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圍城
劉國軒回頭一看,卻不是張偉是誰?忙賠笑道:“國軒見這艦炮聲勢驚人,一時有感而發,請爺恕罪。”
張偉冷哼道:“這還罷了,我一上岸便問了隨你的參軍,問你有沒有隨著大隊沖鋒,果不其然,你第一個帶著沖出去的。國軒,不是我說你,如果是到了緊要關頭,主帥沖鋒也罷了,現下你只要給我守住便成,你沖的哪門子鋒?若不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非處置你不可。”
見劉國軒只顧傻笑,張偉知一時半會扭不過他這脾氣,便又沒好氣道:“國軒,我給你四百人,死傷多少,快給我報上來。”
“適才已有人報上數字,肉膊和敵方火槍到是沒打著什麼人,死三十八,傷七十五,大半是死傷在敵軍炮擊之下。”
“傷者已救治了麼?”
“那是自然,已做了簡單的包紮。”
“立刻著龍驤衛行軍司馬派人將傷號送上船去,即刻送返台北,著人好生醫治。這些可都是我軍中的寶貝,若是因疏忽怠慢死了一個,著行軍司馬抵命。”
劉國軒領命,自去安排本衛司馬執行,張偉見他匆忙而去,歎一口氣,對身旁趕來的張鼐道:“張鼐,我知道你也是勇猛非常之人,不過打仗切忌主帥輕敵隕身,若是你敢親身犯險,我可不會饒你!”
張鼐自是唯唯聽命,又請示張偉道:“遵爺的將令,已將三十門火炮卸在大員島上,請爺的示下,是現下就攻城,還是待將士稍歇?”
張偉擰眉細思片刻,令道:“暫不攻這普羅岷西亞城,圍而不打。將火炮支在沙丘上,配合艦炮將城上的大炮端掉。估摸著一會便有台南外港的荷蘭軍艦過來,到時候還要配合軍艦打到敵軍艦隊……”
轉頭見火炮已然全部卸好,那普羅岷西城的炮位正受艦炮攻擊,炮手皆溜的蹤影全無,已有數門大炮被艦炮擊毀,故而這碼頭上亂糟糟人來人往,到是沒有受到炮擊,否則的話,只怕一顆炮彈過來,便要打死數十人。
張偉見亂的不成模樣,心知這種大規模的登陸做戰很難做到井然有序,到也不急,向身邊的參軍說道:“你速去安排炮位,將炮口盡數對准那城上大炮,給我拼命的轟,在禾寮港的荷蘭軍艦到來之前,務必將城頭火力消滅。”
因大炮已經卸好,碼頭開始湧動著三衛士兵的身影,除金吾衛留一半人駐守台北,整整一萬人的三衛士兵加一千人的飛騎衛開始依建制先後下船上岸,張偉因怕城內突然打炮,張瑞帶著先前下船的飛騎衛將防線前移,威逼其城防,掩護後續上岸的部隊。
待萬余人的部隊登陸完畢,依次排開陣勢,距劉國軒登岸已有兩個時辰,其間經艦炮和登陸火炮的轟擊,普羅岷西城防早已被轟擊的破敗不堪,城頭上的火炮炮位早被擊垮,至于城內士兵,則是一個影子也見不到。若不是張偉慮及攻敵堅城必有重大死傷,只怕這上萬的士兵幾個沖鋒,便可立時將這城堡拿下。
施琅與勞倫斯指揮水師將敵方火炮壓制後,便掉轉船頭,順風側著艦身,只待敵艦來援助,卻不料等了良久,一直不見敵船蹤影,一直呆到中午,方見從台南飄來一只小船,上打白旗,向大員碼頭而去。
施琅極是詫異,向身邊勞倫斯問道:“這是什麼原故?怎地還沒有接戰幾回,便打白旗投降了?”
