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少年初長成 第一三七章 黑、白、灰

銀墨轉回頭看了一眼赤玉——難得—表現得這麼強硬，看來應該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了吧？

想到這裡，銀墨問了一句，“一，紅炎醒了嗎？”

“還沒有。”

聽到銀墨提及此事，赤玉眼中劃過一抹苦意，繼續說道，“聽說族長爹爹、十二和大祭司回來，所以赤玉過來看一看。正巧聽到—”

赤玉話並沒有說完，淡淡的瞥了一眼大屏幕上特裡維爾的身影。

特裡維爾則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十指交叉，端然坐在屏幕之前，面無表情。

這時，銀墨才注意到赤玉眼中布滿血絲，恐怕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於是說道，“一，你要注意休息。處理完這裡的事情以後，我和爹爹再過去看望紅炎。”

“多謝十二。”聽了銀墨的話，原本因為紅炎許久昏迷不醒而憔悴不安的赤玉，心中驀地滑過一絲暖意，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容。

原本不安定的心情，也得到了安撫。赤玉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著，“紅炎會醒來的。沒關係，他一定會醒來。然後我要告訴他，要告訴紅炎一”

“嗯。”銀墨點點頭，重新轉回身對特裡維爾說道，“你的委託，爹爹和本少爺已經完成。要回紅炎的代價，我們也付清了。”

銀墨和擎蒼對視一眼，默契的沒有說出九天背後操縱眾商家投標競價爭奪青松琥珀開採權的事情。不過，他們相信，以特裡維爾的情報網，同樣可以輕易得到這一消息。

收回視線，擎蒼語氣平淡的問向特裡維爾，“將軍此番邀請墨兒進行身體檢查，不知又是何意？”

聽了擎蒼的問話，特裡維爾脣角微微上揚，聲音卻依舊沒有一絲起伏，“擎蒼族長是否太過多疑了？”

特裡維爾正說著，大屏幕上又出現兩個身影，正是霍切利和夏洛。

霍切利顯然聽到了擎蒼和銀墨三番兩次質疑他們提出為銀墨檢查身體的用意，笑眯眯的說道，“歇爾和我不過是因為銀墨少族長特殊的身世，覺得大家也算有緣相識一場。

又見二位似乎對金的研究筆記很有些興趣，想必是因為少族長身體內的各族基因或有不安定的活動。所以才主動提出願意幫忙。二位又何必如此多番提防呢？”

夏洛則是又像第一次見到R94012時一樣，兩隻桃花眼閃閃發亮，好像發現了寶藏的探險者一樣，說道，“R——咳，銀墨少族長，雖然不知道擎蒼族長使用了什麼方法將你和這副身體融合為一體。但是，根據金的試驗筆記中顯示數據推斷，當初R94012體內細胞所含基因片段，活性還是相當高，隨時都有變異的可能性。我建議，你還是盡早做一次全身檢查，詳細了解一下目前的身體狀況比較好。”

唯恐銀墨不答應，夏洛又補充了一句，“畢竟我已經對金的試驗研究了很多年。相信這世界上已經沒有比我更了解你的情況的人了。雖然翼人也很厲害，你的族長父親更加厲害。但是，精密的儀器和先進的檢測系統可是只有我們人類建造的這個空間站裡面才有。”

原本一直沒有做聲的銀墨聽到夏洛最後一句話終於有了反應，只不過，問的，卻是和他體檢無關的話題，“‘人類’？難道你們不是和特裡維爾一樣荒星出身、是跨族混血兒麼？”

聽到銀墨提起荒星和混血，特裡維爾和霍切利只是眉梢微微一挑，夏洛則是表情明顯一僵，就連身子都不自覺挺直了幾分。

霍切利注意到夏洛的不自然，背後一隻手安撫的輕拍夏洛脊背。

擎蒼等人通過大屏幕自然是看不到霍切利在夏洛背後的動作。但是夏洛神情的不自然，卻是看得清清楚。

“剛才擎蒼族長不是問本將軍有何用意麼？”特裡維爾突然響起的聲音，成功的吸引了擎蒼等人的注意力。夏洛也松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霍切利，眼中恍惚閃爍著的光亮好像正對面前的人訴說著些微的感激、求助，與惶惑之意。

霍切利搭在夏洛背後的手並沒有離開。而後擎蒼等人通過大屏幕注意到霍切利俯身在特裡維爾耳邊說了些什麼，特裡維爾微微點頭，於是霍切利和夏洛的身影就消失在大屏幕上。

並沒有被這一小小的插曲打斷，擎蒼只是看著特裡維爾等待下文。特裡維爾也沒有再和幾人繼續周旋猜啞謎，直視著金陽，緩緩說道，“本將軍的條件很簡單，那就是——和他，單獨談一談。”

