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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影橫斜》第10章
第十章 曾經滄海

  我從不指望從此之後展翼翔和沈琦瑾會變得多麼如膠似漆,以他們二人的性格,尤其是展翼翔的性格也不可能這樣做。但是,漸漸的,他們的關係在不知不覺中改善了許多,這是不容質疑的事實。我要求的不多,只要展翼翔別去刺激娘,我自然能想辦法讓沈琦瑾快樂,安然地度過最後十年。

  平時裡的生活,我大多在展遙和展清渙的陪伴下一起學習練武,嬉戲玩鬧,童年總是人生最難遺忘的一環,幸福永遠是短暫的。春去冬來,冬來春去,不知不覺中,我迎來了降生在這個世界的第十四個年頭,也就在這一年裡,展家發生了一件大事。後來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時我出聲阻止了這事,命運的結果會不會有所改變,可是,同時我也清楚地知道,“如果”這個詞,本身就是不存在的意思。命運,是不容反悔的。

  那一天的霧很大,東風輕拂,梨花飄雪。

  我正坐在屋裡和娘聊天,師父羅梓領著展遙走進門來,他走得很快,在離我跟娘兩步遙的時候,出人意料地跪了下來。我無法否認自己當時的驚愕,因為,羅梓是從來不跪人的,不跪爹,不跪娘,不跪于路,甚至,當初我們救他時,他都沒有因感激而下過跪。

  “公主,羅梓有一事相求!”

  沈琦瑾也是一愣,“羅師父,你站起來說話就成了。”

  羅梓微微遙頭,依然跪在地上,“公主,羅梓知道自己的請求很是冒昧,甚至於無禮,可羅梓萬分希望能得到公主的同意,若能得公主首肯,羅梓將此嗯德終生銘記於心。”

  我若有所思地望了眼靜靜站著的展遙,再看看羅梓,垂眸靜思片刻,倏而一笑,上前把他拉起來,“師父,幹嘛行這種大禮?我們又不是外人,可以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答應的,你還這樣跪著,未免太見外了,有什麼事直說就好。”

  羅梓看看我,再看看沈琦瑾,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沈琦瑾滿臉溫和的表情,“羅師父,你但說無妨。”

  緩緩吐息,羅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字字鏗鏘,句句有力,“在下想帶遙少爺離開。”

  短短的一句話如驚雷般在屋內炸響。沈琦瑾滿臉錯愕,“你,你說什麼?”

  雖然我猜到會是這樣,可聽到後還是有些吃驚,只聽沈琦瑾開口道,“羅師父,你應該知道,遙兒是我的兒子,唯一的兒子,不可能因為你的一句話就讓你帶走。”

  在聽到那句“遙兒是我的兒子,唯一的兒子”時,羅梓微有動容,咬了咬牙,他再次開口,“公主,羅梓一直對你們隱瞞感到很抱歉,其實羅梓本來是荻桑國裡某一個武學門派的護法,因為我們的門主死了,所以教內為奪門主之位而鬧得大亂,羅梓在一次外出時被人暗算才逃到這裡,公主,遙少爺的天資羅梓生平僅見,羅梓希望帶遙少爺回一趟荻桑國,由他接下門主之位!”

  師父的神色並不如往常那般鎮定,根本就用不到測謊機,光我的肉眼就能看出來了,唉,羅梓,你下次還是少說謊的好,或許秦嬤嬤和娘她們察覺不了,可若展翼翔站你眼前,你就什麼戲都不用唱了。

  沈琦瑾看了他一會兒,低頭思考許久,又抬眼望向展遙,“遙兒,你怎麼說?”

  展遙本來是一直低著腦袋站在角落裡的,一動不動,仿佛眼前的談話跟他毫無關係,聽到了沈琦瑾的問話,才稍稍動了一下,“我……娘覺得孩兒不去比較好嗎?”

  “娘無法替你決定。”沈琦瑾的歎息充滿憂愁,目光中洋溢著不舍,“可作為一個男兒總是要出去闖蕩一番的,玉不琢不成器,遙兒,娘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耽擱了你。”

  展遙咬了咬唇,似乎也想不好該怎樣回答,沈琦瑾望著他,溫柔道,“遙兒,娘只問你,你想去嗎?你想去做那個門主嗎?”

