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33節 黎明之前

　　瓦倫汀娜目不轉睛的盯著尼奧。

　　尼奧感受到了瓦倫汀娜的注視，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忙著手頭上的活計。

　　瓦倫汀娜仍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尼奧。

　　尼奧放下了手中的活，面向瓦倫汀娜。「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仔細看清楚，我活這麼大見到過的最不怕死的人。」

　　尼奧笑道：「我可是當這句話是讚美啦。」

　　「不但不怕死，而且臉皮特別厚。」

　　「呵呵。」尼奧笑道：「你也很勇敢，哦，還很傻，陪我一塊兒瘋。」

　　「我的傷你不是都看了嘛。」

　　「你那手術做的不賴，皮兒是好了，可裡邊是好是壞誰知道？」

　　尼奧舉起一隻手，「我保證，咱這人，從裡到外都是好的，心腸沒壞。」

　　瓦倫汀娜掐了尼奧一把，「心腸不用討論，你就是個壞蛋，趁機欺負我。我是說你的傷。」

　　尼奧正色道：「好了，不開玩笑，胸腹的傷已經基本無礙，左肩的骨折倒是還有點問題，但影響不大，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會癒合的更好，畢竟我已經竭盡全力，我的自癒能力真不是蓋的，那幾個紅鬼百夫長的命也不白吸。」

　　「好吧！我不勸了。」瓦倫汀娜帶著幾分賭氣的口吻說。

　　「瓦倫汀娜，記住一句話，除非你親眼看到我頭被斬下、徹底死了，否則我就一定有辦法活著回去，不管發生什麼事。明白了嗎？」

　　瓦倫汀娜皺眉，「怎麼說這麼不祥的話？」

　　尼奧笑，「我就是想說，我的命很大，遇到任何災厄都能逢凶化吉。一定要對我有信心。」

　　「嗯，這還差不多。」

　　白襪子已經拉著范倫丁前往疾風隊的營地裡，尼奧和瓦倫汀娜順利的潛入沃茨堡的地下水道，不過這次沒有急著上地表，而是沿著水道一直行到末端。尼奧一邊拿出個大的摺疊皮囊用精巧的小氣栓向裡邊充空氣，一邊向瓦倫汀娜解釋道：「當初為了逃跑，曾花了不少心思研究地形，一看這裡的結構我就知道，此處就算不能直通幽暗地域，也絕對有著極為複雜的地下網絡。」

　　尼奧見瓦倫汀娜一臉驚訝，道：「厄德里特領下面有幽暗地域，這你知道吧？」

　　瓦倫汀娜點點頭，「我在騎士學院的時候，就隨隊從朗格特（厄德里特領內著名入口）進入過一次幽暗地域。不過從未聽聞過沃茨堡這邊有入口，甚至整個巴法斯領，都從未聽聞有地底住民侵襲事件。」

　　一個氣囊已經灌吹好，封口後，尼奧開始灌吹另一個。「我提供兩個線索，大前年，厄德里特競技賽，巴法斯男爵提供的獎品是一把製作精良的魔鋼岩戰斧，為了這把戰斧，和我爭奪冠軍的那個傢伙寧肯關鍵時刻放水，因此我印象深刻。去年冬季集訓，巴法斯領的民兵1組穿的是穴蟒的皮甲，在夜間潛行追蹤項目上狠狠露了把臉，11套穴蟒皮甲，雖然掩飾的非常好，可鐵扣件上露了餡兒，那是來自地底世界的風格工藝。」

　　「這麼說巴法斯竟然和幽暗地域來往密切？」

　　「可惜聽說未來的巴法斯領主很糟糕。」

　　「奎普•巴法斯。這個名字在厄德里特領也算是大名鼎鼎。」

　　難得見瓦倫汀娜挖苦一個人，尼奧已經大概確定這個奎普有多糟糕了。

　　「好了，就讓我們來探索下我們的緊急逃亡之路。」

　　膠皮緊身衣的第二作用，當潛水衣穿。水很冰寒，水道內部漆黑一片，但這對尼奧都不是問題，有了灌滿空氣的大皮囊，呼吸短時間裡也不成問題。

　　準備充分的兩人下了水，順著轉入地下的水道向深處游，因為是順流而下，因此並不費力，主要是注意磕絆，但這問題並不如何嚴重，因為水道足夠寬大，而且水流很是和緩。

　　「這至少證明在一段距離上沒有瀑布類的落差或者大坡度的狹道，只要注意一些，我們還是很安全的。」在下水時，尼奧還特別安慰了下瓦倫汀娜。

　　對瓦倫汀娜來說，水下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壓力、有限的空氣、漆黑寒冷、無法腳踏實地……這些問題綜合起來，讓她很討厭水，更何況幼年時，她還溺過一次水，有一定的心理陰影。但有尼奧在，瓦倫汀娜感覺安心了很多，她並不睜眼，只是憑藉　感應，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前邊尼奧游動時的情形，而且不時摸下拴連著她和尼奧的繩索，也有助於撫平心中的慌亂。

