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想到唐律要帶他去見他母親，傅語邦就坐立不安，滿心的煩惱擔憂，就怕唐律的母親會不喜歡自己。

看出他的不安，在開車的唐律伸手去握住傅語邦的手，給他加油打氣，並且要他別緊張，一切都有他在。

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傅語邦突然的有種寧靜安定的感覺，只要唐律這樣子握住他，就能讓他冷靜下來，比任何鎮定劑都要來得有效。

「不用擔心，我母親很好相處、也很開通，她絕對不會對你出言不遜的。」唐律微笑的安撫他的不安。

「嗯……」傅語邦深吸口氣，努力保持鎮定的情緒，只是越想冷靜，他內心就會越緊張。

歎了口氣，唐律將車子停下，原本覆在他手背上的大掌改而將他攬進懷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他的背。

「不要緊張，我母親是個很好的人，她也一定會喜歡你的。」一向冷靜的傅語邦也會有這樣緊張的模樣，老實說，要唐律不意外是不可能的，只是這樣的緊張卻讓人憐愛極了。

可愛的讓人有種想要將他壓倒的衝動。

唐律低下頭用他的吻來消除傅語邦的不安，立刻就讓傅語邦淪陷了，直到耳邊隱約聽見有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才驚覺這裏是路邊，而且還是光天化日之下，趕忙的伸手推推唐律。

「律……這裏是路邊……」羞紅臉的傅語邦推開他，急急忙忙又小心翼翼的東張西望，好似怕被人看到一樣。

對於他這樣的舉動，唐律並沒有感到被戀人以怕被人看見而拒絕的不悅，他知道傅語邦不是因為兩人都是男性的身份，只是純粹的害羞而已。

「這邊是別墅區，人很少。」唐律當然知道這是路邊，可從小有一半時間都住在這裏的他，當然也非常知悉這裏的有錢人是怎麼樣的生活作息規律，平常這個時候的街道絕對是冷清的。

「人少也不要這樣嘛……」傅語邦羞怯不已的說著說著，突然的停頓住，看著眼前四周的環境，在看到唐律將車停在一棟別墅前時，眼中漸漸的染上一抹訝異的色彩。

這裏是……

「怎麼樣，覺得很眼熟嗎？」唐律帶笑的欺上他，動作露骨的齧咬他形狀優美的耳墎。

傅語邦愣了愣，轉過頭對上唐律飽含笑意的湛藍色眼瞳。

「這裏……」傅語邦對這裏當然不陌生，這一兩個禮拜以來，他常常來這裏陪那位獨居的婦人說話談天。

一個他覺得很荒謬的可能浮上他的腦海。

可他還來不及將這可能問出口，一道敲玻璃的聲音就阻止了他腦海的問號，轉頭望去，傅語邦知道這下子不用問也是得到證實了。

因為，站在唐律駕駛座窗外的，的確就是他這些天認識的婦人──彩姨，他也相信，如果不是認識，不可能會來敲窗子。

一想到自己竟然對她坦承過自己喜歡唐律的事，傅語邦就忍不住的羞紅了臉，即使他再怎麼希望只是自己亂猜、事實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可是在唐律降下車窗，溫柔的喚著彩姨『媽』的時候，他這最後的一點小小希冀也破滅了。

果然…果然是唐律的母親！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怎麼把車子停在這裏不開進去？」唐彩笑笑的看著兒子，然後也看見了一臉吃驚又害羞臉紅的傅語邦，不禁有些莞爾的笑意。

「啊，小邦你也來了！」她向傅語邦打招呼，嚇了傅語邦一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似的在他們母子倆之間來回看著。

現在他總算明白為何會對彩姨有那種親切感，因為她和唐律是母子，所以也有幾分神似。

唐律見母親認識傅語邦似乎也是一點都不意外，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也讓傅語邦有種被搞糊塗的感覺。

