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戰爭是工業發展的推動力
潑剌。
腥鹹的血味佔據了他所有的嗅覺,溫熱粘稠的液體沿著他的面孔滴滴答答落下去,保留著驚懼表情的頭顱咕嚕嚕滾到了一邊,被砍斷的空腔仍然在噴射著血泉,然後那具殘缺的軀體抽搐著撲一聲倒了下去,他瞪大眼睛,看著向他走來的死亡。
只在腰間圍著皮裙的虎族獸人提著刀走了過來,伸手一把抓著他的耳朵把他從地上揪了起來。
「這兒還有只小狗哪。」
刀背拍著他的側臉,血液粘連,發出吧唧的粘膩聲響,哭喊聲從部落各處傳來,他怕得連呼吸都困難了,卻一個音都發不出來,看著瑟瑟發抖的他,虎人笑了起來,露出染紅的利齒,「骨頭都沒長硬吧,我可是最喜歡你這樣的幼崽了。」
在這名虎人說話的時候,刀口也沿著他的頰側向下,冷冷地貼在他纖細的脖子上,「尤其是心臟的滋味,好得我都上癮了!」話音未落虎人已轉過刀鋒,橫手就要切斷他的喉嚨,動作卻忽然停了下來,一截閃光的刀尖突然從他的胸口破出,虎人瞪大眼睛,然後癱了下去。
他捂著滲血的脖子摔回地面,仰頭看著背光中正在喘息的那名青年,他終於叫出了聲:「……提拉……哥哥!」
「快走!」
紅發的狐族青年一把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他踉蹌一下被拖著跟上提拉哥哥的腳步,不顧周圍族人被殺害的慘叫和侵略者的狂笑,兩人拚命向部落外跑去。部落的勇士也曾竭盡全力阻擋過這些敵人,但是……實力差距太大了。
「提拉哥哥,我的,我的族人……」他帶著哭腔說,就在昨天,部落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寧靜,為何太陽升起來了,這些嗜殺的凶獸也來了?
「所以你才要逃出去,以後要給他們報仇!」提拉厲聲說,然後他向後瞥了一眼,一個剛剛殺掉一對母子的虎人注意到了他們,然後丟下屍體向他們追了過來。他只是個十一歲不到的少年,提拉又在剛才的搏殺中已經拼耗了不少體力,虎人提刀吼叫著追了上來,眼看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提拉突然停下轉身,從腰間摸出一根管子,鼓腮猛地一吹,虎人大叫一聲捂著臉栽了下去。
提拉稍稍鬆了一口氣,回頭拉上他要繼續逃跑,一道銳風突襲而至——
「提拉哥哥!」
黑羽的長箭射中了提拉,他往前一撲,栽倒在地。
站在山坡上的一名虎族人放下了手中長弓,看著視野中那名長著醒目紅發的獸人又踉蹌著爬了起來,旁邊那名銀灰色毛髮的少年攙扶著他,兩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部落,轉入一道山梁背後,忙於劫掠的虎人沒有再分心去追逐他們。
「嘖,那隻小狐狸跑了。」
「他又能跑多久,既然已經受了傷,戰鬥結束之後再去找吧。」他身邊另一名年長一些的虎人說,「那一頭紅毛,看樣子是個紅狐部落的,他在這個狼人部落幹什麼?」
「誰知道。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 記住哦!」持弓的狼人說,「不過這些狼人也太沒用了吧?連一天的時間都堅持不了,這就是和我們齊名的南疆守護者?是不是有哪裡搞錯了?」
「只有區區九百人的部落,奴隸才區區數十個,財產和人數一樣可憐,征服這種部落證明不了什麼,」年長的虎人說,「撒謝爾才是真正的硬骨頭。」
持弓的虎人笑了一聲,「有多硬?」
「硬得磕掉了我的兩顆牙。」之前站在旁邊沒言語的虎人摸著臉說,他的身材在同伴中不算特別高大粗壯,面相也並不特別凶惡,但他只要站在那裡,就是所有人的核心。
年長的虎人也笑了起來,「您現在的牙齒足以撕裂任何猛獸,族長。」
獸人帝國東部最大,也是擴張得最快的虎族部落現任族長奧格微微一笑,「斯卡可不是一般的猛獸。」
「烏達會在帝都絆住他的。」
