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瘋狂
雙子大樓的監護室中,身材婀娜的女護士剛準備換藥,就被斯科特揪住了頭髮,按向胯下。
很快,有點失態的董事先生平靜下來,在潮湧般的快感中吐出一口濁氣。
那場爆炸讓他心有餘悸,同時也憤怒不已。人的身份地位跟謀略眼光都是成正比的,他向來不認為在底層苟活的雜碎能奢談頭腦,但這次卻被一個死到臨頭的老礦工,在眼皮底下耍出了花樣,讓牢牢捏在掌心裡的遠東小子逃了,
斯科特覺得自己過於大意了,正如進化者之間的對戰,在沒有全力以赴的前提下,高階不是不可能死於低階之手。
當然,這只是比方。事情還沒到那種地步,還有挽救的餘地。
族群血統不同,往往進化者的天賦能力也會不同。這塊大陸上生存的並不僅僅只有白人,多年前斯科特曾下令剿滅過一個異民部落,讓部落裡的孩童眼睜睜地看著家人被殺,最終部分孩童因情緒刺激引發了基因變異,成為塔羅公司的活體研究對象。
早在戰前年代,就有過類似於此的例子,譬如年輕的母親在車禍中激發潛能,掀開幾噸重的汽車救出嬰兒。斯科特對紅旗也順便用了這一手,效果卻似乎適得其反。
那塊曾充當襁褓的殘破旗布,已經被送去總部。斯科特決定等腿傷再好點,就立即回去召開圓桌會議,申請塔羅懸賞令——在沒被榨出最後一滴油之前,遠東小子就算是變成一隻老鼠,也逃脫不了注定的命運。
想起瘸傑剋死前的種種掙扎,斯科特厭惡地皺眉。看著此刻正在胯下做著吞吐動作的陌生異性,斯科特想起的卻是或許正在家中跟男寵尋歡的沙曼,低吼一聲到了噴發的臨界點。
護理室的門在此時被撞開,這個節骨眼上讓人打斷無疑足夠敗興,斯科特卻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衝進來的隨從,一把推開女護士,「什麼事?」
「割喉島傳來消息,少爺……少爺死了,我剛通過天網確認。」那隨從顫聲說。
斯科特怔住,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怎麼死的?」
「是那遠東小子干的。」隨從以為在這個蒼白無力的回答之後,自己就會立即走上人生的末路,全身都發起了抖。
斯科特沉默了許久,狹長的眼中沒有悲哀,也沒有怒色,最後只淡淡開口說:「請雷洛將軍來見我。」
雷洛這時卻不在雙子大樓,那名冷如冰霜的秘書小姐只告之隨從,割喉島正處在戰事狀態,劍騎團傷亡慘重,將軍親自過去查看局勢了。
「這算是在逃避責問?我們少爺死在那裡,居然連個動靜都沒有,你們的人都是他媽的廢物嗎?」隨從暴跳如雷。
「不是只有你們少爺死了,誰都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女秘書盯著他,自動筆在指間轉了幾圈,慢慢停下,「至於劍騎團的人是不是廢物,你現在就可以試一下。」
聽到回報後,斯科特仍舊保持著磐石般的鎮定,「你們去割喉島,立即動身。記住,到了那裡不要跟劍騎團的人起衝突,把我兒子帶回來就行。」
第二天,幾名進化者帶回了阿格里尤的屍身,不久之後,他的頭被人端端正正地擺在了雙子大樓門前。
斯科特的兩條腿都在爆炸中傷到了筋骨,他原本不想被推著回總部,讓那幫老傢伙看笑話,但他現在想不透能夠做出如此挑釁的遠東小子,背後到底有著怎樣的力量在撐腰。安排在阿格里尤身邊的人一個都沒活下來,他們究竟栽在誰手上,並不好說。
或許只有倒吊人能給出答案。
越野車隊很快馳出黃金城,在荒野上捲起一路塵煙。塔羅總部所在的風暴城堡遠在幾百公里以外,行程漫長而崎嶇。斯科特在車廂中沉思著,獨子的頭顱正放在他身邊座位上,雙眼圓睜不閉。
所謂復仇無非是恐懼的伴生物,人們因失去而恐懼,並變得瘋狂,直到被時間沖淡一切,才會再次發現生命的珍貴和美好。維持呼吸是件奢侈的事情,斯科特並不認為繼續呆在黃金城,遠東小子就會找上門來。
除了巨大龐然以外,形容風暴城堡最貼切的詞彙,無疑就是森嚴。
這座位於南大陸中部的鋼鐵堡壘,是整個塔羅公司的心臟。城堡周邊不存在流民聚居地,最尖端的軍事科技在這裡被武裝到每一個士兵身上,紅外電眼無處不在,城堡巨門外的鐳射炮塔彷彿戰神之矛,所有進出車輛都要經過嚴密盤查。
越野車隊開進城堡時,身著能量裝甲的警衛隊長例行公事,並歉意向著斯科特敬禮。後者擺了擺手示意無妨,同時升起車窗。停在出城哨卡前的那輛標有白十字噴漆圖案的廂式貨車,正不斷散發出腐臭氣息,讓他很是反胃。
天知道那些終年不見陽光的瘋子,又折騰了什麼東西出來。
圓桌會議的召開不算順利,半數以上董事會成員都不認為有發起懸賞令的必要,只有少數人站在了斯科特這邊。回到家後,斯科特獨坐了很久,沙曼在臥房裡的浪笑聲讓他心煩意亂。
倒吊人那邊過了一週才有回音,母體智腦沒有直接給出運算結果,而是從影部調了一隊高階護衛來到斯科特住處。
斯科特先是驚疑,跟著冷笑。他沒想到就連倒吊人也會跟著發瘋,這裡是風暴城堡,是整個大陸最固若金湯的防禦體系之一,誰能在這裡對自己不利?
