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捉蟲】
1997年8月28日,陰曆七月二十六,星期四。
夏建輝想,如果用一個正常小學生的思維形容今天的天氣的話,一定會有四個字——萬里無雲,可能會有四個字——碧空如洗。
經過冀二嬸的姑姑——那個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譜的大仙推算,今天是個好日子,宜搬家,宜動土,宜嫁娶……總之各種宜,沒有忌。
於是,夏來金、冀建國和程志軍這三個結拜兄弟相約今天一起搬家。
夏來金的廠子裡只有兩輛「雙排」,經過商量,最後決定夏來金家和程志軍家先搬,冀建國家稍後。正好免得同時搬家造成樓梯間的擁擠和混亂。
早上六點半,夏建輝的小舅劉招福就將雙排開到了他家大門口,他和小狼崽子很不幸的被自家舅舅堵在了被窩裡。
劉招福個頭不高,濃眉大眼,偏胖,不說話的時候帶著幾分匪氣,說話的時候又透出幾分憨氣,笑起來的時候又會讓人覺得他很爽朗,不過在夏建輝看來,他這個小舅舅匪氣或許有點,憨氣跟他一點都不沾邊兒,相反的,他一直覺得自家這個舅舅十分精明奸猾,至於那爽朗的笑聲純粹是錯覺,不過是長了副大嗓門罷了。
「呵!小煌你都上學了,睡覺還往你哥懷裡鑽呢啊?羞不羞?」劉招福趴在外邊窗台上一喊,夏建輝和小狼崽子同時睜開了眼。
小狼崽子捂著耳朵在夏建輝腰上蹭蹭嘴角,鼓著嘴氣鼓鼓的瞪著劉招福:「都怪你,沒吃到雞腿兒!」
夏建輝抹著自己腰際那灘黏糊糊的口水、厭惡的皺起了眉:「你又做夢啃東西了?我的腰長得很像豬蹄麼?」
「這次不是豬蹄,是雞腿……」小狼崽子聲音越來越小,為了逃開夏建輝那平淡卻暗含著無數尖刺的目光,小狼崽子火燒屁股似的滾下床,只穿著小褲衩就跑了出去,邊跑還邊嚷嚷,「小灰,你別生氣,我幫你放水!」
小狼崽子說的放水,也就是把東廂房浴室裡的開關扭開,放出水管裡屯著的涼水。
夏建輝趿拉著拖鞋,跟自家舅舅問過好,走到浴室門口的時候,小狼崽子剛好把水溫調好。
夏建輝面無表情的進了浴室,也不看小狼崽子,直接拿了刷牙用的杯子從花灑那接了溫水刷牙。
小狼崽子假裝用手接水玩兒,眼珠卻滴溜溜的轉著一直偷瞄夏建輝。
夏建輝也不管他,關了門,開了燈,脫了衣服,直接站在了花灑下面。
「呀!褲衩濕了!」小狼崽子裝模作樣的叫了一聲,脫了小褲衩就也鑽到了花灑下面,抱住了夏建輝的大腿,「小灰,我們一塊兒洗……行不?」
「那你是想這麼光著屁股被我扔出去?」
「吶,不是,誰讓你現在都不跟我一塊洗了……」小狼崽子低頭抱怨,突然看見夏建輝身上比他多了幾根……毛毛,於是伸手捏住,拽了拽,「小灰,你這長鬍子了?」
夏建輝的表情瞬間龜裂、扭曲,又很快恢復面無表情的神色,只是這時候的面無表情顯得有些陰森:「夏、建、煌!」
「啊?」小狼崽子無辜的抬頭。
夏建輝拎著小狼崽子的耳朵,把他提到門口,將門推開了條縫,毫不猶豫的把濕乎乎的小狼崽子推到了門外邊兒,並迅速從裡邊上了鎖,這時他的面容才又恢復了扭曲狀態:小兔崽子!
