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決心

　　而另一邊，沈祈在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被提示已關機後，開始焦灼不安起來，他在心裡安慰自己也許小孩兒的手機只是沒電了，但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了，對方的QQ也不在線。

　　奇奇在他腳邊繞了一會兒，像是感受到他的焦慮，「喵」的一聲跳上他的膝蓋，用頭輕輕地蹭著他的大腿。

　　沈祈撓了撓他的下巴，然後給老蔣打了電話，問來徐楠家的地址。

　　「小傢伙，在家乖乖呆著，等我把你小爸接回來。」

　　徐媽還在房裡思量明天要怎麼去沈祈那把東西要回來，房門就響了，她以為是出去散步回來的徐爸，於是想也不想地就開了門。

　　「阿姨好，徐楠在家嗎？」

　　徐媽沒想到這麼快就會見到沈祈，短暫的驚愕過後，那些怒火又重新上來了，雖然明知道自己兒子和這個男人或許是互相喜歡的，可她潛意識裡寧願相信自己的兒子是好的，而眼前這個人才是誘導她兒子的凶手。

　　她冷著臉呵斥：「你們之前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以後不准再接近我兒子！明天我和他爸就會去你那把東西搬回來！」

　　「阿姨，你先聽我說——」沈祈自然很快就知道他們的事被發現了，他比徐楠更沉著一些，他知道或許這會是一個漫長且艱難的過程，但他不會就這樣放棄。眼看徐媽要關上門，他不得不伸出手去擋，結果被狠狠地夾住，發出一聲悶哼。

　　徐媽見狀也嚇了一跳，恨是恨的，可在此之前她畢竟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孩子的，再說現在誰家的孩子不是都放在手心裡寵著愛著，她也於心不忍。但一想到自己只要心軟一點點，妥協的就必定會是她，這不是徐楠平時撒嬌想要的模型或者遊戲機那樣只要花點錢就沒事的，這關乎著他以後整個的人生道路！她不敢冒一點點風險，她怕自己的孩子以後會責怪她沒有拯救當時年少不懂事的他。

　　趁著沈祈吃痛縮了一下手的時候，徐媽狠著心一把拉上門。「你回去吧，這件事我和他爸是不可能放縱你們的！」

　　沈祈在外面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地開口：「阿姨，我爸媽已經見過徐楠並且認可他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他們來見你們。」

　　徐媽是震驚的，她簡直不敢相信竟然有家長會同意自己的孩子去……愛上一個同性？

　　這邊她還沒緩過神，那邊徐楠已經光著腳丫子衝過來了：「阿祈！！是不是你？！」

　　要不是徐媽死死拉住他，他早就飛奔出門了。

　　沈祈聽到小孩兒的聲音只覺得心都要吊起來了，那聲音聽上去很沙啞，很……絕望。他隔著門安慰自家的小孩兒：「徐小楠，你好好吃飯睡覺，明天自己去上班，聽到沒？我明天還會來，我不會放棄你的。」

　　沈祈的聲音讓徐楠頃刻間就鎮定下來，眼眶卻犯了紅，他點點頭說好。

　　他知道，自己真正害怕的是沈祈會放棄他，會因為這些阻難放手，因為他在剛才的某一刻就差點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他想要妥協了。而現在，沈祈的話讓他重新看到了希望，讓他重新堅定起來，他為自己對對方的那一點不信任和那些愚昧的想法感到羞愧，他怎麼可以懷疑沈祈會放棄他呢？

　　徐楠第二天準時地起床去上班，甚至做好了早飯給徐爸徐媽，他只是想向他們證明，是沈祈改變了他，是沈祈讓他變得更懂事更優秀，這段愛情並不是糟糕的，相反，它是美好而積極的。

　　晚上的時候沈祈又來了，他站在門口懇請徐媽給他一次訴說的機會，但是徐媽這次沒開門，甚至沒有去回應他。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沈祈每天下班都會直接趕過來，他往往會在門口站很久，直到星期五晚上。

　　那天徐媽聽到外面沒動靜就去睡了，可是等她第二天早上起來開門看到坐在外邊的沈祈時，真真嚇得不輕。

　　沈祈一聽到開門聲就醒了，他踉蹌地扶著牆站起來，麻木的四肢在恢復知覺後痠痛難忍，他只能低下`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腿。「阿姨……」

　　那一刻徐媽的鼻子都酸了，這孩子晚上沒回去，他在這兒坐了一夜，眼眶下是濃濃的黑眼圈，眼睛裡滿是血絲。她嘆息著搖頭，將門完全敞開，這兩天要說沒被感動到，那是假的，自己兒子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裡，她和老頭子也商量了很久，到底要怎麼做才會給這兩個孩子最小的傷害，他們痛苦，做家長的又何嘗舒坦呢？因為想的太多，反而她們才是有苦難言的那一方。

　　「進來吧，坐一會兒，但是這不代表我同意讓你們在一起了，你想說什麼今天都說了，然後就回家！」

　　沈祈苦笑，但還是瘸著腿進了門，就算今天不能說服徐媽，還有明天，後天，一輩子那麼長，他相信總有一天能讓兩位老人接受他的……只要小孩兒和他同一戰線。

　　當徐楠醒來的時候，他看到的就是坐在床邊溫柔盯著他的沈祈，他眨了眨眼，以為自己在做夢，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摸一摸，直到沈祈摸上他的臉摩挲，輕聲說著「徐小楠想不想我？」，他才終於哽嚥著撲進沈祈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大喊：「我想你！我想你！我不會放手的！！不會！！」

