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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2悼亡者之瞳(龍族系列)》第25章
4.母親

  楚子航關閉了Panamera的引擎,車燈隨之熄滅,車庫里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中默默地坐了一會兒,重新換上黑色瞳的隱形眼鏡,而后打開了后備箱的門。后備箱里是他的網球服包,包里有一套還沒有打開的網球服。

  楚子航把身上的聯邦快遞制服脫了下來,換上了那套網球服,在鏡子前把頭發弄亂,就著水龍頭弄濕雙手,在地上沾了沾灰塵,在胸口抹了抹。這樣對著鏡子看來,他下午確實在網球場撒謊那個摸爬滾打了一番。

  他走出車庫的時候,草坪的隱藏式噴水管從地下升起,旋轉著灑水。已經7:30了,家里的草坪每天都是7:30準點噴水。

  楚子航直接穿越草坪走過,任憑水灑在他的褲子上,沒什么可在乎的,在這個暴風雨的夜晚,他回到家就該是濕透的。現在他只想走一條筆直的路線,用最少的時間進入客廳,而后去二層自己的房間。他剩下的體力不多了,大概還能支撐著走上幾百米,要慎用僅存的體力。

  客廳的燈亮著。但顯然“爸爸”不在家。“爸爸”不在家是個常態,確實那輛奔馳S級也不在車庫里,媽媽那輛寶馬倒是在,可是這個時候她不該正跟那幫阿姨在什么酒吧里喝那種滲紅茶和綠茶的威士忌,大聲說笑麼?

  楚子航推開門,媽媽裹著一床薄毯蜷縮在沙發里。這個女人總是這樣,睡相狼狽,昂貴的絲綢睡裙上全是皺褶,倒像是纏著一張抹布,開氣的地方整條大腿暴露在外面,那床薄毯卻被她抱在懷里,像是小孩睡覺喜歡抱個娃娃。

  屋里瑟瑟的涼,空調吹著冷風,溫度還是楚子航走前設的,可那是陽光熾烈的上午,現在是暴雨忽降的晚上,難怪這女人把毛毯抱得那么緊。

  楚子航經過沙發時停步,默默地看了她一秒鐘,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楚子航隨手扯了扯毯子,把她暴露出的身體蓋上,轉身上樓,直接進了二樓的衛生間。

  他輕手輕腳地把門插上,又檢查了一遍鎖,確認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而后他的唿吸突然急促起來,無力地靠在門上,一手夾緊腰間,一手把濕透的T恤扒了下來。右下腹上壓著一層層的紙巾,下面的傷口已經有點結痂了,但是一動又裂開,小股鮮血沿著身體一直往腿上流。他從吊柜里拿出醫藥箱,從里面找到了破傷風的疫苗、碘酒和繃帶。

  把那些被血浸透的紙巾一層層揭開后,露出了簡易包扎的傷口,簡易的程度令任何醫生都會驚悚得喊出來。“這簡直是胡來!”醫生們大概都會這么喊。

  確實是胡來,包扎傷口用的是透明膠帶,用在紙板箱上的透明膠帶,上面還可笑地印著生產企業的商標。楚子航咬牙,猛地撕掉膠帶,血汩汩地涌了出來,他立刻用衛生紙按上去把血吸掉,同時隔著衛生紙捏到了傷口里的東西。

  一塊尖銳的碎玻璃,大約有一寸長,全部沒進傷口里了。懸橋下墜的瞬間,他撞在了潤德大廈碎裂的玻璃幕墻上。爆血的時候,強悍的龍族血統克制了出血,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甚至讓他感覺不到疼痛,但隨后的虛弱感就讓這種疼痛加倍強烈。畢竟還只是個人類的身體。