「他只會用蠻力辦事,說不定會先被斯卡幹掉。」奧格說,「不過那樣也好。」
他身邊的虎人呵呵一笑,作為族中的第一勇士,烏達和一些人都將他當做下任族長的最好人選,但先不論奧格仍然處於精力正盛的壯年,對他來說,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部落真正需要的不是戰勝了十幾二十幾個人就驕傲自滿的武夫,雖然未來的繼任者不可能像他一樣智慧和威嚴並重,至少不會糟蹋他的心血。烏達已經觸犯了他的禁忌,而且不止一次。
看著腳下已經接近尾聲的戰鬥——或者應該說是屠殺,奧格抬起手,從戰場指向對面。
「你們看,我的面前有一座山。我會翻越它,征服它,和它背後的部落。」
他的部屬追隨著他所指示的方向,目光中有蓬勃的野心,奧格接著說道:「我的面前有許多敵人,我也會像這樣征服他們,征服一切。戰爭,戰爭,戰爭!這是通往輝煌的唯一途徑!我要將這個帝國一半的國土都納入我的統治之下,我不向任何人屈服,我就是王!」
當提拉和那名少年狼人被赫克爾部落的族人發現時,紅狐青年的發燒已經到了一個危險的地步,他背後被箭射中的傷口在炎熱的天氣下感染得相當嚴重,如果沒有那名叫做博伊的少年從旁照顧,他未必能回到赫克爾。在某種意義上,可以換一種說法,如果沒有這名少年,他未必會受這種傷。
「你是說奧格正在繼續南下?」看著這名被他送出部落去避禍卻重傷歸來的小兒子,赫克爾族長臉上終於失去了平靜。不是因為這個受他重視的孩子的傷情,而是他如此艱難才帶回來的消息。在有利益衝突的部落間爭鬥是正常的,就像多年前他們和撒謝爾一樣,大的部落也會兼併周邊的小部落,但在薩莫爾初代獸人皇帝登基之後,東南西北四個大區域之間的戰爭就被禁止了,凡是越界的都會受到嚴懲,一百多年來也很少有需要帝都出動直屬軍隊的狀況發生,奧格的名聲即使赫克爾也有所聲聞,然而阿奎那族長從未想過虎族會跨越如此漫長的距離直向他們而來!
也許赫克爾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阿奎那族長有自知之明,但赫克爾恐怕正擋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作為帝國南部毫無疑問的最強部落,撒謝爾也絕對不會容忍奧格的越界侵佔,只是現在正是帝位爭奪的關鍵時期,撒謝爾的族長正在帝都,以奧格如風如火的速度,等斯卡得到消息的時候,戰爭怕是已經開始了。
正常情況下,族長是一個部落的核心,而剛經歷過達比長老的事,族長身處遠方,族中相當人手已經分散到各處牧場的撒謝爾面對一路劫掠而下的奧格,無論哪方勝算更高,赫克爾的悲劇都是無法避免的,他們和撒謝爾上一次戰爭時失去的人口至今還未恢復過來。
「您會怎麼做,父親?」躺在皮榻上的提拉沙啞著聲音問。
「奧格要到達這裡,至少還要經過兩個部落的領地……」
「他們也不可能真正阻擋奧格。」
「我知道。」阿奎那族長說,「所以我要去通知撒謝爾。」
「不用……咳,咳,您自己去,」提拉咳嗽著說,「讓博伊去,咳……」
「他只是一個孩子,」阿奎那族長說,「難道他是——」
「沒錯,」提拉無力地動了動,「他是那個部落族長的獨子,更重要的是,他的母親,是撒謝爾一名長老的女兒……讓他去。」
戰爭的陰雲從意想不到的地方籠罩而來的時候,雲深正在驗收今年完成的第一項工程。
從移民住地直達撒謝爾的道路已經可以使用了。雖然以專業眼光來看,這條路比鄉村二級公路的標準都還有一定距離,路面沒有絲毫硬化,只是實打實的土面,還有一些配套工程在進行中,但在區區三個多月的時間裡完成從勘探到施工的過程,由移民負責的長度達到四十五公里,佔了整體工程的百分之七十五強,雲深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了。
不過他也從來沒有挑剔過。