「彭!彭!彭!」小狼崽子把門敲得山響,「小灰,開門!」
夏建輝不吭聲,陰沉著臉繼續沖澡,小狼崽子鍥而不捨的繼續敲門、叫門:「小灰,開門,真冷……」
「小灰……」
「小灰,我保證不跟人說你長鬍子了,你開……」
「滾。」
小狼崽子光著屁股站在門外,鬆開砸門的拳頭,改成撓門板:「小灰,真冷的。」
「冷就滾回屋穿衣服去。」
「小灰,我還沒洗完澡呢。」
「你昨天洗了。」
「小灰……」
小狼崽子不間斷地撓著門叫小灰,夏建輝煩悶的快速沖掉身上的泡沫,圍了條浴巾,把門拉開,小狼崽子哧溜一下趕緊鑽回了浴室。
夏建輝虎著臉,也不理他,自顧自的擦乾了身上的水珠兒,穿上衣服出了浴室,留下小狼崽子在花灑下眼巴巴的盯著門板。
「大早上的瞎鬧騰啥啊……」銀子媽媽在院子裡擺上小飯桌,「也不怕你舅看笑話。」
「小舅又不是外人……」夏建輝瞇起眼笑笑,這句話倒是說得銀子媽媽心裡熨帖的很。
吃過早飯,收拾好碗筷,金子渣爹、銀子媽媽還有小舅劉招福就帶著三個孩子開始裝車。
只是,直到裝完車這一刻,夏來金才意識到,其實他根本沒必要佔用一輛雙排,自家新買的那輛普桑的後備箱外加皮卡的後車斗就能裝下所有東西了,興許還綽綽有餘。
經過幾番鬧騰,幾番協調,夏老爺子終於鬆口答應過來住,順帶著給他們看家了。所以,一應電器夏來金一件沒往車上搬,傢俱就更不會搬了,到最後車上也就裝了一家五口的衣服和三個孩子的書。
「姐夫,要不咱們順道去二哥那?」劉招福站在雙排的車斗裡往一起歸置包袱和書箱,「看著地場還挺寬敞呢,應該能一塊兒搬過去吧?」
「行,也省得再跑一趟,直接去建國家吧!」夏來金拍了板兒,劉招福跳下車斗,跟夏老爺子、夏奶奶告了別就鑽進駕駛室打著了火。
夏來金一家五口跟板著臉的夏老爺子、夏奶奶告了別,跟前來送他們的夏來財兩口子以及另外兩個弟媳婦打了個招呼,又跟遠親近鄰說了些客氣話,便上了普桑。
夏來金開車,銀子媽媽坐副駕駛,三個小的坐後面,位置正好。
雙排在前面帶路,普桑不緊不慢的在後面跟著,帶著或羨慕、或不捨、或嫉妒的目光緩緩駛離小王莊,夏建輝心裡莫名湧起一股濃濃的不捨。
小狼崽子跪在座位上隔著後擋風玻璃往外看,直到他的死對頭——靠著自家門洞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發呆的王小東——那孤零零的身影在視線裡消失,小狼崽子才意味不明的輕哼了聲,翻身在座位上坐好,蔫不拉幾的悶頭擺弄自己的小書包。
收拾行李的時候,銀子媽媽、妮子姐姐和夏建輝都收拾了一些東西裝進了貼身的包裡,所以,小狼崽子也有樣學樣裝了一包。
只是,銀子媽媽包裡是金銀首飾、家裡的存折以及房產證、地產證、結婚證、二胎證、糧油證等等,哦,還有一個牲畜證,是以前家裡養的小毛驢的身份證。
妮子姐姐包裡是她歷年的壓歲錢、同學錄以及幾個閨蜜送她的離別禮物。
夏建輝包裡是一摞日記、冀晴的信、一條塑料項鏈,以及他和小狼崽子的壓歲錢。
只有小狼崽子鼓鼓囊囊的包裡裝的都是各種零食。
所以,在收拾完之後,銀子媽媽還取笑他們:小輝的吃貨屬性都傳染給小煌了。
不過也幸虧小狼崽子這乍現的吃貨屬性,夏麗妮一路上有秀逗支撐著,到了冀二叔家的時候還真沒怎麼暈車。
冀二嬸是個極會過日子的人,冀二叔更是個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知道拾地上散落的糧食的人,所以,冀二叔家要搬的東西很多:電視、風扇、洗衣機、鍋碗瓢盆、衣服、書等等,差不多能搬的都得搬。
