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三重危機 (上)

　「王公子，今天可否陪我先去義莊上個香？」化雨僅穿著褻衣枕在王生的手臂上，膩聲問道。

　王生早在幾天前就跟化雨有了親密的關系，並且在取得化雨的同意後，在城里買了一間房子，做為安置化雨的居所。

　王生為了怕自己與化雨的感情被別人發現，只好把化雨關在這房子里，平常也不許她出門。

　王生轉身抱著令他沉迷的嬌軀，吻著愛人的頸子。

　不一會化雨已是喘氣連連。

　「我的寶貝為什麼要去上香？難道你有親人在此？」王生在化雨耳中低喃，一雙大手也不停歇地在她的身上游走。

　「我有一個朋友，算算日子也該下葬，我想去她的墓地上炷香。」

　化雨受不了王生的愛撫，整個人緊緊貼著王生的身體，不自覺地扭動著。

　王生摸著化雨的頭發道︰「你朋友是葬在什麼地方？」

　「城外東郊一里處。」化雨柔順地答道。

　「下午吧，下午我們一起去祭拜你的朋友，不過……相公答應你的要求，做娘子的要怎麼回報？」王生在化雨耳朵里調戲說著。

　「壞死了……你就會欺負人家，人家……」化雨的話還沒說完，小嘴就被王生的唇給重重佔領。

　春色無邊的呢喃聲在房子里響起。

　在這引人遐想的聲音中，一聲抱怨顯得特別突兀︰「媽的……又來了。」

　東郊城外，陰雨綿綿。

　一男一女共持著一把傘站在一座孤墳前，女子拿起香來拜了拜，將香輕輕插在墳前的土上。

　「化雨，這孤墳的主人是誰？怎沒看到墓碑刻著死者的名字？」王生好奇地問道。

　化雨看著無名的墓碑，口中淡淡地說道︰「這孤墳里躺著的人是我的好姐姐。

　「她生前才藝雙全，她的美貌讓無數男子心生親近，她的歌喉如乳燕歸巢，清脆明亮，不知讓多少人著迷萬分……

　「只可惜，染上重病，最後香消玉殞，化做一堆塵土。」

　王生嘆息道︰「世間竟有如此佳人，怎麼沒听你說過？她是哪家的閨女？」

　化雨看著墳上的雜草說道︰「她並不是哪家閨女，姐姐與我一樣一起賣唱。」

　「什麼！原來是戲子！」王生一听到這孤墳的主人，原來也是個賣唱女，口氣變得十分輕佻。

　王生的話讓化雨心中一顫。

　她轉頭看著這位在自己心目中有著重要地位的男子，漸漸地，眼楮中似乎有著什麼東西進去，讓她覺得這個男子看來居然如此模糊。

　「王生！」

　突然出現一聲大吼，一個憤怒的女子打破哀傷的沉靜。

　王生听到這聲音，脖子僵硬地帶著他的頭往身後一轉，看清來人，臉色變化萬千，最後艱難地說道︰「娘……子。」

　「你還記得我這結發夫妻！沒想到你居然在外面給我養個狐狸精！」

　女子氣沖沖地走到王生面前，一巴掌打向化雨。

　女子這巴掌的力量頗大，化雨整個人被打倒在地，小手摸著被打的地方，看著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王生說道︰「王生……」