勞倫斯搖頭道:“不可能。一定是荷蘭人的評價會商量出了停戰條件,來和張大人談判來了。”
又向施琅笑道:“得命令士兵提高警覺,一會談判失敗,小船返回之時,便可見荷蘭戰艦出動。”
施琅亦笑道:“他們也是怕打,怕損失,方才派人來談。我猜我們爺的意思,無論如何一定會打,一仗先把他們打怕了,才永遠不會來打台灣的主意。”
勞倫斯聞言聳肩,到也不和施琅爭執,只是暗想:“若是能談判得到最大利益,還選擇打仗,那可真是很蠢的行徑。”
張偉于大員海灘亦見到荷蘭人的小船向碼頭而來,他卻不象施琅等人會誤以為荷蘭人來投降,記得鄭成功攻台,荷蘭人也是先行攻擊,失敗後派人談判,卻是百般狡辯,總之是不肯交出台灣,故而雖見敵人派人來談判,他卻也是不抱任何希望。
眼見那小船越來越近,張偉便令道:“神策衛出五百人,于碼頭上左右夾道,歡迎荷蘭使者。”
待那小船停靠在岸邊,只一個高個荷蘭人舉著白旗在前,身後跟隨一名漢人模樣的隨從,遠遠那荷人便喊了一句,那漢人便在他身後大喊道:“不要開槍,我們是和平使者。”
張偉猛然聽到這一句話,不覺噴飯,心道:“你怎麼不帶只白鴿來呢。”當即便派遣一句參軍去迎接荷使。
那荷人見碼頭上兩邊站立著數百名手持火槍的士兵,他本欲避開這些神色不那麼友好的敵兵,卻發現唯一的小道已被卡死,無奈之下只得膽戰心驚的在軍士從中行走,快步跟著那參軍腳步一直向前,沒有走上幾步,便弄的一頭汗水。
好不容易那參軍停住腳步,那荷蘭使者向前看去,只見眼前是一座不高的沙丘,約摸有數十名軍官模樣的人站立在沙丘周圍,唯有一句二十來歲模樣的中國人,端坐在一把小馬紮上,見自已向他打量,那年輕人還微微一笑,那荷使大喜,心道:“這位中國大人年輕的很,看來還很好說話,待我好好的游說他退兵,那可是大功一件。”
他只道張偉年輕,或許好蒙騙,卻也不想想人家統領上萬大軍,出奇不意打的荷蘭大員司令描難寶叮損兵折將,又豈是他一個小小艦長能哄騙的?
當下那荷人笑嘻嘻沖上前去,將手伸手,便欲與張偉握手,卻不料沒有行得幾步,便被一黑臉中國將軍攔住去路,那荷使肚里不滿,很是埋怨了中國人不懂禮儀。正在此時,只聽那椅子上的年輕人說了幾句,便將臉轉身身後翻譯,聽那翻譯說道:“這位中國將軍問你,所來何意,可是要投誠于他麼?”
“不不,我當然不是要投降。本人,咳 ,本人是台灣總督屬下的卡烏艦長,奉總督及評議會的命令,特來和閣下談判。”
見自已特意加重語氣的“艦長”二字並沒有得到什麼特別的反應,卡烏沮喪道:“我們不明白為什麼在台南與台北兩方和平共處了數年之後,貴方突然起兵攻打我們,做為愛好和平的一方,我代表總督及台灣評議會,鄭重的向閣下提出和平建議,只要貴方退兵,我們決對不會追究貴方的戰爭責任。”
張偉原本就知道荷蘭人決不會提出什麼好的條件,卻不料對方一張口便是讓自已無條件退兵,當真是傲慢無禮之極,心頭火起,明知對方在漫天要價,就等自已就地還錢,卻是不奈玩這種游戲,將臉一板,冷冷向那翻譯道:“你告訴這位先生,如果他不在十分鍾內上船回台南,我將令人砍了他的腦袋。還有,你告訴他,限台南的荷蘭人三日內投降,否則的話,一律處死。”
那卡烏初始尚不知道張偉板臉說了些什麼,只覺對方臉色陰沉,顯是對自已開出的條件很是滿,他卻沒有膽量等對方來還價,正待說出總督在他臨行前交待的第二方案,卻聽那翻譯將張偉的話翻了過來,他初始尚且不信,笑嘻嘻笑翻譯道:“讓將軍別開玩笑……”
卻見張偉神色沉郁,周圍軍官亦是看來狂暴而野蠻的眼神望著他這只待宰羔羊,心頭大慌,叫一聲:“上帝!”不及多發感慨,也不顧翻譯如何,撒開腳丫子便向岸邊狂奔起來,張偉及身邊的諸將見他撅著屁股跑的飛快,不由得大笑起來,劉國軒向張偉大笑道:“爺,要是適才那指揮官向他這般飛奔,我可沒有辦法追上他。”
張偉亦隨著眾人笑了一陣,見那翻譯還在原地,便問道:“你怎地不走?”
“小人是中國之人,給荷蘭人做翻譯只不過是混口飯吃,現在將爺您來打荷蘭鬼,小人願效犬馬之勞。又怎會與那荷蘭人一同回去。”
張偉聞言,這才仔細看他一眼,見他神色精干,面目黝黑,身量雖是不高,身上的肌肉盤結,卻也是顯的孔武有力。
便笑問道:“好,你是條好漢!不過,你在台南可有家人?若是有,還是先回去,沒的讓荷蘭人尋家人的麻煩。”
“小人光棍一條,父母早逝,現在尚未娶妻。”
“喔?看你年紀,大概在三十上下,怎地還未娶妻?”