　　其實尼奧也不是毫無畏懼，對於水域，尤其是密閉的、路線曲折的地下水域，陸地生物都會產生一種本能的畏懼，不過尼奧是名戰士。

　　騎士的第一課是美德教育，戰士的第一課則是膽魄練習。

　　前邊就是龍槍林立，該衝鋒時也得毫不猶豫的撲上去，用武器、用盾牌、用甲冑、用身軀去打開通道，這就是戰士。尼奧是好戰士，好戰士深知該如何戰勝恐懼，英勇無畏，近乎是好戰士的本能。

　　這趟水域之旅沒有什麼離奇可言，連個小插曲都沒有，通過水道，尼奧和瓦倫汀娜很快就進入一個相當巨大的地底水潭。這水潭的難測深淺引起了尼奧的警惕，他這次來不是探險的，沒興趣探知潭到底多深，有沒有其他暗流或水旋，他就貼著進來時的那個水道的邊沿向上，然後浮出了水面。

　　「噗啊！」尼奧一邊觀察著週遭的情況，一邊道：「非常好，這正是我們需要的藏身地。」尼奧高興的說：「換15次氣才能游過來，而且途中有兩個岔路，沒有準備的傢伙是難以成功抵達這裡的。而且你感覺到了嗎？」

　　瓦倫汀娜跟在尼奧後邊，劃著水，聽到尼奧問，順口道：「感覺到什麼？」

　　「風，這裡另有通風道，不用擔心呼吸問題。嗯，這裡不錯，我鑿幾個利於攀爬的淺穴。」尼奧說著拿出他那柄又當冰鎬、又當礦鎬的小手鎬，砰砰幾下，一個淺穴鑿就，沒多久，通向高出水面4米的一個岩台的攀道便完成了。

　　瓦倫汀娜隨尼奧上了岩台才發現上邊遠要比從水裡看時大，而且有洞穴通向不知哪裡。

　　尼奧細心的檢查，瓦倫汀娜問：「在找什麼？」

　　「看有沒有什麼生物來過的痕跡。」

　　瓦倫汀娜笑道：「有好，還是沒有好？」

　　「各有各的好。」尼奧說著站起身，「暫時沒發現，權當沒有了。這樣，我們就必須再找一個逃生口。」

　　「啊？」瓦倫汀娜有些驚訝，然後道：「我之前說你是我見過的最不怕死的人，對嗎？」

　　「是。」

　　「我收回。」

　　「呵呵，好的。」尼奧絲毫不介意，抬頭望，這地下水潭有些像是一個豎長的小穹窿，下半是水，上半是空的，頂部距離水面大約30多米。

　　「嘿，這地方真是好，那裡就是個不錯的逃生口。」尼奧斜指著對面石壁，在距離水面10多米高的地方，同樣有個岩台，除了有高度，離著現在兩人所在的岩台還有至少10米的跨度。

　　「我看不到……」瓦倫汀娜小鬱悶了一把。

　　「沒關係，這活兒我一個人能搞定。」尼奧說著將囊袋打開，拿出一捆足有30米長的繩索，之後在岩台上釘根鐵橛子，繩索的一頭掛個勒死狗的扣，另一頭纏在腰上，脫掉緊身衣，身上搞利索了，開始背著手鎬貼著岩壁攀爬。

　　尼奧平日裡鍛鍊，攀岩的運動是一個大頭兒，他不但能鍛鍊肌肉、增強體力，還能增加身體的柔軟度、協調感，鍛鍊集中力、平衡感，因此這這洞穴內的岩壁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問題，很快便抵達了目的地，在上邊也釘了根橛子，繩索一拴，然後套個滑輪，直接就斜著滑下來了。

　　「滑輪只有一個，下邊拴個套，兜住腰臀，雙臂用力來回倒攀，想上去很容易。」尼奧簡要的給瓦倫汀娜說了一下用法。

　　「上邊那個岩台是個風口，不知道是不是通地表，反正不管怎麼說，一旦咱們上到那兒，應該算是安全了。」尼奧一邊套緊身衣，一邊不放心的問：「10級以下，想要攀岩爬上來，你應對沒問題吧？」

