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互利互惠

　　作為同行，趙龍現在很同情拜倫的遭遇。

　　適才他查看了之前讓智深撿拾的那堆重弩零碎，發現就整體而言並沒有什麼問題，只不過有幾個部件的磨損比較嚴重。甚至趙龍懷疑，所謂的殘次之說極有可能是這幫沙盜一時手癢將重弩拆卸之後無法組裝回去，便反誣拜倫。

　　今天這場危機，從實質上來說也確實像是一場鬧劇或商業訛詐。不說這些重弩，巴拉克的索賠理由是他購買的裝備曾經被基督徒使用過，可誰不知道沙盜干打劫工作，是從來不分對像到底是基督徒還是穆斯林。而亞迪爾的借口更是可笑，明明是托運的貨船沉了，托運的貨物沉到了海底，結果卻反誣拜倫黑吃黑，要他做出賠償。

　　托運的過程中貨物丟失，你應該找托運商的麻煩才對不是？

　　可這幫人偏偏就敢集合起來，半路攔截，還口口聲聲只想要拜倫的腦袋，而不是要他的賠償。因此趙龍除了驚歎之外，也就只能感歎了。

　　而趙龍以絕對的武力解決此事之後，若是拜倫不懂得來抱趙龍的粗腿，那他就可定是個傻子了。

　　「大人，這是我的謝禮！」拜倫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讓僕人送上了四個錢袋，並拉過打扮非常庸俗的幾名意大利少女道：「大人，這幾個處女原來準備的是轉讓給耶路撒冷城中的貴族，但此刻我卻認為大人更有資格作她們的主人。」

　　也不管拜倫的言辭如何，趙龍臉上既沒有喜悅，也沒有不滿，只是讓智深接過錢袋並把處女們帶了下去，然後做了個手勢後，讓餘下的親衛們將跟著拜倫過來的僕人們全部推出了帳篷，只留下趙龍拜倫兩人。

　　一見這個架勢拜倫起先還是有些緊張的，可看到趙龍不緊不慢的品著茶，便抹抹腦門上的汗珠鎮定了下來。

　　擱下茶碗，趙龍見他神色趨於平緩之後，這才慢條斯理的問道：「君士坦丁堡到耶路撒冷，你的商隊來回一次要幾個月？」

　　拜倫不假思索的答道：「快的話只要三個月，但一年最多能夠走上兩次。」

　　趙龍接著問道：「每一次的利潤有多少？十萬？十五萬？」

　　「沒……沒……」拜倫腦門上的汗當即又下來了，急忙苦著臉道：「大人，商隊的利潤並沒有您想像的那麼高，每年兩次，每次能夠有一萬的利潤就很不錯了！」

　　「哦？」趙龍冷笑一聲，再次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冷不丁問道：「這一次，你運往耶路撒冷的重弩和武器能賺多少？兩萬？還是三萬？」

　　「大人，你……開個價吧！」拜倫可是被生生驚得跳了起來，原本裝出的大汗淋漓在轉瞬之間變化為商人所特有的精明市儈，雖然他不明白到底什麼地方出了漏洞，讓趙龍知道了商隊裡夾帶的軍火。但既然已經給他挑明了出來，也就不必在有所隱瞞，開門見山的談起了條件。

　　「你承諾給沙盜們的賠償，以及五千個金幣的追加軍費。」趙龍輕描淡寫的開出了價碼，而拜倫在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後點頭道：「成交！」

　　「另外，我還要跟你做一筆生意！」趙龍見他答應得如此爽快，都沒有討價還價，不由也對他高看了一眼，接著道：「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你所販賣的軍火是出自何處？你是轉手倒賣，還是自產自銷？」

　　拜倫對趙龍做生意的提議並沒有什麼反應，但對軍火來源卻是非常的謹慎，依舊是將兩顆賊眼滴溜溜轉了幾圈之後，這才謹慎的回答道：「大人是需要購買武器嗎？」

　　趙龍搖搖頭等著他的回答，拜倫頓了一下這才說出實話：「一半是轉手倒賣，一半是自產自銷，如果大人需要武器的話，我可以給您一個很優惠的價格。」

　　哪知趙龍還是搖了搖頭，開口喚了一聲智深後，笑道：「我需要你幫忙招募高級工匠，你可以先看看我能提供的貨物，我將用它來作為交換。」

　　「這是……威尼斯雪？噢！上帝呀！這不是……這……」隨著智深送上來的一小袋東方嬌鹽被攤開倒在茶碟裡，這個亞美尼亞人的表情幾乎在瞬間變換了三、四次。當他像是後世的癮君子一樣，舔濕手指蘸滿了嬌鹽塞進口中用力吸吮的時候，很讓趙龍懷疑他塞進嘴裡的不是鹹鹽，而是某種能夠讓人飄飄欲仙的白色粉末。

　　而且，趙龍也對他提到的一個拉丁詞生出了興趣：「威尼斯雪？是指威尼斯出產的這種精鹽嗎？」

　　「是的！噢……」拜倫張口答了一句，卻突然表情一變，並張開嘴伸出了舌頭，趙龍見狀便笑著將拜倫的茶碗遞了過去。拜倫捧起來就喝了個精光，連茶葉也用舌頭捲進了嘴裡咀嚼了起來，好沖淡口中的鹹味。