　　沈祈拍打著小孩兒的背安撫他，看到門外佇立著的徐媽時，才放開徐楠的肩膀：「先起床，我們外面去說。」

　　等徐楠洗漱好，兩人在客廳中央一站，徐爸徐媽則坐在沙發上。

　　沈祈用手碰了碰徐楠的手，感到對方用力地握緊他的手，才一笑，然後慢慢地在兩位老人前跪了下來。

　　「！！」

　　「叔叔阿姨，我愛徐楠，我不知道為什麼愛一個人會是種錯誤，這不是畸形的愛，也不是另類的愛，就和所有男男女女一樣，我願意為了他而付出我的所有，我願意保護他至死方休，我會照顧他，尊重他，愛他，而他也是如此。」沈祈說著看向身邊的人，而對方也同樣顫抖地看著他，他微笑著繼續說：「可是……就算這真是一個錯誤，我也會繼續愛他，在這個世界上，他是比我自己更重要的存在……所以叔叔阿姨，如果你們要怪，要恨，就都讓我來承擔吧，就當我是搶走了你們兒子的凶手，但我不會把他還回來了……」

　　「憑什麼讓你來承擔？！你才剛說過我們彼此相愛！」徐楠叫喊著，走到沈祈身前跟著跪下：「爸媽，我不會拋棄你們，但我也不會放棄沈祈！我不知道為什麼非得在我最愛的人中捨棄掉一方，我愛你們我也愛沈祈，難道他們就不能並存嗎？！失去了任何一方我這輩子都不會再開心的……」

　　徐楠還沒講完就被徐媽又一巴掌打在了臉上，只不過不痛，倒是身後的沈祈嚇得連忙把他摟回自己這兒，就是護著寶貝一樣的護在心口上。

　　「你這個死小孩兒就知道威脅我們是不是！我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就是讓你痛苦的嗎？！從小寵著、護著你是為了什麼？吃給你吃最好的，用給你用最舒服的，我和你爸省吃儉用供著你吃喝玩樂，有些東西就算知道對你沒好處，但因為你喜歡最後也都買給你了，還不是為了你開心？小時候打你一下你爺爺奶奶都要罵我好一頓……你以為我和你爸就故意地跟你過不去是不是！！」

　　徐媽還沒教訓完，徐楠已經撲過去抱著自個媽的腰大哭起來了：「我知道我知道媽！——我知道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我也不願意讓你難過，雖然我常常惹你生氣！我甚至想到要不要為了你們放棄阿祈了，可是我只要一那樣想我就難受得要死掉了！我不敢去想沒有他陪著我以後要怎麼開心怎麼大笑，我們曾經約定好的那麼多事都不能一起去實現了你知道嗎！我們明明好好地活著為什麼就是不能在一起呢！！」

　　沈祈顫著手想去安慰徐楠，可是他的喉嚨裡就像是梗著一個硬塊，讓他說不出話來，好像一開口，所有的感情都會噴瀉出來一樣。

　　沉默許久的徐爸看著自己的老婆和兒子抱在一起淚流不止，終是嘆一口氣道：「你以為我和你媽就真那麼殘忍非得拆散你們？什麼事兒我們不都是讓著你的，還不是怕你被欺負！男人間又沒個保障的，何況再過十幾年我們也就走了，留下來的人是你們啊，少了我們給你壓著扛著，所有的矛頭都得指向你！你讓我們老兩口到了黃泉路上都不能安心！」

　　徐楠嘴一扁，剛止住的淚又掉得凶：「你們不會走的！！」

　　徐媽嘴一咧，笑著罵「傻孩子」，笑完又開始哭。

　　「叔叔阿姨，你們不放心，我就帶著徐楠去國外領證，再不行，我把我名下的財產都過戶到他的賬上，只要我在一天，就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

　　徐爸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男人就是說的比唱的好聽。」

　　徐楠、沈祈、徐媽：「……」

　　徐楠和沈祈被扶了起來，尤其是沈祈，連著幾天沒怎麼睡，手上的傷都還紅腫著，看得徐楠一個勁地心疼，就差沒放到嘴巴下吹吹了。

　　徐媽沒再說什麼，但還是沒準徐楠回到沈祈那住，說是要等徐楠的小姨先歇停下來，再看著辦。

　　一聲「看著辦」讓徐楠和沈祈都是相視一笑，老太太這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呢。

　　這麼大的一件事兒，也就那麼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地結束了，但等到兩人兩個月後重新住到一起時，再來回憶起這件事，還是忍不住要唏噓一番，如果徐爸徐媽不是那麼容易妥協，如果沈爸沈媽又打死不同意，那他們得難到什麼地步啊？

　　他們簡直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心裡滿滿的都是感激，對父母的，對彼此的，對自己的，對世間所有能包容他們的人。生活中有許多事真的不是有毅力恆心就能改變的，比如環境，比如信仰，比如世俗偏見，在這些巨大的漩渦面前，他們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孤獨，如此的無能為力，可幸好他們還有對方，他們要做的只是不讓自己改變，只要愛著對方就夠了。

　　只要你還在，世界就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