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身份

　　「將軍。」

　　將昏迷的希爾維婭穩穩接住，我對面前一臉驚愕的彼亞吉歐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再次鳴謝淺淺那不裝方向盤的思考回路。

　　「混蛋！」

　　彼亞吉歐幾乎將嘴脣咬出血來，他最強力的靈裝已經在和淺淺的時間對抗中化為了歷史的塵埃，而周圍的幾名羅馬教徒明顯也不是我們的對手，當最後能夠威脅我們的人質也被救走之後，這個狂傲的神父突然發現，絕境竟然到來的如此之快。

　　「異教徒的猴子！將天使交給我們，或許主還能饒恕你們的罪過！」

　　華服的神父將手指節捏得發白，對我們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說話能代表耶和華？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聲稱自己就是上帝？」

　　「胡說！你怎能如此扭曲一個虔誠信徒的信仰，」彼亞吉歐慌忙地大叫起來，對於一個狂熱的信徒而言，這樣的攻擊往往比任何輿論壓力都要致命，然後他便突然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對我們展露出了扭曲的笑容，「好吧，異教徒的猴子們，我承認你們現在佔據了上風，但你們以為自己就真的贏了麼？！」

　　「好好想想這裡是哪裡！這裡是亞德里亞海女王號！在它的身邊有整整一百艘護衛艦組成的龐大艦隊！你們很強大，但你們覺得自己能對抗這樣龐大的軍隊嗎？只要你們敢輕舉妄動，哪怕是將整艘戰艦陪葬，我也會與你們同歸於盡！」

　　我一挑眉毛：「沒想到你還是個不怕死的主。」

　　「為弘揚主的榮光而犧牲此身，正是我等教徒最大的心願。」

　　彼亞吉歐將雙手交握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十字之後虔誠地說道。

　　「可惜我不打算給你殉教的機會了。」

　　話音落下，整個房間突然微微震顫了一下，然後伴隨著轟然爆響的轟鳴聲，構成房間的巨大冰塊一瞬間土崩瓦解，化為漫天飄散的水花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不過都被我們張開的能量屏障給阻擋開來。

　　希爾維婭已經在我們手上，還有什麼顧忌？

　　「這是……你竟然……」彼亞吉歐驚慌四顧，入目之處竟然是一馬平川的甲板和夜空下的海水，以及不遠處層層疊疊圍繞著的冰之戰艦——整個亞德里亞海女王號的上甲板區域已經因魔力中斷而徹底還原成了水，此刻正如洪水中的湍流一般沖刷著原先的下層甲板區——嗯，現在是上層甲板區了。

　　「看看，那裡是你的艦隊，我承認，他們相當壯觀……」

　　小心地扶著希爾維婭，我空出的手隨意地指著四面八方包圍著的護衛艦，後者此刻已經發現了這邊的異常（好吧，整個旗艦從三層花園海景房被從上到下炸成了窩棚，這異常實在太好發現了），正在逐漸調轉船頭，並且將它們的武器轉向這邊。

　　「可惡的異教徒……」

　　彼亞吉歐從懷中摸出了一張寫有符文的小卡片，臉上帶著瘋狂的笑意。

　　「我承認失敗，你們確實阻撓了羅馬正教偉大的淨化儀式，但你們今天絕對跑不掉了！女王艦隊將會把你們和這艘旗艦一起，徹底埋葬！攻擊！」

　　我還以為你要喊向我開炮呢，白期待半天。

　　「女王艦隊？」我打了個響指，「這裡好像沒什麼船嘛……」

　　無形的精神力橫掃海面，毫無阻礙地侵蝕了每艘冰之戰艦的每一個角落，然後將維持它們冰凍狀態的魔法能量完全凍結。

　　這一幕的場景是壯觀而短暫的，或許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人類將永生難忘這一切，羅馬正教在數個世紀以前建立的最強兵器，龐大的女王艦隊就在這一刻化為了歷史，數百艘寒冰戰艦同時失去了它們賴以維持形體的能量，體內發出了滾滾悶雷一樣的低聲轟鳴，然後在自身的重量碾壓下，一瞬間如同盛滿水的魚缸炸裂般，迸發成無數晶瑩的白色禮花。