這條寬度目前只夠一輛馬車同行的道路會加強移民住地和撒謝爾的聯繫,雲深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便利物流,在不久之後的未來,在這個小型盆地裡生產的東西會走出去,也會有更多的原料沿著這條路和另一條水路從外界運進來。自給自足是一種美好的理想狀況,然而世界是變化的,他要專心發展的工業,尤其是所有藍圖基石的重工業對能源和資源的需求非常驚人,而為了降低這些項目在建造和生產中對環境造成的影響,區位安排也是要耗費心力的事。基礎建設是一個整體,雲深在這方面投入得相當多,雖然有些工程需要一年以上,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完成建設,但當它們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候,他就可以不必再依賴已經迫近他設置的第一條警戒線的存款了。
事業發展順利,在那些規律又繁忙的工作外,他的私人生活十分乏善可陳,不過最近他的身邊也發生了一點小變化。
在某位人類身份存疑的青年明顯或者不明顯的地盤意識作用下,工作之餘雲深的身邊也相當清靜,不過相應的,范天瀾身上發生的事也會被近來不知為何有了種代理監護人自覺的雲深察覺——雖說范天瀾和墨拉維亞之間的不和已經是個認識的人都知道的事了。
結束了和身邊那位負責末段工程的負責人的交談,雲深在已經換了不知道第幾本的筆記本上做了一些備註。集成電路的實現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就算有現成的計算機可以使用,為了留下足夠的資料,雲深大部分時候還是選擇使用紙張。完成後他又抬起頭,不經意間見到了站在對面的銀發青年。墨拉維亞本身的容貌就非常耀眼,加上身邊還站著一位姿容秀異的精靈,一般人的眼睛很難錯過他們。也許是發覺了雲深的視線,墨拉維亞轉過頭來對雲深輕輕一點,飛快地瞥了一眼他身邊之後,墨拉維亞又把頭扭了過去。
范天瀾站在雲深身邊,低頭在手中漆成黑色的薄板上用他們自制的白筆畫著什麼,就像完全沒注意到墨拉維亞的窺視一樣。
塔克拉昨天來向雲深報告工作時,很不爽地抱怨天瀾的感官太敏銳了,連一公里掩體中的瞄準都能察覺,「他就不能假裝一下是個人嗎?」
雲深知道他們對抗演練的計劃,不過……他們現在能夠造出來的槍支是不可能裝配瞄準鏡的,而且它們的射程遠遠達不到這種距離。以雲深的近視程度來說,只要直線距離超過四百米他就分不出人還是樹了,以王對王的原則,塔克拉居然能在丘陵地形看見一公里外同樣經過偽裝的范天瀾,這種視力好像也不能算普通。
聯想前段時間塔克拉因為眼睛時不時感到疼而來找他的事,有個模糊的想法在雲深腦中一劃而過,不過塔克拉的父母是確定的,而且那兩位還在人世的時候似乎只是普通人……密集的馬蹄聲和另外一種聲音從遠處傳來,雲深收回思緒,轉臉看向路的盡頭。
兩頭巨狼在前,兩匹駿馬在後,伴隨著暮色夕照下淡淡的煙塵,此次勘驗路況的四名騎士在比預計還要快六分鐘的時間內到達了終點。雲深的目光從表盤上移開,道路兩旁的人們發出了一陣歡呼聲。乘騎連續奔跑是相當耗費體力的,但下了坐騎的狼人和預備隊隊員身上沒有多少疲憊之色,反而是興奮更多,以往從撒謝爾到移民住地,一天是最短的時間,如今跑得再慢也能走一個來回。預備隊隊員的興奮中還多了一種自豪,因為他們也是建設的參與者,在他們停下之後一堆人就圍了上去,笑鬧聲不斷傳來。
范天瀾伸手一抹,擦去黑板上的戰術路線,然後看向雲深,「我們走?」
雲深今天需要出現的場面已經沒有了,所以他點點頭,剛要和范天瀾一起離開,道路的另一端忽然出現了比剛才急促得多的蹄聲。
「術師!遠東術師閣下在嗎?!」
跑得一頭大汗的狼人騎士匆匆從馬上下來,擠開人群來到雲深面前,一臉迫切地說道:「大人!我奉斯比爾‧巨岩長老的命令而來,請您務必趕快去部落一趟!」
「發生了什麼事?」雲深問。
「虎人部落意圖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