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像我？」聽見這說法，傅語邦愣了愣。

突然的說娃娃寶寶的個性很像他，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像他什麼？

「是啊，別看那兩個小鬼在你面前安分乖巧，實際上他們可是常讓一堆人為他們苦惱不已，在你眼中他們像小天使一樣可愛，但是我公司一堆人可是奉稱他們為小惡魔哩！」邊笑邊說的唐律打開門，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傅語邦腦海自動的浮現了那兩個可愛的孩子作亂的景象，可即使如此，還是覺得他們可愛的不行。

「那兩個小鬼玩的最兇的一次，是把公司主機資料偷偷複製拷貝一份到家裡的主機中，然後放了幾隻病毒到公司，考驗我們公司電腦工程師的能力，但也同樣的擾亂驚動了整間公司，事後發現是他們所造出來的大禍，嚇傻了不少人，但也因此而發現兩個小傢伙的天資聰穎，那年他們才四歲。」

夠猛……而且夠狠……傅語邦無言的驚嘆，看來以後不能太小看輕忽，以免被兩個小傢伙給偷偷出賣了還不知道。

一隻大狐狸和兩隻小狐狸，也難怪他們會特別的投緣。

不過，真正的老狐狸……還是他母親梁秀，沒有梁秀的遺傳，他和兩個雙胞胎也不可能會這樣，母親才是那個終極危險人物。

「我才不會做這麼恐怖的事，這是奸商的遺傳。」他還不會放一堆病毒去擾亂，而且，四歲？四歲的時候他在幹麼？他記得他只有混在一堆差不多年紀的小孩之中，蠢蠢的練著空手道。

奸商？說的是他嗎？唐律好笑的挑挑眉。

「奸商？」

「沒錯啊……商人都是奸詐的，不奸詐賺不到什麼錢哪！這年頭，不奸詐只會被人騙，所以商人一定要一半奸詐一半誠信。」再怎麼樣秉持著誠信的商人，都一定有其奸商的本質存在，而唐律……他相信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奸商。

被人說是奸商，唐律並沒有生氣，只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傅語邦的觀點，確實與眾不同。

「你也不罔多讓哪，小邦。」

「哪有，我這人是個非常善良誠實的好人。」美麗的臉上充滿了無辜，死不肯承認自己也是狐狸一族的成員。

「那你剛剛那隻手只是要做什麼？」十足十懷疑的眼神看向傅語邦。

「喚回姊夫你神遊太虛的神智啊！」傅語邦臉不紅氣不喘，而且還很理直氣壯，他也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只是純粹的惡作劇想戳唐律的腦袋。

對於他的這些舉動，如果換作是其他人，或是自己那些親弟妹，他可能會動怒，但是對傅家的人、對自己的孩子，他卻不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不像自己父親給他的束縛與嚴厲的管教吧！在傅家，他很輕鬆、溫暖，所以當初才會堅持不理會父親的震怒，毅然決然的決定在台灣定居。

而傅家的人，明明都知道他極有財勢，卻不曾要求借助他的力量在他們的事業上，只是把他看做一個很平凡的家人，共同的生活著，就連傅語邦也一樣，回到家中這些日子，雖然知道他是一個財團總裁，卻不問他是那個財團，也懶得問他。

「你果然和娃娃他們很像。」唐律笑著替他開了車門，讓他上車。

乍見唐律紳士的舉動讓他一愣，因為怎麼說他都是個男人，雖然平時趕通告時都會有保鏢替他們開門，但是像唐律這樣感覺就是該讓別人為他開門的大老闆，竟然也會做這種事情，讓他確實有了小小的意外。

「怎麼了？」看著傅語邦呆站在那裡，唐律疑惑的問。

「沒、沒事。」回過神，傅語邦忙鑽進車內，坐在副手位置上，意外的看著唐律這輛休旅車上，還放著一張一家四口的照片，上面的慈，依舊是那般溫和似水的笑容。

只是這樣幸福的全家福，再也不會出現了吧？

傅語邦的心中有些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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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載著傅語邦往他這些年來所住的套房而去，唐律也一邊記下這段路，沒多久的時間就來到了傅語邦住處的大樓下。