　　瓦倫汀娜白了尼奧一眼，「他敢爬，那就死定了。」

　　「嗯，這我就心裡有譜了。時間不早了，咱們走吧。」

　　兩人原路返回，將氣囊灌滿氣連帶一些其他例如乾衣之類的物品都在放在入口附近，然後找到上次尼奧和瑪赫用的那個井口。這裡不但熟門熟路，而且下面對應的是個積水坑，若情況緊急，人可以直接跳井，而不必擔心水太淺浮力不足，這便是一個很重要的小細節了。

　　其實上類似這樣的細節還有很多，路線安排、一先看似不起眼、實則幫的上忙的物件等等，都是很有些說法的，一路行來，尼奧一一給瓦倫汀娜指出，瓦倫汀娜這才真切的體會到，被瘋狂和大膽、乃至好運道所掩蓋的，是一顆謹慎、力保儘可能多的完善細節的心。細節，關乎成敗。在尼奧的行事作風中，她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這個理念。

　　『這個血色黎明的前半段是屬於尼奧的。』如此說法並不算過。

　　尼奧覺得跟瑪赫配合，是優秀的偵搜組合，雖然並沒有相關的交流，但尼奧還是能夠從細枝末節上察覺出，瑪赫有著相當豐富和老道的斥候經驗，斥候可以說是介於遊蕩者和巡林客之間，作風有著明顯的軍人偏屬，尤其是這最後一點，極被尼奧看重。它代表著團隊觀念和配合，而不是意氣用事和出風頭、能幹就上。瑪赫確實也未辜負他的期望，儘管有使節、肉奴這樣的充滿引誘力的存在，他仍是恪盡職守的完成任務、任務外的不去碰觸分好，這對英雄主義極重的普通單干或小組合的職業者來說，是很難坐到的。

　　跟瓦倫汀娜在一起，則是作風硬朗的獵殺組合。尼奧覺得自己就是刀尖，而瓦倫汀娜就是刀刃，刀尖刺殺、刀刃壓陣，有瓦倫汀娜在一旁，尼奧便有底氣挨家挨戶的屠宰、而不必擔心因意外、導致紅鬼們被驚動。

　　接連兩日來，紅鬼總數銳減，若是換成人類，在這種情況下減少營房，緊密團結，這是很正常的一步調動。但紅鬼們不同，它們有著一些獸性的特點，認窩！用術語歸類，就是領地意識極強。一溜5間房，3個紅鬼住，本能的就會形成隔一住一的結局。

　　在大多數紅鬼淺薄的意識中，人類之所以難對付，1，有鐵器，2，有城堡。沒有鐵器和城堡的人類，大都是待宰羔羊。這樣的認知使得它們過於相信城堡的防禦功能，防禦膨脹感隨之誕生，尤其是百夫長、千夫長這樣的中高級指揮官都這麼想，致命的疏漏便形成了。

　　尼奧行動時還覺得納悶，怎麼數量都消減成這樣了，紅鬼們還睡的東一處、西一處，這不是等於洗淨脖子待宰麼？

　　「這要不干出點成績來，都對不起紅鬼們自創的機會！」

　　靠著驚人的聽覺和嗅覺，尼奧和瓦倫汀娜潛入一間民房，瓦倫汀娜在潛行方面的知識相對缺乏、經驗更是不足，而且黝黯的天色對她也有一定的影響，因此尼奧並不讓瓦倫汀娜深入，就守在一進屋附近，針對某紅鬼做好擊殺準備，然後他進裡邊，處理另一個。

　　在5米範圍內，瓦倫汀娜的感應還是相當敏銳的，她發現，尼奧的潛行方式很有特色，一點都不像想像中類似遊蕩者那樣的偷摸和鬼祟，而是讓她很容易的想到了貓散步時的模樣，從容、悄無聲息，就彷彿這就是他的常態。

　　最有看點的還是尼奧在行進時的肢體動作，他似乎很熟悉周圍都有什麼，在走動的同時，肢體擺動、曲弓避讓，行雲流水般的躲開那些不必要的碰觸，那份嫻熟和恣意讓瓦倫汀娜感覺賞心悅目的同時、又有點毛骨悚然，她覺得尼奧如果干刺殺這行當，哪怕就現在這實力，也絕對可以在業內搏出赫赫之名。

