怎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南軒更不答話,抱他滾上了床去,扯落了帷帳,堵住他口唇死死親吻。蘇清雪素不計較南軒嬪妃之事,卻不甘如此順從了他,當即從南軒懷裡掙了出來。南軒伸手去捉他,卻被他連連躲過。蘇清雪的騎射武藝自小是受蘇虹悉心教授的,南軒雖較他年長,容易卻也捉他不住。當下恨道:“再不乖乖的,若被我捉住,看我怎麼教訓你。”蘇清雪盤腿坐在床邊,笑道:“那也要先捉到我再說。”

  南軒心裡一動,作勢向他撲去。蘇清雪急向一旁躲閃,卻跌下了床去。南軒得意之極地扭住蘇清雪雙手,將他抱了上來,道:“這下還有什麼話說?要怎麼罰,自己選罷。”蘇清雪側側頭道:“罰我一年不得覲見聖顏,陛下可覺得出氣?”南軒“哼”了一聲,道:“那不是夠你生一個孩子了麼。想都別想!”一邊去解他衣帶。蘇清雪也不再躲閃。

  外殿的窗未關嚴,寒風吹來時,那幅顏色未幹的娃娃圖落到了地上,已是蹭得汙損了。

  蘇清雪並不是正面遇見謝昭儀母子的。當時,他只是恰好見到謝昭儀在花樹後同一名宮女密語,言語中隱隱夾著“陛下”等詞句。那名宮女,他認出是宣室殿的執事宮人;而謝昭儀,他記得明日將往太尉府省親。

  名喚南的小皇子伸著胖胖的小手扯弄著母親的環佩,蘇清雪悄無聲息的走開了。他的眉間有得自母親的溫柔微婉,眼眸卻有似蘇虹的愛劍“清雪”,那是在朝陽中有著最絢爛的虹彩,在殘月中有著最清冷的秋光的。

  那時他的眸光,帶有西風的霜意。

  而此時,那雙水濕的的眼眸,如同四月新水暖,沉醉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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