那翻譯臉一紅,答道:“小人海外奔波,又在台南種了幾年的地,看起來是比真實年紀大上許多,小人今年二十五歲,實在也是到了娶妻的年紀,只是一向家貧,又沒有人張羅,便一直拖到現在。”
張偉歎一口氣,很是為當時的貧民覺得難過,便又問道:“這台南的漢人有數萬人,大家伙想來都是在內地過不下去才到這台南來,此處生活如何,可有甚苦楚?”
“唉,回爺的話,原本荷蘭人沒有來台之前,咱們就有不少漢民來台南種地,此處土地肥美,又有眾多野物,原本是上天給咱們這些窮人的寶地,我從福建來台也有七八年了,初時日子過的極美,雖說吃的用的都頗粗疏,到底無人管束,又能混個肚飽。那荷蘭人來台後,開始尚且沒有什麼不對,他們做自個兒的生意,咱們種咱們的地,有時還能用鹿皮換點兒貨物。誰知道沒有幾年,他們便在此地設官立府的,開始征稅,征鹿皮,強令咱們種甘蔗,一道命令下來,便把咱們折騰的七仰八翻,大家伙原是不服,聚眾鬧了幾回,卻是敵不過人家的堅船利炮,幾回下來死傷了不少人,現在雖是滿肚怨氣,卻也是不敢有什麼異動了。爺現在來攻打台南,別的不敢保,只要爺一上岸,吃的住的咱們台南的漢民全包了。這一點,小人敢打保票!”
張偉聽到此處,心知這台南情形與自已原先設想的相同,心內甚喜,他原慮及荷蘭援兵來封鎖海岸,導致軍隊乏糧,如若果如這翻譯所言,那這最後的擔憂亦可不必。
心內喜悅,臉上也自帶了幾分笑意,那翻譯見他高興,便趁機將身一跪,叩頭道:“將爺,小的郭懷一原追隨麾下,跟著爺一起打荷蘭鬼!”
張偉聞言一震,心道:“原來此人便是數十年後領人反抗荷蘭統治慘遭殺害的郭懷一,他原是鄭芝龍舊部,為人慷慨任俠,在台南漢人中素有威望,由他領頭,方有數千人隨他一起反抗荷人統治。不想在此地能得一良才,當真是喜從天降。
想到此人曾是鄭芝龍舊部一節,張偉忙問道:“郭懷一,你可曾跟隨過鄭芝龍鄭老大?”
“小人曾經跟鄭老大跑過幾天私船,後來厭倦海上生涯,便在這台南踏實種地,從此再無聯絡。”
“唔,我見你是個人材,很好。這便隨這位周將爺左右,襄助軍務,待我日後再安排你。”
郭懷一聞言大喜,忙又叩了幾個頭,方才起身站起。他原也不是這般容易投效的人,只是今番見了張偉兵強馬壯,又見他身邊諸將皆是年輕有為,氣宇軒昂之輩,心頭羨慕之余,不由得對自身境遇失望,因見張偉看他眼神頗是親切,一時激動,便提出要投軍報效,哪知張偉即刻便允准其請,郭懷一滿心歡喜,見周全斌向他招手,便滿面春風的站將過去。
張偉見各人仍是臉有笑意,便正色道:“那卡烏一回,荷人軍艦必然開出,國軒,現在這普羅岷西亞城的火炮已然全被打瞎,你帶著龍驤衛四千人,還有先上岸的神射手進逼至城下,挖溝建木柵,將城圍死!”
劉國軒領命而去,領著屬下金吾兵士開拔向前,待到了城外一里許,便留千人戒備,其余人挖溝伐木,建造長壘。城內荷人雖見了,苦于實力差的太遠,也只得任由他施為。
張偉又命人將沙丘上的火炮轉移炮口,對准海面,他料想那台南的荷蘭軍艦未必會知道這大員島邊已有這許多火炮,適才那卡烏在人群中來來回回,也不曾得見,只盼這些岸炮能支援海面的艦船,以最少之代價,打贏海戰。
那卡烏拼命將小船劃了回去,顧不得一臉汗水,便將此事報與總督揆一及駐台海軍司令官范德蘭,兩人一聽說對方如此無禮,深感自已身為西方優秀人種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揆一向范德蘭怒道:“閣下,通過適才的觀察得知,對方的陸軍兵力為數不少,現在已登陸上了大員,而且在他們海軍艦炮的支持下,已經對普羅岷西亞城的城防火炮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唯一能阻止並毀滅他們登陸台南企圖的力量,便是閣下的海軍,雖然他們擁有絕對優勢的陸上力量,但我相信,在閣下指揮下的無敵海軍,必能給予他們永難磨滅的打擊!”