在下車前，唐律不知道還從哪弄來了一副眼鏡，戴上了不打緊，還把他一頭梳理整齊的頭髮給弄得凌亂。

這奇怪的舉動看傻了傅語邦，只見他一臉不解。

「姊夫你幹麼弄成這樣子……」好像個書獃子一樣……後面這句話，傅語邦沒說出口就吞下去了。

不是他在說，而是真的很呆拙。

「習慣，太顯眼了容易被記住。」

「怕被記住什麼？又不是要犯案。」傅語邦看唐律那種裝扮頗覺好笑，因為唐律的偽裝實在像極了他們演藝人員的那一種，簡單又有效率。

「小心為上而已。」他有種預感催促他這麼做。

先讓傅語邦下了車，唐律將車子停到附近公園，再走到傅語邦住的大樓社區，他還在那裡等他。

這裏……看來還挺不錯的。

唐律暗中打量著這裡的環境，看來似乎還挺不錯的，管理也頗嚴謹，這一樓的玄關也挺有高級住宅的感覺。

在看到玄關那個年輕管理員時，鏡片下的瞳孔閃過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唉呀，傅先生，您怎麼那麼久沒有回來，還以為您發生什麼事情了呢！」年輕管理員熱絡的說著，還一邊偷偷的打量唐律，以為唐律沒發現，殊不知自己的舉動都落在唐律眼中一清二楚。

那種觀察方式，不像是一般人，反而極為專業，讓唐律起了一絲疑心。

似乎……有人在暗中觀察注意傅語邦的狀況，會是誰呢？想到這裡，唐律瞇起了那雙藍灰色的眼瞳。

「沒什麼，只是發生一點私事，以後我會比較少回來這裡，只會偶爾抽空來看看而已。」傅語邦淡淡的說著，並不打算對一個外人說出自己姊姊過世的事情。

唐律非常確信自己看見那管理員眼中稍縱即逝的緊張。

「您要搬走了嗎？」年輕管理員睜大眼看他。

「差不多吧！我要搬回老家和父母一起住，這裡暫時不住了，但是也不會賣。」他沒什麼戒心的回答管理員的問題。

管理員點頭表示瞭解，但是唐律卻在他眼中發現了那種『麻煩大了』的眼神。

「那……這位是……？」疑問擺了許久，終於拉到了唐律身上，但唐律一點也不意外他會問這個問題。

「喔，這位是我姊夫。」

姊夫？管理員繼續打量著唐律。

唐律也在看著他，直到看見管理員胸前戴著的一條墜鍊時，那眼熟的圖騰讓唐律若有所思的笑了，不過，那微笑看在管理員眼中，不過是個禮貌性的回笑。

「那……傅先生以後要搬到哪裡呢？如果說有什麼重要信件之類的……」管理員繼續試探的問，可不知道為何卻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喔，地址是……」傅語邦還沒說出來，就被唐律出聲攔截他所要說的地址。

「地址這些事小，可以去戶政事務所更改，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想小邦你留在這裡的資料應該也不多，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唐律刻意這麼說著，看那管理員有些緊張的模樣，他倒是想知道是誰派他來的。

「也對……家裡那邊的住址還是別隨處去說比較好。」萬一以後引起媒體注意的時候，至少還有這裡可以當幌子騙騙記者。

而且，他也不希望媒體會有打擾到家人的一天，雖說從小到大知道他們家的媒體也不少就是。

「上去整理東西吧！中午應該可以趕上接娃娃和寶寶回家。」一邊催促著，唐律還刻意的伸手攬住傅語邦的肩膀往電梯走去。

這舉動不僅那個管理員看了愣住，就連傅語邦也忍不住緊張的僵直身子，被動的讓唐律半拖半推似的進入電梯。

傅語邦原本想問唐律在做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卻又猜想也許唐律有什麼用意，也就任由他攬著自己的肩，一同進入電梯。

