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示愛

　　容晉在紐約又呆了兩天就準備回國了，畢竟還有那麼多人在國內等著他這個老大去主持大局，臨走的前一晚，秦時雨陪他吃了晚飯回到酒店，道晚安的時候容晉忽然上前半步，摟住了他的脖子，手腕有力但動作卻堪稱溫柔，秦時雨驚愕地眨眨眼，微微仰頭和他對視著，他有點不適應容晉這樣的態度，容晉要麼蠻橫霸道不講理單方面壓制他，要麼性格惡劣地耍他戲弄他，現在這動作雖然並非沒有做過，但不同的是他眼底的感情。

　　有時候，要說一句話很容易，要表達一份感情卻太難，秦時雨只在那麼瞬間就幾乎確定了，眼前這男人當真對他深情，這深情不摻雜什麼雜質，所有不該有的似乎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了。

　　秦時雨曾經和他在一起時也有過心理準備，和他一起不要希望得到純粹的感情，他一直以為是不可能有的，但此刻分明是感受到了，因為容晉看著他的時候眼裡純粹得只有他一個人。

　　很多人應該都有過這樣的感覺，只看一個人的眼神，你就會想「哦，這個人對我有好感，哦，那個人不太喜歡我」。

　　「時雨，跟我回國。」容晉的手指在他的後頸輕撫著。

　　秦時雨愣了幾秒鐘，容晉又重複了一遍，「跟我回國。」

　　他們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對方，視線勇敢地撞在一起，最後秦時雨說，「等我想回去的時候我自己會回去的。」

　　容晉的手指倏地使了下勁，凝神望住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牽動了一下唇角，淡淡的，不知稱不稱得上是笑。

　　第二天，容晉就飛回去了，沒讓秦時雨去機場送他，只在酒店說了再見就走了。

　　結果後來的兩星期郵件照舊沒有斷過，秦時雨原本收一封便囧一次，慢慢地習慣了，每天晚上準時收郵件到成了雷打不動必須要做的事，捧著水杯坐在電腦前，看容晉一天下來的行程，竟有種他們就生活在一起的感覺。

　　話說那天他和容晉與肖烈天曾雅分別之後，也不知道那晚上這兩位發生了什麼事，之後的相處看起來總是覺得有些詭異，說不上特別的違和，卻總是察覺到隱隱的不對勁。

　　有回和曾雅聊天的時候他不小心說漏了嘴把疑問脫口而出，當時曾雅很難得地尷尬了起來，秦時雨連忙岔開話題，心裡卻暗暗明瞭，那晚或許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吧。

　　晚上，肖烈天拉上他去酒吧，這回去的人不多，上次那個企圖勾引他的Andy也沒見人影，沒到十一點，秦時雨就打算走，當時肖烈天不在旁邊，秦時雨看看時間便和曾雅打了招呼，讓她和肖烈天說一下，曾雅笑著點頭答應他，於是他便走了。

　　從酒吧出來，他琢磨了一下，走進旁邊的小巷子裡，雖然巷子裡燈光昏暗，但好過繞個大圈回到酒店，節省將近十五分鐘的時間。

　　巷子裡有點陰森，這條巷子又格外地長，膽小的人寧願多繞路估計都不敢走這裡，走進去像是永遠走不到頭似的，好在秦時雨是唯物論者，只要別遇上人禍，其他的他到沒什麼害怕的。

　　另一道健碩的身影隱入昏暗中時，秦時雨才走了三分之一，腰上忽然橫出一條手臂把他緊緊環住時他的身體猛地僵硬了一下，隨著那人拽著自己的力道蹬蹬蹬後退了幾步，在這個國家，街頭打劫太平常了，但沒摸清對方好不好對付之前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然而，他等了會兒，原來以為對方會用英語說，「嘿，哥們兒，交出你的錢。」

　　沒想到攬住他腰身貼在他身後的人卻是用純正的中文在說，「怎麼這麼早就走了？不想玩了？」

　　酒氣從腦後飄飄灑灑地躥進秦時雨的鼻間，耳邊沉沉的低笑而呼出的灼熱的氣息撲灑在他的耳後。

　　肖烈天背靠在牆上，兩腿叉開近乎懶散的姿態，秦時雨便以一種十分親密的姿勢靠在他的懷裡，不得不用了些力氣擺脫掉他橫在腰上的手臂，秦時雨不爽地皺眉，藉著昏暗的燈光看著肖烈天微微瞇起的雙眼，道，「你今晚喝得太多了，醉了？」

　　靠，害得他還以為是打劫的！

　　肖烈天依舊靠在牆，也沒有站直了的意思，今晚的他多少讓秦時雨覺得有點不一樣，眼神中多了幾分狂亂，少了幾分笑謔，彼此的目光對視上也氤氳著奇怪的氣氛。

　　「秦時雨，你對我太冷淡了！」

　　秦時雨一張臉麻木到死，這傢伙果然喝醉了，平時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來。

　　看秦時雨面無表情地站自己對面，保持著不遠卻也不近的距離，肖烈天忽然一躍而起，像一隻猛虎出了閘，秦時雨想躲開的，但真是小看了肖烈天的行動力，你來我往間被一把抱住，肖烈天的聲音沙啞，形象卻不落魄，濃郁的酒氣顯示著他喝了不少酒，是接近醉了還是已經醉了很難說，但他的眼睛幽亮幽亮的竟格外的精神，就像黑暗裡野獸的豎瞳，牢牢的，惡狠狠地盯著秦時雨年輕俊秀的側臉。

