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世界上只有吃飽了撐出來的和吃不飽餓出來的兩種問題
「不能。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 記住哦!」范天瀾說。
「切。」
塔克拉從地上站起來,伸出右臂,用炮兵簡易測距法估算了一下距離,然後報出了一個數字,「就這點距離,只要我們把炮搬過來,然後轟——」
「不行。」范天瀾說。
塔克拉一撇嘴角,「好吧,你是隊長。」
過了一會,塔克拉又說道:「炮不能用,槍不能用,這麼一看到底的地方,偵察敵情用不了幾個組,活都給工程隊幹了,打起來我們這點人也不夠看的,所以我們到這裡到底是干嘛的?」
「觀戰。」范天瀾說。
「只是看著?」
「再多的訓練也不如一場實戰,沒有真實的敵人,作戰就沒有方向,沒見過血,就不會真正懂如何讓別人流血。」范天瀾說,「看他們怎麼做,然後想你又該如何。」
「只有『我們』?」塔克拉斜眼看向他。
「你們。」年僅二十卻堪稱身經百戰的前傭兵說。
「……」塔克拉無言以對。跟這傢伙比較是最不合算的事,無論哪方面,所以他換了個話題,「你也見過不少場面了,這場仗他們會怎麼打,擺陣還是列隊前行?」
范天瀾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
「不確定。」范天瀾平靜地說。
塔克拉吊起了眉梢,「你玩我?」
「情報不足。」范天瀾說,「獸人的領地意識強,部落間相對封閉,虎人部落已經擴張了至少兩年時間,撒謝爾只掌握了他們的族長和部落聚居地所在,過程中重要的戰役只知勝負,沒有過程。不是因為虎族的領導者懂得隱藏,而是沒人對這些消息重視。」
「他們之前怎麼吞掉那些小部落的消息不能用?」
「對手級別不同,戰法也不同。」范天瀾說,「還要看指揮者的軍事能力,這方面的情報太少。」
塔克拉忽然笑了一下,「聽說那個叫奧格的虎族族長是個自認為了不起的傢伙。」
范天瀾不予置評。
「我怎麼覺得這不過是因為他之前的對手太沒用呢?」
「那要打了才知道。」范天瀾說,然後頭側向一邊,塔克拉的目光跟著轉過去,烈日將草原上的空氣蒸騰得連遠景都出現了些微的扭曲,但這不妨礙他看見有兩個黑點正向這個方向迅速接近。塔克拉眯起眼睛,下一刻突然伸手,在空中抓住一支直射而來的長翎箭,看了一眼那寬而扁的黑色箭頭,他將箭往身後一丟,啐了一聲,「劣貨。」
「來了。」范天瀾放下手中折成兩半的箭支說。
但他不動,塔克拉也不動,他們就這樣等著那兩匹馬跑到他們面前,馬上兩名持弓帶刀的虎人放下弓箭,拔刀對準他們厲聲喝問了幾句。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 記住哦!
「你懂他們在說什麼?」塔克拉問。
「不懂。」范天瀾說,「動手。」
兩人同時從腰間抽出匕首,向馬背上的虎人直撲而去。
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兩個大傢伙被丟到地面的動靜驚動了帳篷裡的人,坐在右側的阿奎那族長抬起頭,看到一名黑髮高個青年走了進來,背後跟著一頭銀灰色短髮眉眼細長的男子,這是遠東術師派來和他們一起戰鬥的百人隊的兩名隊長,在長相上,兩者雖然風格完全不同,卻都一樣地令人印象深刻。
伯斯看著在地上掙扎蠕動的兩名獸人,因為連嘴都被堵住了,他們只能發出憤怒的嗚嗚聲,帶著斑紋的耳朵和異於本地部族的衣著說明了他們身份,伯斯走過來搜了搜他們身上,「這是……你們抓了虎族的斥候?」
范天瀾簡單應了一聲,塔克拉說:「釣來的。」
伯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轉頭對賬中的狼人士兵說:「將他們帶下去。」
「不訊問他們嗎?」阿奎那族長問。
「他們什麼都不會說的。」伯斯說,「明天用這兩人祭旗。」
兩名虎族斥候被拖了出去,帳篷裡的會議因此繼續了下去,范天瀾和塔克拉雖然一大早就出去了,現在加入卻還不算晚。
「虎族不過來了一千多人,我撒謝爾和狐族加起來勇士足足過四千,做什麼小心翼翼的?」一個對這些細緻討論不耐煩的狼人千夫長說。