  即使觸到那塊玻璃也痛得讓他面部扭曲,這東西就像是長在他的身體里了,是他的一塊骨骼,要拔掉它就像是拔掉自己的一根骨頭。

  他深唿吸幾次,抓過毛巾咬在嘴里,猛地發力……細小的血珠濺到了鏡子上,他把那塊沾著血污的碎玻璃輕輕放在洗手池的臺子上。

  他沉默了半分鐘,拔出玻璃的瞬間劇痛讓他脫力了,唯一清醒的只有大腦。更換了新的衛生紙后,他用一次性注射器抽出破傷風疫苗,注入自己上臂的三角肌里,他在二年級的“緊急救助”課上學過全套。然后他用酒精棉球直接擦拭傷口,雖然這無異于在傷口上再割一刀,所有家用的醫藥箱里沒什么比酒精更好的消毒液了。染紅了所有的酒精棉球后,傷口不再出血了。

  他把云南白藥軟膏抹在一塊紗布上,按在傷口上,以繃帶在腰間一圈圈纏好。

  他換上一件白襯衫,把下擺扎進皮帶里,這樣繃帶完全被遮住了。在鏡子里看上很正常了,只是臉上少了點血色,“爸爸”和媽媽大概都只會覺得他睡眠不好而已。

  他把染血的棉球紙巾、注射器、碎玻璃全部收入網球包里,抓過一塊毛巾把地下的血跡擦干凈,最后檢查了洗手間的每個角落,確認沒有留下任何哼唧。不知道什么時候他養成了這個習慣,在家里抹掉一切哼唧,在這個屋里生活的楚子航完全是另外一個人,跟卡塞爾學院沒有任何關系,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聽話、認真讀書、喜歡打籃球、不看電視、喜歡上網、偶爾玩游戲機、連喜歡的偶像都是所謂的“優質偶像”王力宏。有時候楚子航自己都覺得那樣一個人真是蒼白得像個紙人,可父母為他們擁有這樣紙人似的“優質后代”而相當自豪。

  而如果他們看見這些沾血的東西,大概再也不會自豪了,會覺得自己養了一個怪物。

  沒人喜歡怪物,即使怪物心里有很多很多的事,心理幽深綿長如一條古道,可是沒人會去探尋。為此你是否愿意換張蒼白好看的臉給別人看?楚子航拉動嘴角,蒼白【】

  楚子航拎出行李,檢查了護照的有效期之后下樓,臥室里始終有一只收拾好的行李箱和一個裝手提電腦的提包,任何時候都可以出發。

  媽媽還睡在沙發里,只是打了個滾,楚子航把毯子的四角掖好,坐在旁邊默默地打量她的臉,今天大概一整天沒出去玩,也就沒化妝,這樣看起來女人也顯得老了,眼角有細微的皺紋,一個年輕時太美的女人配上醉酒后的老態,會讓人覺得有點蒼涼。

  要想明白這樣一個女人就是自己的媽媽還真是有點不容易,記憶中她對自己最靠譜的就是把自己生下來那次,據“那個男人”說,那次她也想放棄來著,說生兒子會很痛吧?不如打掉算了。遺憾的是那時候她肚里的楚子航已經有八個月大,醫生嚴肅地告誡女人說這時候打胎純屬自殺,楚子航才得了小命。

  從楚子航開始聽得懂人說話,女人就把他抱在懷里念叨,媽媽生你下來可痛了,你要趕快長大了保護媽媽哦,下雨天說媽媽很怕打雷,要趕快長大保護媽媽哦,在她還去舞蹈團上班的時候每次回家都說,媽媽上班可辛苦了,要趕快長大賺錢照顧媽媽哦……媽媽可脆弱了媽媽可累了媽媽吃的苦可多了……

  因為媽媽那么不容易,所以家長會媽媽沒有來春游沒有人給他準備午餐下雨天沒人來接發高燒的時候……那時候媽媽倒是陪著他,只不過她對如何照顧發燒的小孩毫無經驗,所以既沒有喂藥也沒有喝水,而是摸著楚子航小小的額頭說,頭昏不頭昏?媽媽給子航唱首好聽的歌吧……

  從來沒有人對楚子航許諾以保護,而他從小覺得自己必須照顧很多人。

  雨打在落地玻璃窗上沙沙作響,楚子航靜靜地坐在媽媽旁邊。媽媽翻了個身,無意識地踹了踹楚子航,楚子航把被她掀翻的毯子重新蓋好。他并不擔心媽媽醒來,她一睡著就睡不夠絕不醒。早就不小了,總還是沒心沒肝的樣子,只知道和阿姨們一起喝酒、買東西、旅行、聚會,她的命太好了,以前有個男人護著她,后來又有個男人也護著她,兒子也不要她操心,足可以沒心沒肝地過一輩子。

