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白鹽戰爭

　　紅茶這個奢侈品，以趙龍眼下所掌握的資源，想要搞也不難。

　　比如說他現正喝著的就是老丈人馬赫迪從臨安帶來的極品片茶，所謂片茶既是指未經打碎研磨過的整片茶葉，這種茶葉因為要茶農在採摘、晾曬、炒制、烘乾的過程中特別小心，所以價值位於中檔偏上。

　　而這個時代最好的茶葉，則是專供大宋皇室的貢茶。宋代的茶農多熱衷於造貢茶，但由於貢茶製作過程太複雜，又要加入龍腦等香料，反而很讓真正的品茶人不以為然。宋代的貢茶以龍團、鳳餅為名，是以金銀模型壓制的餅茶，又有團茶之稱。

　　這種茶的資料原本是存留於死鬼趙連的記憶之中，從其中的詳細程度可知趙家父子對茶道的研究還是有所涉獵的。而據趙龍所知，眼下在中東地區，幾乎九成以上的茶葉都是來至阿拉伯和波斯的商人從大宋利用海船販運，剩下的一成則是通過小亞細亞、印度和翻越帕米爾高原的陸路通道往歐洲輸送。

　　而茶葉在中東地區也並非是日用消費品，而是一種和絲綢、瓷器一樣的貴重奢侈品，只有貴族階級的富商才能愜意的享用，平民階層只能望而卻步。甚至於趙龍就聽馬赫迪提到過，他家中的僕人曾經將他喝過的茶葉渣偷偷收起，曬乾後又轉手出賣謀利的事情。

　　當然那時只是說來博趙龍一笑，因此趙龍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此時想來倒也覺得有趣。

　　卻說經此一役，商隊自然不好接著上路，便在駝陣內外搭建營地，等明日一早繼續啟程。而這一夜趙龍也沒讓手下們放鬆警惕，因為他不知道沙漠之鼠巴拉克和紅色沙蠍所羅門兩人，是否真對拜倫的商隊死了心。

　　第二日一早，也不等阿爾伯特等人回歸，趙龍便領著隊伍再次上路，逕直向宋邦行去。而駝隊的速度原本一天至多能走七十哩，但在拜倫因為想要早一點將東方雪鹽拿在手裡的急切催促下，硬是在當天夜裡走到了宋邦。

　　自然，趙龍也不會失信於他，在他將五百磅的東方嬌鹽送往的黎波里之前，制鹽作坊裡實際就已經生產出了大約兩千磅左右的成品，去掉他帶走的五百磅，再加上這幾天的出產，先拿出兩千五百磅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可偏偏問題就出在這上面，當他安置好拜倫的商隊在宋邦之外紮營後，領著拜倫去他的大帳安頓，剛對負責這塊的海娜提到這事，海娜便一臉神色慌張的將趙龍拉出了大帳，語氣急促的道：「官人，您快去制鹽作坊勸解蘭斯特主教，他已經呆在作坊裡不眠不休的整整三天了。」

　　這就有些奇怪了，趙龍前往的黎波里時讓他分管的可是鐵匠作坊和造船作坊這兩個重要的部門，他怎麼會跑到制鹽作坊裡不出來？

　　當即趙龍便讓海娜負責招待拜倫，親自前往位於鹽彎的制鹽作坊一探究竟。一過去就發現制鹽作坊內外火光明亮，用來進行低溫蒸發的大型地爐煙囪裡冒出滾滾濃煙。

　　而工人們並沒有按照他原本的要求熄滅灶火，休息過夜，反倒是精神抖擻分工有序的進行著各項的工作。甚至在他走進制鹽作坊的時候，還發現精餾池旁邊有十來個瞎眼的工人正每人操持著一個研磨器，將粗餾得到的粗鹽研磨打碎，好便於進行下一道的溶解工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達姆，誰讓你晚上開工的？」趙龍一走進制鹽作坊的正廳就看見蘭斯特這個傢伙正舉著火把俯身檢查一批雪鹽，趙龍便故意對作坊管事達姆咆哮，以此來吸引他的注意力。