　女子把王生拉到身後，橫眉怒目地走到化雨身邊。

　她一雙手不斷在化雨的身上用力擰著道︰「你這不要臉的女人，竟然勾引人家的丈夫，你再叫王生看看，看我掐不掐死你！」

　化雨一邊躲著女子的暴力，一邊求助地看著站在遠處的王生。

　王生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站著。

　原本看著正室欺負化雨時稍微憤怒的雙眼，隨著時間的流逝，居然漸漸地平靜，最後歸于冷漠。

　看見那冰冷的雙眼，化雨的心碎了。

　「他不是對我大生情意，而是對我的美麗生出親近之心，苦兒不用羨幕姐姐，其實苦兒才是最幸福的人。」

　「美麗的外貌並不能代表全部，如果美麗的代價會讓你失去生命的話，你還想去追求嗎？」

　「什麼！原來是戲子！」

　一句句話在化雨腦中閃過。

　她笑了，笑得很燦爛。

　是在笑自己的無知，還是王生的無情？

　「司馬公子，這招真的有用嗎？」遠處的樹林里，孟華看著前面一男兩女發生的事情，低聲問道。

　其實不只司馬烈與孟華，冷情雨、李夢築及儒道生也同樣隱藏在一旁。

　自從冷情雨幾天前破例費一番口舌，為所有人解釋目前的情況以及他的猜測後，所有人都在等著這刻。

　王生正室的出現，也是他們一手安排的。

　司馬烈注視著前方道︰「不知道，但照冷情雨所言，這個化雨已經不是之前的化雨。

　「加上她今天來這里對無名的孤墳上香，這樣看來，那座孤墳里躺著的人，有可能就是原本的化雨。」

　「死的是真正的化雨，那現在這個化雨是誰？」孟華不解地問道。

　「你還記得我們那次跟蹤王生後，隔天回到茶館，你有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同？」司馬烈說道。

　「沒有什麼不同啊？」孟華拍拍腦袋說道。

　「你再仔細想想……」司馬烈撥著面前的蟲子說道。

　「最多就是化雨曾經對我拋個媚眼。」孟華經過一番努力回想，答道。

　司馬烈終于滿意地點頭，再接續問道︰「她是在什麼情況下，對你拋媚眼？」

　「在我說了「要真說有妖魔鬼怪，昨天看到的那個小丑才更像，整個人難看到我都想倒胃」。

　「難道……她真的是妖魔鬼怪！」孟華顫抖著指著前面大笑的化雨說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真正的她應該是那個在戲團里突然消失的小丑，但這個小丑是不是妖魔鬼怪，等等馬上就可以得知。」司馬烈說道。