  “我……”

  屋子裡陷入沉默,展遙神色不定,我挑了挑眉,搞什麼啊,羅梓他連哥哥都還沒搞定就來提這個要求嗎?是不是太急了?做事情就不能有點計畫嗎?

  “娘,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去?”展遙靜默半天又開口說話了,抬頭正面朝著沈琦瑾,只是眸光卻若有似無地瞟向我。

  “我自然是捨不得你的。”沈琦瑾輕聲歎道,“可遙兒若下了決心想做點什麼的話,為娘也絕對不會阻止。”

  沈琦瑾已經清楚地表態了,可展遙還沒作出決定,我不禁皺眉,他什麼時候這麼優柔寡斷了?一點都不像他的作風。迎頭望去,正巧對上他凝視的目光,我習慣性地朝他微微一笑,卻見到他躉起雙眉,神情明顯不悅。

  “玥兒,”聽他叫我,我便直直回視,展遙的眼眸很漂亮,最上乘的黑曜石也難及其風采,“你有什麼意見嗎?”

  我的意見?他一直在等我的表態嗎?想了片刻,我對他甜甜一笑,“玥兒沒什麼意見,不過倒覺得娘說得很有道理,哥哥去歷練一下總是有好處的。”

  “呵呵,”展遙聽後笑了出來,嘴角嘲諷地勾起,他盯住我看了好一會兒,見我只是困惑地眨眼,他又慢慢將頭低了下去,垂下雙眸掩去瞳孔中流露的情緒,神態中隱隱有著一股自嘲,“我也是這樣想的,娘,遙兒還是想去荻桑國走上一趟。”

  “那好,娘尊重你的決定。”沈琦瑾點頭,又轉向羅梓,“羅師傅,遙兒大概要去多久?”

  “我也說不準,至少要個兩三年吧……”

  我本想仔細聽聽羅梓和沈琦瑾的對話,可卻發覺一道灼熱的視線緊貼在背後,轉過身,我順著那道視線回望,展遙許是沒料到我會看他,臉上有那麼一刹那的錯愕,只不過轉瞬即逝。見著我,展遙勾唇一笑,亮若星辰。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總覺得展遙的那個笑容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今天發生的情景不斷重播在眼前,思緒錯雜無比。躺在床上已好幾個時辰了,可依然翻來覆去睡不著,明天一早羅梓和展遙就要離開了,我還想早點睡著早點起,這樣才能精神飽滿地送他們離開。

  我閉眼深深呼吸,都不知道心裡亂些什麼,展遙本就是不屬於展家的,七年前,當羅梓進入展家時我就有點懷疑,整整七年,若是以前還不能確定,那到了今天我就能以萬分的把握保證,羅梓進展家就是為了哥哥。

  羅梓今天說的那些來歷背景什麼,肯定是在騙人。我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可是以羅梓的武學修為肯為展遙待在將軍府,而且一待就是七年,想想也知道這其中會有多複雜的緣由。以展翼翔的為人,我一點都不覺得展遙待在展府會有什麼好的結果,讓他離開,才應該是最正確的選擇。

  正在我輾轉反側的時候,窗外有黑影閃過,我反射地睜眼,都已經是深更半夜了,誰還在外面?可只是一瞬,那人就不見了,我擴大自己的知覺搜索範圍,就在我屋外的不遠處,的確有個人,可是卻沒有敵意和殺氣。

  那是,非常熟悉的一種感覺,每天都能感覺到的……我了然地閉上眼,嘴角苦澀,他也睡不著嗎?

  迷迷糊糊中,終於還是入睡了。第二天,我難得起了個大早,陽光明媚,天清氣朗,真是一個適合遠行的好日子。

  我,沈琦瑾,秦嬤嬤,楊柳白雲,還有展清渙一起站在門口送人。沈琦瑾自是不必說了,早已淚水漣漣,滿目通紅,秦嬤嬤也是哽咽不已……展遙和每個人依依道別,滿臉傷感。保重,珍重,千萬要照顧好自己……這種話,在此時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展遙最後走到我面前,目光深沉複雜地凝視了我許久許久,突然露齒一笑,輕聲道,“娘就拜託你照顧了,我會儘快回來的。”

