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挑了一件較大的棉質刷毛高領上衣給唐律，而唐律也沒有推拒，直接的就在他面前脫去原先的上衣，當著他的面換衣服。

傅語邦瞪大了眼，看著唐律赤裸的上半身，就像是標準的名模身材，體格非常的好，讓他看傻了眼，根本無法移開視線，也無法思考，只有吞嚥了一下，漂亮的臉蛋漲紅起來。

為……為什麼不進浴室或房間裡面換……？傅語邦覺得自己腦袋亂烘烘的昏成一片，成了一堆的漿糊團。

換好衣服的唐律一抬起頭，就看見紅著臉呆看著自己的傅語邦，他也一樣的先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為何傅語邦會有這樣子的反應與表情，他不覺得噁心，反而油然而生一股笑意。

「姊夫…你……好歹也顧慮一下我在這裡……」傅語邦好不容易才撇開頭，但漂亮的臉上依舊通紅，他不敢看唐律，而腦海還是充斥著剛剛所看見的畫面，揮之不去。

「是我疏忽了，我忘記你會注意的不是美女。」唐律笑容滿面的說著，乍聽之下會讓人有種被諷刺的錯覺，但是傅語邦轉回視線，在唐律臉上卻找不到絲毫的厭惡或嘲諷的不善眼神，就連方纔那句話也不帶有任何惡意，只像是純粹的逗弄一般。

「下次我會改進，不會讓你不知道眼睛該往哪擺。」唐律臉上是滿滿的笑意，傅語邦的反應生澀單純的有趣，讓他心情也不自覺的好了起來。

他的話，招來傅語邦的一個瞪眼。

還有下次？

又瞪了他半晌，傅語邦才對唐律提出了一個已經放在心上已久的問題，一個讓他自己會緊張不安的問題。

「姊夫……你有沒有…曾經覺得……像我這樣的…同性戀……很噁心？」不自覺的，傅語邦的聲音就變得很小，頭也低了下來。

唐律停止了笑，仔細的凝視著傅語邦，在他那微微低垂的漂亮臉蛋上看見了惶然不安，心中，再度略過了一絲的憐惜。

「怎麼會，我從來就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噁心的，更何況你也沒做過什麼傷人的舉動，為何我要覺得噁心？就算電視上出現關於同志的新聞總是負面為多，但是你並不是其中之一哪！我又何必以偏概全？不要想太多，自尋煩惱。」唐律摸摸他的腦袋，搓著他細軟的髮絲，像個大哥哥一樣。

傅語邦睜著漂亮的眼瞳，就這樣的看著唐律，那表情讓唐律覺得他雖然是個二十六歲的成熟男子，卻還是讓人覺得他很可愛。

「好了，既然東西整理好，那我們就走吧！快要到中午，娃娃和寶寶也快要下課了，該去準備接他們回家。」驚覺自己又出現奇怪的想法和感覺，唐律立刻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沒發現唐律心情上的轉變，傅語邦點點頭，提起了那一大箱的行李箱，而另外一箱則是讓唐律接手過去，兩人便一同下樓去。

臨走前，傅語邦回過頭深深的看了這房子一眼。

一到樓下，那個年輕的管理員又湊了過來。

「傅先生，您要走了嗎？」管理員一邊說著，一邊不時的瞟著唐律，依舊對唐律好奇不已。

「嗯，再見了。」即使知道這管理員有可能受人指使，但傅語邦還是對他微笑的道別。

兩人離開了大樓，往停車的方向走去，唐律略為的回過頭，果然看見了一道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人影。

嘴角牽起一抹淡不可聞的笑容，唐律和傅語邦轉了個彎，消失在那個跟蹤的人面前。

一看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那跟蹤的人急忙的想跟上去，但是才走了兩三步，就突然的被人拉住，他回過頭一看，就被一張近距離的特大號的熟悉笑臉，嚇得他立刻跌坐在地。