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唐律看見了那個管理員拿起電話猛撥的樣子。

「姊夫？」此時唐律才出聲詢問，但唐律只是舉起手，用食指抵住唇間，要他稍安勿躁，直到他們到了傅語邦所居住的樓層之後，才放開了他。

走進屋內，唐律不著痕跡的用筆型探測器掃過這房子，偵測過一次之後，確定屋內沒有什麼特殊儀器，例如針孔攝影機或是竊聽器之類的東西才放心下來。

「姊夫，你剛剛是怎麼回事？」傅語邦故作鎮定的問，但是實際上剛剛他的一顆心差點就要跳出來了，被唐律攬住的那瞬間，他其實是非常緊張的。

總覺得被唐律觸碰到的肩膀上，還殘留有一種讓他難以忽視的餘溫。

「似乎有人在注意你的生活狀況，屋內這方面沒問題，但是對方卻在注意你的交友狀況。」環視過房內一圈之後，唐律回過頭看著他道。

有人在注意他的生活？傅語邦聽了忍不住的滯了滯呼吸。

「你說…我？」傅語邦睜大眼看著唐律，漂亮的眼瞳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沒錯，剛剛樓下那個管理員，應該就有受人之託幫忙注意你，不但想查出你以後要居住的地方，而且從我一開始跟你一起進來時，那管理員就一直在打量我，當我將手放到你肩上時，他就立刻浮現緊張的眼神，在我們進入電梯之後，他就開始打電話，八成在通知他的僱主吧。」唐律淡淡的說道，卻讓傅語邦聽得頭皮發麻，有種詭異的感覺從骨子中透出。

任誰知道自己有這樣近乎於被監視的可能時，都會感覺到頭皮發麻的。

「那……那我該怎麼辦？」傅語邦沒有將驚慌失措表現出來，還是保持著鎮定的情緒問唐律。

「我會先替你查查是誰要做這種事情，不過這裡真的有好一陣子先別住了，雖然，就我剛剛用儀器掃過確定並無架設任何監視儀器，但我想即使對方對你並無惡意，只是在關心你，這樣也會讓人心裡不舒坦。」他也想知道，會是誰在暗中這樣注意著傅語邦。

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會只是一個單純的歌迷，因為單純的歌迷不可能會使用『那個』管道來注意傅語邦。

環顧著傅語邦的房子，很乾淨也很清爽，完全不像一般單身獨居男子會有的零亂，感覺頗為簡單素雅，也很溫暖，帶有家的感覺，但是他想，這裡應該蠻常被使用的，八成沒通告的時候都會待在這裡吧！如果只是一個暫時的居所，不大可能佈置的如此溫暖舒適。

「就算是關心，這樣的關心方式也未免太讓人感覺到不舒服，即使房子裡沒有監視器，也是會讓人打從心底發毛。」他只要想到有人在自己背後偷偷觀察，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別想太多，只要對方沒對你做出任何不利的舉動就好，我只是告訴你一聲，不是要讓你煩惱，這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去把重要的東西和衣服收拾一下，到家裡那邊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好嗎？」那裡已經成為一個戒備森嚴的社區，他就不相信還有誰敢在那裡放肆，唐律微笑著安撫傅語邦，並催促他進房間去收拾一些東西。

當傅語邦消失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拿起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喂？老大？』

「豹子，幫我查一下，有誰動用系統，要人進行監視，地點在……」唐律低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只是很平靜冷淡的命令著。

『喔好……』電話那端沒了聲音，但隱約可以聽見細微的鍵盤敲打聲。

過了好一些時間之後，電話那端的人才又再度回到線上。

『老大……是那個『傢伙』，不過，為何你要問起這件事啊？』彼端的人嚴謹的沒了平時的笑鬧，尤其是在說出「那個傢伙」時，語氣特別的加重了。

自家人說什麼當然是自家人清楚，唐律微微的瞇起了一雙利眸，眼底有著對提到那人所顯現的厭惡。

只是他不解，毫無關係的那人，為何會注意小邦的生活情況？難不成……

小邦似乎說過……

「豹子，幫我把那傢伙八年內所發生的事情全給我查出來，但是，不能讓他知道。」冷冷的聲音中帶有一些不悅的怒火。

『喔，我知道了，明天我把資料給老大你。』豹子察言觀色的發現唐律不怎麼高興的樣子，還有他知道本來唐律就對那人有諸多的不滿，現在要查的這事又和那人有關，自然是不怎麼高興了。

掛斷了電話，傅語邦也正好出來，他只提著兩大箱的行李，因為他重要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平時就整理的很好的衣物，很容易打包，只要直接放進行李箱中就可以了。