  每個人的命都不一樣,命好的命壞的都不能回頭看。

  楚子航聽著雨聲,默默地回想第一次見卡塞爾學院的人。那也是一個雨夜,滿世界的沙沙聲,風冷得交人骨節一寸一寸地涼透,他打著傘站在麗茲·卡爾頓酒店的對面,面前的道路上沒有車來往,對面酒店的臺階下,一身黑色西裝的施耐德教授打著一柄黑色的大傘。楚子航看著他的眼睛,鐵灰色的,沒有一絲表情,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遠。楚子航忘記他們這樣對視了多久,終于在一次綠燈快要結束的時候,他踏步踩在雨水里,走向施耐德。

  “真有意思,很多年都沒有自己找來的人了。”施耐德看著停步在自己面前的中國男孩,“選擇卡塞爾等于選擇一種人生,你將不能回頭,你明白么?”

  “知道。”楚子航點了點頭。

  “那好吧,跟我來。”

  門吱呀一聲響,楚子航扭頭,家里的雇工佟姨拿圍裙擦著手推門進來。

  “子航,你要出門啊?”佟姨看著楚子航的行李。

  “嗯,學校小學期提前開課了,通知回去報到。”楚子航說,“夜班飛機。”

  “哎喲,怎么不給你爸媽說一聲呢,去那么遠的地方,全家吃個飯叫司機送送你嘛。”

  “昨天跟他們說了,爸爸今晚有應酬。”楚子航淡淡地說。

  他對此并沒有什么抱怨,早已經習慣了,“爸爸”是個永遠都有應酬的人,兩個星期內日程表都是排滿的。

  “你爸今晚跟土地局的人吃飯。”佟姨說,佟姨的意思是談批地的事,是大事,所以“爸爸”才沒有回來送他。

  “嗯,沒事。”楚子航說。

  他倒并不懷疑如果“爸爸”能騰出時間一定會安排請他吃個飯的,“爸爸”在業務上那么成功就是方方面面都應酬得好,應酬楚子航也應酬得很好,禮物禮數都不缺,叫人挑不出毛病來。但是楚子航覺得自己不需要被應酬,所以他故意在出發的前一天才說,那時候“爸爸”和土地局的見面已經改不了時間了。

  “嗯,沒事。”楚子航說,“佟姨,以后別讓我嗎在客廳里睡,會著涼。”楚子航皺了皺眉。

  “不是不是,她剛睡。”佟姨趕緊說,“她剛才在廚房搗鼓著煮東西,讓我去超市買蔥,我回來就看她睡下了。”

  “她煮東西?”楚子航愣了一下,“油瓶倒了都不扶”像是為自己老媽量身定制的俗語。

  “糟……她不會用火,廚房里別出事!”楚子航一驚。

  兩個人匆匆忙忙地跑進廚房,噼臉而來的是一股焦煳味,滿廚房的煙,抽油煙機也沒開,再濃一些煙霧報警器都要響了。楚子航一把關了煤氣閥門,把全部窗戶打開,煙霧略微散去,佟姨從煤氣灶上端下一口燒得漆黑的鍋,這只鍋屬于一套德國進口的不銹鋼廚具,每天都被佟姨擦得可以當鏡子用。

  “這都什么啊?”楚子航掩著鼻子,只看見鍋里一片焦煳,全部炭化了,看不清煮的是什么。

  大概是安妮阿姨又帶她去上什么時尚廚房的培訓班了,引得她對廚藝躍躍欲試。老媽不是第一次去上那種班了,一群垮著LV、Chanel、Gucci的阿姨被帽子高德頂著屋頂的大師范兒廚子教做菜,要么是“椰子蛋白帝王蟹配婷巴克家族阿爾薩斯灰皮諾干白”,要么是“虎掌菌青梅燒肉配吉歌濃酒莊皇室干紅”,回來就給楚子航演練,楚子航每次面對盛在骨瓷碟里的一堆面目模煳的物體,都會拿叉尖挑一小塊咬一咬后建議說,媽媽要不要你也嘗嘗看?