　　秦時雨站著不動，板著臉冷冷地警告他，「肖烈天，放開我，我只說一次！」

　　肖烈天反而嘿嘿笑了起來，手臂非但不放鬆反而箍得更緊，秦時雨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骨頭被擠壓得咯咯作響的聲音，還有肖烈天身上的肌肉因為繃緊而發出的類似於皮帶摩擦的聲音。

　　不羈的露骨的眼神也不曾從他的臉上離開，「如果我說不放呢？」

　　秦時雨感覺到他的頭已經越靠越近，呼吸全都噴灑在他頸後的皮膚上，咬咬牙，他就著對方抱著他的姿勢猛地帶動著他一彎腰，然後抬腿狠狠地一腳踢向後方，正好踢在肖烈天的小腿骨上。

　　聽到他明顯悶哼了一聲，秦時雨以為他會因痛放手，誰料他硬是忍著痛就是不放手，沉笑收回喉嚨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泛上頭，刺激了他，他像一隻被激怒了的獸，一手緊箍住秦時雨身體，一手扣著他的下巴，逼得他不得不仰起頭，幾乎靠在肖烈天的肩膀上，而肖烈天稍稍低頭，嘴唇就碰到了他的耳朵。

　　沒有人注意到這條昏暗的陰森的小巷子裡正在發生著怎樣的糾纏。

　　「我嫉妒你和容晉在一起！」他在秦時雨的耳邊說，「從他出現在紐約開始，我好像越來越見不得他在你身邊了！」

　　正如那晚上，他眼看著容晉從他眼前把這個男人給接走了，或許正是從那時候開始爆發的也說不定。

　　「肖烈天，你腦抽了吧，你他媽一個喜歡女人的傢伙去嫉妒容晉？呵！」秦時雨的下巴被他扣得酸痛不已，暗罵這人的力氣真跟容晉不分伯仲，一身肌肉真不是白長的。他也知道，單挑的話他絕對不是容晉的對手，如果不被想讓的話，而肖烈天顯然和容晉不相上下。

　　「我是喜歡女人。」肖烈天的身形晃了一下，秦時雨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力道微微放輕了下來，而鼻間聞到的酒氣越來越濃了，猜到他酒勁上頭了。

　　「鬼他媽知道我為什麼會……」肖烈天話說了一半，原本高昂的聲音驀地低了下來，硬朗的臉上有些不搭調的茫然，就像一個喝醉的人懵懂無神的表情，但很顯然，他不僅僅是因為酒喝多了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秦時雨趁著他發怔的機會，巧妙地掙脫了他的禁錮，摸了摸酸疼的下巴，舌頭在口腔裡抵了幾下，他看著對面高大挺拔的男人，有些煩悶地說，「肖烈天，我有句話要告訴你！」

　　「那你說！」肖烈天看著空空如也的手，索性雙臂環胸。

　　「我喜歡和你相處，是把你當朋友看的，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而且你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那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會再和你來往了！」

　　「這麼堅決？」肖烈天的臉上不太好，一半是因為酒精，因為他的身形明顯在搖晃了，真要醉的時候，誰也攔不住那陣上頭的醉意。

　　秦時雨嚴肅地點頭，肖烈天忽然狠狠地在牆上拍了一掌，道，「沒有容晉也不行？」

　　「這個假設不成立，他在。」

　　「你趕他走了！」

　　秦時雨挑了挑眉，嘴角甚至勾起了淡淡的笑意，「你錯了，他回國是他的事，並不是我趕走的，當然，我要回國是我的事，也不是他逼我的！」

　　肖烈天原本英俊的臉龐倏地凶狠起來，秦時雨直視著他赤紅的雙目，玩世不恭，吊兒郎當，還是流氓痞樣？這些都不是他，他早就知道了，從第一眼見到這男人，他就知道他是閘中猛獸，平日裡只是不屑於出閘而已，但一旦暴露本性，也一樣驚悚駭人。

　　他用一條手臂撐著牆，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秦時雨，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他媽看上你了！」

　　秦時雨不語。

　　許久，他才開口，「咱們認識這麼久我十分肯定你是正兒八經的異性戀，肖烈天，男人沒你想像得好玩！」

　　「我會無聊到想去玩男人？」肖烈天低低地笑，「老子也想知道，中了什麼邪了。」

　　他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秦時雨，怎麼看都找不到一點女人的味道，當初覺得自己對他特在意的時候還覺得這

　　世界真他媽奇了怪了，寧願陪著他坐院子裡聊些沒營養的話也沒心思找女人。

　　秦時雨歎了口氣，肩膀稍稍鬆懈下來，其實他到現在為止，一直都緊繃著身體，像在對付敵人一樣，稍稍冷靜下來，才想起，他面對的並不是敵人，而是一個示愛者，雖然他對於這樣的示愛感到有些無奈。

　　「肖烈天，我不太弄得懂你的想法，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我的愛情裡不會有你，估計一輩子都沒這可能性。」他的聲音並不重，口氣也不絕情，但一字一句卻說得堅決，對於一個示愛者來說，這樣的拒絕已是殺人的利器了。

　　可他能怎麼辦呢？不能給予對方想要的東西就不能給他希望，否則，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