　　畢竟，這個半路改換信仰的神學顧問兼財務總管對趙龍還是有些用處的，直接對他呵斥有可能會打擊到他在手下人面前的權威，以此只能選擇旁敲側擊。

　　「大人，您回來了！」作為陪嫁被馬赫迪贈送給趙龍的達姆雖然原先只是一個會廝殺、會衝鋒、會拚命的撒拉遜騎兵，但他能活到三十歲的年紀也有著自己的一套生存本領，比如說看主人的臉色行事。

　　當他看到趙龍的神色並非惱怒，而目光卻瞟向了蘭斯特之後，便謹慎的回答道：「大人，是蘭斯特主教認為大人此去的黎波里，必然會需要更多的雪鹽，以此再次調集了人手，將大人的兩班輪替變更為三班輪替，算上剛剛製作好的一批雪鹽，目前的庫存已經超過了一萬七千磅。」

　　「什麼？你說有多少？一萬七千磅？」得到達姆肯定的回答後，本就沒準備發火的趙龍不由給驚住了。

　　之前他花了十多天時間準備和建造鹽田，並花了五天時間來試制雪鹽，又用了三天時間來做準備。這期間鹽田收穫的粗鹽也不過在大約兩千三百磅左右，也就是說理論上十天的產量約在兩千磅左右，對此他已經很滿意了。可這一次他前往的黎波里用了兩天時間，辦理各類事務用了五天，護送商隊回來用時三天，短短的十天之內，鹽田竟然產出了一萬五千鎊鹽，這就自然讓他傻眼了。

　　實際上，這也是趙龍對曬鹽這個行業一知半解所造成的誤差。

　　以他建造的鹽田面積來計算，五排、每排二十隻一百平方米的蒸發池就是整整一萬平方米的面積。而宋邦又屬於東地中海，整個地區由於遍佈地下火山和海底火山，加上氣候炎熱乾燥，因此海水的蒸發十分強烈。更為重要的是，地中海的海水含鹽量東高西低，由於地中海的蒸發很大，因此西部海域因為有大西洋的海水注入稀釋，平均含鹽量均為3.7%，而東部海域最高可高達4.5%－4.8%左右。

　　以此作為基數，再乘以中東地區每年平均在2500毫米以上，夏秋季節的日在15毫米以上的蒸發量。由此可以推算出一萬平方米的鹽田，平均的日蒸發量約在一百八十至兩百噸之間（一立方米純淨水為一噸，海水因含鹽和礦物質，比重略重。）以平均含鹽量為4%來計算，極限蒸發為日平均兩百噸海水的話，那麼理論上鹽田每天就可以出鹽八噸，八噸折合約14400標準磅。

　　所以十來天的功夫得到這樣的產量也並沒有什麼稀奇的，關鍵就在於他之前一是對曬鹽的流程一知半解，二是由於保密的原因不想將作坊建得太大，所以產量也就有所受限。

　　卻說趙龍正愕然於這個龐大的產量時，蘭斯特也終於發現了趙龍，這位前國王馬廄管理人，現任的宋邦大主教（自冠的名號）瞪著一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用一種近乎狂熱信徒的姿態向趙龍撲了過去。並在趙龍的潛意識準備出手防衛之前便以一個五體投地的姿勢撲倒在趙龍腳下，也不管趙龍腳上的馬靴佈滿了泥土灰塵，便毫不猶豫的親吻了下去。