「你…你你……」嗚，為什麼這時候會出現他最不想看見的人？竟然還挑在他最忙的時候。

「唉喲，我有那麼嚇人嗎？你在做啥？看你那樣匆匆忙忙，來來來，請你喝杯咖啡，放輕鬆一下。」不容他拒絕的，那人拖著他往反方向走去，讓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任務的對象消失在自己眼前。

嗚……他怎麼會這麼倒楣？這下肯定會被他的頂頭上司罵慘了。

只顧著垂頭喪氣的年輕管理員，沒有發現拉著自己的男人在看了他一眼之後，視線轉向剛剛唐律和傅語邦消失的方向，然後咧出一個大笑容。

沒想到老大要他來這守株待兔的攔人，竟然能夠攔到這個躲了他好些日子的傢伙，只是話又說回來，剛剛和老大走在一起的長髮背影……又是誰？

沒思考多久，他就拋開自己的疑惑，拖著哭喪著一張臉的年輕管理員往他說的咖啡廳去了。

老大沒說，再好奇他也不敢去查那人是誰，要是惹怒老大可不怎麼好玩哪！

　　　　　　　　　　　　※　　　※　　　※

中午時分，小學的校門口等了許多的年輕家長，都在等著接自己的寶貝孩子，當一輛看來不怎麼便宜的休旅車停在校門口時，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尤其當副座的位置上走下一個身材修長的絕色美人時，目光的焦點幾乎全部投射到他身上。

端麗不俗的容貌與氣質，讓人難以分辨他的性別，只有呆呆的看著他，猜想他是哪一個有錢人家公子或小姐出身，或者，是那個金屋藏嬌的嬌客。

過沒多久，一群小小的孩子們湧出校門，各自跑向他們的父母，但是傅語邦等了半天就是沒見到娃娃和寶寶。

傅語邦皺起眉頭，正要轉過頭問唐律時，兩道熟悉的軟軟童音拉長又拉高的從校門口內呼嘯到校門口外，引起所有在場尚未離去的親子團的注意。

「舅──舅──」當那兩個蹦蹦跳跳的小小跳豆撲進傅語邦懷中對他又親又抱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驚愕的瞠大眼呆看。

舅舅？

那美人是個男的？

那個長髮飄飄、長得比女人還要美麗的人是個男的？

在場的人幾乎不敢相信他們自個兒的耳朵所聽見的訊息，而且也難以接受和消化。

不過，不管他們信不信，傅語邦也沒有心思去理會那些視線，他也不會有任何的不自在。

因為站在舞台上多年的他，早已對人群的注目習以為常，況且，即使不是在舞台上，從小就是注目焦點的姊弟倆早習慣這樣的注目。

所有人就這樣的目送他們離開，久久無法回神。

「肚子餓了嗎？」坐在前座的傅語邦回過頭，帶著溫柔微笑的看著娃娃和寶寶兩個寶貝姪子。

「餓。」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回答。

「那你們想吃什麼？舅舅可以做給你們吃。」他很大方的接受點菜，因為這對他並不難。

「舅會煮飯？」兩個孩子的雙眼閃閃發亮著。

「會啊！這很奇怪嗎？」傅語邦覺得自己會做菜一點都不奇怪。

「嗯，」

「因為，」

「爹地和外公，」

「只會燒廚房。」

兩個小娃娃不客氣的給唐律和傅翔雲吐槽，一唱一搭的像在相聲的接著說。

看了駕駛座上因為兩個孩子都不給面子而無奈苦笑的唐律一眼，傅語邦忍不住的笑。

因為相貌俊美的唐律露出這樣的表情，實在讓他覺得有破壞的感覺。

「這樣啊……那你們媽咪住院、外婆又出國的時候，家裡誰煮飯？不要跟我說你們都吃外食。」傅語邦一想像起來，就覺得那樣還真是慘，只是，既然唐律那麼有錢，為何不請個廚師？