　　黑色的光芒在尼奧的右掌掌心中遊走著，黑的發亮、如同火焰，即使是漆黑的室內也能辨清，這看起來有些詭異，嘶！非常輕微的破空聲中，尼奧的手已經印上了一頭紅鬼的頭顱。

　　這紅鬼只是身體輕輕一震，隨即便只剩抽搐，它的意識已經第一時間被殺死了，只剩一個空有生命的軀殼，而在十幾秒後，軀殼也徹底干朽成了殘渣。這些殘渣當泥土都有些不夠格，幾乎與灰燼沙礫無異。

　　尼奧的『生命攝取』技能的威能效力又提高了，這是昨夜連抽8名紅鬼百夫長後的好處之一。

　　抽吸裡屋那個紅鬼時，瓦倫汀娜沒能看清，外屋這個卻是看的真切，那一刻瓦倫汀娜感覺尼奧就像是抹削生命的死神，方式殘酷的讓人心顫，但並沒有那種邪惡的感覺，而是很純粹的恐怖，來自心底，悸動而壓抑，感覺就像是所有生命面對黑暗死亡時本能的畏懼。

　　向瓦倫汀娜點點頭，意思這房間工作結束了，尼奧率先出門，瓦倫汀娜則有些小恍惚的跟在尼奧身後。

　　第二間、第三間、第二十間、第三十間……以前尚不覺得，這回情況特殊，瓦倫汀娜才發現，尼奧對敵人的冷酷，簡直就像是雪崩那晚的山巔寒夜，深沉、冷酷，沒有一絲憐憫，沒有半點猶豫，一條條生命在無聲無息中被抹殺，而尼奧伸向下個目標的手，似乎永遠都那麼穩健，並且眼神也似乎永遠都那麼平寧，沒有瘋癲，沒有亢奮，沒有喜悅，也沒有愁苦，有一種如死亡本身般的純粹，所過之處，淡淡蕭索。

　　對尼奧而言，這是一次饕餮盛宴，雖然從質地上講，就算將剩餘的普通紅鬼全部吸光，也不能和從那些紅鬼百夫長所獲的相提並論，但在基礎層，卻第一次出現了大盈餘，大到不得不釋放的盈餘。

　　這樣的情況尼奧是有準備的，在行動之前，他進入意識世界，跟南茜專門探討過這個問題。南茜的建議是，與其排泄，不用通過黑暗的方式利用起來。

　　「黑暗的方式？」尼奧當時感覺隱約抓住了些什麼，但總的來說還是茫然的感覺居多。

　　「你繼承了黑暗的力量，解封了血脈中的傳承烙印，它帶來的可不單純是同黑暗力量的契合，還有一些天賦類的類法術技巧。你是具備施展其中較低級術的條件的，具體就要你自己參悟了。」

　　南茜的指點讓尼奧抓住了這血脈傳承的特點，那就是像術士施法一樣，尋找靈光一閃的感覺。

　　靈感，從來都不是靠悶頭苦相而獲得的，尼奧便一直沒有去刻意強求，如今就在這力量盈溢的臨界點一刻，他的心中產生了悸動。

　　瓦倫汀娜見尼奧停止了殺戮，掉頭往回走，「發生了什麼情況？」她壓低聲音問。

　　「力量攝取的消化問題。」尼奧簡單的解釋。

　　不是詳談的場合和時間，瓦倫汀娜也沒有深問，兩人返回到一間大房，瓦倫汀娜對這裡有印象，因為這裡有紅鬼養的鬣狗，之前一路殺過來，這間是尼奧親自操刀先殺了狗，才讓瓦倫汀娜接近的，其間還發出了些不大不小的動靜，虧得周圍再無其他紅鬼，否則足以驚動。

　　瓦倫汀娜就見尼奧走向了那條鬣狗，鬣狗是被扭斷脖子死的，這是尼奧殺戮的另一細節，儘量不見血，為的就是降低帶狗巡邏的紅鬼因血腥味而發現異常的可能。

　　「嗯吶呃赫……」尼奧嘴中發出一連串低沉而模糊的聲音，瓦倫汀娜見過法師施法，他確定尼奧在施術，但不是法師一系，艾美拉大陸的法師施法雖然並不一定都用古代語或魔法語，但那些吟唱都是有跡可循的，尼奧的不是，他發出的就彷彿是夢囈的呻吟，到有些像是術士施法時的情況。

