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荒誕年代

　　「龍？dragon？」趙龍咀嚼了一下這個法語單詞，龍這個單詞不論是在英語中還是法語中，所代表的都是那種肥胖的，長著醜陋翅膀的可笑生物，跟東方的龍完全扯不上半點關係。

　　可現在一個意大利神甫，居然能夠在耶路撒冷的城外，居然說出東方人比異教徒更邪惡，信仰魔鬼和龍的話，這個問題可就不是小問題了。

　　以趙龍對歷史的認識，從漢朝到唐宋年間，東西方的交流一直都是很密切的，每年都會有無數的絲綢、瓷器和茶葉香料通過海上和陸路的絲綢之路運到歐洲來，在交流溝通方面理應有一些相對的瞭解才是，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

　　可轉念一想此時是中世紀，趙龍便馬上釋然了。因為這就跟後世一樣，如果遇到任何看起來不合理的事，只要明白這事發生在天朝，便自然合理了，這可是一個堪比後世天朝河蟹時代的荒誕年代。因而以趙龍的看法，意大利人也好，歐洲人也好，對中土大宋的看法必然是摻雜著利益的成分。因為歷史上與大宋交流最為密切的都是波斯商人，他們壟斷東西方貿易物流的手段，看起來應該是以這種荒誕並且恐怖的說辭嚇阻了歐洲人的探索慾望。

　　想通了這些趙龍也就不將此事放在心上，正欲策馬離去時，那意大利神甫突然口中一變，竟是用英語再次高喊了起來。這一次，趙龍可是聽得明白，這傢伙喊道：「聖徒們，不要讓這個東方人走進耶路撒冷，東方人都是魔鬼和龍的後裔，他是來褻瀆聖地的！」

　　這傢伙喊了這一句還不夠，當即又用法語和希臘語，以及好幾種語言大喊了起來。當即就引起了騷動，原本寬敞的道路也被圍上來的朝聖者們前後堵上，不少人更是抽出了身上的兵器，露出了或憤怒、或貪婪、或仇恨的表情。甚至還有人當場起哄道：「神甫說得沒錯，這個東方人和撒拉遜人在一起，一定是來褻瀆聖地的！」

　　「殺了他！殺了異教徒！」這種事情一有人帶頭，情況立馬就一發不可收拾，甚至人群中還跳出了幾個身穿黑色長袍的本地正牌東正教神職者公開喊道：「殺死異教徒不是罪惡，是行善！」

　　這一下趙龍就納悶了，而阿里等人卻是毫不遲疑的紛紛抽出了兵器將趙龍圍在了中心，阿里大喝道：「這裡是耶路撒冷，耶路撒冷王有律法，聖地准許任何人進入。」

　　「但不歡迎瀆神者！」意大利神甫大聲喊道：「東方人都是瀆神的異教徒！」

　　隨著神甫的喊聲，聚集過來的人群頓時瘋狂了，他們開始叫囂和咆哮，甚至有狂熱的朝聖者開始彎腰在地面上扣挖，看樣子是準備撿石頭把趙龍這個東方異教徒幹掉。

　　一看這情況，趙龍知道這場無妄之災只怕難以善了，急促間四下張望，恰巧看到一隊手持紅底白十字旗的騎士正從耶路撒冷城中馳出，方向正是自己這方。當即趙龍心中有了計較，神情篤定的伸手一指意大利神甫用法語大聲喊道：「他才是瀆神者！你是個騙子！你在說謊！」

　　趙龍的這句話中氣十足，法語也是說得很有法蘭西貴族的腔調，在加上他被阿里等人護衛在中間，很有大人物的氣度做派，因此當他說出這句話後，凡是聽得懂法語的都愣住了，而意大利神甫聽了之後也是被氣得渾身發抖，咆哮了起來：「你說我是騙子？你說我在說謊？」

　　「是的，你在說謊，你根本就沒有去過東方！」趙龍當即大聲喊道：「他是一個說謊者，他在欺騙你們！他根本就沒有去過東方！」

　　「我……我沒有說謊！」在趙龍理直氣壯的指責下，意大利神甫見到人們出現了疑惑的表情，當即狡辯道：「我是沒有去過東方，但我知道東方人都是異教徒，你們信仰魔鬼和龍！」

　　趙龍卻是搖頭大笑道：「你就是個偽劣的說謊者，如果你去過東方，你就應該知道我們東方人和你們一樣，也信仰神。你們的神在東方不叫上帝，叫做盤古，你們的亞當和夏娃，我們稱之為伏羲和女媧。在印度，他們將你們的神稱為梵天，亞當和夏娃則稱之為毗濕奴和濕婆。所以，你是一個騙子，你欺騙了這些虔誠的人。」

　　趙龍的這些話讓這個意大利人的腦門上頓時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只見他的一對老鼠眼骨碌碌的轉了兩圈後馬上跳起來喊道：「他在胡說，不要相信這個東方人的蠱惑，他在蠱惑你們，想把你們帶入去往地獄的歧途！」