　孟華听得一頭霧水。

　他努力跟上這些聰明腦袋的想法問道︰「可是這跟我們輪流躲在王生金屋藏嬌的屋子，監視他們有什麼關系？又為何要在發現這兩人出來時，去通知王生的正室來這捉奸？」

　儒道生幫忙解釋道︰「那是有關聊齋故事里，畫皮的故事。雖然有些不一樣，但王生這個角色卻沒有變。

　「依故事所述，王生最後會被妖魔鬼怪掏心而死，這妖怪化成女子的模樣與王生相戀，王生則在一位道士的指點之下，發現女子的真正身分後遠離她，女子大怒之下憤而殺死王生。」

　「可是沒有道士啊！」孟華嚷嚷道。

　儒道生不慌不忙道︰「所以這個惡道士就要由我們來當。」

　看著孟華欲言又止的模樣，司馬烈好心地說道︰「冷情雨說過，這次的結界很有可能是結合著諸葛巾的能力，配合著聊齋的故事所構成。

　「而這個故事的走向則是在妖怪憤怒之後殺了王生，王生的死引來道士的憤怒，最後決定將這妖怪除掉。

　「所以很有可能我們要設法引起妖怪的憤怒，才有可能離開這結界，但王生與化雨太恩愛，根本不可能產生憤怒。

　「而化雨又被王生變相關在房里，美其名是照顧化雨，其實是怕正室知道這件事，引來不必要的事端，這也使得我們更加無法下手。

　「幸好你今天監視時，听到他們要來郊外，才使得我們有機會可以安排這場戲，好讓故事可以繼續下去，否則，我們將永遠被困在結界里。」

　孟華這邊在努力了解整個計劃的始末，王生這一頭也開始產生變化。

　「笑！你這賤女人還敢笑！」

　王生的正室憤怒地一邊欺負著化雨，一邊厲聲說道。

　化雨渾然不在意身上所遭受的苦痛，望向遠處的王生道︰「你當真如此薄情，你當初還說過要愛我一生一世的……」

　王生絲亳不為所動，冷冷地道︰「你不過是一名戲子，我們怎麼可能永遠在一起？再說，你也不是第一次。

　「看來在我之前早就跟別的男子好上，你也不要再想太多，就當作是逢場作戲，我會送你回戲班，大家好聚好散。」

　「哈……」

　一句句無情的話，把化雨一次次打入無情的深淵中。

　在一次大笑過後，化雨沒有再笑，而是賞了王生的正室一巴掌，這一下把那正室都打糊涂了。

　回過神來的正室，沒想到她眼中的賤人居然敢回手，氣得就要還手，只是她手才正要抬起，小腹一痛，整個人倒飛出去。

　王生見狀，急忙跑過去攙扶他的妻子，口中對著已經蓬頭垢面的化雨大喝道︰「你這賤人竟敢下如此重手！」

　「你這天生薄幸的負心人，我一番真心卻換得你如此糟踏，我真是瞎了眼，姐姐說的對，你這種男人只是貪圖她的美貌，我真傻……」化雨心灰意冷地沉聲笑道。

　本想再說什麼話的王生，看到雨中的化雨全身濕透、孤苦無依的樣子，想要說的話也就沒再出口。

　他忽然覺得眼里這位曾經陪著自己好幾天的女子，變得好模糊。

　她的眼楮慢慢消失在自己眼中。

　自己當初最愛玩弄的翹鼻，就像墨汁滴在紙上化了開來。

　微微上揚的菱角嘴，竟然變成了血盆大口。

　以為是自己眼花的王生，用力揉著雙眼，待他再放眼望去，更是嚇得他膽破心驚。

　那位曾經讓自己疼愛過的女子，整個五官全部不見，如同一張白紙上到處散著各種顏色。

　「虧我當初愛你如此深，知道你喜歡的是化雨姐姐，居然天真地想著只要自己有姐姐的美貌，就可以讓你接受我，從此過著神仙般的生活。

　「你這負心漢！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我就不用把姐姐的皮剝下來，姐姐就不會死……我要殺了你，為姐姐報仇！」

　假化雨自嘆自憐下，最後發起瘋來。

　只見原本五官盡失的她，突然有一團黑黑的東西從她的頭頂爬了出來，整個動作就像是一條蛇在脫皮的樣子，讓人怵目驚心。

　王生夫妻看到這種景象，腿早就軟了，口中直發抖道︰「妖……怪……」

　「我要殺了你！」一團黑黑看不清面貌身材的妖怪，四肢著地看著王生吼道。

　妖怪發足狂奔到王生面前，劈頭就是一爪。

　這下要是落實，王生只有魂歸西天。

　「妖怪休得猖狂！」早就蓄勢待發，密切注意的儒道生，見情勢不對，當機立斷沖了過去。

　正好在最緊要的關頭中，救了王生一命。

　「你是誰？竟敢管閑事！」妖怪看到自己致命的爪子被擋住，氣憤地問道。

　儒道生從容不迫地說道︰「汝的處境的確讓人同情，可吾亦不能讓王生的生命受到威脅。」

　「找死！你也一起死吧！」妖怪惱怒地再一爪撲向儒道生。

　儒道生早在剛剛為王生擋住妖怪一爪時，就發現妖怪的力量大得嚇人。

　縱使自己心中已高估妖怪的能力，但八分力量對決之下，才發現自己仍低估了妖怪的力量，他的手目前還顫抖著。

　儒道生不敢再托大，全力以赴。

　無奈妖怪力量似乎無止盡，速度上更是技高一籌，縱然儒道生的丹青書威力無窮，可是遇上妖怪的銅皮鐵骨，根本如隔靴搔癢。

　冷情雨等人先後趕到，司馬烈與孟華兩人保護著王生夫婦就要離開。

　冷情雨加入戰局，使得才打不到幾回合就氣喘吁吁的儒道生，終于有了緩口氣的機會，看著衣服上的爪痕，儒道生心中直冒冷汗，心高氣傲的他完全咽不下這口氣。

　妖怪快如閃電的身影，捉到一絲空隙，閃到冷情雨身後，劈天蓋頭就是一爪。

　冷情雨眉頭微微一擰，在氣機感應下連忙向左一閃。

　雖然他躲過這一擊，但也讓幾次戰斗都亳發無傷的他，第一次在左臂上留下血紅的爪痕。

　「你們為什麼要幫那負心人！你們不是好東西，全部該死！」看見王生夫婦要逃，妖怪憤怒地道。

　妖怪含憤殺來，孟華感到濃烈的殺氣。

　無暇多想之下，轉身準備硬拚，只是等待他的是一只勾魂鬼爪；眨眼間在他還來不及多想之際，鬼爪已經令他肚破腸流。

　孟華不可置信地看著透過自己身體的鬼爪，口中艱難地道︰「這……

　啊！」

　他只覺得眼前的景物突然一黑，整個人被妖怪吞進肚里，死無全尸，留下的只是驚恐地一叫。

　生吞孟華的妖怪，整個身形變得更加詭異，恐怖的壓迫感，讓冷情雨也心驚。

　妖怪伸出可怕而細長的舌頭滿足地說道︰「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這麼好吃，真是舒暢啊……」