范德蘭將唇下的八字胡一挑,傲然道:“那是自然。其實本不該派人去尋他們進行什麼和平談判,評議會實在是太懦弱了,我想不通為什麼讓這些商人神父來參與我們的做戰計劃,如果按照我的意思,剛才直接出動艦隊,打跨敵人的海軍,沒有補給的陸軍算什麼?不要五天,他們便會哭著尋求我們的饒恕。”
說罷向卡烏令道:“艦長先生,請立刻回你的武裝快船,整個艦隊的四艘戰艦和七艘武裝快船一並出動,將這些野蠻人的戰艦打沉打爛,讓他們永遠恥辱的沉在這海底。”說罷將身一擰,帶著副官向自已的艦隊旗艦赫克特號行去,待他上了船,升起司令旗,率先起錨出港,向外海的台北水師方向駛去。
雖說荷蘭人驕傲的選擇了與數量上占優的敵人決戰,但並不表示他們的海軍指揮官是一群愚蠢的莽夫,考慮到敵人是艦身對著台南, 又處在上風,如果貿然正面進擊,只怕一開始的海戰便將被敵人壓制。慢慢駛向外海的范德蘭不得不在心中佩服敵方的指揮官亦是一名優秀的海軍將領,考慮到已方已處下風的現實,范德蘭思慮良久,終于下了令他後悔不迭的命令,他命令以武裝快船為先導,四艘主力軍艦在後,沿著大員島外側海域戧風行駛,待駛出台南一側的大員島外海時,正好可以迎風展開艦體,然後以嫻熟的海戰經驗,打跨敵人的海軍。
如果不是匆忙之間沒有打聽好敵情,忽略了敵人可以在大員島近海碼頭布置岸炮的可能,范德蘭的這個計劃可以說是現有條件下主動出擊的最佳選擇了。不過在歐洲人到達美洲及亞洲的這麼多年里,還從來沒有相應的敵手有過可以給自已毀滅性打擊的火器,故而已經對這伙中國人擁有先進軍艦很是吃驚的荷蘭指揮官們又怎會去考慮對手還有相當數量的精良火炮呢。
故而當荷蘭人的軍艦鬼鬼祟祟沿著大員島外側海面而來的時候,劉國軒預先派去打聽敵情的參軍迅速派人稟報張偉,張偉聞報大喜,立時派人用小船通報了施琅和勞倫斯,因台北水師的所有艦船還是用艦首對著大員方向,艦身對著台南海面,如果被敵人突然從大員海一側繞過來,臨時調整方向的台北水師,必將陷入混亂之中,現下既然接了張偉急報,施琅和勞倫斯迅速指揮艦船調整艦身,黑壓壓的火炮從各層甲板中推上了炮位,裝藥和填彈工作亦已完備,只待荷人軍艦一到,便可開火。
相應的,張偉在岸上自然也命令火炮部隊做好了一切准備,只待荷軍軍艦與已方軍艦開始接火,便可以進行射擊,張偉自然不會在荷人軍艦一進入視角便開始射擊。只有在他們完全進入戰場,與已方軍艦開始炮戰無法迅速逃離之際,方是岸上火炮開火之時。
兀立在炮群之中,盡管周全斌張鼐等人一再相勸,張偉仍是不管不顧,盯著海面上漸漸逼近的荷蘭艦隊,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氣,此戰之後,該沒有人質疑他在台灣的絕對統治權了吧。
與此同時,軍艦上的范德蘭自然也發現了大員港口星星點點的台北軍隊,在張偉的隱藏下,他自然無法發現靜靜趴在海邊沙丘上的火炮,只是遠遠看到對面的台北艦隊正在調整艦身,暗罵一聲,不理解為什麼適才自已艦隊並沒有暴露目標,敵人艦隊為什麼會發現自已從左側繞來,只是已經沖到此處,在雙方都有所准備的情況下,只能看雙方的炮手誰打的准,或是運氣更好了,有的時候,一炮打到對方的彈藥庫而瞬間報銷一艘戰艦的事也並非沒有,所以在主力艦相等的情況下,相差幾艘小型改裝炮船,在實力上並不能說是處于劣勢。