　　趙龍將他的神色看在了眼裡，自然對他的表現留了個心眼，接著卻是趁熱打鐵的向眾人喊道：「你們當中，有人去過東方嗎？或者去過印度？」

　　趙龍喊了兩遍，但顯然這些歐洲朝聖者能夠來到耶路撒冷已經是得到了上帝的恩寵和眷顧，至於東方或印度，對他們來說可就太浮雲了。但也就在趙龍準備接著往意大利人身上潑污水的時候，卻有一個衣著襤褸的歐洲人從人堆裡擠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張望著臉上有著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趙龍一看這人就知道他身上有戲，當即盯著他問道：「你……你去過東方嗎？」

　　見趙龍和無數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這人嚇得急忙往人群中縮，卻被身後的幾隻手又推了回來，當即苦著臉道：「我……我……我沒有去過東方，可是……我在伯利恆，見過一個撒拉遜商人，他說印度已經被撒拉遜人征服了。」

　　「是的，印度已經被撒拉遜人征服了！」雖然這人的話並沒有為趙龍解圍，但趙龍還是從這句話裡抓到了關鍵：「而且，撒拉遜人還要繼續往東走，他們還要去征服我的國家－－大宋！」

　　然後，趙龍臉上擺出了義憤填膺的表情，高喊了起來：「該死的撒拉遜人，不但是你們的敵人，也是我們敵人，它們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殺光撒拉遜人！」

　　趙龍的話立即在人群中引起了共鳴，好些人當即跟著喊了起來：「對！殺光撒拉遜人！殺光他們這些異教徒！」

　　也在這時，從耶路撒冷城中出來的騎士隊伍終於趕來了，老遠他們就大聲呵斥，很快就把圍困趙龍等人的群眾驅散開來。而這個近五十名騎士的隊伍護衛著一個臉上有著一道橫跨鼻樑的醜陋疤痕，年紀約在五十上下，一頭短髮略有些花白的老人，他身穿著深藍色的天鵝絨罩袍，身披黑色的皮草斗篷，氣度非常的懾人。

　　馬隊很快在趙龍跟前停下，老人一雙銳利的眼睛緩緩在人群中掃過之後，聚焦在了趙龍身上。

　　也在這時，一名手持著耶路撒冷國皇家旗幟的騎士大聲呵斥道：「快快讓路，不可阻擋耶路撒冷執政官大人的道路。」

　　一聽是耶路撒冷的執政官，趙龍不由心中一驚，難道這個老人就是殺父仇人蓋伊？可根據自己掌握的歷史資料而言，這時的蓋伊應該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才是，那這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此時，道路上原本圍著趙龍等人的朝聖者們紛紛退往路旁，騎馬的人也紛紛下馬，唯獨趙龍還安坐在馬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馬隊中的那個老人，立時場面上的情況有些扎眼起來。

　　不過這老人似乎有急事要辦，當道路讓出後馬隊便再次行動起來，尤其是他的目光雖然在趙龍身上停留了幾秒，但卻沒有任何表示顯露出來。也在這時，趙龍卻是突然揚聲用法語道：「執政官大人，請等一下！」

　　隨著趙龍的這聲呼喊，整個馬隊的起步陣型突然一頓，靠在趙龍等人這邊的騎士紛紛用手扣住了腰上的佩劍，不少人甚至將劍拉出了半鞘。不過被馬隊保護在中間的老人卻沒被嚇到，他拉住韁繩，扭頭看著趙龍，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的表情念叨了一句：「東方人？」

　　趙龍依舊坐在馬上，卻是伸手抱拳為禮道：「執政官大人，我是穆罕默德?本?阿卜杜勒?馬赫迪從東土大宋請來的醫生，我要覲見耶路撒冷王。」

　　「馬赫迪？你是馬赫迪的人？」老人眉頭一緊一鬆，這才正眼打量起趙龍來。而趙龍也答道：「是的，但在我們進入耶路撒冷的時候遭遇了劫掠，因此我們失散了，有可能他已經死了。」

　　「他沒有死……」老人神情一變，原本掛滿冰霜的臉上突然展現出了笑容，只聽他道：「他還活著，就在耶路撒冷，你就是他口中的東方醫生？很好，你馬上跟我入城，覲見王上。」

　　當即馬隊就在原地調轉方向，老人要帶著立即趙龍入城，可就是這時那個意大利神甫卻是突然跳了出來，就在大路上張開雙臂攔住了道路大聲道：「泰比利亞斯大人，不能讓這個東方異教徒進入耶路撒冷，他們都是瀆神者，他們崇拜魔鬼和龍。」

　　正高興著的老人猛然被這個臭蒼蠅攔住了去路，當即臉色一變，就要出口呵斥，也在這時趙龍卻是大喇喇的搶先開口道：「不錯，我們東方人是向魔鬼和龍祈禱。但我們祈禱的是，希望魔鬼和龍能夠寬恕那些因為犯罪而墮入地獄的靈魂，其中也包括你這樣的說謊者。」

　　「褻瀆！」意大利人漲紅了臉，大喊了起來。

　　可趙龍卻笑道：「上帝如果能夠寬恕所有的罪惡，還要地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