　　配合著尼奧身周漸漸出現以及圍攏過來的煙霧狀的黑光，這特殊的咒語給瓦倫汀娜的感覺是深沉而凝重的，讓人聯想到烏雲低垂下的荒涼群山、沉重而巨大的黑色鎖鏈或豐碑……

　　「確實是黑暗的力量，但跟魔鬼和黑暗爪牙所使用的力量比起來，就彷彿沒有放放鹽或糖的水！」瓦倫汀娜不清楚尼奧是如何會駕馭這力量的，但她能確定，這力量就是尼奧的屬性力量，畢竟那晚尼奧屬性變換，她就是見證者之一。

　　沒有咒符，沒有圖陣，就是很純粹的力量的衍化，黑暗的光芒如絲如縷，一重又重的纏繞在尼奧的身周，但它們給瓦倫汀娜的感覺並不是飄逸和輕靈，而是凝滯，就彷彿那裡的空間都為之凍結，一旦進入，所有一切都會變得遲緩混凝。

　　瓦倫汀娜那看到尼奧手中多了一節閃閃發光的木梗，這木梗最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帶有一絲極為特別的氣息，儘管微弱，跟週遭大量的黑暗力量相較，卻有種皓月與夜空的對比感，就彷彿黑暗的力量，就是為了襯托它的存在一般。

　　「這是什麼力量？竟然有著如此充沛的生機蘊藏？」瓦倫汀娜震驚了，這力量的質地讓她清晰的感覺到了巨大的層次差距，如不是今天親眼所見，她簡直不敢想像，這樣的力量竟然掌握能夠被一名還在戰能覺醒階段的人掌握。

　　尼奧周圍的黑暗力量猛的一縮，包裹著那發光的木梗，被尼奧一股腦的灌入鬣狗的嘴中。一層水樣的光波在鬣狗身上閃過之後，劇烈的變化開始了。

　　鬣狗的皮毛開始顫動，好似內中有無數條小蛇在翻滾一般，這個情況越來越劇烈，不久之後，鬣狗那既無光澤、皮色也相當雜亂的毛皮被一根根鋼絲般的荊棘錐破，這荊棘黝黑髮亮，稀疏的銳刺上掛著血似和筋肉，那千百荊棘聳動的模樣，看起來血腥而殘酷，明顯脫離了純粹的黑暗特徵。

　　「這就是以生命強壓於黑暗力量之上的結果。不是純粹的黑暗化身，果然還是偏離了黑暗的本質。偏離即是非正，非正便是邪！」尼奧在一旁認真的觀察，這是一次難得的實踐課，有助於他感悟他的核心力量屬性，並且對技法的掌握也很有益處。

　　很快，瓦倫汀娜便發現，這些看起來血腥味道十足的細荊並非是鑽破，而是在吃食鬣狗的血肉，鬣狗到此時已經是毛干皮癟，就彷彿是仍在戈壁上腐爛的十餘日的屍體，幾近面目全非，而與此同時，一個由黑棘纏紐而成的鬣狗型存在正在漸漸豐滿起來。

　　就在這時候，鬣狗頭的位置，開始閃爍光芒，黑色的耗光，尼奧看了幾眼便覺得有些頭暈、甚至有些想要嘔吐的感覺。

　　順手一把拉起瓦倫汀娜躲出了房間。尼奧發現瓦倫汀娜的情況比他還糟糕些，神色的有些恍惚。

　　搖了搖瓦倫汀娜，尼奧低聲呼喚她的名字。

　　瓦倫汀娜的眼神終於聚焦了，一臉心有餘悸，呼口氣道：「那光讓我有種意識飛離身體的感覺。」

　　尼奧嘗試著分析道：「可能是引魂類術力作用！這傢伙在獲得了生命之後，本能的想要進一步獲得意識思維。」

　　「你到底創造了個什麼東西？」

　　「我的本意是利用手頭現有的資源合成一個變異荊棘傀儡體的，但使用的一種力量層次有些高，術法失控了。」

　　就在兩人對話的同時，有嗖嗖的陰冷之風自四面八方鼓蕩而起，就在這風中，一縷縷若隱若顯的能量波動，向屋子裡聚集，不斷的沒入鬣狗的額頭，正在凝結形態的鬣狗身體開始了新一輪的變化。