雙排後斗剩下的地方裝的滿滿的,還餘下兩個大包袱沒往上放,好在還有普桑的後備箱可以利用。
冀建國家搬家,來送的人很多,都是一條街上的鄰居或者同宗的親戚,唯獨沒見自家的親兄弟,就是冀爺爺冀奶奶也是車發動起來,準備離開的時候才露了面。
冀建國從雙排上跳下來:「爸,媽,你們真不搬過來住?」
冀奶奶瞥了一眼冀爺爺:「不搬。」
隨後下車的冀二嬸皺著眉問冀奶奶:「咋不搬呢?搬過來不比跟老四兩口子擠著強?」
「哼!不搬……」冀爺爺因為得過腦血栓,吐字有些不清不楚的,「在北院住了一輩子了,擠著也比搬這來強。」
「還想著你跟我媽搬過來能照看照看家呢,我們這東邊是大坑南邊是耕地的,真不放心……」
「不放心就別搬,自己在家看著。」冀爺爺打斷冀二嬸的話,「家裡還能有啥,誰愛來偷就來偷唄,讓他們使勁偷,看能偷走個啥!」
所以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了冀建國的處境,夏來金突然覺得自家老子真的是太靠譜了:不就是惦記了惦記他的祖屋麼,不管怎麼說還沒說讓賊隨便偷呢!
最終,冀二叔家還是讓鐵將軍把了門,鑰匙卻留給了急匆匆趕過來的三兄弟媳婦一串。
雖然當時冀家老三他媳婦趕過來的時候說的是要鑰匙平時幫忙通個風啥的,但是在夏建輝看來這話怎麼都有點言不由衷,冀家老三他媳婦怎麼看都是為了這串鑰匙才趕來的。
「唉!冀二叔真不容易吶!」夏建輝趴在駕駛位的椅背上,揪著夏來金的頭髮,發自內心的感歎。
「是呢,聽小晴說她小時候生病,冀二嬸找她奶奶借錢帶她去醫院,她奶奶都不借呢。」夏麗妮也深有同感的附和。
夏來金從後視鏡裡橫了夏建輝一眼:「混蛋兒子,就知道你冀二叔不容易,從不想想你老子容不容易!」
「嘿嘿,我老子啥樣我天天在旁邊兒看著呢,不用想。」夏建輝鬆開夏來金的頭髮,靠回椅背上,一本正經的感歎,「1997年真是個值得紀念的年份。」
小狼崽子突然從牛肉乾中抬起了頭,咕噥咕噥的嚼著牛肉乾含混不清的問:「為啥?」
「小兔崽子,就知道吃……」夏來金笑罵了一句小狼崽子,理所當然的道,「還能因為啥,因為香港回歸唄。」
「哼哼……」小狼崽子吞了牛肉乾又喝了一大口兒童酸奶,拍著鼓鼓的肚皮,揚起下巴哼哼兩聲,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夏建輝,「小灰,爸猜對了沒?是因為香港回歸?」
「不,是因為跟冀二叔成了鄰居。」夏建輝說完,普桑突然風騷的晃了個小S,險些撞到路邊的柴禾堆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77的提醒,
我太呆了,把小loli和七子之歌直接穿越到了1997年……
下邊這段是原來的loli穿越版本,願意看的看個樂子吧,OTZ
【小狼崽子突然從牛肉乾中抬起了頭,咕噥咕噥的嚼著牛肉乾含混不清的問:「為啥?因為七子之歌?」
「小兔崽子,就記住七子之歌了……」夏來金笑呵呵的糾正小狼崽子,「記好了那是香港回歸。」
「哦,唱歌的小姑娘可愛……」小狼崽子嚥了牛肉乾又喝了一口兒童酸奶,拍著鼓鼓的肚皮問,「是因為……香港回歸,小灰才說今年值得紀念麼?」
「不,是因為跟冀二叔成了鄰居。」夏建輝說完,普桑突然風騷的晃了個小S,險些撞到路邊的柴禾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