「趕快進來吧，我剛準備好下午茶呢！」唐彩笑笑的招呼兩人進去，自己先走進只有她一個人的豪宅之中。

直到車子開入、唐律拉著他下車時，傅語邦都還處在滿腦子的混亂當中無法回過神，似乎還在努力釐清自己腦中的回路。

當唐律開門的那一霎那，傅語邦終於稍稍回神，語氣微若不足力的開口。

「律……這…」這是怎麼回事？

「進來吧！」唐律笑的很溫和，手掌緊緊牽著傅語邦的，不放。

踏進這個這些天來明明已經來過好些次的房子中，傅語邦這一次卻都要比前幾次還來得緊張，之前不知道彩姨就是唐律的母親，所以他可以很坦然的面對，可現在他知道了，反而是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他該怎麼面對彩姨？如果是陌生人，他也可以很坦然的說自己喜歡唐律，可是她是唐律的母親，那麼今天不用坦承什麼，她也一定知道他喜歡的人就是唐律了，那麼，她會怎麼想呢？

能接受同志的存在，並不代表能夠容忍自己的孩子是同志，他想，唐律的母親應該也不例外吧？

當唐彩端著準備好的水果茶和昨天傅語邦帶來給她的甜點出來時，看見的就是坐在沙發上一臉不知所措的傅語邦，像個闖入猛獸群中的小白兔，讓人看得忍不住的莞爾一笑。

真是個可愛的讓人心生憐惜的孩子啊！有堅韌也有弱小的兩面，這叫她不喜歡這孩子也難，也許她那觀察力透徹的兒子就是這樣看出他的優點，而喜歡上他的吧？

看兒子那種眼神就知道他對傅語邦的感情有多深了。

天曉得他對傅雨慈的感情有沒有像對傅語邦這麼深，依她的社會歷練看來，是傅語邦多於傅雨慈吧！

但是她並不排斥有個『男媳婦』，不可置否，傅語邦實在深得她心，要是唐律沒愛上他，她也會收他為乾兒子。

「小邦，你不用那麼緊張，我不會禁止你們在一起的。」唐彩輕笑道，然後看見傅語邦一臉錯愕的表情。

他顯然不能理解，唐彩竟能夠如此的輕易接受他和唐律兩個男人相愛，他以為會有諸多波瀾和不順，沒想過有這麼簡單的可能。

這一切……順利的讓人覺得不安。

他很害怕在這種極端的幸福與幸運下，最後只留下破碎的失望。

「彩姨真的……不介意？」傅語邦還是不敢相信這樣的好運，吶吶的低問。

唐彩輕笑了笑。

「感情這種事，除了當事人，是誰也沒辦法去阻止的，不是我說『不可以』或『不行』就能改變，而且我自己的兒子，個性我當然清楚，當他下了決定之後，是誰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尤其對感情的堅持更是，再說，我從小就教導他愛情並不分性別的思想，又怎麼會到現在還來反對？」她很清楚，愛情只有當事人能夠明白體會，其他再多的閒言閒語對於再堅定不過的感情來說，也不過是惘然的。

想想，或許是她自己當初不夠堅定、沒有安全感，所以才會堅持離婚，至少放她自己的心一點自由，不用成天提心吊膽的擔心有其他女人來搶走丈夫，愛情的模式很多種，她選擇一種不同的形式而已。