  “知道。”我也回他一笑。

  一句話說完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不到還應該說什麼,又合上嘴。空氣中也多了份靜謐,展遙的眼中顫抖著一種哀傷,他伸手到我頭上,似乎想揉一揉,還是收回放下了,略帶自嘲地一笑,“都快忘了,玥兒已經長成大姑娘了,不能再這麼摸來摸去的了。”

  “再怎麼大,也是哥哥的妹妹。”

  展遙聞言一怔,眼神忽明忽暗,並沒有說什麼。然後他對著大家露出笑容,“別這樣啊,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道別完後,看著已在遠處牽馬等他的羅梓,他對我們笑著揮揮手,就跑了過去。

  直到現在我也搞不清楚,那時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愫在作祟,到底是一種怎樣的衝動刺激了我。我只是覺得,他向羅梓跑去時的那個背影,仿佛漸漸透明到快要消失,仿佛,我再也見不到他了一樣……

  我提氣一躍,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衣袖,“哥。”

  展遙的身形明顯一顫,他似乎作了一個深深的吸氣之後才轉身面向我,面帶笑容,“還有什麼事嗎?”

  我嘴一張,突然覺得什麼話也說不出口,靜靜地望著他,他也不說話,只是那樣沉默地回視著我,“哥,”我的聲音悠遠如水,“我並不是什麼意見都沒有,我也是想過的,我是真的覺得你和師父一起走會比較好,真的。”

  他怔愣了一瞬,閉上眼笑笑,笑聲很好聽,可是也很苦澀,“玥兒,你知不知道,當初我想爹回來的時候,你沒說什麼,當初我要參加科舉的時候,你沒說什麼,如今,我要和師父一起走,你還是沒說什麼。那麼,現在也就不要這樣說了。”

  “……你想我說什麼?”

  “你沒過說什麼,也從沒阻止過我什麼,”展遙出神地望著我,“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是這樣。”

  “你希望我阻止你離開?”我抿了抿唇,難得把話說得這麼坦白,“我若阻止你,你就不走了?”

  展遙盯住我,然後沉默。

  我不知道他這到底是默認還是沒話說,一會兒,他又笑了,“玥兒,其實昨晚我一直在等你,我以為,你至少會來跟我好好談一談,好好道別。”他停住了聲音,眸光直射我臉上,“可是你沒有,你沒有來。”

  “……”

  “為什麼呢?我以為你會來,我們明明是雙生子,可為什麼一點默契都沒有?”他似乎在問我,似乎在自言自語,只是那恍惚的神色很快便沒了,又對我笑一笑,“玥兒,讓我抱抱你好不好?”

  我不語,張開雙臂主動抱住他,長大以後,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這樣抱住他了。展遙的腦袋埋在我脖子裡,聲音悶悶的,傳到我的耳朵裡嗡嗡作響,“不過,還好,還好你現在追上了,你還是追上來了。”

  我發現,我無話可說。

  然後,展遙,我的哥哥,他就這樣離開了。

  早晨的陽光很燦爛,我伸伸懶腰起床,眼珠子還沒轉到一圈,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完了,和師父練武要遲到了!”可掀開被子後,才怔怔地意識到,他們已經走了。自嘲地笑笑,我慢慢穿衣梳洗。沒精打采地去吃早餐,秦嬤嬤看到我笑著打招呼,“小姐,你起來了?點心還熱著呢,快點吃吧。”

  咦?我皺了皺眉,“秦嬤嬤,你做了肉包子?我又不喜歡吃,你做出來不是浪費嘛。”

  “不會啊,少爺愛吃……”話一出口,秦嬤嬤才意識到情況,不自然地笑笑,“對不起,秦嬤嬤老了,記性不好。”

  我抿唇,不發一言地吃完早點,便起身向外走去。

  朱紅的漆色隨走廊蔓延,我一面扶著雕欄一面往前走,以前走來那麼短的路,今天看起來卻是漫長得沒有盡頭。

  我沒有計算時間,從今天開始已經沒有人會教我練武,也沒有人陪我練武了,所以早上的時間我很空。不知道自己在何時走到了走廊的盡頭,那間屋子是西廂的廚房,我忍不住苦笑,小時候常拖著展遙溜到這裡來偷東西吃。

