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離開聖地

　　「我有辦法，可以讓伊莎貝拉看起來像是得了麻風病，但……」

　　趙龍並非是故意擺出欲言又止的樣子，而是下面話的確事關重大，因此不知道巴裡安會不會從這些話裡聽出些什麼。

　　巴裡安倒是腦子比較快，急問道：「是有困難？是不是需要什麼特殊的藥材？要從東方購買？只怕時間來不及啊！」

　　趙龍暗下決心，便也開誠佈公的提點道：「不！巴裡安大人，您有沒有想過，這樁聯姻是否符合王上和您的利益。我是說，如果聯姻成功的話，對王上抵禦薩拉丁的大軍，有幫助嗎？」

　　「你是說？」巴裡安此時心中閃過什麼想法，趙龍無從得知，但他卻從巴裡安由迷茫漸漸轉為睿智的目光中瞭解到，這個耶路撒冷的大貴族，當然不是虛有其表的草包。

　　實際上，這樁聯姻是很簡單的一個選擇題，選擇與韓福瑞聯姻，必然也就能夠得到韓福瑞的效忠，這樣在薩拉丁引軍進逼的時候，鮑德溫才能舉傾國之力應對，而不必擔心韓福瑞所鎮守的阿什凱隆。如果選擇不與韓福瑞聯姻，首先就是駁了他老媽阿格尼絲的面子，韓福瑞或許也會因為無法娶得公主進入耶路撒冷王室而懷恨在心，就這個時代人而言，即便他不在薩拉丁攻擊耶路撒冷的時候從背後捅刀子，也勢必讓鮑德溫心有疑慮，無法集中精力對抗薩拉丁。

　　所以，巴裡安想要破壞這樁政治聯姻的想法，從政治大局上來說，是不合時宜的。畢竟巴裡安所維繫的伊貝林家族，完全是附生於耶路撒冷王國這棵大樹上，如果鮑德溫四世倒了，不要說利益受損，就算是被人連根拔起也是大有可能。

　　但從親情上而言，趙龍倒也是十分同情，一想到漂亮乖巧僅僅八歲的伊莎貝拉要嫁給一個三十多歲鬍子拉碴的大叔，就覺得這樁聯姻無比的荒誕。

　　也就在巴裡安思索著趙龍提出的問題，猶豫不決的時候，瑪利亞卻是領著阿里和穆罕默德家的老管家找了過來。按照老管家的說法，穆罕默德眼下碰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急需他回去解決。

　　自然，在巴裡安還沒考慮成熟之前，為伊莎貝拉造假的事情也就暫且不提，出了府邸之後一行人便急急向穆罕默德家中趕去。

　　但在半路上，趙龍一行卻碰到了蓋伊的馬隊，從蓋伊行進的方向可以看出，去穆罕默德家裡找事的除了他就沒別人了。並且趙龍也在蓋伊的馬鞍下方看到一邊一個圓鼓鼓的皮袋，心中也就明白了個大概。這傢伙之前可是要把劫掠的貨物轉賣給苦主，跟著剛剛鮑德溫已經決定不對他進行懲罰，只是罰金，並且也派他返回歐洲徵兵，所以剛剛他自然是跑到穆罕默德家裡訛錢去了。

　　蓋伊是王室駙馬，而趙龍僅是一個新近的小男爵，雖然耶路撒冷王國不如大宋那般規矩森嚴，但對皇家的禮數也還是有的。不過趙龍卻不想遵循，因此他只是偏向道左，依舊前進。

　　很快，兩幫人就撞到了一起，蓋伊趾高氣揚的一拉韁繩，大喇喇的駐足路心，擋住了趙龍的去路，嬉笑著招呼道：「嘿！東方男爵！」

　　蓋伊的表情倨傲囂張，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要不是耶路撒冷這罈子水太深，趙龍真想立馬出手將他擊斃。但眼下還不是時機，所以趙龍只能忍氣吞聲下來，冷冷道：「有事嗎？大人！」

　　「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蓋伊臉上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欠扁表情，如果不是趙龍有先入為主的情緒左右了思維，蓋伊這張臉說起來倒也十分的英俊，笑容也很陽光，只不過在趙龍眼中看起來，只有猥瑣和欠扁兩個詞可以用來描述。

　　趙龍壓著怒氣，沉聲道：「您請問！大人！」

　　蓋伊道：「我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應該就是在那個撒拉遜商人的家裡，但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如此的敵視我！」

　　「因為您殺了我父親，大人！」趙龍陰沉著臉，咬著牙道：「就在您上次打劫那個撒拉遜商人的隊伍時，您親手殺了我的父親！」

　　「這不可能！」蓋伊的臉色一變，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急忙狡辯道：「我可沒有打劫過誰，現在整個耶路撒冷都知道這是卡勒堡的領主雷納德干的。」

　　「大人！終有一天！你會付出代價的！」趙龍不想跟這個人渣繼續糾纏下去，當即策馬離開。

　　回到穆罕默德家中後，果然這次蓋伊又從穆罕默德手中訛走了五千枚金幣的贊助，雖然他轉賣給穆罕默德的贓物價值遠遠超過這筆錢，可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苦楚也幾乎讓穆罕默德抓狂。

　　至於穆罕默德召趙龍趕回來的原因，是因為蓋伊已經隱晦的向穆罕默德表示，趙龍已經成為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穆罕默德不能帶著趙龍投靠在他的麾下，那麼後果將會很嚴重，因此穆罕默德這才急忙叫他回來商量。