　「今天一個都別想跑，我要通通把你們吃進肚里！」妖怪看著圍著自己的儒道生等人吼道。

　王生及他妻子早已被剛剛妖怪吃人的一幕，嚇得暈死過去。

　李夢築本來還對妖怪抱著幾分同情，畢竟王生的薄情無義，讓她更覺得不齒，所以一開始她並沒有出手。

　可是見到這妖怪居然生吞活人，她知道自己不可避免地要與這妖怪一戰。

　「接招！」

　李夢築一劍斬向妖怪，劍未到，冰寒之氣已凝成劍形先一步打在妖怪身上。

　妖怪只覺全身一顫。

　這一擔擱，李夢築的長劍已向妖怪的頭顱削去，妖怪只能眼睜睜看那藍色的光芒，在自己的脖子上掠過。

　「咦！」

　一擊之下有如金鐵踫撞，李夢築只覺得劍柄一抖，長劍差點脫手。

　妖怪還來不及喊疼，李夢築一連又是十幾劍或刺或斬，往妖怪身上不同的地點招呼。

　要是有其他武林高手在場，一定對這華麗精妙的劍法贊不絕口。

　可惜的是，挨打的妖怪並不領情，大吼一聲，一拳打在長劍上，強大的力量，逼退了李夢築。

　儒道生見連強如李夢築都無法逼退妖怪，決定使出絕學，一陣慷慨悲壯的歌曲從他口中吟了出來。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汗青書發出青綠色光芒，與儒道生的氣機融為一體，浩然正氣席卷儒道生全身，古代豪杰忠臣的高風亮節之氣，讓吃人的妖怪嚇退了幾步。

　汗青書在儒道生功力提到最高時展開。

　一道碧綠的青芒瞬間砍向妖怪，妖怪來不及反應，只能稍微移一下自己的身軀。

　「啊！」

　妖怪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剛剛替自己搔癢還不配的儒生，竟然可以斬下自己一爪，痛得大叫一聲。

　冷情雨、李夢築與司馬烈三人見儒道生一招得手，也同時出招。

　冷情雨與李夢築兩人再次聯手，寒冷的內力增長之下，掌上和劍上的威力再次讓妖怪的身上多了幾道淺淺的傷痕。

　司馬烈雖是新一代的武林高手，可是在妖怪可怕的抗打能力下，紫雷氣勁所帶來的，就只是妖怪身上發出陣陣的焦味。

　對于攻向自己的三人，妖怪並不擔心，縱然是在自己身上留下淺痕的那一男一女，自己也都有把握將他們生吞活剝。

　可是那個該死的儒生，身上散發的氣息，讓自己一直無法像剛才那樣隨心所欲的行動，同時，那可怕的青芒還會帶來致命的傷害。

　趁著那儒生來不及發出第二次青芒，妖怪再次展現出可怕的移動速度。

　在冷情雨等人的眼中，妖怪一化成三，對著他們三人都是一爪，停止攻勢轉為防守的眾人一下子被逼退開來。

　把握這空檔，妖怪一個閃身，將地上的王生捉了起來，大笑道︰「想救這這薄情人就跟我來吧……哈哈！」

　妖怪實力強悍，司馬烈看著來的五人只剩其四，而四人在目前武林中都是好手，可是對這妖怪卻依然沒有辦法。

　他們看著妖怪把王生帶走，心中不免喪失斗志。

　李夢築看著妖怪離去的背影，向冷情雨問道︰「追嗎？」

　冷情雨直接用行動代替回答，朝著妖怪消失的方向急奔而去。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飛劍！」燕赤霞口中念著咒語，刺向小倩的長劍，馬上一分為十，招呼過去。

　自從小倩現身就看得呆呆出神的慕容彥，滿腦子全都是為什麼畫里的神仙姐姐會在這出現。

　而當他瞧見那臭道士居然想要用劍傷害他心目中的神仙姐姐時，慕容彥馬上來了個英雄救美。

　燕赤霞沒想到還會有人來打擾，氣得吹胡子乾瞪眼罵道︰「臭小子你要做什麼！」

　「你這死道士，滾回家吧，你要敢再對神仙姐姐出手，不要怪我不客氣！」

　從小學武的慕容彥雖然功夫不頂好，但對于燕赤霞這種近似花拳繡腿的降妖除魔武功，一點都不畏懼，威風凜凜地道。

　「現在該怎麼辦？要回去？還是要幫？」沖聞向沖虛問道。

　沖虛稍微看了看慕婉清道︰「你覺得該如何是好？」

　慕婉清一臉氣憤地看著慕容彥，心里恨不得將這個愛惹事的家伙碎尸萬斷，甚至不理他直接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