「只有這樣？」唐律有些詫異。

「嗯，沒什麼東西是很重要的。」當初離開家的時候，帶的東西本來就不多，現在，也不會多出多少東西。

「你一個人在這裡住……會不會覺得孤單？」唐律突兀的問了問他，他知道傅語邦曾在媒體上公開說自己的男友已經過世，所以當腦海中浮現許多人在慶祝的日子裡，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這間房子中面對著滿室的寂靜時，唐律的心中不知不覺的心疼起他來。

「有一點吧，不過我都盡量不要讓自己想太多，自尋煩惱，如果真的很寂寞，就寫寫歌譜或是上床睡覺，什麼都不要想，就什麼寂寞也沒有。」傅語邦淺淺的笑答，給人一種平淡寧靜的感覺。

很奇妙，每當傅語邦用玩鬧活潑的態度時，就會讓旁人也感染他的快樂，但是當他這樣平靜的時候，也就同樣的給人安心沉靜的感覺。

「你很堅強呢……」可是，他同樣的在他身上看見了一個孤獨啜泣的孩子。

「堅強？我一點都不堅強，我甚至還有過自殺的念頭，可是，我卻還有許多不能這麼做的理由，不能讓慈和其他關心我的人為我擔心，我不能那麼自私……只是我真的沒想過，慈會比我早離開。」說到傅雨慈的過世，傅語邦就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掉下眼淚。

唐律沒想到自己意外提起的話題會勾起他對妻子的思念，還讓他難過的掉淚，不假思索的動作，就是伸出手抱住他，像在安慰一個孩子。

被唐律這樣抱進懷中，傅語邦先是一愣，然後掙扎了一陣，卻掙脫不開，便放棄了這多餘的舉動，因為唐律的懷抱，也是溫暖的讓他捨不得推開，還有被安慰的那種感覺，讓他本來推拒的雙手，再不知不覺中變成緊抓著唐律胸前的衣襟低泣。

第二次吧……？這是慈過世那天之後，小邦第二次在他面前落淚，這些日子以來，他還是不斷的壓抑他自己，就如同他一樣。

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唐律突然覺得，傅語邦所受的傷，一定要比任何人都還要來得深、來得重、來得沉。

不被父親接受原諒的責備，失去自己的所愛，又失去最親的姐姐，在他身上那些無形的傷口，和他是完全不同的程度，偏偏他又總是倔強的不讓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現出來給旁人看。

他只是失去自己所愛，而傅語邦的呢？那道傷口，一定深刻見骨。

很心疼背負著這樣心靈包袱的唐律，沒發現自己對傅語邦那超乎尋常感覺的憐惜心疼，早已經不是一般的憐惜與心疼，在那之中，還多了更多更複雜的心情。

「對不起…..姊夫……把你的衣服都弄髒了。」情緒發洩過後稍稍平復的傅語邦，在看見唐律胸前溼了一片的衣服後，有些尷尬的臉紅。

「沒關係啊，反正我也從沒看過慈哭的模樣，看你哭大概也能夠想像一下。」唐律打趣的說道，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替傅語邦將眼淚抹掉。

他的動作讓傅語邦再度的微微呆愣，耳根也莫名的開始發熱起來。

「我去拿一件衣服給姊夫你換。」說完，傅語邦推開他，匆促的跑回房間中去拿件沒有整理進皮箱中，還放在房中的衣服。

看著傅語邦跑進去之後，唐律低頭看著自己剛剛抹去傅語邦眼淚的指尖，還殘留有眼淚的漬跡，而那帶著淡淡餘溫的淚漬，卻像滾燙的熱水，蔓延到他四肢百骸，滲進心底深處。

似乎，他越想說服自己沒有對傅語邦心動，就會越在乎他的一舉一動。

但……慈才過世不過一個多月哪……唐律好想嘲諷自己，原以為自己對傅雨慈的感情是非常堅定的，可慈才過世多久？他竟然已經對另一個人有心動的感覺，而這人還不是別人，就是慈最寶貝的雙胞胎弟弟。

是因為兩人長得太過於相似的關係嗎？唐律仔細想想，也不能說這個因素完全沒有，如果傅語邦是個高大粗獷的男人，而且和妻子半點相似全無，他不可能會這麼在乎和介意。

不知道，如果這世上真有鬼魂存在的話，慈若知道他竟然對她的弟弟產生這種不該有的感情，而且還是在她過世不過一、兩個月的日子，會不會恨他的這種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