　　並且這位大主教閣下一面親吻著趙龍的馬靴，一面沒忘記讚美道：「噢！我的主、我的上帝、我的引路人、我的救贖者，我的主人，您終於回來了！」

　　「蘭斯特，你這是在幹什麼？」趙龍一時手足無措，急忙從他的嘴中把自己的腿給奪了回來，要是再讓他親上一會，指不定他會不會把這靴子給吃了。

　　「我的主人，您讓我見證了奇跡！真正的奇跡！」蘭斯特興奮的爬起身來，指著以一大罐正在包裝的雪鹽道：「您知道這代表什麼嗎？財富和奇跡，以及上帝的恩寵！如果將這些鹽送到梵蒂岡呈獻給教皇陛下，我想他會毫不吝嗇的立即冊封您為宋邦的國王！」

　　「冊封國王？」趙龍心想這可定不至於吧！怎麼說在此之前，威尼斯人不也在銷售精鹽？

　　「對，我的主人！」蘭斯特伸手抓起一把雪鹽，將手指微微鬆開後細小的鹽粒順著指縫迅速的滑落，而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中也充滿了狂熱：「如此潔白無瑕，晶瑩剔透，沒有雜質和異味的鹽，可是只有在聖經中才提到過的天堂之鹽。」

　　跟著蘭斯特就用拉丁語開始吟唱起好像是讚美詩的詩句，但其中夾雜的法語單詞卻讓趙龍聽出似乎跟摩西出埃及，耶穌被釘十字架之前的最後晚餐有所聯繫。

　　總之一句話，趙龍製出雪鹽，說好點是擁有了一座取之不盡的金山，說不好聽點可能又會引起宗教戰爭。

　　你看，連蘭斯特這種半桶水的主教都能認識到這些鹽的宗教價值，梵蒂岡和教皇和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酒更不可能看不出來了。

　　而且趙龍也愕然發現，如果的黎波里的那群貴婦當中也有人看出此點，那麻煩就大了。

　　以蘭斯特的說法推測，說不定真會搞出白鹽戰爭出來。

　　一時間趙龍也拿不定主意，想著這個問題又轉回了大帳。而此時大帳之中也擺開了宴席，阿依莎和海娜姐妹姐妹倆自然以主母的身份招待拜倫，看樣子倆人還頗有一番接人待客的禮節手段。

　　而趙龍踏進帳篷後，拜倫卻是急忙跳起，一臉急切的向趙龍道：「大人，剛剛與您的兩位夫人交談得知，您的岳父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馬赫迪，是耶路撒冷有名的大海商。因此我強烈要求大人將給予我的五千磅東方雪鹽的配額減少為四千磅。」

　　「嗯？減少？」趙龍不由一愣，雪鹽這種寶貨任誰都是搶著要，只會嫌少那會嫌多。這個拜倫卻為何在得知了自己的岳父是馬赫迪之後反倒主動要求減少配額呢？

　　拜倫也沒讓趙龍亂猜，直接給出的答案：「因為我原先就準備向馬赫迪大人購買來自大宋的瓷器，用這些瓷器來裝盛雪鹽才能匹配它東方雪鹽的身份。而作為客人，用主人家的刀分吃主人家的羊，便應當為主人家留下最好的裡脊肉。」

　　這話也就是說，拜倫主動要求減少一千磅的配額，是為了表示對馬赫迪的尊重和謙讓。

　　「不必！在這五千磅之外，自然留有我岳父的份額。」趙龍一想到十來天的功夫就弄出了一萬五千磅，就感覺有些頭大。

　　不過趙龍卻是沒想到這個拜倫還真有做生意的頭腦，居然能夠想到用大宋的瓷器裝載雪鹽，然後好賣出一個更高的價錢。不由對他的商業拓展計劃感興趣起來，在互相讓座並敬酒致意後，趙龍便開門見山的問道：「你的五千磅份額會在三天後準備好，我想知道你準備怎樣來銷售這些雪鹽。」

　　拜倫聽到這個問題稍微思考了一下，便也開誠佈公的說道：「我準備先向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獻上十磅東方雪鹽。」

　　「你說什麼？」趙龍一聽這話不由一愣，確認道：「十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