朋友背叛的勾引，其實對她來說也只不過是個引子，一個放手的理由。

但是這麼多年來，她還是愛著那唯一的一個人，不論他和其他女人是否有了孩子，她也知道，那些女人都不過是自己的替身而已。

她遺憾自己的感情並不那麼圓滿，所以，她至少希望兒子能夠幸福快樂，那也是她最大的安慰。

傅語邦愣愣的看著略帶一絲感傷笑容的唐彩，隱約的懂了唐彩的想法和心情。

這要怎麼形容？或許該說是種投射心理吧！

「小邦，我這唯一的兒子就交給你了喔！希望你也能給他幸福的感覺，彼此相助的度過難關。」唐彩牽起兩人的手疊握在一起。

看著自己和唐律覆在一起的手，傅語邦心中有著無限的感動，因為，沒有什麼要比得到家人的認同更幸運的了。

他也想過，如果唐律的母親也堅持反對阻撓，那麼這段感情該怎麼辦，因為嘗過，所以知道被雙親反對的痛苦，他不希望唐律也蒙受這樣的心情。

「我……我會的…謝謝你，彩姨……」他真的很感謝，感謝老天給他遇見他們母子倆。

對他來說，他們就好像他的幸運星一樣。

唐彩伸出食指搖了搖。

「還叫彩姨啊？該改口了。」唐彩笑咪咪的說道。

傅語邦一愣，嫣紅迅速爬上他那張好看的容顏。

「呃……媽……」不知所措的看了唐律，發現他微笑的表情與眼神中有著堅定的支援，傅語邦才緩緩的叫唐彩一聲『媽』。

這一聲媽，讓傅語邦心中有著被認同的感動，而唐彩臉上也浮現滿意的微笑。

很皆大歡喜的結果不是？

三個人將甜點轉移陣地的拿到花園去，一邊喝下午茶一邊賞花看風景還有聊天，感覺悠閒又寧靜的，好不愜意。

說說笑笑的時候，唐彩不斷的對傅語邦透露了唐律小時候的趣事，逗得傅語邦笑聲不斷，唐律雖然有些無奈，但可以看見傅語邦這樣開心的表情，即使要挖出他再多的糗事他也甘願，俊美的臉上漾滿濃濃的寵溺。

看見兒子那種溫柔的表情，唐彩感覺很欣慰，除了他能夠明白正視自己的心意之外，也慶倖對方與他有同等的感情。

很希望他們的幸福能夠永永遠遠的持續下去。

若有所思的喝著花茶，唐彩突然想到什麼的頓了一下。

「對了，阿律，你還記得那個Bartley家的大小姐吧？你二弟妻子的姊姊。」唐彩一點都不意外的看見了兒子臉上浮現明顯的厭惡表情。

「媽，你提起那女人做什麼？」唐律語氣中有明顯厭惡與反感，顯然對那位大小姐有著極度的不滿。

Bartley家大小姐？雖然對這人有著好奇，但傅語邦聽唐律的語氣也可以知道這位大小姐肯定也是唐律的愛慕者之一，而且還做過什麼讓唐律極度反感的事情，要不然，唐律不會有這樣明顯的厭惡態度。

「Nina．Bartley，是德國一個有名家族的大小姐，從小就對阿律抱有非常積極的愛慕，只是為人太過嬌蠻偏激，剛好是阿律最討厭的那一型，即使是當初阿律和小慈結婚也依然不放棄想要當阿律妻子的目標。」唐彩歎道，那女孩就是不懂唐律不願選擇她的原因。

傅語邦轉頭看唐律，看得出他聽見這名字之後有著明顯的反感與……擔憂？

一個想法在腦海中瞬間轉過。

「律……那個Bartley小姐是不是對慈做過什麼？」傅語邦突如其來的疑問，讓唐家母子倆都一愣，眼中寫滿詫異，詫異他竟能夠猜到。

看見他們的表情，傅語邦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也對那位Bartley小姐有了先入為主的反感，畢竟對他來說，傷害慈等於傷害他，他不會對傷害自己重要姊姊的人有好感。

「小邦，你真是……聰明的出人意料。」唐律苦笑，握著他的手也更緊，傅語邦知道這代表什麼，這是唐律怕他也蒙受傷害的擔憂。

「謝謝，這我知道。」傅語邦傲然的一笑，但是唐律就是喜歡他那種自信。

自信、亮眼的傅語邦是最吸引人的，這點，他在還不知道傅語邦就是他的小舅子、只知道他是慈最愛的樂團主唱時，就清楚的體認到了。

「是那個女人……害得慈的身體變得更差的，她在慈懷孕七個月的時候，還使計想讓慈流產，雖然孩子保住了，但慈的身體也在早產生下娃娃寶寶之後越來越差。」想到那女人的惡毒，唐律的氣就打從心底浮上來。

差一點……差一點就連那兩個可愛的孩子就沒了。

「娃娃他們……是早產兒？」傅語邦愕然，也心疼。

「嗯，那女人為達目的是不擇手段的，所以，我也非常討厭她。」唐律對於那女人的厭惡是毫不掩飾。

「媽，你提到那女人做什麼？該不會……」唐律皺眉，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唐彩點點頭，肯定了唐律心中的疑問。