「是兩千人。」伯斯說,「不過其中有五百多名軍奴。」
「那又如何?」那名千夫長說,「我狼族勇士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漢,他們難道還能戰神附體?」
「已駐紮下來的是兩千人,還有大約五千人的兵團正沿路而來。」一個聲音說。
連伯斯都變了臉色,帳內眾人霍然起身,齊刷刷看向發言者,站在角落的范天瀾對上這些像要吃人一樣的目光,那張無瑕疵的端正臉孔上還是那副缺乏變化的表情。
「你什麼時候接到的消息?」伯斯問。
「剛才。」塔克拉一手搭在腰上,懶懶地說。
「這是真的?!」一名狐族長老激動地問。
「我們派去的偵查小隊已經探查到了坎哈河谷,他們在那裡發現了大批獸人的形跡,經過夜探,發現他們攜帶大量武器和糧草,受虎人統領,確認是來自奧格部落。」范天瀾說。
已經沒有人去追究怎麼遠東術師手下那些人居然能探查到這種距離上,而他們的消息又為何回傳得如此迅速了。他們的敵人的野心和決心比他們想像的更徹底,這個突然被擺到面前的現實讓幾乎所有人的神色都肅重了起來。
「……是這樣嗎,我知道了。」雲深對電台另一邊的人說,「……沒關係,你們想做什麼就去做,我們是三角聯盟的一方,有足夠的行動自由……不用顧慮,可以要求他們給你的行儘可能的方便……總之一切小心,他們的戰術變動了再告訴我。」
他微笑了起來,「你和天瀾都務必小心……我就在這裡,給你們最大的支持。」
然後雲深離開了通訊室,走進隔壁的會議室,長桌旁已經幾個人或坐或站地討論著什麼,和去年大半都是各部落的長老級人物的狀況相比,如今坐在這裡已經絕大多數是精神狀態良好的中青年。看到雲深走進來,各人紛紛自覺歸位,雲深也隨手拉出一張椅子坐下,將手裡的筆記放到桌面,然後說:「今天的工作總結延後,我先說一件事。」
「虎族部落的入侵規模超出最初預計,他們對狼人和狐族將投入最少六千人兵力。」他說,「初戰將於明天開始。」
會議室裡一時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才有人開口,「……這是怎麼回事,術師?」
「這是今天中午才由我們的偵查隊傳回的消息,」雲深說,「司鐸,請你幫我拿地圖。」
坐在他身邊的一名青年聞聲而起,走向一旁的櫃子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一幅寬大紙卷,展開後掛到了牆面正中,他在預備隊中是繼范天瀾和塔克拉之下最有實力競爭第二個副隊長職位的人,這些動作做得並不生疏。
在這副部分精度達到1:100的地圖上,能夠達到這個數字的只有他們所在的薩德原地和周邊一些地區,越是向外擴展就越是簡略,過了大河之後就只剩下一些重要地標了。雲深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地圖面前。
「現在虎族的一部分軍隊已經在這個位置駐紮下來,狼人和赫克爾部落的聯盟在這個位置,兩者相距大約五公里的距離。」他說,「他們的後續部隊大約是在這個位置,以偵察隊探查到的他們的行動速度,他們大概會在三天後抵達目前的駐紮地。」雲深用手中的筆在紙面上輕輕一敲。
「才三天……」
「六千人……」
「狼人他們才有四千多人在那邊……」
「他們的部落不是超過十二歲就算作是戰士了?現在去的都是成年人吧……」
桌旁的人小聲議論起來,不過在雲深再度開口的時候,就只有他的聲音了,「顯而易見,虎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務必要吞下赫克爾和撒謝爾這兩個部落,以我們目前所知的相關情報,這已經可以說是他們部落至少三分之二的有生力量。」
「什麼是『effectivestrength',術師?」有人小聲問。
雲深輕咳一聲,「就是能夠戰鬥的軍隊。」再沒有人提問了,他繼續說了下去,「我對戰場上的具體戰術並不瞭解,這些要交給真正熟悉的人,不過……我們可以從戰略層面去分析虎族的行動。」
不過一如既往地,雲深說「我們」,大部分時候仍然是他做解析,他人側耳傾聽。