得知阿格里尤的死訊後,沙曼難得的消停了一段時間,每天最多去打打基因美容針,偶爾還會為斯科特燒上幾個小菜。影部那些護衛當中著實有些高大英挺的年輕人,沙曼卻始終沒有要勾搭上手的意思,這讓斯科特多少感到了一點驚訝。
日子一天天過去,影部護衛並未撤走。斯科特忙於在董事會處理事務,有時甚至會忘記這些鬼魅般的傢伙還在家裡。劍騎團方面一直沒有關於遠東小子的消息傳來,搜捕毫無進展,雷洛的消極態度讓他惱怒不已。
即便身為董事之一,斯科特還是費了不少心思才讓審判所的傢伙點了頭,答應跟進此事。有了他們幫忙,斯科特這才定心,著眼於另一個方面。
沙曼在得知他準備再生一個孩子,並且不是以試管嬰兒的方式時,大哭大鬧了一場。她清楚斯科特在某些方面保守且古板,生育機會肯定輪不到自己。
「培養室裡走出來的處女是很乾淨,可我更想讓你成為孩子的母親。」斯科特輕描淡寫地安慰她,隨後下令處死了那幾名男寵。
這是沙曼第一次從這個男人嘴裡聽到帶著溫情的言語,也是第一次發現他的鬢角有了白髮。
半年後。
打美容針成了沙曼唯一剩下的習慣,每次輕撫著渾圓的肚腹,她都忍不住希望寶寶早點出生,好看見漂漂亮亮的自己。所有認識她的人,如今都會驚嘆於母性力量的偉大。這曾經濫交無度的蕩婦,已完全脫胎換骨。
斯科特很反感沙曼總往研究院跑,即使美容針劑不存在任何副作用。他認為那些披著白大褂的瘋子看著像人,實際上根本不是,哪怕剛從血肉沼澤中爬出來的食人魔都要比他們干淨一萬倍。
但他還是沒有明確阻止,現在的沙曼總讓他不自覺地心生憐惜,想去盡力滿足對方的一切要求。有時候斯科特會覺得自己變得軟弱了,而這份軟弱喚醒的是另一種活著的感覺。
他雖然警惕,卻難以抗拒。
在研究院大門前,沙曼又一次看見了那輛標著白十字的貨車。密封的鋼製箱櫃正被陸續抬上車,有些微微晃動著,透出沉悶的喘息聲,她能看到一些滿是血絲的眼球在透過風孔向外張望,不由往後退了幾步。
那股屍體般的腐臭氣味令她一陣乾嘔,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不要緊吧。」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很清澈的聲音。
沙曼轉過頭,看到了他。
那是個遠東少年,黑色頭髮,黑色的眼,身上的粗布衣服帶著編號,眼神跟聲音一樣清澈。
風暴城堡只有外來勞工才會穿這種衣服,他們每個人都配著臨時身份卡。沙曼曾經見到過勞工因為丟了身份卡,而被衛兵格殺勿論,當時她只覺得好玩,現在回想起來,卻似乎有點可憐。
「沒事,謝謝你。」沙曼笑了笑,撐起腰身,驟發的胎動讓她一陣頭暈眼花。她有點後悔沒帶那些渾身透著寒氣的影部護衛出來,再怎麼說,總要比現在自己走不動路的好。
「我的活快幹完了,車要到晚上才走,要不我扶你吧,別讓那些衛兵找我麻煩就行。」那少年說。
沙曼猶豫片刻,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更好的選擇。
「我聽說研究院運出去的,不是死人就是怪物,那味道真讓人難受。你怎麼來這裡幹活,不嫌髒嗎?」半途上,沙曼問道。
「得養家。」
「真不容易,家裡還有什麼人啊?」
「有個老爹。」少年微笑著,想了想,補充說,「還有個姐姐,比你年紀小。」
沙曼看著他的模樣,不由地溫暖起來,「你的姐姐,是不是也很好看。」容貌向來是她自傲的地方,自然而然就這麼問了出來。
「她以前是很好看,現在我不知道,她死了。」少年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