　　巨大的水聲轟鳴著，以萬噸計的上百艘冰之戰艦同時解體，在這片剛才還沉靜的公海上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假如不是我及時抽走了海面下暴動的水流動能，恐怕僅僅是激烈震盪的海水都足以將所有的羅馬教徒全部殺死。

　　眼角的餘光中，天草十字悽教的人此刻也按照計劃浮上了水面，開始搶救那些落水的羅馬教徒，但願他們帶來的繩索夠用——將這些羅馬教徒救上來可不是白救的，有時候一批俘虜將比任何攻擊都更能對敵對勢力造成致命的打擊，經此一役，羅馬正教的人應該會老實一下吧？

　　我拍了拍手，將已經陷入痴呆的彼亞吉歐喚醒，說道：「我知道這些都是寶貴的文化財寶，不過它們有礙市容，將其順手毀滅應該不會對貴教派造成什麼困擾吧？」

　　「你……你們……」華服的中年神父渾身顫抖著，一步一後退地指著這邊，「你是魔鬼！你絕對是地獄來的魔鬼！主的榮光一定會……啊！」

　　剛剛衝出去的白色身影，正是早已經摩拳擦掌了半天的潘多拉。

　　即使以我的眼力，也只是大約看清了潘多拉一共在對方渾身上下的每一個關節上敲了一拳，在響成一片的脆響中，彼亞吉歐就彷彿被卡住了嗓子的公鴨一般翻著白眼嘎哦了一聲，然後便渾身飈血地橫著飛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稍稍緩解了體內暴力因子的小蘿莉才捏著拳頭回來，一邊嘟囔著：「誰讓你說哥哥壞話……」

　　至於不遠處從一開始就打了半天醬油的那幾個羅馬教徒，現在已經相當自覺地蹲在地上圍城了一個橢圓形，姿勢比老電影裡的偽軍還正規。

　　耳邊風動，一個矯健的身影跳上了這艘旗艦的甲板，氣喘吁吁的建宮扛著他那把燒火棍……咳咳，焰形劍出現在我們身邊，然後用看怪物的目光上下掃視我們幾個。

　　「雖然女教皇不斷地向我們強調你們的強大，但沒想到……學園都市的能力者竟然能達到這樣的水平嗎？」

　　我回頭看了這個不良打扮的代理教皇一眼，聳聳肩說道：「我們不是學園都市的能力者，只是為了救回一位朋友才過來的，神裂應該知道這事……她怎麼什麼都沒給你們說？」

　　建宮臉上有些尷尬：「這個……嗯，這個女孩就是你們的朋友嗎？」

　　我看了看可能是某種短時間魔法的作用仍然陷於昏迷中的希爾維婭，點點頭：「嗯啊，羅馬正教忒不懂事，我過來替天行個道——就這樣了，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給你們好了，我們還要跟夥伴回合呢。」

　　建宮表情僵硬，四下打量著浮冰遍佈的海面和至少四位數的落水人士，然後嘎地一聲，果斷地抽了過去。

　　靠近海港處的一個小旅館中，我們找到了已經安頓好的林雪和維斯卡，就在我們忙著上陣殺敵強拆人家戰艦的時候，這倆主已經在小旅館裡玩了一個多小時的撲克了，當然，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林雪在仗著自己的能力欺負妹妹，小維斯卡是披著一身印第安服飾一般的小紙條衝出來迎接我們的。

　　「歡迎歸來大英雄們，」林大小姐抓著大把的撲克牌和從維斯卡那裡坑蒙拐騙過來的棒棒糖，沒一點正形的樣子，「誒？希爾維婭這是怎麼了？」

　　我將昏迷的銀髮女孩扶到床上，小心地將她平放好，才長出一口氣說道：「可能是羅馬正教的人給她施加了催眠之類的魔法，阿賴耶說沒什麼大礙，過一會就醒過來了。」

　　「哦，那就好。」林雪也跟著鬆了口氣，而淺淺則輕柔地彎下身子，小心地撫開了希爾維婭額前的銀色髮絲。

　　維斯卡剛在潘多拉的幫助下將自己全身的小紙條清理乾淨，這時候也好奇地湊了過來，雖然聽我們提起過好多次，但事實上，現在才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個讓我們如此興師動眾的人類女孩，由於並非值得重點關注的特殊目標，希爾維婭的資料並沒有給我們共享給帝國資料庫。