順利的駛過大員碼頭海面,在與碼頭相距三里的海面,荷蘭艦隊與成功調頭的台北艦隊開始接火。荷軍軍艦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牌海軍,雖然台北水師的水手及炮手經過英國人幾月來的殘酷訓練,仍然不足以彌補在實戰經驗上的不足,盡管各船上的英軍海軍軍官努力指揮,在瞄准開炮的程序上,仍然紛紛落後于荷軍。
荷軍碼麗亞號主力艦率先開火,目標正是台北水師旗艦鎮遠號,而且荷蘭人一開始的運氣顯然不錯,第一顆炮彈便命中目標,正好打在鎮遠艦的尾舵上,于是失去尾舵的鎮遠軍無法做出任何閃躲和規避的動作,只能一直停在原來的水面上,如果這場海戰以台北水師敗北告終,那麼鎮遠艦要麼被擊沉,要麼被俘,完全沒有逃走的可能。緊接赫克特號開火,擊中了鎮遠艦首,好在炮彈穿船而過,沒有造成什麼人員傷亡,在鎮遠遭受敵艦瘋狂炮擊後,定遠安遠平遠紛紛開火,與敵軍不同,台北水師到沒有全力打擊敵軍的主力艦船,而且紛紛瞄准那些只擁有二十門小型艦炮的武裝快船,這自然是英國人的意思。武裝快船看起來危脅不大,實際上它們擁有快速進入和逃離的速度,以及靈便調頭和穿插的能力,一場海戰的主角固然是大型戰列艦,但有的時候,一只老鼠搞死大象也並非什麼稀奇的事。以三艘主力艦為首,其余十艘小型炮船亦同時開火,數百顆炮彈紛紛向那些荷蘭人的武裝快船飛去,與此同時,對方的炮彈亦向台北水師的主力艦船飛來,于是一陣轟鳴過後,鎮遠艦又遭受了幾次成功的炮擊,造成數十人的傷亡,而定遠三艘也各自受到傷害,所幸敵人一開始的運氣已消失無蹤,大半炮彈都落在水中,而船小承受力差的荷蘭武裝快船,到是有大半被台北軍艦的炮彈擊中,其中有三四艘傷勢嚴重,艦身開始嚴重進水,雖然艙內的水手拼命粜水,但是被擊沉的命運已然不可避免。
范德蘭到也經驗豐富,看出對方的企圖後,鑒于一時半會也無法給對方的主力艦造成致命的打擊,于是通過旗語命令,已方船只開始一齊向對方的炮船開火,一陣炮擊過後,台北方一艘炮彈當即便受到了致命的創傷,艦身被打穿了幾個大洞,粜水的速度根本無法跟上進水的速度,只是幾分鍾時間,艦長便不得不下令棄船,于是數十名水手炮手如下餃子般跳入海中,一小片海面隨著這些人的劃水動作而煮開似的沸騰起來。其實各艦亦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創傷,其中四艘受損嚴重,艦長不得不暫停炮擊,以穩住艦身來修補漏洞。
如果海戰以這樣的旋律進行下去,最多是某一方受創船只過多而逃走,到是不可能會有什麼決定性的戰果,想一戰打跨荷蘭艦隊,以便登陸台南的張偉自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待看到雙方已然開始接戰,任何一方在此時有什麼舉措都是致命的影響,覺得時機已到的張偉果斷的命令所有的火炮開火,三十門岸炮發出巨吼,一共向荷蘭艦隊的四艘主力艦開火。
很快就要接受悲慘的艦隊指揮官范德蘭正面對著台北水師艦船的方向指揮,猛然聽到身後傳來轟隆隆的炮聲,心頭咯噔一下,只道:“壞了!”
