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獵

　　五十一人，這並非確切數字。

　　另外幾個傢伙是小四跟白頭佬看不見的，在紅旗的感知中，他們就像刀光凝成的影子，虛幻表象下掩藏的卻是鋒銳危險的本貌。這種潛行能力似曾相識，斯科特身邊的影部護衛讓紅旗至今印象尤深。

　　很久以來，他一直在等這一天。

　　走出監獄走出大戈壁都不是問題，那個什麼經理人無疑代表了石匠商會——照塔羅方的一貫態度，就算要在他眼皮底下對付自己，最多也是由為了懸賞鋌而走險的傭兵來動手。今天那些影子卻出現了，這意味著什麼？跟商會達成妥協顯然不像，因為沒必要繞這麼大圈子。難道他們終於失去了耐心，想要連那經理人一起幹了？

　　紅旗唯一確定的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既然對方加了注，那麼洛基監獄這塊容身地已再無價值可言。事實上對紅旗來說，如果冰種黑曜石的產量還是跟以前一樣，又或者另有一條新礦脈，他倒是不在乎再呆下去。畢竟黑曜石催生進化芽的過程，比殺人快得多。

　　一群斑點豺從岩石後躥出，最前面那頭足有花豹大小，嘴裡叼著只鮮血淋漓的跳貓，縮成一點的眼瞳中儘是野性光芒。它們毫無知覺地從紅旗身邊走過，直到最小的一頭幼崽突然悲鳴倒下，鮮血濺得滿地都是，這才全都豎起了背毛，發出淒厲吼聲。

　　「什麼聲音？」兩公里外，斯圖頓了頓腳步。

　　「這鬼地方野獸多得要命，管它是什麼！」副手喘息著回答。全套單兵裝備超過三十公斤，一路追蹤下來，隊伍裡的每個人都已是汗流浹背，精神卻依舊十足。

　　團員的士氣同樣在感染著斯圖，每次想起那筆佣金，他都禁不住會全身湧起熱流。這感覺就像是少年時代第一次接觸異性赤裸的身體，激動和期盼混雜，就連呼吸都如同火燒。「血天使」團剛從北大陸歸來不久，這次遠行源於一樁任務委託，足足耗去了幾年時間。能活著從那片蠻荒之地走出，無疑是老天最大的恩惠，「血天使」團以折損大半人手為代價完成了任務，斯圖卻並不後悔。作為團長，他自然知道信譽對於傭兵來說意味著什麼，更何況這次帶回的並不僅僅只有命，還有在他看來極具價值的情報。

　　價高者得，向來是傭兵唯一恪守的利益準則。然而斯圖還沒來得及賣出情報，就被找上門的幾個傢伙帶來了這裡。洛基監獄跟石匠商會的名頭，斯圖自然是聽說過的，然而佣金的數目卻讓他很難說出「不」字。圈子就那麼大，回來這段時間已足夠讓他知道一些應該知道的事情，譬如為了這一單的任務目標，已經有多少同行失手折戟，但斯圖還是決定賭一賭。

　　既然入了這個行當，斯圖不認為還有多少選擇餘地。那幾個陰森森的僱主代表從未表明過身份，付過定金後連話都很少說上一句，他們身上散發的能力波動讓傭兵們或多或少都感到了不安，進入天狼星森林後的潛行方式，更彷彿暗影之蛇，令人心生畏懼。

　　斯圖則表現得毫不在意，富貴險中求，水越混才越適合在兩大勢力的夾縫中摸魚——他還沒蠢到猜不出僱主到底是何方神聖。有這些人在，行動應該會順利得多，而「血天使」團唯一需要扮演好的，不過是別人手裡的槍罷了。

　　粗中有細的傭兵團長默默思忖著，魁偉身軀彷彿一座山，一道嶺，全身披掛的火器彈藥在行進中不斷摩擦，發出細微響動。察覺到身邊副手投來異樣目光時，他轉過頭，瞪了對方一眼，「怎麼？」

　　「你身上是什麼……」副手的聲音有點發顫。

　　斯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不知何時印在腰側的兩個血手印，頓時也變了臉色。沒過多久，一陣鬼哭般的獸吼從四面八方響起，傭兵們紛紛拉動槍機，茫然環顧林間。

　　幼豺血腥味引來的是整個豺群，超過400頭變種掠食者組成的恐怖軍團，足以讓天狼星森林中的任何大型猛獸退避三舍，眼下也同樣讓「血天使」傭兵團人人膽寒。豺性最為鍥而不捨，獵殺能力向來跟數量多寡成正比，此刻更像是瘋了一般，在彈雨中蜂擁而上，撲向人群。

　　幾名影部護衛脫離了潛行狀態，卻沒有出手，而是向遠處高速掠出。他們已經捕捉到那個一閃而過的氣息，壓根也沒在意傭兵陷入的困境。

　　追到那處古堡，新的能力波動出現在了前方。影部護衛戒備著慢慢逼近，過了吊橋，隨即看到了三個糾纏激鬥的身影。狼人的一隻前爪已被砍下，費斯南正跟奧麗維亞展開最後攻勢，卻被突如其來的參戰者打亂陣腳，連中數枚「暗影之刃」後，奧麗維亞口吐鮮血頹然倒下。

　　「你們敢向石匠商會的人下手？！」費斯南死死地盯著幾名影部護衛，從對方介於戰士和念修之間的特殊能力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塔羅公司要打破公約了嗎……還是你們根本不知道開戰意味著什麼？」

　　「做生意的，是不是都像你這麼多話？」影部護衛中的頭領冷冷反問。

　　瀕臨脫力的費斯南沒能撐過半分鐘，就倒在了奧麗維亞身邊，顱腦內部被「影蛇穿刺」攪成了一團稀泥。狼人看著這幾個人類慢慢走到奧麗維亞身前，補刀，似乎有點無法理解。它已經連站都站不住，後足在血泊中直打滑。

　　「把這頭蠻牙帶回去，要活的。」影部頭領簡短下令，冰冷的眼眸深處有著掩飾不住的亢奮。

　　「那小子怎麼辦？」一名影部護衛問。

　　頭領皺了皺眉，感應了一下週遭空空蕩蕩的林地，「他大概是想靠這頭畜生拖住我們的腳步，你們留在這裡，我去追……」

　　「追」字剛出口，豺群與傭兵團鬥殺的方向忽然變得死寂一片，再沒半點響動。憑著火器和實力，傭兵們解決豺群應該是不成問題的，這會兒在感知中，這批人的能力火種卻已全部湮滅。

　　從那處林帶慢慢走來的，是個戴著金絲眼鏡的老頭，穿著白大褂，身邊跟了個鐵塔般的黑人。

　　「偶爾出來走走，感覺還真他媽的不錯！」沙克博士挖著鼻孔，惡狠狠地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