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你們都是孫子!(上)
一般情況下,跑有兩種狀態。
第一種是愜意悠閒的,包括鍛鍊、玩樂和追逐在內,其特點是可控。跑快跑慢都收發由心,也談不上什麼壓力,不爽了可以隨時停止;第二種則要狼狽得多,包括躲藏、潰退、落荒而逃等等,顯著特徵是完全被動,跑多遠跑多快都不能自決,主要是看跟追兵的相對距離。
但尖兵隊現在的情形有點奇怪,他們介於這兩種狀態之間。當然了,作為敗軍的一分子,他們的確是在跑給人家追,但追逐過程中的主動權卻捏在湯森手裡。
從戰鬥的第一時間起,叛軍就滿懷熱情要全殲禿鷲聯隊,絲毫沒有放過尖兵隊的意思。所以他們派來的追兵也算拿得出手的那種,足足六十多人,開始還一副氣勢洶洶勢在必得的樣子,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追逃之前的距離也越來越大。
因為有湯森的存在,尖兵隊的整體素質要比追兵高出很多,所以逃命的第一階段異常從容,爬坡過坎、翻山越嶺都不在話下。沒有誰會轉頭去看追兵還有多遠,二十四人盔甲整齊刀槍俱在,甚至保持著大致隊列。
五里之後,尖兵隊開始鑽林子,順便把一些小玩意隨手亂丟亂放,等他們從樹林裡出來時,後面的追兵已經無影無蹤了。當然追不上了,因為他們都在抱著血淋淋的兩腿嚎哭呢――魚乾臘腸是好東西,不但能換襪子,還能換尖釘和獵夾,這些小玩意隨便往草地上一丟就算安裝好了,效果卻陰損得很!
長官的原話是,欺負這些沒鞋穿的叛軍又怎麼樣?有本事追上來咬我啊!
後面沒了追兵,但湯森卻沒有放鬆的意思,相反他的腳步一直在加快,幾乎是在壓榨手下的極限――湯森不想當少尉、更不想為安道爾聯盟拚命,所以他絕不會在下個鎮子停下來,他的目標是跑出戰區、跑出邊境!
湯森深知戰場上的時間寶貴,靠跑步就能爭取到的時間更加寶貴。逃跑大計裡的關鍵就是時間,後面的逃離需要交通工具,需要跟當地人打交道,這都需要時間來運作。
而且,他們只有一次機會!
“跑!繼續跑!”湯森揮汗如雨跑在隊伍中段:“兄弟們堅持!馬上就到地頭了!”
“堅持住!”在前面探路的猴子,也在高聲給尖兵們打氣:“兄弟們,加油啊!”
“別掉隊!快跟上!”跑在最後的船長,身上帶著兩柄刀,手裡抱著六隻長槍和無數零碎,但還是用他那沉悶而令人信任的嗓子叫喊:“不能放鬆啊!”
“快跑!”廚子永遠都顯得那麼實在:“跟上長官、長官要帶我們吃香喝辣!”
事情都這樣了,尖兵隊的人還不知道狀況嗎?他們不是傻子,當然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而且就像長官說的那樣,他們都不是自願服役的,他們沒必要為了安道爾聯盟賣命!
跑!快跑!跟著長官跑上一條活路!
二十三個尖兵飆著汗、飆著淚,完全忘記了身後的廝殺,也完全忘了早已被拋在身後的戰場,更忘記自己實質上已經筋疲力盡,他們一個個使出吃奶的力氣,用自己的軍鞋、用衝鋒的速度丈量了這十幾里的商路和小道。
“長官!鎮子就在半裡之外!”猴子在前面叫:“看見鎮邊的港口和船隻――在我們這邊!”
“直接衝進港口!”湯森嘶吼著下令:“船長去前面打出旗幟――猴子退回來壓陣――其他人拿好武器聽我的命令――船長,檢查大家的武器!”
“兄弟們,我們是在運河邊上!所以我們必須弄到船,我們必須活下去!”趁著船長分發武器的時機,湯森大叫:“一切阻止我們上船跟活著的人,就是我們的敵人!就要殺他個人仰馬翻!放心,我們是聯盟軍隊,鎮子上的人不敢跟我們對砍――但是,如果我下令殺,你們就要給我殺!明確沒有?!”
“明確!”已經跑到這裡,尖兵們對湯森長官的話再沒有絲毫猶豫。
“擦乾眼淚、擦乾汗水、拿出聯盟軍隊的威風來!”湯森調整腳步,衝到了最前面:“兄弟們,跟我跑、跟我喊――聯軍威武――旗開得勝!”
“聯軍威武!”尖兵們仿若沒長腦子的傀儡人一樣,跟著湯森大喊:“旗開得勝!”
“聯軍威武!旗開得勝!”眾口一詞的呼喊聲中,在聯軍旗幟的引領之下,尖兵隊衝到了鎮子邊的小碼頭外:“晨曦議會!一敗塗地!徵調民船!違令者斬!”
當地的鎮守軍已經看到商路上升騰而起的黑煙,守備隊的最高長官也得到匯報,一群人正在碼頭大門處緊張的等待著,軍官們還因為是否派人前去偵察的事跟鎮長發生了爭執。所以,在看到有一隊聯盟軍人打著旗幟喊著口號跑來時,他們臉上都露出了安慰的表情。
“站住!”當地最高軍事長官――戴著少校軍銜的男人大馬金刀的站到大門下,擺出一個自認最威嚴的架勢:“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擅闖邊境重地,蘑菇頭鎮?”
“死鄉巴佬!”湯森衝到地方軍少校面前,一把扯過船長扛著的軍旗,把那團不知道是污跡還是圖案的線條頂到他腦袋前:“**的看不見?!**不識字?!安道爾聯盟禿鷲聯隊――你沒接到軍報?你沒準備好給養?你想去大牢裡遵著!”
通常,少尉指著少校的鼻子罵娘這種事很難想像,但在此時,在旁觀者眼中卻顯得正常而合乎情理――這並不是說,湯森已經表現出了超越軍銜等級的個人魅力。
實際情況是,在一個聯盟軍官面前,地方軍的軍官沒有任何價值可言。這是體系與體系之間的差距,主人與奴僕的差距!
“開門!你娘的還在等什麼?!”湯森噴灑著口水:“給我船!後面有大把的俘虜和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