其實若論這些火炮的實際做用,亦只不過相當于數艘小型炮船,只是荷蘭人在正面迎敵之際,身後突然傳來炮響,對其心理的打擊是不言而喻的。正在范德蘭苦思對策之際,決定這場海戰的時刻在任何人都沒有准備的時候到來了。第一撥岸邊的火炮炮彈有一顆擊中了范德蘭的旗艦赫克特號的彈藥庫,命運之神終于選定了勝者,一陣巨響過後,整個赫克特號被炸的飛向空中,艦體整個裂成了碎片,與之一齊飛 向空中的還有赫克特號上近三百名的軍官、水手、炮手,當然,也包括正在苦思的艦隊司令范德蘭。
在瞬間失去了艦隊司令後,瑪麗亞號又不幸被擊中了尾舵,于是與鎮遠艦一樣,它只能呆呆地停在原地,等候這場戰斗的結束,或是在此之前便被擊沉。
在赫克特號被擊沉,瑪麗亞號失去機動能力後,這場海戰已經大局已定。適才做為使者便施展了一番逃命功夫的卡烏先生果然是逃跑的行家,他身為主力艦的艦長,于此時考慮的到不是如何接替死去的范德蘭來指揮戰斗,見到數百個人被炸的在空中亂跳後,他原本就不多的戰斗欲望迅速降低為零,嚇破膽的艦長不由分說的命令轉舵,順風逃走,另一艘主力艦的艦長見他率先逃跑,自然也不甘人後,于是緊接著卡烏,戰場上最後一艘主力艦亦掉頭逃走,自然,兩艘又各挨了幾顆炮彈,所幸沒有傷筋動骨,到是沒有影響他們逃走。
原本就擔心戰局進入僵持無法登陸的張偉見敵艦奪路而逃,心中大急,命令所有火炮向這兩艘軍艦開火,只可惜並不是每一顆炮彈都能擊中彈藥庫,兩艦盡管跑的歪歪斜斜,但由于順風而逃,還是很快逃離了戰場。不過後來在張偉扼腕的時候,負責監視敵情的參軍派人來報,這兩艘嚇破了膽的軍艦壓根沒有回台南港口,而是直接從大員島又繞了一圈,直接向外海而去了。張偉聽報,當即便仰天大笑,便知道這兩艘軍艦逃回了巴達維亞,至于是純粹逃命,還是去搬救兵,除了兩位艦長之外,旁人就不知而知了。
主力艦逃走後,面對全部的敵軍海上及岸上火力,知趣的碼麗亞號及其余七艘武裝快船選擇了投降,當六百多人的俘虜被押上岸後,張偉當即傳令:“兩千金吾衛兵士打頭,連同四千神策及一千飛騎,重新上船,在基本無損的其余水師艦船的掩 護下,登陸台南!
台南的禾寮港自建成以來,終于迎來了首批正規的中國軍隊,遠遠在熱遮蘭城中眺望的荷蘭總督揆一痛苦的閉上眼睛,無心再觀察港口那川流不息頭戴園苙,身著綠袍的中國士兵,自城頭而下,回到議事大廳,揆一用沉痛的語氣向所有在議事廳中等候消息的評議會成員宣布道: “各位先生,我們的海軍艦隊戰敗,中國人已在禾寮港登陸成功,我們要麼面臨長期的圍困,等候未知的救援,要麼將面對中國人的瘋狂進攻。”
看著所有評議員驚愕的眼神,又宣布道:“有鑒于現在的緊張局勢,本人宣布,將對整個赤崁地區關行軍管,我將立刻派兵掩護熱蘭遮城外所有的荷蘭人進城,至于城外的中國人……”
他慘笑一聲,說道:“我剛才站在城頭,已看到赤崁的中國人蜂擁而出,歡迎他們的軍隊了。各位,請退出大廳,回到城中的安全地區,靜候消息。如果中國人決定強攻的話,此處將很有可能遭受炮擊。”
說罷不顧廳內諸評議委員的反對,命士兵將那些委員強行帶離出場,待場內清理完畢,一眾城內的陸軍軍官在揆一的命令下進入廳內,召開台南的第一次緊急軍事會議。
揆一見城內陸軍司令克倫克已然入內,也不待他坐定,便急問道:“司令官閣下,請問在您多年的戰斗經驗判斷一下,敵軍是展開後便強攻,還是會圍城待我們糧絕?”
那克倫克先是不急回答,又站在窗前向遠方碼頭凝視片刻,方撫摸著額下濃密的胡須答道:“根據現在的目測,敵軍約有六至八千人,十倍于我們……”
他話未說完,揆一便急道:“難道他們會選擇強攻麼?”
正于此時,耳邊突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揆一臉色變的如死人一般慘白,一把拉住克倫克的手,道:“完了!他們開始發炮進攻了。”
克倫克原本便看不起這個文職官員,他原先便擔心台北的中國人聚眾成亂,建議揆一派兵彈壓,卻因何斌賄賂了評議會諸多下層荷人,在評議會中向揆一施加了不少壓力,于是在張偉等人初來台羽翼未豐之際,荷蘭人失去了消彌禍患的良機。現在面對強敵,揆一在評議會面前尚且能強自裝的鎮定,面對克倫克等職業軍人,虛弱害怕的真實面貌便暴露無遺。
將揆一的手一把甩開,克倫克面露譏嘲表情,笑道:“總督大人,是我下令城堡內的城防大炮向碼頭上的中國人開火,一會待他們深入內陸,避開大炮射程便晚了。不知道您適才為何沒有下令?”