  老媽每次嘗完都哭喪著臉說,上課時候我做的分明跟這不是一個東西!楚子航很理解為什么完全不是一回事兒,有人把菜洗凈備好,有廚師站在你后面告訴你多大火煎幾時要翻幾次,就算是小區外面賣肉夾饃的陜北大爺也能做出地道的法國菜來。

  “我明白了,你媽在煮面!”佟姨一拍大腿。

  楚子航一愣。煮面?這次是什么?“上湯蒓菜松茸意粉配雷司令白葡萄酒”?這道好像上次失敗了之后老媽就發誓再也不做了啊。

  “下馬餃子上馬面,你媽是煮面給你吃。”佟姨說,“她是陜西人不是么?”

  楚子航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因為里面極深的地方有一小塊地方微微顫了一下。他扭頭看廚房的中央島,用來準備沙拉的不銹鋼面板上散落著面粉,橫著一根粗大的搟面杖……難怪叫佟姨去買蔥,原來是吃面啊,下馬餃子上馬面,臨出門要吃碗面條再走的。

  難怪她今天沒出門,楚子航默默地想,還以為是因為下雨了……他下意識地從鍋里撈了一根焦黃的面條塞進嘴里,那股可怕的味道嗆得他猛咳了幾下,鼻孔里一股焦味,好像是剛給人當煙囪使過。

  “吃不了了,還是倒掉吧。”楚子航輕聲說。

  他默默地洗手。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想起那個男人來,每次想都覺得那個男人的一生很扯。嘴里永遠說著“我其實只會開車”這樣的話,可直到最后才暴露出那種可怕的血統。其實如果使用那種血統,很多東西都會唾手可得,那種凌駕于世人之上的、殺人如斬芻狗的血統。

  當你掌握了輕易把一個個體毀滅成灰的力量,還會真的在意它的存在么?可那個男人還是那么喜歡媽媽。隱藏起血統來,伏低做小來討媽媽開心。

  卡塞爾學院從入門課起就不斷地講“血之哀”,所有混血種所以會自發地走到一起是因為血統導致的孤獨,你的能力你的血統都不容于世,只能彼此擁抱著取暖。

  即便你所做的事情對于人類很重要,但你不是個真正的人來,你是個異類,你真正的同類在世界上稀少如晨星。當你選擇了卡塞爾的路之后你就不能再回頭看,因為這條新的路出現之后,舊的路就消失了,當你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你就再也不能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渾渾噩噩地生活。

  你的世界里巨龍昂首矗立在荒原的中央,世界在黃金色的龍瞳里是完全另一個模樣,你的一個念頭都能改變世界的規則。

  可為什么還會在意這種小小的溫柔呢?貪戀著和一種叫“家人”的人一起過的、凡俗的生活。

  還是想要有個狗窩一樣的地方可以回去……

  “佟姨,記得提醒我嗎每天喝牛奶。”楚子航打開冰箱,取出一盒牛奶給佟姨看,“就買這種三元的低脂奶,其它的她不喝,要加一塊方糖,微波爐打到低火熱五分鐘,碰到她胃不好的時候就得改喝酸奶,酸奶不加熱,加糖還是照舊。每晚睡前看著她喝下去。”

  他熟練地把牛奶準備好放進微波爐里,定了時間,“熱好等五分鐘,叫她起來喝。”

  “知道知道,跟以前一樣嘛。”佟姨說。她有點不太明白楚子航這個習慣,每次出國前都把這套程序重講一遍。楚子航不在家的時候都是佟姨熱牛奶,這套程序早就熟練了。

  “車我會停在機場的停車場,車鑰匙和停車卡我塞在手套箱里,叫家里司機帶備用鑰匙去提回來。”楚子航說,“我走了。”

  “牛奶海沒熱好呢……子航你一會兒跟你媽說一聲……”

  “我不太習慣跟人道別……”楚子航頓了頓,“反正寒假還會回來。”

  他擦干了手,拎起旅行箱,消失在門外的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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