　　當尼奧再去看鬣狗的情況時，終於深刻的體會為什麼說黑暗是滋養邪惡的溫床了。鬣狗已經完全變了樣子，它就像一頭肌肉虯結的牛犢，將近半人高，沒有皮毛，而只有荊絲形成的肌腱，那些銳刺，乍一看就像颯爽的短毛，密密的佈於體表。它的尾巴，就像一根荊棘之鞭，末端是根粗大的黑亮錐刺，看的就讓人皮肉發緊。它的外形，更像是尼奧見過的那些魔化者魔化後所變成的不人不獸的怪物，有著鋒利的爪，似乎有直立行走的可能。最特別的是它的頭，竟然是張由細荊組成的人臉，眼耳口鼻不停的變換著形狀和表情，就這一張臉，便讓這怪物看起來邪氣凜凜。

　　有那麼一瞬，尼奧有直接毀掉這怪物的衝動，但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再看一看，因為棘沒有表態，這就意味著，構成這怪物的肉體的荊的諸般變化還完全在它的掌控之內，可以隨時將之肢解粉碎。

　　這怪物誕生後，用一種枝條摩擦的聲音組合發出兩個詞，痛苦、仇恨！

　　尼奧有些明白這怪物意識思維的由來了，亡魂，沃茨堡的罹難者的不甘之魂。

　　『信仰神的，死後前往神土，無信者則死後仍經歷諸般苦楚。』光輝教廷的傳教者們經常將這話掛在嘴邊，聽到人耳朵起繭，現在尼奧想來，這平淡的說辭中還真就有些真知灼見，至少幾次事件下來，讓他相信，確實是有些靈魂在因這樣那樣的緣由在世間較長時間的停留，當實力探及時，就有能力揭開它們存在的神秘面紗。

　　瓦倫汀娜就在尼奧的身旁，也分辨出了這怪物所言之詞，她蹙著眉道：「尼奧，這樣的邪物，還是不用了吧？」

　　其實尼奧心中也狠狠被觸動了一下，他警惕的意識到，以他黑暗的力量屬性，如果做事不擇手段，就會像這怪物的生成過程一樣，失控、迷失，墜入邪魔之道而不自覺。但從反角度看，如果因為屬性的特殊就搞到戰戰兢兢、自封自束，同樣也不可取。

　　「一線之隔，謹慎啊謹慎！」尼奧緊攥著拳頭。

　　他思忖著緩緩道：「科迪姆屠戮啃食人類，冤魂滿城，我假借這異術，讓亡魂冤屈得以伸報，最終得解脫、得自由，雖然行事手段陰暗了些，但用心是光正的。事件之後，就算這怪物還活著，我也會將它毀掉。」

　　「嗯，好吧。我相信你能做到。」瓦倫汀娜也不是迂腐的人，她也知道尼奧的經歷和力量屬性都相對特殊一點，是很難做到循規蹈矩的。

　　「以尼奧的理智和克制，應該能夠把持的住。但還是積極一些好，這事回去得跟蜜莉恩談談。」發動對尼奧有影響力的人，不時提醒，瓦倫汀娜現在所能想到的辦法，也就是這些了。

　　怪物、怪物的叫不合適，尼奧便給怪物起了個名字，多面，他也不太清楚這多面有什麼本事，不過看威勢應該不會只是頭有些氣力和速度那麼簡單。

　　「去吧！盡力而為，能做到什麼程度看你本事了。」這術本身也就是個實驗，尼奧的對『多面』的期許並不如何高。

　　得到了尼奧的口頭允許，就彷彿解除了封條的傀儡，『多面』立刻變得活蹦亂跳，扭動肢體，低吼一聲，直接從屋子裡縱躍奔衝了出去，看它那奔行的姿勢，哪有狗的半分樣子？

　　望著『多面』消失於黑暗盡頭的背影，尼奧默默思忖：「也許有機會，可以找頭人獸試試，比較下寄宿體的不同，會對術法生物產生多大的影響力。」

　　尼奧這麼一折騰，耽擱了20多分鐘，再想繼續他的饕餮盛宴時，卻是時機已過，紅鬼的巡邏隊也不是傻的那麼徹底，動靜大了固然會引起它們的注意，可要一點動靜也沒了、死寂一片，同樣也會引起警戒。就因為一個簡單的睡覺打呼嚕，巡邏隊發現了異常，當下便吹響了小號角，紅鬼們紛紛驚醒，並很快發現，有將近200族人悄無聲息的被幹掉了，這差不多是沃茨堡紅鬼總數的三分之一數，紅鬼們又驚又怒，連幾個百夫長也心生懼意，忙著集合隊伍的同時，喚醒了在內堡中熟睡的薩魯格。

　　薩魯格聽聞情報，也是極為震驚，還沒來得及詳問，就見一名紅鬼慌亂的衝進來：「薩魯格比，堡西發現了灘石部族的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