“啊!啊啊……是我疏忽了。”
揆一雖對克倫克的不敬有所查覺,並心生不滿,不過此時正是用的著這些軍人的時候,到也不敢和他翻臉,只得尷尬的承認錯誤,又由于炮聲太響,兩人便暫停討論,走到窗前觀察起炮擊的效果來。
雖然張偉等台北將領均擔心熱蘭遮城的炮擊,但艦隊在剛剛經曆一場激烈的海戰後,根本不能直接投入對岸上城堡的炮戰,加上擔心敵方燒毀港口,增加登陸的難度,故而只得在面臨敵軍炮擊危險的情形下斷然強行登陸。原本已經上了一半的人還是沒有聽到炮擊,張偉正在心里納悶,卻不料那邊熱蘭遮城城頭火光猛然閃起,架在城頭的火炮開始了炮擊,這碼頭外海及陸地正是人山人海,十余發炮彈轟然落在人群之中,亦有落在海面之上,雖未直接擊中船只,到是把船上的人皆嚇出一身冷汗來。而已經登陸上岸的士兵卻運氣欠佳,不少炮彈直接落在了人群中,十二磅的炮彈夾雜著鐵片碎石,一發便令數十人身死受傷,第一波炮彈落下,第二波便已飛到,一時間場面大亂,雖有各級軍官拼命維持,仍有不少士兵驚叫奔逃。
張偉早便上岸,雖亦在炮彈射程之內,卻是離岸邊較遠,故而沒有炮彈飛來,饒是如此,身邊的親隨仍苦勸他離開,他原本想聽眾人之勸離開,卻見眼前這般景像頓時氣的臉色鐵青,立時向張鼐令道:“你帶著親兵去督陣,督促各級軍官快速帶著屬下兵士向四處散開,對那些吵鬧不休,自行奔逃,推擠隊伍,散亂人心的,即刻殺了!”
又向張瑞令道:“你帶著飛騎衛散開,見那些不顧命令私自奔逃的,擒住殺了!”
張鼐張瑞領命而去,周全斌見張偉仍是站在原地面有怒容,便婉言勸道:“爺,這些士兵雖久經訓練,到度是初上戰場,見身邊人被炮彈砸成肉餅,怎地不怕?就是全斌站在此地,亦是心驚。請爺再向內陸退上一退,以防炮擊。全斌也帶人去維持,不教士兵散亂便是了。”
張偉聽他這般說辭,怒容稍懈,卻只是不肯收回前命,向周全斌道:“全斌,我亦知這般炮擊下驚惶難免,不過你亦見了,那四散亂跑的不過是少數,多半兵士仍是在主官帶領下有序奔離港口,當初上船之前,便曾言道,炮擊時不可驚慌亂跑,一則沖亂隊伍,二則人人亂跑反致擁擠不堪,跑的更慢。這些人明知道理,仍是這般不聽軍令,死不足惜。”
見周全斌仍有相勸之意,擺手道:“全斌不必再說,軍隊便是軍隊,慈不掌兵,義不理財,這是有道理的。此事我意已定,就這麼辦了。”
說罷扭身向內陸行去,那周全斌隨他行上幾步,回頭向身後看,卻見張鼐和張瑞已逮了十幾名跑到外面的兵士,排成一排,一陣槍聲響起,已是盡數殺了。周全斌心頭雖是心中不忍,卻見那碼頭上雖是仍遭炮擊,卻因軍法正在殺人,士兵們雖見頭頂炮彈飛來,卻也是不敢亂行亂動,由負責安排路線的參軍帶領,成隊成隊的迅速離開,周全斌歎一口氣,心中卻不得不承認張偉雖是手狠,做法卻是一點沒錯。
那熱蘭遮城的炮擊足足打了一個多時辰,直打了三百多發炮彈,一直到炮管熱的發燙,眼見再打便要炸膛,方才停歇。登陸台南的七千余士兵原本就快上了一半,待炮擊一停,便又拼命上岸,待荷人大炮能再敷使用時,碼頭上已是空無一人了。所的兵士皆轉移到炮彈射程以外,那四郊的漢民已然知道台北漢軍來攻,早便准備了茶水干糧等候,待張偉率人一離炮彈射程之外,那些鄉民便攜老拖幼,迎上前來。眼見這台南鄉民如此熱情,張偉自是慰勉不提。待大隊士兵趕來,正是口干舌苦之際,卻有現成的熱湯干糧奉上,心中都是感激不已。
待張鼐張瑞亦各自從後面趕到,張偉方令檢點傷亡,便在這短短一個時辰之內,死二百余人,傷五百余人,傷者大半斷手斷腿,傷勢頗重。張偉心痛之極,忙令人紮營建房,好盡快將傷兵送進醫治療傷。又令人將死者屍體拖回,好生處置,用船送回台北安葬。至于那三十余名臨陣脫逃被殺的兵士,張偉亦令同樣辦理,撫恤銀子照給,只是日後不得與戰死士兵同般待遇就是。
張偉這邊正忙亂不堪之際,遠處熱蘭遮城中議事廳內,揆一與克倫克及身後諸荷蘭軍官卻正捧腹大笑,各人一直在窗前觀察炮擊,親眼得見對面軍隊死傷慘重,各人均是大樂,各自點燃雪茄,舒適地坐回座位,揆一大笑首向克倫克道:“這些野蠻人,總算是見識到了大炮的威力!我諒他們不敢進攻我們了!”