「燕姑姑會被爹地抓來當煮飯工，但是如果連燕姑姑也沒空，就是麥當勞和必勝客了。」

「雖然沒有外婆和媽咪煮得好，不過至少比外面好吃一點，而且也不會燒廚房。」可憐的燕姑姑，還沒工錢可以拿。

燕姑姑？傅語邦帶著一絲疑惑的看向唐律，到家裡煮飯……聽來好像有點曖昧的味道。

扣，唐律敲了他的腦門一記，力道適中，不會太粗魯過猛，但也有些微疼。

「痛…姊夫你打我做什麼？」撫著腦門，傅語邦有些哀怨的瞪著他。

「看你的表情也知道你在想什麼，不要給我胡思亂想，我還沒飢不擇食到那種地步。」唐律又好氣又好笑的說著，小邦那表情和眼神，都和當初慈的反應一樣，把那妮子當成他的N號枕邊人，他豈會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凌燕，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唐律淡淡的說著，似乎一點都不覺得這樣的事有何難以啟齒。

「同父……異母？」從小看著父母恩愛不變的感情，傅語邦很難想像一個人能夠同時擁有多份情感會是什麼樣子。「是姊夫的父親續絃的嗎？」

「不是……我母親雖然和父親離婚，但是我父親都沒有再娶，我其他的弟妹都是同父異母的私生女。」對於他的父親，唐律心中是很矛盾的，他知道父親對母親是刻骨銘心的深愛，可是一方面也恨他，既然對那些女人沒有愛，又何必在離婚之後，要和那些女人在一起？

他父親的那些行為，是他曾經一度讓他自己無法愛人、拒絕婚姻，甚至封閉自己慾望的原因，若非遇上了慈，他一定還生存在那個地獄般的世界。

但是他更恨的是那個自稱是母親好友，卻在母親懷孕期間背叛母親，偷偷向好友的丈夫下藥的女人。

那女人是成功的懷了孕、也讓傷心的母親堅決和父親離婚沒錯，但是那女人走險步破壞自己和母親友誼的結果，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兩頭落空。

父親原本堅決不娶那女人，要不是母親心軟逼父親，父親甚至連那女人的孩子、小他半年的同父異母弟弟都不肯認，到最後只有妥協認了那個破壞他的家庭的元兇，但還是不肯娶那女人。

也因為離婚，原本隨著父親定居德國的母親，堅決的回到台灣，而失去母親的父親卻選擇了一條最錯誤的路走，從此在各個東方女人之中尋找母親的影子，因而讓他有了另外的三個弟妹。

對唐律來說，那另外三個弟妹他都可以接受不在乎，就只有那個害他家庭破碎的元兇，是他無法容忍的存在。

「啊……對不起，我不該問的……」看見唐律沉了幾分的臉色，傅語邦有些抱歉，畢竟這種過去，是唐律自己的私事，也不是他該知道的。

他並非有意去知道這樣子的事情，而且也不關他的事情。

唐律瞥了他一眼，再度空騰出一隻手，搓了搓他的腦袋，這次的動作就較為溫柔許多，包含了安慰與不介意。

「沒關係，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大秘密了。」唐律話是這麼說，但若是有其他人敢他面前提起這事，他的態度絕對不會這麼溫柔。

這事他心中一直無法釋懷的癥結，即使看著那女人孤苦的一個人帶著那個同父異母弟弟長大，也無法平復他心中的怨，想當有錢少奶奶而破壞別人的幸福，那是她的報應。

他不是聖人，他也會恨，可是因為有慈，他能夠去愛人，但現在呢？現在……他該怎麼辦？

想著，唐律忍不住的看了看正一臉愧疚擔心看他的傅語邦一眼。

「真的沒事，你放心。」被傅語邦擔心，唐律覺得心情很好。

不意的抬起頭看後照鏡，唐律發現他一雙寶貝兒女正用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和傅語邦，彷彿在看什麼好戲。