  還記得有一次半夜,我躡手躡腳地拉起早已睡著的展遙,然後拖他到這裡狠狠吃了一頓,不知節制的後果就是鬧胃漲和肚子痛,兩天下不了床,還被一向溫順的娘罵了一頓。

  我走到廚房門口,伸手摸著門樞上的刻痕,那是小時候我和他比誰長得比較快時留下的印跡,呵,現在想想,那時我為了裝孩子裝得像,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繼續漫步,我看著眼前的那座小假山,不知不覺駐足觀望。大概是六歲的時候吧,我在這裡磕了一跤,右腿上的膝蓋流滿了血,展遙抿唇握拳,手忙腳亂地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好不容易白雲幫我包紮完了,拼命安慰說“沒事了沒事了”,他還是擔心得一夜都沒睡著。

  可是現在呢?我低頭望著膝蓋,應該是連疤痕都沒留下吧!

  我毫無意義地笑了笑,抬眼向前望去,那是我們七年來一直練武的地方啊,身體幾乎自動自發地走到那棵我再熟悉不過的大樹旁,不禁伸手撫摸樹皮。

  就是這棵樹啊,每次我一練完武,就會跳到這棵樹上看展遙練武,七年來,日日如此。

  “唉,”我歎氣撫額,“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念舊了,真是有夠糟糕的習慣。還是在這兒待久了,待到我連性子都變了?”

  我轉身走向武器架子,隨手抽出一把劍,目光炯炯,掃劍狂舞。

  揮手劃劍,閃出一道圓潤銀光,迅如雷電。右手一提,身形一躍,劍影如雨,羅衣紛飛。

  舞劍驚堂動天地,影若鴻鷹飛天輝。

  一手蔽天,劍絲紛擾。

  輕落地上,我吐了一口氣,還不等平靜呼吸,就感到背後有人,轉過身,是展清渙,他朝我一笑,“姐,剛剛那些招式應該是哥常練的吧?”

  “是啊,”我挑眉笑笑,“師父不是說我愛發呆嗎?其實我真的有仔細觀察你們,不是在走神啊,真是冤枉我了。”

  “呵呵,為什麼練哥的招式?你很想他嗎?”

  我聳肩不作答,這個問題很無聊。向前走到湖泊,我彎腰掬水,抹了一把臉。平靜清澈的湖面倒映著我的樣子,眉若細柳唇若櫻,到底是沈琦瑾的女兒啊,雖沒她那麼漂亮,但也算是個美人胚子。

  說起來,我曾不小心把展遙推進這個湖,那時他還不會游泳,我差點就嚇傻了,連忙跳下去救他,卻忘了自己的力氣根本不夠。後來,展遙溺水昏迷,而我感冒重病,他花了兩天便醒來,可我依然發燒躺在床上。直到五天后,我完全痊癒可以活動了,他已經學會了游泳。看了我半天,只擠出一句,“以後我們一起去玩水也沒關係了。”

  “呵呵。”想到這兒,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清渙聽見笑聲,便轉頭看了我一眼,神情先是一陣驚愕,爾後慢慢平靜,溫柔至極,“姐,你哭了。”

  “呵,我知道。”

  “真那麼想他的話,那時為什麼不留住他?”清渙輕聲詢問,“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留住哥的。在展府,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哥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我笑著擦掉淚水,“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想他啊。”

  “姐,我一直以為你和我是同一類人。”清渙的眼神柔若水輕若雲,淡淡道,“世界上不可能有一個人無時無刻地陪著另一個人,兩個人就是兩個人,是不可能變成一個人的。人,總是要分離的,不是嗎?”

  擦淨眼淚,我歪著腦袋注視他,“這種想法很孤獨啊。”

  “也許吧。”

  十四歲那年,展遙離開了我。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即使回來,那個人也不會再是展遙。忽然覺得,將軍府空蕩了許多,可能,我心裡比我以為的更在乎他。

  然後,我度過了最沒有波瀾,最為安詳,可也最空靈的三年。在這三年,就是清渙跟我一起上于路的課,還有時常和我練練武,除此之外,我大部分時間都陪著沈琦瑾。這三年,也是展家最為平靜的三年。

  我十七歲的那一年,似乎有什麼蘇醒了,不可阻止,命運的齒輪又開始了它的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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