　　可嚼了兩口，他突然再次張大了嘴巴愣了一楞，之後便迅速的將口中的茶葉渣吐了出來，又蘸了嬌鹽放到嘴裡，好半響後才一臉愕然的問道:「大人，這鹽……為什麼沒有海的味道？」

　　趙龍淡淡一笑，拜倫提到的威尼斯精鹽雖然在外觀和品相方面和趙龍製出的嬌鹽十分相似，但最重要的區別就是這種嬌鹽採用多道溶解過濾和低溫蒸發的工序，自然消除了海鹽特有的海腥味和煙火味。要不是這會兒搞不到竹子，趙龍說不定還能做出口感更好的竹鹽。

　　「每磅一個半金幣，每月五千磅的出貨量，一年之內由你獨家經營，附帶的條件是你需要為我招募二十名高級工匠，這筆生意你做不做？」讓智深續上兩杯茶後，趙龍拋出了誘餌。

　　「二十名高級工匠？」拜倫聽了，神色不由一變。趙龍拿出的這種鹽雖然很好很強大，可每磅一個半金幣的批發價和每月五千鎊的定額，讓他計算出自己實際得益的利潤或許還不如倒賣軍火更為豐厚，而二十名高級工匠的要求則大大超出了他的能力。

　　因此拜倫不得不進行說明道：「大人，在我的作坊裡，也不過只有兩名高級工匠，並且他們只能製造羅馬制式的立盾和鑲嵌甲。」

　　趙龍直言道：「我要的是十名能夠熟練製造拜占庭單桅帆船的船匠和十名能夠熟練製造投石器和攻城武器的工匠。」

　　「這……大人，船匠沒有問題，在君士坦丁堡、尼西亞、科林斯都有許多的熟練工匠可供招募。至於製造攻城武器的工匠，大多都是在羅馬人的軍隊中，想要招募的話……」

　　趙龍當然聽得懂拜倫的言下之意：「錢不是問題，可以用貨款墊付。」

　　拜倫忙解釋道：「不……不，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問，您需要這些工匠……」

　　「薩拉丁馬上就要進攻耶路撒冷，你覺得聖殿騎士或醫院騎士他們能夠戰勝薩拉丁的二十萬大軍嗎？」

　　「可……」拜倫不是笨蛋，趙龍這話已經足夠表明了需要這些工匠的用處，但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指著鹽袋子提出了疑問：「那麼，這種鹽……」

　　趙龍也不等拜倫說完便笑問：「你認為薩拉丁攻佔耶路撒冷需要多久時間？一天？」

　　「噢！我明白了！」拜倫一拍腦門，薩拉丁當然不可能一天就攻下耶路撒冷，就算他七月當真宣佈與耶路撒冷王國開戰，至少也得一年時間才會讓戰事出現一個比較明朗的局面，所以趙龍許諾的一年專賣權，並不是空口白話。而且這個生意任誰來做都是穩賺不賠，互利互惠，拜倫也自然明白這是趙龍讓利與他。

　　當即拜倫也不遲疑，立馬讓人取來羊皮紙和筆墨，要與趙龍制定一份契約，契約分別用拉丁語和法語書寫，其中闡明瞭拜倫獲得這種食鹽的專賣權和價格，在書寫文書時，拜倫原本自作主張的想要給這種鹽命名為「耶路撒冷之雪」，希望借聖地之名來提升這種鹽的價值。但趙龍卻是直接否定掉，在他看來借聖地的名義自抬身價，還不如冠上東方之名，因此最後確定為「Orientalsnowsalt」，東方雪鹽。

　　並且他也第一次體會到中世紀的商人對商業契約的重視，看著一式兩份，抄寫得一絲不苟的契約書，趙龍鄭重的取下了手上代表身份的男爵銘文之戒在火漆上蓋下了印戳。

　　當拜倫滿臉歡喜的捧著契約和那袋樣品離開後，趙龍也不動聲色的將文書收好，取過茶碗慢慢的品起了茶來。因為就在剛剛，拜倫吞喫茶葉的舉動又給了他一個啟發，那就是紅茶。

　　眼下趙龍所喝的茶葉，本就是馬赫迪嫁女時作為陪嫁的嫁妝。作為來往於大宋與中東的胡商，茶葉這種商品在中東地區可以稱之為是寶貨。不論是大宋價格低廉的茶餅、茶磚，還是價格昂貴的片茶、團茶，拿到這裡都是可以賣出天價。要是炮製出符合貴族階層身份的高級紅茶，讓貴婦們在做完了SPA和鹽浴之後泡上一杯品味愜意的人生，只怕會有更多的金幣源源不斷自覺自願的飛入趙龍的錢袋。

　　也就在趙龍思考著有關紅茶的商業企劃之時，一隻黑粗的手指卻是在趙龍眼角的餘光注視下悄悄伸進拜倫用過的茶碟裡蘸了些雪鹽，然後快速的塞進了嘴裡。末了智深這廝粗聲粗氣問道：「恩公，這鹽與咱們送去的黎波里用作擦身的白鹽並無二致，如何能賣這等高價？」

　　趙龍當即笑著調侃道：「用此鹽來擦身者，皆是此國中的官家貴婦，這白鹽便自然沾染些許貴氣，當然賣價要高些。」

　　智深想想，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倒也是這般道理。若是讓咱家這等粗漢拿去擦身，怕是酸臭難聞，下鍋做菜也是不可了！」

　　趙龍憋著狂笑，一臉正色的評道：「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