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陰謀
第二十八回?陰謀
三天後,閆四帶著一身重傷返回,還未開口,就先「咚」地跪了下去。
「屬下護主不力,求皇上責罰。」
趙海傾從未用如此冷冽的目光看過他,閆四覺得心頭就像被紮了一把冰錐,寒森森的發疼。
「起來,先治傷。」趙海傾口氣不善,可他氣的不是閆四,而是他自己。是他隨便答應了別人的邀約,明知雲天凶吉難測,還在那麼重要的時刻離開他身邊。
閆四半是慚愧半是擔憂,惴惴不安地接受治療。趙海傾掃來一眼,他打了個冷戰,沈聲道:「劫走公子的人,身形以及武功路數都像是那個葉隨風。」
趙海傾哼了一聲,「若是葉隨風,你會失手也是情有可原。」
「當時公子還沒有醒,屬下就坐在旁邊,葉隨風從窗子裡吹進來一股迷煙,擄了公子就跑……」閆四手臂上的刀傷極深,翻開的皮肉中依稀可見白骨,他痛得皺了皺眉,穩住氣息,接著道:「那人……武功太強,屬下攔不住他……」
趙海傾煩亂地點點頭:「你休息吧,孤再派人去尋。」
閆四頓了頓,飛快地抬頭看了趙海傾的背影一眼,復而又低頭道:「阿芸是南疆人,若她和葉隨風是一夥,也許南疆會有他們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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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主子,主上吩咐我伺候您用膳。」
「哦……進來吧。」
雲天的沈思被人打斷,門簾掀開,走進一個模樣普通的少年,手上端著一大盤食物。
「你就是阿齊?」雲天問道。
「是,先前伺候二主子的小玉染了瘟疫,主上命我來接替她。」
這小子說的有板有眼,雲天也分辨不出他的話是真是假。於是揮了揮手道:「東西放在這兒吧。」
他正在思考事情,因此一時半會兒沒什麼食慾,阿齊見他不吃,便勸道:「二主子,這飯要趁熱吃才好。」
雲天側過頭注視了他一陣,招招手道:「你過來。」
阿齊不明所以地走過去,「二主子有何吩咐?」
雲天認真地問道:「我以前真的一直住在這裡?」
阿齊不愧是葉隨風派來伺候雲天的貼身小廝,聽見雲天這麼問,立即臉不變色心不跳地答道:「是,二主子一直跟在主上身邊。」
「有多久了?」
「小的不知道,一年前來這裡時,二主子就已經在了。」
「一年……」雲天皺皺眉,又問,「我這次離開了多久?」
阿齊一愣,這個問題他不應該不知道,可他又不敢貿然回答,便僵了那麼一會兒。
只這片刻的功夫,雲天就明白其中必定有什麼蹊蹺。他正要繼續追問時,門口便闖進一個人。
阿芸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坐在雲天身邊朝阿齊揮了揮手:「你還站在這做什麼?」
阿齊如蒙大赦,迅速告退。阿芸笑嘻嘻地對雲天道:「嫂嫂若有什麼想問的,直接問大哥不就好了麼?這些下人笨嘴笨舌,說話顛三倒四的,問他們有什麼用。」
她說著走到牆角,掏出一隻小香爐搗鼓起來,不一會兒房間裡便瀰漫開一種濃濃的香氣。雲天有些不適地問:「你點的這是什麼香?」
「嫂嫂別擔心,只是普通的安胎熏香而已。」
雲天一聽,這才想起自己肚子裡還裝著個莫名其妙的小娃娃。
他撓著後腦勺,一臉彆扭地說:「那個,阿芸啊,雖然有些事情我不太記得了,不過……男人真的會生孩子麼?我怎麼覺得不太對勁啊?」
阿芸回過頭拍了拍手上的香灰,粲然一笑,「老實說,男人當然不會生孩子了,不過大哥對你情深意重,不願讓女人為他留下子嗣。好在天可憐見,他歷盡艱難,終於尋到了能讓男人孕子的奇藥,所以說啊,你肚子裡的小寶寶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你一定要保護它平安出生哦。」
雲天摸了摸肚皮,那裡一馬平川,絲毫不像「有孕」的模樣,可他又覺得葉隨風兄妹不至於撒這種謊,到底有沒有「身孕」,再過一段時間便知道了。只是他現在腦中亂得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不知道到底該信誰,又該信多少。