聽到特裡維爾提出這一要求，擎蒼不動聲色看了一眼金陽，金陽的氣息雖是有一瞬不平，卻也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之色，只是微微向著擎蒼點了點頭。

銀墨自然也注意到金陽的反應，心裡雖然還是有些好奇，卻也並沒有立即開口詢問——或許自從再見特裡維爾那一刻起，陽陽就已經預感到特裡維爾會想方設法和他面對面見上一次。又或許……這也是陽陽所希望的？

接收到金陽的示意，擎蒼收回視線，轉向大屏幕對特裡維爾沉聲說道，“既是將軍如此盛情邀諸，本座也不便多番推辭。”

“好。”見擎蒼開口應允，特裡維爾眼中似是一亮，開口說道，“既是如此，稍後——”

不等特裡維爾說出接下來的話，擎蒼抬手阻住特裡維爾，淡淡說出自己的安排，“明日，本座自是帶著墨兒與金陽再次拜訪將軍的空間站。”

特裡維爾雙脣微微翕張幾回，面容恢復往日平靜，重新靠回轉椅之內，微抬手做了個“請隨意”的手勢，無聲點頭以示答應。

“那麼，將軍，明天見。”擎蒼說完一句，就關閉了通訊。

“你，確定要去見他？”關閉了大屏幕之後，擎蒼問向金陽。

“是。”金陽簡短回了一個字。

“陽陽，如果你不想見特裡維爾，不需要勉強答應的。我的身體狀況沒有什麼問題，不一定非要兩個叔叔檢查。”銀墨對金陽說道——雖然之前他還以為金陽和特裡堆爾的交情“還不錯”，但是這會兒看到金陽眼中複雜的神色，銀墨又開始懷疑，或許金陽並不想見到特裡維爾。

“呵，多謝少族長關心。金陽無事。與特裡維爾會面，或許是早已註定的事情。”金陽淺笑著對銀墨一面說著，目光中似是決定了些什麼一般一掃之前的迷惘飄忽，透出些堅定，“而且——有些事情，是要做個了結了。”

聽了金陽的話，銀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轉而看向擎蒼。擎蒼拍了拍銀墨的手，而後低聲對金陽說了一句，“一切小心。”

“是。”金陽回了一句，便行了一禮和赤玉一同退下。

房間的門開了又關，銀墨依然坐在擎蒼懷裡，問道，“爹爹，陽陽和特裡維爾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怎麼陽陽從這次出來之後就一直奇奇怪怪的？他和特裡維爾的關係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傻東西——”擎蒼俯身在銀墨臉頰上吻了吻，寵溺的說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好與不好，或許連他們自己都想不分明。”

“墨兒不明白。”銀墨被擎蒼一席話說得更加混亂，搖搖頭，不解的說道，“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有什麼說不清楚的？”

“呵，那墨兒所謂的，不討厭，又該算在哪一個裡面？”擎蒼輕笑著刮了一下銀墨的鼻尖，戲謔的問道。

“這——”被擎蒼一句話問住，銀墨有些詞窮。

“小東西，人心之複雜，並非簡單容易便可說清。黑與白之間，同樣還有灰色。黑與白糾纏混雜在一起，就成了灰色。灰色，又會分為許多階，有更偏向黑色的深灰，同樣有更偏向白色的淺灰。金陽對特裡維爾，便是在喜歡和討厭之間徘徊著。”

“嗯……”銀墨歪著頭想了想，隨後說道，“陽陽少年時在荒星上差一點被流氓混混欺負，少年特裡維爾救了他。所以那個時候的陽陽是喜歡特裡維爾的。但是——現在的陽陽，不知道因為什麼，又不喜歡特裡維爾了……？”

“呵。”

看著銀墨迷糊的模樣，擎蒼雖是愛極，卻是不願他的小東西滿心想著旁人的事情，遂雙眼一眯，湊近到銀墨面前，眸色暗沉了幾分，低聲說道，“小東西，你的‘不討厭’，可是太過偏向喜歡了啊——”

聽見擎蒼帶著幾分危險的話，銀墨剛要開口解釋，“不——唔……”

努力掙脫擎蒼的溫柔陷阱，銀墨做著最後的掙扎，只是軟綿綿的聲音全無說服力，“爹爹，墨兒剛剛還說要去看望紅……嗯……”

最後的反抗宣告失敗，銀墨的雙手自然而然攀上擎蒼寬闊的肩膀，早已習慣了兩人之間親密的身子，不自覺弓起，尋求那片熟悉又令他時刻眷戀著的溫暖。

於是，房門之內，又是春光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