　　貓瞳的小女孩走到床前，僅僅看了一眼，便突然渾身僵硬起來。

　　「維斯卡？」

　　我立刻感到了妹妹情況的異常，關心地問了一句，但後者彷彿完全沒有聽到的樣子，仍然愣愣地站在希爾維婭身旁，渾身僵硬，然後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抓住了我的衣角，我能感到，維斯卡的小手正在發抖。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舉止異常的維斯卡吸引過去，良久，後者終於遲疑著緩緩開口了：

　　「貝拉維拉……姐姐？！」

　　我們面面相覷，維斯卡認識她？

　　不對不對，面前的女孩應該叫希爾維婭才對，那個貝拉維拉是誰？話說維斯卡在她的瘋癲時代還有自己認識的人嗎？

　　「艾澤拉斯。」

　　就在我們大惑不解的時候，潘多拉突然低聲開口了，然後一些早已經被我們忘乾淨的信息便在潘多拉的輔助下重新出現在我們的腦海中。

　　貝拉維拉——墮落使徒貝拉維拉！

　　那是在艾澤拉斯世界對抗墮落聯盟的時候，陰謀毀滅艾澤拉斯世界的三名墮落使徒首領之一，當時我們曾與其中一人交手並最終消滅了對方，但另外兩人卻始終沒有露面，而且在最後還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撤離了艾澤拉斯，撤離的兩人一個被維斯卡稱為「老實人奧卡姆」，而另外一個的名字，就是貝拉維拉！

　　「維斯卡，你確定？」

　　知道此事事關重大，連林雪都一下子嚴肅起來，而潘多拉更是瞬間換上了戰鬥裝備，假如對方真是墮落使徒的首領，恐怕下一瞬間整個威尼斯就將在她的手中化為一片火海——對這個小丫頭而言，只要是為了消滅深淵爪牙，讓多少人陪葬都是值得的。

　　維斯卡此時已經稍微恢復了鎮靜，但仍然緊緊地抓著我的衣角，她再次湊上前去，認真看了看希爾維婭的容貌，然後將一根手指放在對方的額頭，立刻我就感到一種奇怪的感覺橫掃過了整個房間。

　　能量真空——除了我們所固有的精神力之外，這房間裡所有的能量在剛才的一瞬間都消失了個一乾二淨，甚至連潘多拉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這種感覺我有過一次，就是第一次和史提爾見面之前，他們試圖用占星術來尋找天使下落的時候，當時也發生了一次類似的能量真空——也就是說，當時那種奇怪的現象，也是因希爾維婭的力量？

　　我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混亂，大量看似已經從迷霧中清晰起來的線索卻又毫無規律地交纏在一起，明明都是能讓人猜到什麼的東西，交織起來卻讓人愈發糊塗。

　　維斯卡肯定地點點頭：「沒錯的，這種能量只有貝拉維拉姐姐才會有的！而且她身上……有貝拉維拉姐姐的感覺……」

　　而且聽維斯卡的口氣，在她為墮落使徒效勞的時候，和這個「貝拉維拉姐姐」的關係似乎並不一般？

　　也幸好是維斯卡語氣中的親切，潘多拉才沒有第一時間將床上躺著的銀髮女孩轟殺成渣，要知道，潘多拉冷靜下來的時候可是很少的。

　　「唔……頭好暈啊~~~~」

　　正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希爾維婭身上的昏睡魔法也終於失去了效果，銀髮女孩微微皺起了眉頭，含混不清地嘀咕了一句，然後似乎是感覺到了周圍的陌生人氣息，身子微微一縮，緩緩張開了眼睛。

　　「呃誒……」希爾維婭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將視線固定在有過一面之緣的林雪和我身上，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啊……是陳俊先生——還有你的女朋友啊——我們又見面了呢……唔……天已經黑了嗎？為什麼我會躺在床上呢……」

　　依然是這樣慢悠悠的語氣，讓人替她著急的說話方式，以及始終和現實世界使用兩條時間軸的思維速度，當希爾維婭清醒過來的一瞬間，我就覺得那個藏身在陰謀中的貝拉維拉黑影猛然間支離破碎了。