阿芸見他神色複雜,連忙道:「嫂嫂,你不要多想了,既然回了家,大哥就一定會好好照顧你。我們一家人像從前那樣快快樂樂的生活,不好麼?」
一股奇異的香氣鑽進了雲天的腦海,如籐蔓一般糾纏、環繞。
他的眼神開始迷茫,看著阿芸的嘴巴一開一合,可她說了什麼,他卻聽不清楚。只能依稀聽到「大哥……」、「一家人……」之類的字眼。
阿芸對他的反應很滿意,笑著握住雲天的手,一字一頓地說:「對,我們三個,是一家人。」
雲天意識恍惚地應了聲:「嗯……」
為了慶祝「二主子」歸來,這天晚上葉隨風在寨內大擺筵席。
阿芸喝了許多酒,兩個臉頰紅得像蘋果,她親熱地抱著雲天的胳膊,一聲一聲地喚著「嫂嫂」,還惡作劇地用紅繩將雲天和葉隨風的手拴在一起。
雲天窘得厲害,終究是不習慣在這麼多人面前和葉隨風表現得太親密,何況葉隨風也確實沒有給他留下親密的印象。
葉隨風瞟來一眼,看見雲天盯著兩人手上那紅繩,神情若有所思。他思索片刻,伸手攬住雲天的肩,另一手按在他腹部,用關切的語氣道:「不要喝太多酒,身子要緊。」
那一瞬間雲天腦中就像是被利刃狠狠鑿了一下,彷彿某個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那聲音似乎說過同樣的話,只是比葉隨風多了幾分關切和寵溺。
雲天頭痛欲裂,幾乎是飢渴地回味著那個聲音,這種感覺痛苦又幸福,他捨不得放開任何一絲線索……
葉隨風眉心微蹙,注意到雲天扭曲的表情,驀地臉色大變,「你怎麼了?!」
「海……海……」雲天勉力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阿芸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她難以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
葉隨風當機立斷將雲天打橫抱起,「我先帶他回房,你再去準備一些熏香。」
「不……不對……」雲天難受地偎在葉隨風懷中,撐開顫抖的眼皮看著面前這個男人。
不對,他不是……
他的愛人不是這個人,是……
「你先睡一會兒吧。」葉隨風毫不留情地一掌劈在他後頸,雲天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房間裡又點起了亂魂香。
葉隨風面色凝重地站在門外,阿芸怯怯地說:「對不起,大哥,我也沒想到他竟然還能記得趙海傾。」
「不關你的事,『忘川羅剎』原本就不是消除記憶的蠱,只會使人記憶混亂,若要他和趙海傾反目成仇,我們就得先下手為強。」
阿芸是個極聰慧的女子,葉隨風這麼一說,她立即心領神會地點頭道:「我明白了。」
次日雲天醒來後,果真將昨晚那事忘得一乾二淨。阿芸對他越發慇勤,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給雲天講述他和葉隨風的「過去」,而葉隨風也一天天地「體貼」了起來,漸漸地,雲天腦中就形成了一套「固有意識」,完全地把阿芸和葉隨風當作了親人。
過了兩個月,雲天覺得肚皮上的肉開始變得鬆軟,不似先前那麼結實了。阿芸說這是寶寶在長大,雲天既惶恐又歡喜,畢竟骨血親情勝過一切,他不可能對這個鮮活的小生命沒有感情。
這一天,阿芸正陪著雲天在寨子裡曬太陽,忽然有人焦急地前來傳報:「不好了!主上受傷了!」
二人同時一愣,雲天問道:「傷得嚴重麼?」
阿芸表現得比他更驚慌,焦急地喊道:「快帶我們去看看!」
葉隨風此時正坐在前廳,他身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滲出一層鮮紅的血跡。雲天看到了,居然並沒有覺得十分心疼。他為這麼「冷血」的自己感到有點慚愧,於是上前道:「怎麼弄成這樣?你跟誰動手了?」
葉隨風看了他一眼,從牙關吐出三個字:「趙,海,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