「無論什麼部族或者種族,戰爭基本上是為了兩個目的,生存和利益。」雲深離開地圖,重新在會議桌前坐了下來,「虎族的崛起是近兩年的事,算上信息遲滯的時間,他們的擴張過程也只有三年。從一個主體種族數量不到一千的部落發展到如今金字塔結構的巨大部落,並且有能力進行如此規模的遠征,這不單證明虎族領袖擁有出色的才能,也說明了他們處境的窘迫。」
「為什麼這麼說,術師?」他身旁的司鐸問。
雲深笑了一下,「一個健康的虎人每天至少要進食十公斤的肉類才能保證他們有足夠的力氣,這個足夠的標準是指包括戰鬥在內的情況。這個數字比狼人高出三分之一。以撒謝爾為例,一頭成年黑牛的體重,雄性可以達到八百五十公斤,雌性五百五十公斤,出肉率大約是百分之四十七,一頭成年短角羊體重六十公斤,出肉率大約是百分之四十三,當然他們不是非吃肉不可,不過雜食的基本都是底層狼人。」雲深說,「撒謝爾目前有一萬五千多名狼人,大部分集中在中央部落,一千兩百多名奴隸,牲畜超過兩萬頭,他們能從依附他們的部族手中得到一定數量的供奉,大多數年景也可以和人類商人交易,從他們手中收到一定數量的糧食,或者去別的地方劫掠……即使如此,他們每年仍然有一定數量的人口因鬥爭和疾病之外的原因死亡。去年冬季的數字是224人,不包括人類奴隸。」
雲深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這也是為什麼正常情況下虎人群落需要的領地遠大於其他部族,並且他們的侵略性如此之強的原因。這位虎人族長建立起來的這個部落中有三千名左右的成年虎族,被他們兼併的其他部落以戰鬥力和忠誠度排位,總共分為四個階級,人類位於最底層,中間兩個階層成分複雜,數量卻勝過這個『橄欖』……蛋形結構的上下部分。奧格部落的總人口在一萬三千左右,領地是撒謝爾的三倍,牲畜數量未知,以獸人帝國目前的生產力和他們不斷挑起戰爭的行為看,不會比撒謝爾寬裕多少。」
他抬起頭,看向會議室裡沉默的眾人,「侵略,佔有,掠奪,為了供養這個龐大的部落,為了維持這個在短時間內以武力和利益捏合起來的群體,這是他們能選擇的最有效率的,也可以說是唯一的發展方式。」
「但是,術師,他們吞併弱小部落我還知道是為什麼,」雲深右前方的一個中年遺族人問,「狼人和狐族都不是什麼小部落,虎人就算人多勢眾,能砍能殺,跑那麼遠到別人的地盤上打仗,就算他們真的能贏,自己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吧?」
「這麼做的代價確實很大。」雲深兩手交握放在桌面,「我說一個天瀾的猜測吧,虎族部落明知後果還要這麼做,也許是他們的野心過度膨脹,自傲到認為自己能輕取勝利,或者是他們擴張得到的資源對他們來說仍不足夠,還想用這種方式減輕負擔——有些時候,人口不是越多越好,奧格是一個虎族佔統治地位的部落,三年時間想必還不夠他們把其他成員真正當做同族。戰爭往往都不是一個因素引起的,更可能的是這些原因都有。」
「那我們該怎麼做,術師?」
「原定計劃必須修改,如何應對這種局面,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討論的問題。」雲深說。
會議結束時已是深夜,雲深拿著會議記錄回到自己的住處,打開兼做書房的會客室裡唯一的一盞燈,去浴室簡單洗了個澡,出來後走到書架前抽了一本文件夾,帶著會議記錄到茶几前重新整理起來。
蟲鳴聲從窗外傳來,間或有夜巡的人沙沙的腳步聲,雲深一手支在扶手上扶額沉思,身旁傳來喀一聲輕響,雲深習慣性抬起頭,「天瀾?」
「是我。」背後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雲深剛剛回過頭,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就按上他的肩膀,將他一把推倒在沙發上,然後來人手一撐從沙發背後跳過來,這種驚人的運動能力雲深只見一個人……或者說兩個人擁有。
銀色的長發絲絲縷縷地籠罩下來,雲深仰起臉,對上那雙金色的眼睛。
「我一直等你來找我。」墨拉維亞低頭看著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