　　等等！你別又閉上眼睛呀！！給我解釋一下！那個女朋友什麼的你為什麼印象這麼深刻啊！你覺得現在旁邊這個正在跟我比劃詠春的瘋丫頭可能是我的女朋友嗎？喂喂喂！淺淺淺淺別咬啊！掉血了，真的在掉血啊！

　　希爾維婭一句不經大腦的話讓我們頓時陷入了瞬時間的混亂中，尤其是我——我都快讓兩個抓狂的女孩給打穿越了！

　　超人之間打架，那都是直接下狠手啊，淺淺都照著我大動脈咬下去的。

　　「搞什麼嘛，原來是場誤會。」

　　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淺淺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道，一邊小心地幫我撫平牙印，我則滿臉悲憤地跟林雪抗議：「我說你這瘋丫頭，這時候你不幫忙解釋為什麼也跟著動手啊！？」

　　林雪臉上帶著還未退去的紅暈，兀自嘴硬：「哼……我不是打完幫你解釋了嘛。」

　　「啊拉——陳君還真是生活在幸福之中呢……」

　　希爾維婭困惑地看著我們的日常鬧劇，突然微笑著冒出這麼一句。

　　你哪隻眼看到一個險些穿越的傢伙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啊？剛才我可是差點都聽到故去的奶奶在河對岸的親切呼喚了啊混蛋！

　　「貝拉維拉姐姐！」

　　維斯卡輕輕地在一旁叫道，讓床上的銀髮少女奇怪地轉過臉來：「你是在叫我嗎？」

　　「貝拉維拉姐姐！你不認識我了？7535啊，當時是你一直在照顧我的啊！」

　　維斯卡臉上帶著困惑的表情，一邊急忙提醒著面前女孩自己的身份，但從希爾維婭臉上愈發困惑的表情可以看出來，後者完全沒有對應的印象。

　　「抱歉，你可能是認錯人了——」希爾維婭慢悠悠地搖著頭，露出治癒性的微笑，「我的名字叫希爾維婭，是學園都市從小收養的孤兒，雖然沒有過去的記憶，但我有全套的身份證明哦……另外，我在學園都市有一家小小的飾品店——小妹妹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看看呢……」

　　潘多拉突然一聲不發地走上前去，然後伸手抓住了希爾維婭的胳膊，肉眼可見的淡藍色光暈沿著後者的手腕遊走了向她的全身，而當事人卻僅僅是帶著好奇的表情看著這一幕，完全沒有害怕的意思。

　　掃描完成，潘多拉通過精神連接對我們說出了她的檢查結果：「高純度的能量轉物質聚合體生命，有極為明顯的希靈科技痕跡，雖然被修改的地方相當多，但仍保留了大量希靈使徒的特徵，體內未發現深淵能量殘留，懷疑是類似珊多拉姐姐那樣已經與自身同化，異常的是除了這樣的身體之外，目標個體完全沒有任何屬於希靈使徒的識別信息，也沒有任何特異性能量波動，假如不經過深層掃描的話，她的外在表現和普通人類完全相同，我一開始的時候也被騙過去了。」

　　希靈使徒……

　　我定定地看著正帶著溫和的微笑向維斯卡介紹自己小店的希爾維婭，面前這個遲鈍笨拙的傢伙，是個希靈使徒？

　　而且，還是曾經讓我們頭大如斗，連續伏擊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墮落使徒首領？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個，希爾維婭，」淺淺小心翼翼地湊過去，「你真的不認識這個小丫頭？」

　　維斯卡也立刻配合地湊上去，在希爾維婭面前晃啊晃的。

　　「不認識呢——」希爾維婭搖搖頭，「啊，難道你們是我在接受最後一次手術之前認識的朋友嗎？所以在跟我開玩笑嗎？呵呵……抱歉啊，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啊，對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哦，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呢？我記著，自己好像是被幾個不認識的人叫出去，然後……」

　　銀髮的女孩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慢悠悠的樣子，卻讓我的心一個勁地往下沉，貌似原本以為最簡單的一次碎片回收任務，現在已經變得空前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