克倫克雖是瞧不起揆一,卻也深以為然,道:“雖說敵人還有艦炮,不過熱蘭遮城建在內陸,敵人的大型戰艦不便靠近射擊,咱們依托堅城,若是他們敢靠近來炮戰,只怕是自尋死路。沒有大炮掩護,敵人步兵無法正面強攻,再說,他們也沒有什麼登城的器械,現在,我可以斷定敵軍將以長壘圍城,企圖用圍困的辦法來打跨我們。”
揆一聞方獰笑道:“城內只有幾千荷蘭人在,糧食卻囤積的足夠食用幾十年,圍吧,等巴達維亞的援兵來了,就可以里應外合,打跨他們!”
克倫克點頭道:“不錯,現在看來我們是可以高枕無憂的。總督閣下,我建議給城內所有的荷蘭男性公民發放槍支,讓他們協助守城,這樣,敵軍的人數優勢會減弱很多,我們更加的不必擔心了。”
揆一自然連連點頭稱是,立即便派了人去安排,這城內的荷蘭男人又豈有不會使槍的?不消一會功夫,便有一千多健壯男人領了槍支,自有軍官安排他們輪班上城頭幫助守城。
到了下午,又得知大員島上的普羅崛亞城亦未受強攻,敵方只是挖了深溝木柵,建造了長壘,那普羅岷西亞城內糧食雖然不多,但除了駐軍外只上區區幾百人的平名,糧食吃上一年亦是足夠。揆一聞報更是放下心來,又知道卡烏帶著船逃走,雖然心里罵幾句膽小鬼,卻也期盼著他能快點帶著支援艦隊返回。
卻說張偉與校尉以上將領一同用餐完畢,便在原地召開會議,向諸將征詢意見道:“你們大伙兒說說看,這台南本島的戰事如何進行?”
見各人臉色陰沉,低頭不語,張偉喝道:“都給我把頭抬起來!打仗麼,哪有不死人的!”
周全斌抬頭道:“回爺的話,全斌在想,是不是請艦炮來炸上一陣子,然後咱們再攻城?”
張偉搖頭道:“不成!那大員的普羅岷西亞城離海面近,艦炮加上岸炮,才打掉了敵人的火力,這熱遮蘭城靠近內陸,依靠城高能打到軍艦,軍艦卻非得拼命靠近岸邊,方能打到城上,效果也可與大員同日而語,這樣做得不償失,不可不可。”
又道:“我把那普羅岷西亞城放著不打,也是因為艦炮沒事就能去轟它幾下,可以把它逼降。”
張鼐聞言道:“既然如此,咱們也築長壘將這熱蘭遮城圍住便是了。”
“這也不成。據台南的鄉民言道,那熱蘭遮城內有幾個超大的糧倉,囤積的糧食足夠里面的荷人吃上幾十年,圍了也是無用。”
“那咱們強攻便是了!”
“胡說!沒有大炮,敵人身處堅城,又可以動員百姓幫助守城,只怕咱們沒攻上幾次,這七千兵士就死的不剩幾個了。況且,那云梯也沒有,憑指甲爬上去麼。”
各人皆被他訓的垂頭喪氣,一時半會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張鼐恨道:“要是能把大員島上的三十門火炮弄來,轟他娘的,炸他的雞飛狗跳!”
張偉原本也自頭疼,聽張鼐如此一說,只覺心頭一動,細想一下,已是有了辦法。頓時眉開眼笑,指著張鼐道:“好!你說的很好!”
張鼐到嚇了一跳,忙道:“那火炮運送不便,只怕沒有上岸便讓敵人轟沉了,我只是隨口胡說……”
張偉笑道:“誰說要運炮過來。”
轉頭問那幾個旁聽的行軍司馬道:“此次登陸,火藥可帶的夠多麼?”
有一老成司馬站起身來,恭聲答道:“回大人的話,火藥搬的不多,不過應該夠火槍使用了,若是火炮要用,還需再往岸上送才成。”
張偉大笑道:“成了!不必再送了,足夠使用了。”
又向諸將道:“今日立營,明日派人挖溝建壘!”
說罷揚長而去,自去休息去了。只留下周全斌等人面面相歔,他適才還說圍城無用,現下卻又讓人布壘,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各人卻是怎麼也想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