「她知道慈過世之後，又蠢蠢欲動的想要得到你了，你和小邦最好要小心一點。」唐彩並不喜歡那位Bartley小姐，儘管她很有錢，在她面前也總是討好的低姿態，但是唐彩知道，若是讓那女人進入她家門，她以後搞不好會成為被虐的婆婆，兩個寶貝孫子也一定因為是慈的孩子而受虐，這種媳婦她不敢要也要不起。

知道那女人手段素來陰毒，唐律也凝重的點了點頭。

想來，他必須要加派一些人手來監視那個女人才行了，他決不能讓她有傷害自己深愛的人的任何機會。

「Bartley家還放任她到處走動？」唐律頗為不悅，這樣分明是放著一個活動式不定時炸彈到處亂跑。

「我想Bartley家可能還沒放棄想要和你聯姻的機會吧！」為了攀上Morson家，Bartley家族可說是無所不盡其極的想盡辦法，只可惜他們總是選擇了最笨最愚昧的方式。

一個曾經傷害自己妻子的家族，唐律怎麼可能還會選擇他們家族的人為妻，又不是腦袋燒壞了。

「他們當我是白癡嗎？」唐律有種不以為然的感覺，受不了那群人笨得一蹋糊塗的思考模式。

攀上了他那個二弟之後，才知道他在家族中一點都不受重視，所以又回過頭想繼續巴結他嗎？沒那麼容易！

Bartley家族未免也太厚臉皮和不知死活了。

「總而言之，小心為上，下個月就是Morson家族聚會了，你父親一定要邀請一堆名門淑媛要給你當續絃，Bartley大小姐一定也會在其中，你最好要趁機向你父親說清楚。」唐彩輕啜了一口茶道。

Morson家族每年都有一次整個家族聚首在德國本家的日子，那一天也快要來臨，通常也都有一天是邀請外賓的宴會，被他們兄弟姐妹戲稱為鴻門宴，因為這的確也很像變相的相親大會，要不是無法閃避，他們不會有人想參加。

「嘖……」一想到那種煩人的聚會，唐律就一個頭兩個大。

「把小邦一起帶去吧！」看著兒子煩惱的樣子，唐彩這麼提議著。

「咦？」這是傅語邦和唐律兩人同時發出的疑問聲。

唐彩溫婉的對兩人笑了笑。

「對你來說，小邦並不是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吧？那麼，將他帶去並無任何不妥之處啊！一方面你也可以公開小邦對你的重要與身份，另一方面，我想很多大小姐們知道你有一個同性戀人之後也會打退堂鼓。」再說，她相信自己兒子絕對無法忍受那麼多天無法見到自己愛人的日子。

「您說的沒錯……我想這的確是個好方法，只是父親那就有些麻煩了。」那個固執的老頭可能不容許一個家族的領導人會是個同志，可即使威脅要撤掉他現任Morson家族族長的身份，他也寧願放棄那個身份而不願放棄傅語邦。

對他來說，傅語邦就是如此的重要。

「這不就是你帶小邦來找我的原因嗎？放心，你父親那邊，我會去替你擺平。」唐彩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幸福就好，即使要她踏進那個原本已經決心不再踏進一步的地方也沒關係。

唐律當然知道母親已經近三十年不曾踏上德國的土地，也聽出她有意前往替他擺平父親，他本來認為母親替他打通電話就夠了，意外之餘也有些感動。

畢竟，要母親踏上那片曾令她感傷的土地，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媽……謝謝你……」唐律是真心的感激母親為他所做的一切。

「謝我做什麼？我是你母親啊！況且，你也要感謝自己有眼光，挑了一個讓我滿意的小邦，要不然我也不會幫你。」唐彩不在意的笑了笑。

她說的是實話，傅語邦這孩子有種討人喜歡的氣質，讓人很難對他產生厭惡反感，像這樣對長輩有禮的人，也很難讓人不喜愛吧！

唐律真的很有眼光，不愧是她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