　　知道了這一節情況，趙龍也明白了現狀，便叫來蘭斯特密談了大半夜的功夫，直到天明方才休息。兩日後，趙龍分別叫了蘭斯特和阿里各自吩咐，蘭斯特方面趙龍扔了一千個金幣給他，讓他負責在耶路撒冷招攬武器裝備製造業相關的工匠和制船業的工匠，當然一流的工匠都掌握在巨商或各個貴族家中，趙龍要得僅是二流甚至三流的工匠。

　　至於阿里，則要他將已經秘密收集好的六十名少年男女送往死海訓練營，將他原本的手下和早前一批少年中的六名女孩替換出來。來到耶路撒冷後，阿里就按照趙龍的吩咐一直在秘密收集年紀在十四至十六歲左右的少年男女，但一個多月下來能夠收集的數量非常少，總共才湊出了六十人。這些人的用途趙龍卻是一早就說明了，那就是要把他們訓練成類似「阿薩辛」的存在，不過採用的是東方的教學方法和套路。

　　至於穆罕默德這邊，趙龍給他開出了一個十六頁羊皮紙的採買清單，全部都是各種各樣的藥物和製藥器具。但趙龍也額外修了兩封家書，要穆罕默德幫他轉投到尚在大宋臨安的唯一血親，趙龍本尊的親姐姐手中。趙龍本尊的親姐姐單名一個荷字，是家中二姐，十六歲時便嫁給了趙家在臨安製藥業的世親，姐夫姓宋名石，這年才過三十，管理著一家醫藥局，家境也算殷實。

　　家書之中趙龍把老父命喪匪手，自己已經納妾成家，並且受封為耶路撒冷王國男爵幾事細細說了，至於男爵的爵位封邑，趙龍便誇大了一句，在信中描述為「牧守一縣之地」，而後便是列出了一些急需，希望姐夫宋石能幫他在大宋招募鐵工、木工和船工，然後讓穆罕默德送到耶路撒冷來自有大用，並隨信附上黃金百兩（大約五百五十枚第納爾金幣），作為招募用度。

　　至於另一封家書，則是投給趙氏家族的宗祠，信中自然詳述了受封為耶路撒冷國男爵，牧守一縣之地的事情，以及老父命喪西域，自己又身兼牧守之職，無法扶靈返鄉，因此托付穆罕默德將一束父親趙倫的頭發送返大宋，乞請趙氏宗祠能在趙氏墓園為老父趙倫修建一座衣冠塚的心願。

　　這一封書信是按照趙氏宗祠的規矩例行報備，為父親在家鄉建衣冠塚本也是題中應有之意，畢竟此時趙倫的屍骨只怕在墓中還未化完，送一束頭髮返鄉也算是逐了趙龍本尊想要讓老父葉落歸根的殘念。

　　辦好這幾件事情，也就是趙龍離開耶路撒冷的時候。

　　他當然明白，由於沒有藥物，他留在這裡對鮑德溫的麻風病情確實沒有實際的助益。而泰比利亞斯一力的催促他前往的黎波里的封邑，實際上也是有著另一層的含義，那就是想要強拉他入伙。

　　按照趙龍收集到的信息，此時耶路撒冷的王庭內部確實是暗流湧動，一方面前王后阿格尼絲覬覦鮑德溫的王權，聯合蓋伊發起針對伊貝林家族的政治陽謀。而不甘受制的鮑德溫也和巴裡安結成聯盟抗衡，至於夾在中間的泰比利亞斯和他所屬的黎波里家族，又何嘗不希望在兩派鬥出個勝負之前一直保持中立，佔據盡可能多的優勢保持著手中的權利。

　　這些東西，「天國王朝」既裡沒有演，歷史書中也沒有詳細的記載，不過作為局外人的蘭斯特，卻給出了一個趙龍都覺得中肯推測，他說：「如果王上無法擊敗薩拉丁，那麼蓋伊會逃回歐洲，而泰比利亞斯則會丟下耶路撒冷返回的黎波里，然後向薩拉丁投降稱臣。只有巴裡安會死守這個城市，戰至最後一刻，因為他退無可退，無路可走。」

　　對於這一點趙龍是肯定同意的，因為在歷史中，當1187年海廷會戰潰敗之後，泰比利亞斯果然是丟棄了耶路撒冷跑回了封地的黎波里，而薩拉丁也以王不殺王的理由施放了蓋伊，讓他返回了歐洲。只有巴裡安留下來堅守，雖然「天國王朝」中對他的事跡改動較大，但僅是「堅守」這一點還是值得稱道。

　　1182年的三月末，趙龍領著一支由十五名前醫院騎士，五名撒拉遜奴隸騎兵，以及三十名雜牌准騎士護衛著的隊伍離開了耶路撒冷，前往他在的黎波里的封邑。

　　這支近兩百人的隊伍裡不但有他的兩名小妾和幾十個僕人，也有耶路撒冷城中超過半數的下等手工業者，不光有數得出用途的鐵匠、劍匠、制甲匠、漆匠、繩匠、皮匠、木匠，甚至就連鞋匠、制網匠和修補匠也夾雜在這個浩浩蕩蕩的隊伍之中。

　　據說，這支隊伍離開的那天，有人聽到領隊的東方男爵曾經發誓道：「耶路撒冷，終有一天我會回來！」