不知道為什麼，唐律有種即將被這對雙胞胎設計的感覺，但是要被設計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五歲的兩個小孩……不會做出什麼恐怖的事情……在見識過這對天才雙胞胎的能耐之後，這種話他這個當父親的可說不出口。

不過，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唐律不停的思索著。

後座兩個小孩開始用眼神偷偷交換著彼此都能明白其意的眼色。

『寶寶……你看爹地和舅舅……』

『嗯嗯……我也這麼覺得喔……』

『那……我們就……』

『沒錯，我寧願是舅舅，也不要其他人取代媽咪。』

『就是說嘛……那我們……』

『就讓舅舅當我們的媽咪！』

眼神對話結束，兩個本該童稚的可愛臉蛋上出現陰險奸詐的色彩。

呼呼呼，沒錯，反正他們也好喜歡舅舅，為了避免讓舅舅被其他陌生人搶走，那不如乾脆把舅舅和爹地湊成對，而且看爹地看舅舅的眼神，也是好溫柔好溫柔，除了在媽咪和他們兩個身上，他們第一次看見爹地會有這樣看人的眼神，就連奶奶爹地都沒這麼溫柔的地步喔！

讓舅舅當他們的媽咪，感覺好像也很不錯呢！

兩個加起來才十歲的小孩無聲的嘿嘿笑著，讓前座的兩人有股惡寒竄過的感覺。

冷氣明明就不怎麼強，怎麼會讓他們覺得像是有股寒氣吹過？

「你們兩個想吃什麼？我們一起去市場買。」唐律從後視鏡裡看著兩個孩子問，然後讓兩個孩子大聲歡呼。

兩個小孩在心中偷偷笑著，這樣子出去，就像全家福一樣呢！

「我們要吃火鍋，吃火鍋感覺很溫暖！」而且很有一家團圓的感覺，這句話，兩個孩子並沒有說出口來。

火鍋？他還以為他們會點一些看起來就是有錢人家會吃的高級餐點，沒想到會這麼的平民化。

似乎看出了傅語邦的疑惑，唐律笑著跟他解釋。

「我母親是個很尋常的土生土長檯灣人，不喜歡上流社會那一套，所以我從小的生活圈有兩種極化的環境，不是一定要高級和排檔，只要能吃不會拉肚子就好，不過……我真的沒有下廚的天份就是，所以以前在美國靠自己的能力打工留學時，我也是買了一箱又一箱的泡麵當正餐。」很多人都會以為以他的身家背景來說，絕對不會吃泡麵這種東西，實際上正好相反，以前在德國時，如果想念台灣，他還會拿台灣的泡麵來解饞，反正什麼口味都有。

唐律會吃泡麵……這個認知讓傅語邦有些愕然，因為唐律看起來就是那種一輩子都和泡麵絕緣的人。

「不要跟我說，你們在誰都沒幫你們下廚時，都吃泡麵這種東西。」有夠不健康的一家子！不行，他可不能讓兩個寶貝姪兒因為這樣營養不良長不大！傅語邦忍不注的僵了一張漂亮臉蛋。

「偶爾……」那一家三口同時說出，讓傅語邦差點變臉大吼。

「天啊……為什麼不請個廚師？依姊夫你的能力就算請個廚師也不難吧？」何必放任他們自己吃那種不營養的東西？

「有時候……吃泡麵還比請廚師安全……」唐律淡淡的說著，卻讓傅語邦一凜，這看似普通的一句話，卻飽含了許多的無奈。

這代表的是……有不少人會想要唐律的命吧？傅語邦突然想起了自家那種驚人的森嚴戒備，大概能夠明白了一些。

「我知道了……不過，以後絕對不准你們再吃那種不健康的東西！我會負責你們的飲食狀況！」不知不覺的，傅語邦就將重擔往自己身上攬去。

而看見有些生氣似的傅語邦，唐律非但沒有感覺傅語邦多管閒事，反而有種溫暖的感覺緩緩流過心中。

真的希望，這樣子小小幸福溫暖的感覺可以一直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